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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08 23: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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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蒙,王绍光主编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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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精神读本

中国精神读本试读:

序言

历史从不是史实和考据的简单堆砌,历史时刻塑造着民族的集体记忆。这集体记忆来自我们对历史事件的梳理和珍惜,并在精神层面成为共同前行的动力。而新的历史也在我们前行的过程中不断被创造。

如同记忆,历史也容易被忘却和扭曲。当人们生活在富足的暖风里,对很多人来说,先辈们的苦难、牺牲和热血就像多年前看过的老电影,至多只留下一些依稀的印象。有些人尚心存感恩,另一些却冷嘲热讽。

但历史终究是不能忘却的,那里有我们共和国的初心。从民族到个体,我们如果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又怎么能回答“我是谁”和“我要到哪里去”?

历史上的哪些片段,是我们最应该珍惜的时刻,汇成了我们的精神血脉?从1840年的鸦片战争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新中国改革开放,我们民族经历了一次次濒死重生。我们从亡国的边缘,历经难以想象的苦难和牺牲,重新踏上了民族复兴的大道。

这一百四十年的历程,目睹了五千年古老文明的觉醒,和一个年轻现代国家的诞生。这一百四十年的历程,诉说了我们为什么选择今天的道路,和我们奋斗的目的。无数仁人志士为民族独立和解放,用生命和热血铺就了我们的救亡之路、革命之路、建设之路和复兴之路。铁与血的磨砺不仅铸炼了筋骨,也奠定了国人奋进不屈的精神底色。

本书收录了从鸦片战争到改革开放,一百多名政治家、文学家、革命家的代表作。我们用第一手的文字,显现人物的思想,还原历史的真实。在民族复兴的道路上,这些作品都曾经影响时代,照耀过历史的天空。很多篇目至今仍是我们前行的指路明灯。

从他们的文字中,我们直观地看到一个苦难、无望的中国,一个挣扎、战斗的中国,一个拼搏、奋进的中国!这些文字优美、有力量、感染人心,铺陈出中国一百四十年的心路历程和波澜篇章。贯穿这所有文字的,是这些先辈对祖国深沉而无怨无悔的爱。

本书编写过程历时一年有余,选篇由编委会集体商定。王绍光为每篇撰写了导读。绍光的文字精炼,读后令人常感太史公之妙。感谢王蒙对本书编写工作的指导,也感谢企业家共同发起人的鼎力支持。

面对历史的浩瀚星空,选篇不可能完美,每一个选择也必定是挂一漏万。但我们必须往前走,为了不能忘却的历史,也为了灿烂和光明的未来!总策划 沙烨2019年7月高阳台·和嶰筠前辈韵

林则徐

玉粟收余,金丝种后,蕃航别有蛮烟。

双管横陈,何人对拥无眠?

不知呼吸成滋味,爱挑灯,夜永如年。

最堪怜,是一丸泥,捐万缗钱。

春雷欻破零丁穴,笑蜃楼气尽,无复灰然。

沙角台高,乱帆收向天边。

浮槎漫许陪霓节,看澄波,似镜长圆。

更应传,绝岛重洋,取次回舷。【导读】

林则徐,福建侯官人,出生于1785年,自幼随担任塾师的父亲读书,“以童年擅文名”,倾倒于经世之学;13岁中秀才;19岁中举人;26岁中进士,踏入仕途。从微不足道的小京官一路升至一品大员。1838年中,道光帝让各地将军、督抚讨论如何处理鸦片大量流入给中国带来严重经济、社会问题,时任湖广总督的林则徐明确表态支持严禁,受到道光帝的嘉许与八次召见。年底,林则徐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前往广东禁烟。在前往广东的途中,时任两广总督邓廷桢(号嶰筠,1776—1846)便派差弁远迎林则徐,向林表示了“协力同心,除中国大患之源”的决心,发出了“所不同心者有如海”的誓言。次年6月3日至25日,林则徐与邓廷桢乘船至虎门,亲自监督销毁鸦片。邓廷桢于此扬眉吐气之时,挥笔填《高阳台》(词牌名)词一阕:鸦度冥冥,花飞片片,春城何处轻烟?膏腻铜盘,枉猜绣榻闲眠。九微夜爇星星火,误瑶窗,多少华年。更那堪,一道银潢,长贷天钱。星槎恰到牵牛渚,叹十三楼上,暝色凄然。望断红墙,青鸾消息谁边?珊瑚网结千丝密,乍收来,万斛珠圆。指沧波,细雨归帆,明月空舷。

林则徐这首词便是为与邓廷桢相和而作,词中慷慨激昂之气则更胜一筹。己亥杂诗三首

龚自珍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一二

古愁莽莽不可说,化作飞仙忽奇阔。

江天如墨我飞还,折梅不畏蛟龙夺。【导读】

龚自珍,号定盦,1792年出生于浙江仁和(今属杭州市)一个世代官宦学者家庭,外祖父是著名文字学家段玉裁;5岁随父母居北京,自幼接受了严谨的训诂训练;13岁考究古今官制;15岁开始通读《

库全书提要》;但其仕途并不顺利,26岁才中举人;37岁第6次会试,才勉强中了第95名,殿试为三甲第19名,连翰林院也没考上,只能担任内阁中书、宗人府主事和礼部主事等官职。从年轻时,龚自珍便具有救时补弊的情怀,并结交了一批忧国忧民之士。在京10年,龚自珍虽困厄闲曹,仍屡屡上书,指斥时弊,但都未被采纳,甚至被同僚视为“痼疾”。1839年(己亥年)春,47岁的他又忤其长官,因此决计辞官南归,于6月4日离京;同年秋,又北上接还眷属。这一年,百感交集的龚自珍写下了许多激扬深情的诗文,集成《己亥杂诗》。该诗集是中国诗史上罕见的七绝组诗,被柳亚子称为“三百年来第一流”,从农历四月廿三日写起,至十二月廿六日,共315首,或议时政,或述见闻,或思往事,题材广泛,内容繁杂,故称杂诗,其实是对其一生的小结;这里选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三首。1841年春,龚自珍执教于江苏丹阳云阳书院;9月26日,突患急病暴卒,年仅49岁。密陈办理禁烟不能歇手片

林则徐

再,臣渥受厚恩,天良难昧,每念一身之获咎犹小,而国体之攸关甚大,不敢不以见闻所及,敬为圣主陈之。

查此次英逆所憾在粤省,而滋扰乃在浙省,虽变动若出于意外,其穷蹙正在于意中。盖逆夷所不肯灰心者,以鸦片获利之重,每岁易换纹银出洋多至数千万两,若在粤得以复兴旧业,何必远赴浙洋。现闻其于定海一带,大张招帖,每鸦片一斤只卖洋钱一元;是即在该国孟阿拉等处出产之区,尚且不敷成本。其所以甘心亏折急于觅销者,或云以给雇资,或云以充食用。并闻其在夷洋各埠,赁船雇兵而来,费用之繁,日以数万金计。即炮子火药,亦不能日久支持。穷蹙之形,已可概见。又夷人向来过冬以毡为暖,不着皮衣,盖其素性然也。浙省地寒,势必不能忍受。现有夷信到粤,已言定海阴湿之气,病死者甚多。大抵朔风戒严,自然舍去舟山,扬帆南窜。而各国夷商之在粤者,自六月以来,贸易为英夷所阻,亦各气愤不平,均欲由该国派来兵船,与之讲理。是该逆现有进退维谷之势,能不内怯于心?惟其虚憍性成,愈穷蹙时,愈欲显其桀骜,试其恫喝;甚且别生秘计,冀得阴售其奸。如一切皆不得行,仍必帖然俯伏。臣前次屡经体验,颇悉其情。即此时不值与之海上交锋,而第固守藩篱,亦足使之坐困也。

