《人间词话》02评析: 造境与写境,理想与写实


发布时间:2020-03-12 09: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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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词话》原文:02条

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

评 析

王国维在本则词话中提出了造境和写境的概念,这是他本人在提出境界说之后,关于文学创作(不独是诗词)方法的进一步论述,是他对文学创作手段的一种高度概括,要想准确的理解并不是那么容易,需要我们花一番功夫去体察领悟。

饶宗颐的《<人间词话>平议》对王国维提出的造境及写境说有较为透彻的论述,现略作引文:王氏论境,有造境及写境,即理想与现实二派之别,其说颇韪。试以画喻。写境如写生画,造境如文人画。夫心固有借于外境,境随心生,同一之外境,个人之心不同,所得之境亦因之有异。又诸心生之境,已非囊境,且超实境,故山川万物,荐灵于我,而操在我心,一若山川万物使我代其言也。我脱胎于山川万物,又不糟粕山川万物,以我有我之灵感存也。细思饶宗颐的话,我们就能体会到王国维为什么会有写实与理想难分的说法,饶宗颐拿作画作比,说写境是写生画,造境是文人画,可以说是颇得王氏意趣。

当代学者大多认为王国维的造境和写境应当分指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两大流派,笔者以为,我们完全没要必要硬性的去作这样的分类,如果非要这样说,那也应当说造境及写境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两大流派的主要创作手法较为准确一些。

要想进一步的去考察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要对王国维所说的写实和理想作一细致的考察,在脑海里初步形成一个大体的认识。文学创作中的写实手法是对客观世界做有选择性的筛选之后,再作进一步的艺术加工,很显然,这里面包含了作者的主观选择,但主要还是对客观世界和自然世界的描写。理想是什么?理想是作者自身精神内涵高度凝练之后通过文学作品最终所要表达的东西,理想通过作品本身架起了一座沟通读者与作者之间心灵交往的桥梁,主观性较大,但还有对客观世界的描写,不能做到完全摒弃客观。

在此基础上我们再来作进一步的探索:试问理想到底有没有实践经验作为基础?是否完全就是作者纯粹的艺术构造?笔者以为,绝非如此,任何作品(不论是浪漫主义派还是现实主义派)都不能脱离实践基础和生活体验,而去任意的向壁虚构,完全虚构出来的东西绝不能称之为艺术品。王国维所谓的理想其实也包含了作者的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两个层次方面,只不过,主观的意味更浓一些。

关于这一点,祖保泉、张晓云在《王国维与人间词话》当中的阐述较为清晰明白,现引文如下:从创作方面看,无论作者采取什么样的方法,他所创造的境界都是主客观相结合的产物,其中既有作为客观方面的现实因素,也有作为主观方面的理想因素。这就是王国维为什么说理想与写实难分的真正缘由所在。

最后,王国维又对写实与理想作了进一步的补充说明:他说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必邻于理想,这是王国维对写境与造境的要求。我们前面已然提到了写实与理想都是主客观相结合的产物这一概念,笔者以为,写实和理想二者同样都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表现在文学艺术作品中,都是经过作者的主观选择加工后所表现出来的艺术典型和作品意境(一个是造境的产物,一个是写境的产物),都是主观与客观相混合产生的一种意境。明显的区分是造境虚的成分较多一些,写境则实的成分较多一些,然而绝不能说虚就是虚,实就是实,简单的认为两者毫无瓜葛,这是不客观的,王国维只是说造境的最高要求是合乎自然,写境的最高要求是邻于理想而已,万不可钻了牛角尖。

冯友兰在《中国近代美学的奠基人——王国维》一文中谈到:真正的艺术家的意境(注意,冯先生所说的意境是包含了造境和写境两种创作手法所构造出来的意境)是出于自然而又高于自然。一个艺术作品都有理想和写实两个部分。写实是艺术家取之于自然的,理想是艺术家自己所有的(笔者以为理想其实也大多是源于生活实践,它是创作者在对客观世界有了极为深刻的体会之后才有的境界)。前者是境,后者是意,境加上意就成为意境。意境是艺术作品的意境,也是艺术家的意境。

总之,要达到合乎自然少不了主观的介入,要做到邻于理想,更不能置客观于不顾。现实主义也好,理想主义也罢,作品的艺术高度无论多么高超多么美妙,都是源于生活,源于实践,对实践材料的准确把握由此而引发的灵性抒发是一切有价值的艺术作品的共同特征。因此我们可以说写实和理想两种创作手法是既有联系又有区别,我们务必要会用辩证的眼光去对待一切优秀的文学作品,唯有此,才会心有所得!

佳作原文及赏析

《饮酒》二十首之五

陶渊明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赏析:

陶渊明,我们大家都熟悉,东晋田园派大诗人,被称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著有《陶渊明集》,对后世的文人影响极大。其《饮酒》组诗共二十首,这是第五首。诗的前两句写作者超然物外的心态,即使身居人境,也绝不愿“心为形役”,这是陶渊明超然于物外、情趣高雅的写照。中间两句展现了作者高超的写境能力,作者采菊,见山,都是从自身的视角看来,字里行间反映出了作者恬淡悠闲的生活情趣,且已经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最后一句当中,作者欲言又止,欲辨又罢,颇有真意。

着重说明的是:本首诗中第三、四两句主要写景,属于写实(客观描写部分),但就综合全诗来看,这两句当中也间接的表达了作者高雅的生活情趣,有其理想的显露,这正是作者高超的写境能力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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