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再见好吗(上)(谢倩霓青春小说)(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09 07:4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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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倩霓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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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再见好吗(上)(谢倩霓青春小说)

不说再见好吗(上)(谢倩霓青春小说)试读:

不说再见好吗(上)(谢倩霓青春小说)谢倩霓 著中信出版集团致你们的“小青春”一提到小青春,总是让人觉得既美好,又带有一点成长的小烦恼。即将告别童年时代,步入青春期的你们,是不是逐渐感觉与爸爸妈妈的关系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你们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有了自己的小欢喜和小秘密。你们的心开始像小鸟一样渴望自由,可是身体被沉重的学习压力压得喘不过气,除了写不完的作业,还有上不完的辅导班。课外书要看“四大名著”,要看“鲁郭茅巴老曹”,还要看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和海明威,只因这些都是语文试卷中的“常客”。于是,一大批带有如下字眼儿的课外书被一股脑儿地摆在了你们的书架上:“语文教材指定阅读书目”“新课标必读”“新课标无障碍阅读”……它们在老师和父母的眼中,地位仅次于《5年高考3年模拟》!可是,即便有这么多课外书,你们的心里是不是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我想起自己初三时曾在物理课上,偷偷地看一本名为《大一女生》的青春小说(一不小心暴露了年龄),看得入了迷,连物理老师走到身边也没有发现。他拿起我藏在桌斗里的书,看了看封面,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现在看这本书还有点早”,就转身回讲台了。直到现在我都十分感激这位中年男老师没有没收我的书,而是表现出了难能可贵的理解。如今的你们也和那时的我们一样,渴望阅读那些描写自己真实生活和思想的作品,因为这个年纪的我们都需要贴心的交流,需要智慧的启迪,需要平等的引领……然而,当80后、90后被拍在了沙滩上,00后的你们占领了青春的封面时,这些需要却被彻底无视了——父母和老师的目光只关注学习成绩,认为这些迷茫与苦恼只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无病呻吟,他们忘记了自己也曾是少年。幸运的是,依然有一些作家在坚持为你们而写作,儿童文学作家谢倩霓就是其中之一。她在儿童文学领域深耕细作二十余载,又有一对非常优秀的双胞胎女儿。在陪伴她们成长的过程中,她对处于你们这个阶段的孩子的生活状态和心路历程有了更加恰切的把握。在谢老师的书中,你们或许能发现自己的影子,看见你们心底那些隐秘的、不知该对谁说,也不知该怎么说的成长故事。这些获得儿童文学界高度认可的优秀作品,因为写作时间相距较长,此前并未成套出版。为此,我们将这些作品重新整理,策划了这套为处于小青春期的你们量身打造的心灵成长书——“小青春成长不烦恼系列”,并邀请著名心理学专家宫学萍为每本书撰写书评,教你们正确面对成长中的各种难题。希望这套书能够成为你们与父母之间沟通的桥梁。我想,聪明的你们,一定可以从文字中探索到成长的奥义和答案,开启人生绚烂的新篇章。中信童书·火麒麟2019年5月4日