夫自古顽苗逆命,初无损于尧、舜之朝,我皇上以尧、舜之治治中外,知鸦片之为害甚于洪水猛兽,即尧、舜在今日,亦不能不为驱除。圣人执法惩奸,实为天下万世计,而天下万世之人,亦断无以鸦片为不必禁之理。若谓夷兵之来系由禁烟而起,则彼之以鸦片入内地者,早已包存祸心,发之于此时,与发之于异日,其轻重当必有辨矣。臣愚以为鸦片之流毒于内地,犹痈疽之流毒于人心也。痈疽生则以渐而成脓,鸦片来则以渐而致寇,原属意计中事。若在数十年前查办,其时吸者尚少,禁令易行,犹如未经成脓之痈,内毒或可解散。今则毒流已久,譬诸痈疽作痛,不得不亟为拔脓。而逆夷滋扰浙洋,即与溃脓无异。然惟脓溃而后疾去,果其如法医治,托里扶元,待至脓尽之时,自然结痂收口。若因肿痛而别筹消散,万一毒邪内伏,诚恐患在养痈矣。

溯自查办鸦片以来,幸赖乾断严明,天威震叠。趸船二万余箱之缴,系英夷领事义律自行递禀求收,现有汉夷字原禀可查,并有夷纸印封可验。继而在虎门毁化烟土,先期出示,准令夷人观看,维时来观之夷人,有撰为夷文数千言以纪其事者,大意谓天朝法令,足服人心。今夷书中具载其文,谅外域尽能传诵。迨后各国来船,遵具切结,写明“如有夹带鸦片,人即正法,船货没官”,亦以汉夷字合为一纸。自具结之后,查验他国夷船,皆已绝无鸦片,惟英逆不遵法度,且肆鸱张,是以特奉谕旨断其贸易。然未有浙洋之事,或尚可以仰恳恩施。今既攻占城池,戕害文武,逆情显著,中外咸闻,非惟难许通商,自当以威服叛。第恐议者以为内地船炮非外夷之敌,与其旷日持久,何如设法羁縻。抑知夷性无厌,得一步又进一步,若使威不能克,即恐患无已时。且他国效尤,更不可不虑。[朱批:汝云英夷试其恫吓,是汝亦效英夷恫吓于朕也。无理,可恶!]臣之愚昧,务思上崇国体,下慑夷情,实不敢稍存游移之见也。即以船炮而言,本为防海必需之物,虽一时难以猝办,而为长久计,亦不得不先事筹维。且广东利在通商,自道光元年至今,粤海关已征银三千余万两。收其利者,必须预防其害。若前此以关税十分之一制炮造船,则制夷已可裕如,何至尚形棘手?[朱批:一片胡言。]臣节次伏读谕旨,以税银何足计较,仰见圣主内本外末,不言有无,诚足昭垂奕祀。但粤东关税既比他省丰饶,则以通夷之银量为防夷之用,从此制炮必求极利,造船必求极坚,似经费可以酌筹,即裨益实非浅鲜矣。

臣于夷务办理不善,正在奏请治罪,何敢更献刍荛。然苟有裨国家,虽顶踵捐糜,亦不敢自惜。倘蒙格外天恩,宽其一线,或令戴罪前赴浙省随营效力,以赎前愆,臣必当殚竭血诚,以图克服。

至粤省各处口隘,防堵加严,察看现在情形,逆夷似无可乘之隙,借堪仰慰宸怀。

谨缮片密陈,伏祈圣鉴。谨奏。【导读】

1839年6月,经道光帝同意,林则徐在虎门等地公开销烟。1840年6月英国发动鸦片战争;7月5日,英军占领浙江定海;8月9日,英舰驶抵天津大沽口,直接威胁京城安全。面对强敌紧逼,道光皇帝惊慌失措、出尔反尔,派直隶总督琦善南下广州,接替林则徐与英军进行谈判。9月24日,林则徐发出四件奏折,包括《密陈办理禁烟不能歇手片》。面对道光帝的严词斥责,他不得不自请“从重治罪”,然而出于“每念一身之获咎犹小,而国体之攸关甚大”,他坚持禁烟主张,力驳“禁烟招战”论,并大谈制船炮建海防的重要性。十天后,他遭革职查办;后被发配新疆伊犁。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

其二

林则徐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谪居正是君恩厚,养拙刚于戍卒宜。

戏与山妻谈故事,试吟断送老头皮。【导读】

1840年10月,林则徐被革去官职,次年6月28日,道光帝下旨将他流放伊犁,其间督办其他事务,“效力赎罪”。1842年2月下旬,事务办妥后仍遣戍伊犁;3月,途经洛阳小住,作有《同游龙门香山寺记》;4月到7月因患疟疾,暂留西安调治。8月11日,林则徐从西安再次出发,此后每日备纪行程,写成《荷戈纪程》(亦称《壬寅日记》),直到12月10日抵达流放地伊犁,行程约有8000里路,途经100余个驿站。赴戍途中,林则徐写作大量诗篇,抒发爱国忧时情怀。《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共二首,写作于在西安与家人分别之时。诗作淳厚雍容、平和大度,无半点为个人荣辱担忧的凄凄切切;其中的千古名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本来就是林则徐的座右铭,常不去口。这一典故出自《左传·昭公四年》:“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这也是林则徐一生的写照,时人称赞:“迹其生平,无愧此语。”养晦堂记

曾国藩

凡民有血气之性,则翘然而思有以上人。恶卑而就高,恶贫而觊富,恶寂寂而思赫赫之名。此世人之恒情。而凡民之中有君子人者,率常终身幽默,暗然退藏。彼岂与人异性?诚见乎其大,而知众人所争者之不足深较也。

盖《论语》载,齐景公有马千驷,曾不得与首阳饿莩絜论短长矣。余尝即其说推之,自秦汉以来,迄于今日,达官贵人,何可胜数?当其高据势要,雍容进止,自以为材智加人万万。及夫身没观之,彼与当日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营营而生,草草而死者,无以异也。而其间又有功业文学猎取浮名者,自以为材智加人万万。及夫身没观之,彼与当日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营营而生,草草而死者,亦无以甚异也。然则今日之处高位而获浮名者,自谓辞晦而居显,泰然自处于高明。曾不知其与眼前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之营营者,行将同归于澌尽,而毫毛无以少异。岂不哀哉!

吾友刘君孟容,湛默而严恭,好道而寡欲。自其壮岁,则已泊然而外富贵矣。既而察物观变,又能外乎名誉。于是名其所居曰“养晦堂”,而以书抵国藩为之记。

昔周之末世,庄生闵天下之士湛于势利,汩于毁誉,故为书戒人以暗默自藏,如所称董梧、宜僚、壶子之伦,三致意焉。而扬雄亦称:“炎炎者灭,隆隆者绝。高明之家,鬼瞰其室。”君子之道,自得于中,而外无所求。饥冻不足于事畜而无怨,举世不见是而无闷。自以为晦,天下之至光明也。若夫奔命于烜赫之途,一旦势尽意索,求如寻常穷约之人而不可得,乌睹所谓焜耀者哉?余为备陈所以,盖坚孟容之志,后之君子,亦观省焉。【导读】

曾国藩,1811年出生于湖南湘乡一户殷实人家,5岁启蒙,22岁中秀才,23岁中举人,24岁后接连两次会试落第,与同乡刘蓉(1816—1873)等居于长沙湘乡会馆;27岁再次入京赴考,殿试获三甲第42名,赐同进士出身;此后留京师14年,步步高升。《养晦堂记》是曾国藩1850年为挚友刘蓉的居所而写的堂记。此时,39岁的他官至二品,而刘蓉留在湖南,仍是一个童生。此前,曾国藩已在诗中以“卧龙”比拟处江湖之远的刘蓉;刘蓉则将曾国藩拟为麒麟。刘蓉悠游林下,以隐士自居,将居所名为“养晦堂”,取韬光养晦之意,曾国藩借这篇文章盛赞好友的君子之气与豁达胸襟。其实,刘蓉并不是不问世事的隐士,像卧龙岗上的诸葛亮一样,他时刻关注着天下大事。1842年鸦片战争结束后,刘蓉便去信曾国藩,劝其筹谋“内修外攘之计”。1851年,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当曾国藩对办团练之命坚辞不出时,刘蓉去信劝他,不能仅“托文采庇身”,而应以“救世治乱”为己任。湘军组建后,刘蓉出山相助,是曾国藩最得力的幕僚,也是他的儿女亲家,后被破格提拔为陕西巡抚。《清史稿》对刘蓉的评语是“抱负非常……优于谋略而短于专将”。筹议海防折(节选)

李鸿章

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初二日

奏为钦奉谕旨,详细筹议海防紧要应办事宜,恭折密陈,仰祈圣鉴事:

同治十三年九月二十九日承准军机大臣密寄:“奉上谕:‘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奏,海防亟宜切筹,将紧要应办事宜,撮叙数条,请饬详议一折。沿江沿海防务,经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并各该省将军、督抚等随时筹画,而备御究未可恃。亟应实力讲求,同心筹办,坚苦贞定,历久不懈,以纾目前当务之急,以裕国家久远之图。该王大臣所陈练兵、简器、造船、筹饷、用人、持久各条,均系紧要机宜。着李鸿章等详细审议,将逐条切实办法,限于一月内覆奏。此外别有要计,亦即一并奏陈,不得以空言塞责’等因。钦此。”旋又准总理衙门钞奏知照,以丁日昌续拟海洋水师章程六条,请饬汇入该衙门前奏,一并妥筹覆奏。奉朱批:“依议。钦此。”仰见朝廷思患预防力图自强之至意,钦服莫名。

臣查各国条约已定,断难更改。江海各口,门户洞开,已为我与敌人公共之地。无事则同居异心,猜嫌既属难免;有警则我虞尔诈,措置更不易周。值此时局,似觉防无可防矣。惟交涉之事日繁,彼族恃强要挟,在在皆可生衅。自有洋务以来,叠次办结之案,无非委曲将就。至本年日本兴兵台湾一事,经总理衙门王大臣与该使多方开谕,几于管秃唇焦,犹赖圣明主持于上,屡饬各疆臣严密筹防,调兵集船,购利器,筑炮台,一时并举,虽未即有把握,而虚声究已稍壮。该酋外怵公论,内慑兵威,乃渐帖耳就款,于国体民情尚无窒碍,未必非在事诸臣挽救之力。臣于台事初起时,即缄商总理衙门,谓明是和局而必阴为战备,庶和可速成而经久。洋人论势不论理,彼以兵势相压,我第欲以笔舌胜之,此必不得之数也。夫临事筹防,措手已多不及;若先时备豫,倭兵亦不敢来,乌得谓防务可一日缓哉!

兹总理衙门陈请六条,目前当务之急与日后久远之图,业经综括无遗,洵为救时要策。所未易猝办者,人才之难得、经费之难筹、畛域之难化、故习之难除,循是不改,虽日事设防,犹画饼也。然则今日所急,惟在力破成见以求实际而已。

何以言之?历代备边多在西北,其强弱之势、客主之形皆适相埒,且犹有中外界限。今则东南海疆万余里,各国通商传教,来往自如,聚集京师及各省腹地,阳托和好之名,阴怀吞噬之计,一国生事,诸国构煽,实为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轮船电报之速,瞬息千里;军器机事之精,工力百倍;炮弹所到,无坚不摧,水陆关隘,不足限制,又为数千年来未有之强敌。外患之乘,变幻如此,而我犹欲以成法制之,譬如医者疗疾不问何症,概投之以古方,诚未见其效也。庚申(咸丰十年)以后,夷势骎骎内向,薄海冠带之伦,莫不发愤慷慨,争言驱逐。局外之訾议,既不悉局中之艰难;及询以自强何术,御侮何能,则茫然靡所依据。自古用兵未有不知己知彼而能决胜者,若彼之所长己之所短尚未探讨明白,但欲逞意气于孤注之掷,岂非祖国事如儿戏耶!臣虽愚闷,从事军中十余年,向不敢畏缩,自甘贻忧君父。惟洋务涉历颇久,闻见稍广,于彼己长短相形之处,知之较深。而环愿当世饷力人才实有未逮,又多拘于成法,牵于众议,虽欲振奋而末由。《易》曰:“穷则变,变则通。”盖不变通则战守皆不足恃,而和亦不可久也。

谨就总理衙门原议,逐条详细筹拟切实办法,附以管见,略为引伸。丁日昌所陈间有可采,一并汇入核拟,以备刍荛之献。仍请敕下在廷王大臣详晰谋议,请旨定夺。总之,居今日而欲整顿海防,舍变法与用人,别无下手之方。伏愿我皇上顾念社稷生民之重,时势艰危之极,常存歆然不自足之怀,节省冗费,请求军实,造就人才,皆不必拘执常例;而尤以人才为亟要,使天下有志之士无不明于洋务,庶练兵、制器、造船各事可期逐渐精强。积诚致行,尤需岁月迟久乃能有济。目前固须力保和局,即将来器精防固,亦不宜自我开衅。彼族或以万分无礼相加,不得已而一应之耳。

所有遵旨详议缘由,谨缮折密陈,并将议覆各条,缮具清单,恭呈御览。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谨奏。【导读】

李鸿章,1823年出生于安徽合肥,父亲与曾国藩同年考取同榜进士。他21岁中举人,24岁中进士,选入翰林院,受业曾国藩门下。1858年,李鸿章入曾国藩幕府;1860年,经曾国藩奏荐“才可大用”,回安徽募勇;1862年,编成淮勇五营,自成一军,是为淮军;随后经曾国藩推荐,任江苏巡抚,开始掌握地方实权,并以此为基础建立起庞大的淮系政治集团。镇压太平天国与捻军起义后,1870年,李鸿章出任直隶总督,兼任北洋通商大臣,进入权力中枢,参与执掌清廷外交、军事、经济大权,成为清末权势最为显赫的封疆大吏。1874年春,日本借口琉球船民被害,入侵台湾,勒索50万两白银才罢休。此次危机激发海防议兴,包括李鸿章、左宗棠等在内的地方大员纷纷上折,纵论国防要务,史称第一次海防大筹议。《筹议海防折》是李鸿章的奏折,主张重海防,与左宗棠塞防与海防并重的主张相左。李鸿章主张放弃新疆无疑大错特错,但文中的一些观点仍有可取之处,如应依据“力破成见,以求实际”的原则来选择国防重点。又如,李鸿章把当时中外形势的特点概括为“数千年未有之变局”和“数千年未有之强敌”,在很多人还抱残守缺的年代,称得上振聋发聩、催人深思。上清帝第一书(节选)

康有为

奏为国势危蹙,祖陵奇变,请下诏罪己,及时图治,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见方今外夷交迫,自琉球灭、安南失、缅甸亡,羽翼尽翦,将及腹心。比者日谋高丽,而伺吉林于东;英启藏卫,而窥川、滇于西;俄筑铁路于北,而迫盛京;法煽乱民于南,以取滇、粤;教民、会党遍江楚河陇间,将乱于内。臣到京师来,见兵弱财穷,节颓俗败,纪纲散乱,人情偷惰,上兴土木之工,下习宴游之乐,晏安欢娱,若贺太平。顷河决久不塞,兖豫之民,荡析愁苦,沿江淮间,地多苦旱,广东大水,京师大风,拔木百余,甚至地震山倾,皆未有之大灾也。

……上下内外,咸知天时人事,危乱将至,而畏惮忌讳,钳口结舌,坐视莫敢发,臣所为忧愤迫切,瞻望宫阙而惓惓痛哭也。

……

窃维国事蹙迫,在危急存亡之间,未有若今日之可忧也。方今中外晏然,上下熙熙,臣独以为忧危,必以为非狂则愚也。夫人有大疠恶疾不足为患,惟视若无病,而百脉俱败,病中骨髓,此扁鹊、秦缓所望而大惧也。自古为国患者,内则权臣女谒,外则强藩大盗而已。今皇太后、皇上端拱在上,政体清明,内无权臣女谒阉寺之弄柄,外无强藩大盗之发难,宫府一体,中外安肃,宋、明承平时所无也。臣独汲汲私忧者何哉?诚以自古立国,未有四邻皆强敌,不自强政治而能晏然保全者也。

近者洋人智学之兴,器艺之奇,地利之辟,日新月异。今海外略地已竟,合而伺我,真非常之变局也。日本虽小,然其君臣自改纪后,日夜谋我,内治兵饷,外购铁舰,大小已三十艘,将翦朝鲜而窥我边。俄筑铁路,前岁十月已到洪罕,今三路分筑,二三年内可至珲春,从其彼德罗堡都城运兵炮来,九日可至,则我盛京国本,祸不旋踵。英之得缅甸,一日而举之,与我滇为界矣,滇五金之矿,垂涎久矣。其窥藏卫也,在道光十九年,已阴图其地,至今仍作衅焉。法既得越南,开铁路以通商,设教堂以诱众,渐得越南之人心,又多使神父煽诱我民,今遍滇、粤间,皆从天主教者,其地百里,无一蒙学,识字者寡,决事以巫,有司既不教民,法人因而诱之。又滇、越、暹罗间,有老挝、万象诸小国,及倮苗诸种,法人日煽之,比闻诸夷合尊法神父为总统焉。法与英仇,畏英属地之多也,近亦遍觅外府,攻马达加斯加而不得,取埃及而不能,乃专力越南以窥中国,数年之后,经营稍定,以诸夷数十万与我从教之民,内外并起,分两路以寇滇、粤,别以舟师扰我海疆,入我长江,江楚教民从焉,不审何以御之?

夫敌国并立,无日不训讨军实而虞敌之至也。迩者德法之争,十三日失和,十七日德以兵二十四万渡礼吴河而压法境矣。兵势之速如此,而我兵不素练,器不素备,急乃徐购募以应之,虽使廉颇、韩信为将,庸有幸乎?又美人逐我华工,英属澳大利亚随之,将来南洋诸岛纷纷效尤,我民出洋者千数百万,中国漏卮于洋货久矣,稍借此补其尾闾,若不保护,还无所业,必为盗贼,金田之役,将复起矣。

昔甲申之事,法仅以一二舟师惊我海疆,我沿海设防,内外震动,皇太后、皇上宵旰忧劳,召问诸臣,一无所措,乃旁皇募兵购炮,所费数千万计,而安南坐失矣。且是时犹有左宗棠、彭玉麟、杨岳斌、鲍超、冯子材、曾国荃、岑毓英、刘锦堂、王德榜等,皆知兵宿将,布列边外,其余偏裨亦多百战之余,然已兵威不振,人心畏怯如是。今则二三宿将重臣渐皆凋谢,其余旧将皆已耄老,数年后率已尽,即偏裨之曾列戎行者亦寡,而强邻四逼于外,教民蓄乱于内,一旦有变,其何以支?我既弱极,则德、奥、意、丹、葡、日诸国亦狡焉思启,累卵之危,岂有过此,臣所为日夜忧惧也。

窃观内外人情,皆酣嬉偷惰,苟安旦夕,上下拱手,游宴从容,事无大小,无一能举。有心者叹息而无所为计,无耻者嗜利而借以营私,大厦将倾而处堂为安,积火将然而寝薪为乐,所谓安其危而利其灾者。譬彼病痿,卧不能起,身手麻木,举动不属。非徒痿也,又感风痰,百窍迷塞,内溃外入,朝不保夕,此臣所谓百脉败溃,病中骨髓,却望而大忧者也。今兵则水陆不练,财则公私匮竭,官不择才而上且鬻官,学不教士而下患无学,此数者,人皆忧之痛恨焉,而未以为大忧者也。

……夫有土此有财,而以政事纬之。地利既辟,于是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材任能,岂有以中国地方万里之大,人民四万万之众,物产二十六万种之多,而患贫弱哉?故臣皆不以为大忧也。臣所大忧者,患我皇太后、皇上无欲治之心而已。

……

……如使皇太后、皇上忧危惕厉,震动人心,赫然愿治,但如同治、光绪初年之时,本已立则末自理,纲已举则目自张,风行草偃,臣下动色,治理之效,必随圣心之厚薄久暂而应之。臣所欲言者三,曰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而已。

夫法者,皆祖宗之旧,敢轻言变者,非愚则妄。然今天下法弊极矣。六官,万务所集也,卿贰多而无所责成,司员繁而不分委任,每日到堂,拱立画诺,文书数尺,高可隐身,有薪炭数斤之微,银钱分厘之琐,遍行数部者,卿贰既非专官,又多兼差,未能视其事由,劳苦已甚,况欲整顿哉?故虽贤智,亦皆束手,以为周公为今冢宰,孔子为今司寇,亦无能为,法弊至此,求治得乎?

州县下民所待治也,兵、刑、赋、税、教、养合责于一人,一盗佚、一狱误、一钱用而被议矣。责之如是其重,而又选之极轻,以万余金而卖实缺焉,禄之极薄,以数百金而责养廉矣。其下既无周人虞、衡、牧、稻之官,又无汉人三老、啬夫之化,而求其教养吾民,何可得哉?以故外省奉行文书,皆欺饰以免罪;京朝委成胥吏,率借例以行奸。他若吏部以选贤才也,仍用签除;武举以为将帅也,乃试弓石;翰林以储公卿也,犹讲诗字;其他紊于法意,而迂于治道,舛乱肴决,难遍以疏举。是以皇太后、皇上虽有求治之心,而无致治之效也。

今论治者,皆知其弊,然以为祖宗之法,莫之敢言变,岂不诚恭顺哉?然未深思国家治败之故也。今之法例,虽云承列圣之旧,实皆六朝、唐、宋、元、明之弊政也。我先帝抚有天下,不用满洲之法典,而采前明之遗制,不过因其俗而已,然则世祖章皇帝已变太祖、太宗之法矣。夫治国之有法,犹治病之有方也,病变则方亦变。若病既变而仍用旧方,可以增疾;时既变而仍用旧法,可以危国。董子曰:“为政不和,解而更张之,乃可以理。”《吕览》曰:“治国无法则乱,守而弗变则悖。”《易》曰:“穷则变,变则通。”设今世祖章皇帝既定燕京,仍用八贝勒旧法,分领天下,则我朝岂能一统久安至今日乎?故当今世而主守旧法者,不独不通古今之治法,亦失列圣治世之意也。

……【导读】

康有为,广东南海人,出生于1858年。他自幼博闻强记、过目成诵,但偏好经世致用,厌恶八股制艺。结果,这位神童从14岁起参加童子试,却每每名落孙山。他16岁“始见《瀛寰志略》、地球图,知万国之故、地球之理”;20岁出头到访过香港、上海,所见所闻激发起他救国救民的雄心壮志,也催生了他深究“西人治术”之本的强烈愿望,开始广泛接触西方文化。30岁那年,他为参加顺天乡试赴京。当时,因中法战争失败,清政府刚刚被迫与法国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这让康有为痛感再不发奋图强、鼎新革故,中国将离灭亡不远。为此,他秉笔直书,写下六千余字的《上清帝第一书》,历数处于“累卵之危”的种种险象,呼吁清政府改弦更张,并提出“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三项具体建议。梁启超在《南海康先生传》中说,这是康有为“委身国事时代”的开端。出潼关渡河

谭嗣同

平原莽千里,到此忽嵯峨。

关险山争势,途危石坠窝。

崤函罗半壁,秦晋界长河。

为趁斜阳渡,高吟击楫歌。【导读】

谭嗣同,湖南浏阳人,出生于1865年,其父是清朝封疆大吏谭继洵。虽贵为大户公子,但他“幼丧母,为父妾所虐,备极孤孽苦”,且科举屡次失意。少年时即常随父宦游,成人后更奔走于祖国大地,北至新疆,南至

台湾

,广泛接触到底层民众,并领略了名山大川的壮美。诗题中所说的“潼关”位于陕西省渭南市潼关县北,处秦岭、黄河之间,道路狭窄,形势险要,乃关中东大门,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该诗作于1889年春由兰州赴京途中,其刚健有力的笔触展现了这位24岁青年的开阔胸襟、豪迈气魄、高远志向以及对国家面临帝国主义列强侵扰的忧虑。光绪二十四年(1898),谭嗣同参加戊戌变法,失败后被杀,年仅33岁,为“戊戌六君子”之一。《盛世危言》自序

郑观应《中庸》曰:“君子而时中。”孟子曰:“孔子圣之时者也。”时之义大矣哉。《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故中也者,圣人之所以法天象地,成始而成终也;时也者,圣人之所以赞地参天,不遗而不过也。中,体也,本也,所谓不易者,圣之经也。时中,用也,末也,所谓变易者,圣之权也。无体何以立?无用何以行?无经何以安常?无权何以应变?

六十年来,万国通商,中外汲汲,然言维新,言守旧,言洋务,言海防,或是古而非今,或逐末而忘本,求其洞见本原,深明大略者有几人哉?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言虽小,可以喻大。应虽不敏,幼猎书史,长业贸迁,愤彼族之要求,惜中朝之失策。于是学西文,涉重洋,日与彼都人士交接,察其习尚,访其政教,考其风俗利病得失盛衰之由。乃知其治乱之源、富强之本,不尽在船坚炮利,而在议院上下同心,教养得法。兴学校,广书院,重技艺,别考课,使人尽其才。讲农学,利水道,化瘠土为良田,使地尽其利。造铁路,设电线,薄税敛,保商务,使物畅其流。凡司其事者,必素精其事:为文官者必出自仕学院,为武官者必出自武学堂。有升迁而无更调,各擅所长,名副其实,与我国取士之法不同。善夫张靖达公云:“西人立国具有本末,虽礼乐教化远逊中华,然其驯致富强亦具有体用。育才于学堂,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同心,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此其体也。轮船火炮,洋枪水雷,铁路电线,此其用也。中国遗其体而求其用,无论竭蹶步趋,常不相及。就令铁舰成行,铁路四达,果足恃欤!”诚中的之论也。

然我国深仁厚泽,初定制度尽善尽美,不知今日海禁大开,势同列国,风气一变,以至于此。《易》曰:“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年来当道讲求洋务,亦尝造枪炮、设电线、建铁路、开矿、织布以起而应之矣。惟所用机器,所聘工师,皆来自外洋。上下因循,不知通变。德相卑士麦谓我国只知选购船炮,不重艺学,不兴商务,尚未知富强之本,非虚言也。彼西人之久居于中国者,亦曾著《局外旁观》《变法自强》《中西关系论略》《中美关系续论》《四大政》《七国新学备要》《自西徂东》等书。日本人论中外交涉,更有《隔靴搔痒论》十三篇。事杂言庞,莫甚于兹矣。

夫寰海既同,重译四至,缔构交错,日引月长,欲事无杂,不可得也。异族狎居,尊闻狃习,彼责此固,我笑子胶,欲言无庞,不可得也。虽然,众非之中必有一是焉,江海不以大涵而拒细流,泰、华不以穷高而辞块壤。今使天下之大,万民之众,凡有心者各竭其知,凡有口者各腾其说,以待輏轩之采。不必究其言出谁何,而第问其有益乎时务与否,应亦盛世所弗禁也。

蒙向与中外达人哲士游,每于耳酣酒热之余,侧闻绪论,多关安危大计,且时阅中外日报所论安内攘外之道,有触于怀,随笔札记。历年既久,积若干篇,犹虑择焉不精,语焉未详,待质高明以定去取。而朋好见辄持去,猥付报馆及《中西闻见录》中。曾将全作邮寄香港就正王紫诠广文,不料竟为付梓,旋闻朝鲜、日本亦经重刊。窃惧丑不自匿,僭且招尤,复倩沈谷人太史、谢绥之直刺,将原稿三十六篇删并二十篇,仍其名曰《易言》,改杞忧生为慕雍山人,意期再见雍熙之世。迄今十有九年,时势又变:屏藩尽撤,强邻日逼,西藏、朝鲜危同累卵。而我国学校未兴,教育未备,工艺之精,商务之盛,瞠乎后于日本,感激时事,耿耿不能下脐。自顾年老才庸,粗知易理,亦急拟独善潜修,韬光养晦,爰检旧箧,将先后所论洋务五十五篇,请家玉轩京卿、陈次亮部郎、吴瀚涛大令、杨然青茂才,先后参定,付诸手民,定名曰《盛世危言》。

自知愤激之词,不免狂戆僭越之罪。且管窥蠡测,亦难免举长略短,蹈舍己芸人之讥。惟圣明在上,广开言路,登贤进良,直言无隐。窃愿比诸敢谏之木,进善之旌,俾人人洞达外情,事事讲求利病。如蒙当世巨公,曲谅杞人忧天之愚,正其偏弊,因时而善用之,行睹积习渐去,风化大开,华夏有磐石之安,国祚衍无疆之庆,安见空言者不可见诸行事,而牛溲马勃,毋亦医国者所畜为良药也欤!

光绪十八年岁次壬辰暮春之初,罗浮山人香山郑观应自序于五羊城居易山房。【导读】

郑观应,1842年出生于广东香山,16岁科举落榜后,到上海外国洋行当买办;32岁时,当上太古轮船公司的总买办,跻身上海名流,与洋务派李鸿章、盛宣怀等人过从甚密;后脱离买办生涯,到中国当时最大的近代企业担任要职,如上海机器织布局、上海电报局、轮船招商局、汉阳铁厂、粤汉铁路公司等。1885年5月下旬,事业遭受严重挫折的郑观应回到澳门隐居。早在经商之时,郑观应就开始从技艺、政治两方面探索富强救国之道,1873年刊行《救世揭要》,1880年(一说1883年)出版《易言》36篇本,并开始酝酿《盛世危言》,1884年便有兵部尚书彭玉麟为其作序。隐居澳门后,郑观应对前两部书进行了精心修订与扩充,在1894年出版了具有巨大历史影响力的《盛世危言》。该书有20余种版本,经作者手订的有1894年五卷本、1895年十四卷本、1900年八卷本,所收篇目不尽相同。这篇《自序》写于1892年。《盛世危言》一问世便好评如潮,连光绪皇帝也“不时披览”,并命总理衙门刷印2000部散发给大臣们阅看。不仅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受其影响,青年毛泽东也说“这本书我非常喜欢”。变则通通则久论

康有为

天不能有阳而无阴,地不能有刚而无柔,人不能有常而无变。昔孔子之作六经,终以《易》《春秋》,《春秋》发明改制,《易》取其变易,天人之道备矣。若知守常而不知变,是天有阳而可无阴,地有刚而可无柔也。孔子改制,损益三代之法,立三正之义,明三统之道以待后王,犹虑三不足以穷万变,恐后王之泥之也。乃作为《易》而专明变易之义,故参伍错综,进退消息,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圣人盖深观天道以著为人事,垂法后王,思患而豫防之,孔子之道至此而极矣。

夫天不变者也,然朝夕之晷,无刻不变矣,况昼夜之显有明晦,冬夏之显有寒暑乎?如使天有昼而无夜,有夏而无冬,万物何从而生?故天惟能变通而后万物成焉。且如极星,所谓不动者也。然唐、虞时在二十四度,今则二十三度二十九分耳,日至所谓定时也,然高冲卑冲,终无实测焉。若夫风云虹蜺珥朓蚀流,日月星辰无刻不变,故至变者莫如天。

夫天久而不弊者,为能变也。地不变者也,然沧海可以成田,平陆可以为湖,火山忽流,川水忽涸,故至变者莫如地。夫地久而不弊者,为能变也。夫以天地不变且不能久,而况于人乎?且人欲不变,安可得哉!自少至老,颜貌万变,自不学而学,心智万变,积微成智,闷若无端,而流变之微,无须臾之停也。伊尹曰:用其新去其陈,病乃不存,此道家养生之术,治身如此,治国何独不然。故千年一大变,百年一中变,十年一小变,三代之文明不得不变太古,秦汉之郡县不得不变三代,此千年之大变者也。盖春秋之世,陆浑莱戎潞狄,尚杂沓中夏,不数百年而至汉武,则已开通西域矣。唐时羁縻州仅北漠,元世则西平印度、破波斯,直至钦察,俱兰马八之境,当今之意大利亚矣。其地变则其治亦变矣。魏文口分世业,府兵之制,至唐之中叶,不能不变为两税彍骑,两税之后不能不变为一条鞭,彍骑之后不能不变为禁军。汉试士诸生,家法文吏笺奏,隋、唐不能不变为诗赋,宋不能不变为经义。肉刑之制,汉文不能不变为杖笞,隋文不能不变为徒流,此百年之变也。若夫时有不宜,地有不合,则累朝律例典礼,未有数十年不修改者,此十年之变也。若泥守不变,非独久而生弊,亦且滞而难行。董仲舒曰:为政不能善治更张,乃可为理,譬病症既变而仍用旧方,陆行既尽而不舍车徒,盛暑而仍用重裘,祁寒而仍用絺绤,非惟不适,必为大害。故能变则秦用商鞅而亦强,不能变则建文用方孝孺而亦败,当变不变,鲜不为害。法《易》之变通,观《春秋》之改制,百王之变法,日日为新,治道其在是矣。【导读】

康有为于1888年第一次“上书”皇帝时,还是一介布衣,他请国子监代奏,却被掌握国子监实权的户部尚书翁同龢断然拒绝,不仅上书未达,而且为此落榜乡试。事后,好友刑部侍郎沈子培劝他“勿言国事,宜以金石陶遣”。1893年,康有为乡试中举;1895年,他再度进京参加会试,途中遭遇日本士兵搜船,令他“颇愤”,并感叹道:“早用吾言,必无此辱也。”得知清政府与日本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后,他于5月初将《上清帝第二书》(即所谓“公车上书”文本)上呈都察院。当时,康有为参加了新贡士的复试、殿试与朝考,《变则通通则久论》是他的朝考卷。《上清帝第二书》洋洋洒洒近两万字,涉及迁都、练兵、变通新法等方方面面的改革,内容十分庞杂;而这篇千余字的短文集中于一个论点,即变则通,通则久。两篇文章可谓一脉相承。论世变之亟

严复

呜呼!观今日之世变,盖自秦以来未有若斯之亟也。夫世之变也,莫知其所由然,强而名之曰运会。运会既成,虽圣人无所为力,盖圣人亦运会中之一物。既为其中之一物,谓能取运会而转移之,无是理也。彼圣人者,特知运会之所由趋,而逆睹其流极。唯知其所由趋,故后天而奉天时;唯逆睹其流极,故先天而天不违。于是裁成辅相,而置天下于至安。后之人从而观其成功,遂若圣人真能转移运会也者,而不知圣人之初无有事也。即如今日中倭之构难,究所由来,夫岂一朝一夕之故也哉!

尝谓中西事理,其最不同而断乎不可合者,莫大于中之人好古而忽今,西之人力今以胜古;中之人以一治一乱、一盛一衰为天行人事之自然,西之人以日进无疆,既盛不可复衰,既治不可复乱,为学术政化之极则。盖我中国圣人之意,以为吾非不知宇宙之为无尽藏,而人心之灵,苟日开瀹焉,其机巧智能,可以驯致于不测也。而吾独置之而不以为务者,盖生民之道,期于相安相养而已。夫天地之物产有限,而生民之嗜欲无穷,孳乳浸多,镌镵日广,此终不足之势也。物不足则必争,而争者人道之大患也。故宁以止足为教,使各安于朴鄙颛蒙,耕凿焉以事其长上,是故春秋大一统。一统者,平争之大局也。秦之销兵焚书,其作用盖亦犹是。降而至于宋以来之制科,其防争尤为深且远。取人人尊信之书,使其反复沉潜,而其道常在若远若近、有用无用之际。悬格为招矣,而上智有不必得之忧,下愚有或可得之庆,于是举天下之圣智豪杰,至凡有思虑之伦,吾顿八纮之网以收之,即或漏吞舟之鱼,而已暴鳃断鳍,颓然老矣,尚何能为推波助澜之事也哉!嗟乎!此真圣人牢笼天下,平争泯乱之至术,而民智因之以日窳,民力因之以日衰。其究也,至不能与外国争一旦之命,则圣人计虑之所不及者也。虽然,使至于今,吾为吾治,而跨海之汽舟不来,缩地之飞车不至,则神州之众,老死不与异族相往来。富者常享其富,贫者常安其贫。明天泽之义,则冠履之分严;崇柔让之教,则嚣凌之氛泯。偏灾虽繁,有补苴之术;萑苻虽夥,有剿绝之方。此纵难言郅治乎,亦用相安而已。而孰意患常出于所虑之外,乃有何物泰西其人者,盖自高颡深目之伦,杂处此结衽编发之中,则我四千年文物声明,已涣然有不终日之虑。逮今日而始知其危,何异齐桓公以见痛之日,为受病之始也哉!

夫与华人言西治,常苦于难言其真。存彼我之见者,弗察事实,辄言中国为礼义之区,而东西朔南,凡吾王灵所弗届者,举为犬羊夷狄,此一蔽也。明识之士,欲一国晓然于彼此之情实,其议论自不得不存是非善否之公。而浅人怙私,常詈其誉仇而背本,此又一蔽也。而不知徒塞一己之聪明以自欺,而常受他族之侵侮,而莫与谁何。忠爱之道,固如是乎?周孔之教,又如是乎?公等念之,今之夷狄,非犹古之夷狄也。今之称西人者,曰彼善会计而已,又曰彼擅机巧而已。不知吾今兹之所见所闻,如汽机兵械之伦,皆其形下之粗迹,即所谓天算格致之最精,亦其能事之见端,而非命脉之所在。其命脉云何?苟扼要而谈,不外于学术则黜伪而崇真,于刑政则屈私以为公而已。斯二者,与中国理道初无异也。顾彼行之而常通,吾行之而常病者,则自由不自由异耳。

夫自由一言,真中国历古圣贤之所深畏,而从未尝立以为教者也。彼西人之言曰:唯天生民,各具赋畀,得自由者乃为全受。故人人各得自由,国国各得自由,第务令毋相侵损而已。侵人自由者,斯为逆天理,贼人道。其杀人伤人及盗蚀人财物,皆侵人自由之极致也。故侵人自由,虽国君不能,而其刑禁章条,要皆为此设耳。中国理道与西法自由最相似者,曰恕,曰絜矩。然谓之相似则可,谓之真同则大不可也。何则?中国恕与絜矩,专以待人及物而言。而西人自由,则于及物之中,而实寓所以存我者也。自由既异,于是群异丛然以生。粗举一二言之:则如中国最重三纲,而西人首明平等;中国亲亲,而西人尚贤;中国以孝治天下,而西人以公治天下;中国尊主,而西人隆民;中国贵一道而同风,而西人喜党居而州处;中国多忌讳,而西人众讥评。其于财用也,中国重节流,而西人重开源;中国追淳朴,而西人求欢虞。其接物也,中国美谦屈,而西人务发舒;中国尚节文,而西人乐简易。其于为学也,中国夸多识,而西人尊新知。其于祸灾也,中国委天数,而西人恃人力。若斯之伦,举有与中国之理相抗,以并存于两间,而吾实未敢遽分其优绌也。

自胜代末造,西旅已通。迨及国朝,梯航日广。马嘉尼之请不行,东印度之师继至。道咸以降,持驱夷之论者,亦自知其必不可行,群喙稍息,于是不得已而连有廿三口之开。此郭侍郎《罪言》所谓:“天地气机,一发不可复遏。士大夫自怙其私,求抑遏天地已发之机,未有能胜者也。”自蒙观之,夫岂独不能胜之而已,盖未有不反其祸者也,惟其遏之愈深,故其祸之发也愈烈。不见夫激水乎?其抑之不下,则其激也不高。不见夫火药乎?其塞之也不严,则其震也不迅。三十年来,祸患频仍,何莫非此欲遏其机者阶之厉乎?且其祸不止此。究吾党之所为,盖不至于灭四千年之文物,而驯致于瓦解土崩,一涣而不可复收不止也。此真泯泯者智虑所万不及知,而闻斯之言,未有不指为奸人之言,助夷狄恫喝而扇其焰者也。

夫为中国之人民,谓其有自灭同种之为,所论毋乃太过?虽然,待鄙言之。方西人之初来也,持不义害人之物,而与我构难,此不独有识所同疾,即彼都人士,亦至今引为大诟者也。且中国蒙累朝列圣之庥,幅员之广远,文治之休明,度越前古。游其宇者,自以谓横目冒耏之伦,莫我贵也。乃一旦有数万里外之荒服岛夷,鸟言夔面,飘然戾止,叩关求通,所请不得,遂而突我海疆,虏我官宰,甚而至焚毁宫阙,震惊乘舆。当是之时,所不食其肉而寝其皮者,力不足耳。谓有人焉,伈伈伣伣,低首下心,讲其事而咨其术,此非病狂无耻之民,不为是也。是故道咸之间,斥洋务之污,求驱夷之策者,智虽囿于不知,术或操其已促,然其人谓非忠孝节义者徒,殆不可也。然至于今之时,则大异矣。何以言之?盖谋国之方,莫善于转祸而为福,而人臣之罪,莫大于苟利而自私。夫士生今日,不睹西洋富强之效者,无目者也。谓不讲富强,而中国自可以安;谓不用西洋之术,而富强自可致;谓用西洋之术,无俟于通达时务之真人才,皆非狂易失心之人不为此。然则印累绶若之徒,其必矫尾厉角,而与天地之机为难者,其用心盖可见矣。善夫!姚郎中之言曰:“世固有宁视其国之危亡,不以易其一身一瞬之富贵。”故推鄙夫之心,固若曰:危亡危亡,尚不可知;即或危亡,天下共之。吾奈何令若辈志得,而自退处无权势之地乎?孔子曰:“苟患失之,无所不至。”故其端起于士大夫之怙私,而其祸可至于亡国灭种,四分五裂,而不可收拾。由是观之,仆之前言,过乎否耶?噫!今日倭祸特肇端耳。俄法英德,旁午调集,此何为者?此其事尚待深言也哉?尚忍深言也哉!《诗》曰:“其何能淑,载胥及溺。”又曰:“瞻乌靡止。”心摇意郁,聊复云云,知我罪我,听之阅报诸公。【导读】

严复,1854年出生于福建侯官,“早慧,嗜为文”,12岁时因父亲病故、家道中落,放弃科举入仕之途,考入马尾船政学堂,接触近代科学;毕业后登舰实习。1877年至1879年,作为中国第一批海军留学生,严复赴英学习。除完成海军相关学业外,他还花大量时间涉猎西方哲学、社会科学著作,“期于穷求洋人秘奥,冀备国家将来驱策”。回国后,先后在船政学堂和北洋水师学堂任教,长达20年;但这段经历在他看来“味同嚼蜡”,曾有“当年误习旁行书(即外文),举时相视如髦蛮”的诗句,对自己热衷西学似有悔意,以至转向科举,从1885年至1893年,先后4次参加乡试,却均遭落第。好在准备考试的过程磨炼了他的文字技巧。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清廷海军惨败,邓世昌、林永升等同窗及半数北洋水师学堂毕业生殉国,这激发了他的危机感和爱国心,成为其思想发展的一个分水岭。1895年2月至5月间,严复在天津《直报》上接连发表《论世变之亟》《原强》《辟韩》《救亡决论》4篇文章,大旨在尊民贬君,尊今叛古,被史华兹称作“原则纲领”。这几篇文章让维新派额手称颂,保守派则深恶痛绝。京师强学会序

康有为

俄北瞰,英西睒,法南瞵,日东眈,处四强邻之中而为中国,岌岌哉!况磨牙涎舌,思分其余者,尚十余国。辽台茫茫,回变扰扰,人心皇皇,事势儳儳,不可终日。

昔印度,亚洲之名国也,而守旧不变,乾隆时英人以十二万金之公司,通商而墟五印矣。昔土耳其,回部之大国也,疆土跨亚、欧、非三洲,而守旧不变,为六国执其政,剖其地,废其君矣。其余若安南,若缅甸,若高丽,若琉球,若暹罗,若波斯,若阿富汗,若俾路芝,及为[国]于太平洋群岛、非洲者,凡千数百计,今或削或亡,举地球守旧之国,盖已无一瓦全者矣。

我中国孱卧于群雄之间,鼾寝于火薪之上,政务防弊而不务兴利,吏知奉法而不知审时,士主考古而不主通今,民能守近而不能行远。孟子曰:“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蒙盟、奉吉、青海、新疆、卫藏土司圉徼之守,咸为异墟;燕、齐、闽、浙、江、淮、楚、粤、川、黔、滇、桂膏腴之地,悉成盗粮:吾为突厥黑人不远矣。

西人最严种族,仇视非类:法之得越南也,绝越人科举富贵之路,昔之达宦,今作贸丝也;英之得印度百年矣,光绪十五年而始举一印人以充议员,自余土著,畜若牛马。若吾不早图,倏忽分裂,则桀黠之辈,王、谢沦为左衽;忠愤之徒,原、却夷为皂隶。伊川之发,骈阗于万方;钟仪之冠,萧条于千里。三州父子,分为异域之奴;杜陵弟妹,各衔乡关之戚。哭秦庭而无路,餐周粟而匪甘。矢成梁之家丁,则螳臂易成沙虫;觅泉明之桃源,则寸埃更无净土。肝脑原野,衣冠涂炭。嗟吾神明之种族,岂可言哉!岂可言哉!

夫中国之在大地也,神圣绳绳,国最有名。义理、制度、文物,驾于四溟。其地之广于万国等在三,其人之众等在一,其纬度处温带,其民聪而秀,其土腴而厚,盖大地万国未有能比者也;徒以风气未开,人才乏绝,坐受陵侮。昔曾文正与倭文端诸贤,讲学于京师,与江忠烈、罗忠节诸公,讲练于湖湘,卒定拨乱之功。普鲁士有强国之会,遂报法仇。日本有尊攘之徒,用成维新。盖学业以讲求而成,人才以摩厉而出。合众人之才力,则图书易庀;合众人之心思,则闻见易通。《易》曰:“君子以朋友讲习。”《论语》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海水沸腾,耳中梦中,炮声隆隆。凡百君子,岂能无沦胥非类之悲乎!图避谤乎?闭户之士哉!有能来言尊攘乎?岂惟圣清,二帝、三王、孔子之教,四万万之人将有托耶!【导读】

本文首刊于1896年1月的《强学报》第1号。一般史书称的“公车上书”是指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于1895年组织18省1200名举人联名上书一事。实际上,这一年发生的公车们(即入京参与会试之举人)的上书达几十起,而康有为组织的只是其中一次,参与者只有广东的80位举人,且所谓“上书”根本没有发出。直到当年5月初康有为中进士、被授工部主事后,他于5月底呈递的《上清帝第三书》才首次到达御前,并受到光绪帝的重视,下发各省“将军督抚议”。《上清帝第三书》使康有为开始名噪政坛,但仅仅一个月后,《上清帝第四书》却又受到体制内重重阻碍,未达天听。作为一个天生的政治活动家,康有为转而致力于在体制外打造力量,扩大自己的影响力。8月,他在北京创办《万国公报》,“每日刊送千份于朝士大夫”,以期使之“渐知新法之益”;后又筹设京师强学会,写作了本文,刊登在《强学报》第1号上。强学会又称强学书局,成员多为京官,包括袁世凯,其主要活动是集会讲演、购置图书仪器、译书办报等。它是近代中国的第一个政治性社团,梁启超称其“实兼学校和政党而一之焉”。赠梁任父同年

黄遵宪

寸寸河山寸寸金,离分裂力谁任。

杜鹃再拜忧天泪,精卫无穷填海心。【导读】

黄遵宪,字公度,1848年出生于广东梅州一个富商与官僚家庭。目睹时事急剧变化,他少年时期就认识到“识时贵知今,通情贵阅世”,读书注重经世致用。他在28岁中举后,恰值清廷任命何如璋为首任驻日钦差,何与黄的父亲为世交,并早就闻知黄通达时务,便邀他同行。他由此走上外交官的道路,先后担任驻日使馆参赞、驻美旧金山总领事、驻英国使馆参赞、新加坡总领事,达18年之久,直到甲午战争爆发,才调回国。其间,他曾告假归乡两年,于1887年完成其名著《日本国志》。1895年梁启超在“公车上书”中崭露头角,并参与发起强学会,引起黄遵宪注意。1896年1月,强学会被查禁,黄遵宪“愤学会之停散,谋再振之,亦以报馆为倡始”,他“自捐金一千元,为开办费”。3月,他“以书招新会梁任公”担任《时务报》主笔。黄遵宪与梁启超一见如故,结为好友。4月中旬便有《赠梁任父同年》6首,这里选的是其中一首。这一年,梁启超23岁,黄遵宪48岁,他们因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终生不渝。直到1905年去世前一周,黄遵宪还致信梁启超,讨论维新的前途和策略。天演论·察变

严复

赫胥黎独处一室之中,在英伦之南,背山而面野。槛外诸境,历历如在几下。乃悬想二千年前,当罗马大将恺彻未到时,此间有何景物。计惟有天造草昧,人功未施,其借征人境者,不过几处荒坟,散见坡陀起伏间。而灌木丛林,蒙茸山麓,未经删治如今者,则无疑也。怒生之草,交加之藤,势如争长相雄,各据一抔壤土,夏与畏日争,冬与严霜争,四时之内,飘风怒吹,或西发西洋,或东起北海,旁午交扇,无时而息。上有鸟兽之践啄,下有蚁蝝之啮伤,憔悴孤虚,旋生旋灭,菀枯顷刻,莫可究详。是离离者亦各尽天能,以自存种族而已。数亩之内,战事炽然,强者后亡,弱者先绝。年年岁岁,偏有留遗,未知始自何年,更不知止于何代。苟人事不施于其间,则莽莽榛榛,长此互相吞并,混逐蔓延而已,而诘之者谁耶?英之南野,黄芩之种为多,此自未有记载以前,革衣石斧之民所采撷践踏者,兹之所见,其苗裔耳。邃古之前,坤枢未转,英伦诸岛乃属冰天雪海之区,此物能寒,法当较今尤茂。此区区一小草耳,若迹其祖始,远及洪荒,则三古以还年代方之,犹瀼渴之水,比诸大江,不啻小支而已。故事有决无可疑者,则天道变化,不主故常是已。特自皇古迄今,为变盖渐,浅人不察,遂有天地不变之言。实则今兹所见,乃自不可穷诘之变动而来。京垓年岁之中,每每员舆正不知几移几换而成此最后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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