第一章 笼中狼

我只不过是一头刚刚被关到动物园来的狼而已,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笼子里不停地跑啊跑。可表哥说:『一头狼的想法,谁能知道呢?』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见过狼,尤其是像这样被关在笼子里却偏要一刻不停地奔跑的狼。它真的是在一刻不停地奔跑。我忍住强烈、刺鼻的怪味——我怀疑是住在狼隔壁的那只一直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晒太阳的狐狸发出来的——在它的笼子跟前足足站了有半个小时。我很想等到它停下来,想看到它终于发现自己无法跑出这方形的、小小的笼子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沮丧?无奈?愤怒?狼会怎样表达它的这诸种情绪呢?我真的很想知道。可是,我没能等到。那头狼一直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意气风发地贴着笼子的边缘奔跑,就像它先前在辽阔的草原上驰骋一样。在九月西斜的阳光下,它一身棕黄色的漂亮皮毛迎风招展,闪耀着华贵而又迷人的光泽。“别傻啦,走吧。它一时半刻是不会停下来的。”这是表哥第三次拉我的衣袖了,“再不走,动物园要关门了。你不是还想去看长颈鹿的吗?”可不是,长颈鹿是我的必看动物。那么高的身材,那么长的脖子,身上那么些一块块奇异的、搭配起来的花纹,都是我想亲眼看到的。我只好跟在表哥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这头狼一定刚刚才被关进动物园。”我对表哥说。“那是当然,否则它不可能有那么好的皮毛。”表哥耐性很好地回答我。“可是,这头狼为什么这么奇怪呢?你说它为什么要这么一刻不停地奔跑呢?是因为它觉得自己最终能跑出这个笼子,重获自由,还是它干脆就把这里当成草原了?”表哥笑起来:“一头狼的想法,谁能知道呢?”他看看我,补充道:“姨妈说你是一个有着古怪想法的小女生,呵呵,看来此言不虚。”表哥说的姨妈,当然就是我的妈妈。她是一个做外贸服装生意的女人。正是这个女人,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把将我扔给了长年住在渣津镇上的外婆,自己去上海打工;而就在我刚快乐地念完初一,正要与一帮同班死党一起升入初二的时候,她又一把将我拉离外婆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把我塞到了这个古怪大都市的一所古怪学校里,并且最要命的一点是,还让我坐在了一个古怪女生的身边。而现在,在那个女人的嘴里,我竟然是一个古怪的小女生!我只不过是一头刚刚被关到动物园的狼而已,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笼子里不停地跑啊跑。可表哥说:“一头狼的想法,谁能知道呢?”唉,算了,我不跟表哥计较。表哥虽是F大学数学系的高才生,情商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听姨妈说——我的姨妈,当然也就是表哥的亲妈——表哥在读高中的时候,曾有一个女孩子拼命地向他示好,高三那年暑假,她甚至将工作都做到了姨妈的身上,可表哥愣是毫不领会。“人家是怎么做工作的?”我很好奇地问姨妈。姨妈挺得意地说:“她到我们家里来玩,竟然给我带来一条真丝围巾,吓了我一跳。她还一口一个阿姨,直夸我长得漂亮,显得很年轻呢!”“表哥一定是不喜欢人家,所以才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说。我妈点点头,很赞同我的观点。可姨妈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那个女孩长得漂亮,嘴巴又甜,家境还特别好,连我都差点喜欢上她了,男孩子怎么会不喜欢?他是真的不懂!他根本就没有恋爱的感觉!”跟一个连恋爱的感觉都搞不懂的家伙计较,那不是说明我的情商也有问题?所以,我就乖乖地跟在表哥身后,朝长颈鹿的家走去。那头狼的家离长颈鹿的家很近,没走几步,我就望见了那些长颈鹿颀长的身影。长颈鹿都很正常,没跑也没跳,它们一家老小正懒散地围成一小圈,吃着工作人员从铁栅栏外递进去的长长的桉树枝上的叶子。长颈鹿真的好高啊!比我从电视里看到的好像还要高出许多。我高高地仰起头,去看长颈鹿眯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咀嚼桉树叶的样子。工作人员的身边还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桉树枝。我举起一根,伸进铁栅栏去,逗引最矮的那只长颈鹿宝宝前来进食(虽是宝宝,但还是比我高出足足一个身长)。表哥很耐心地站在一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任性胡闹的小孩子。唉,表哥是一个多么没有情调的人哪!如果我是他女朋友的话,不气得当场请他与长颈鹿一起进食桉树叶才怪!他应当站在我身边,帮着一起喂才对嘛。我妈真是想得出,居然让表哥这样的笨脑壳男生来陪我逛动物园,还说是因为我初来乍到,心情不好,应当到外面去放松放松。可问题是,如果她老人家真的那么忙,连一天的时间都抽不出来陪我的话,她满可以就一直将我放在外婆的身边,让我继续过那种快快乐乐的读书的日子呀,为什么非要将我塞到这么一个整天尘土飞扬,到处都是车流和人流的地方来呢?我妈在初一暑假的最后一个星期突然降临外婆家,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将我的一切手续都办好,在临开学的前一天硬生生地将我带离了那座名叫渣津的美丽小镇。我只来得及跟我的同桌兼好友清清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我像报警一样地紧迫:“我马上就要离开渣津了,到上海去念书。现在什么都不要问我,因为我跟你一样糊涂,什么也不知道,我到上海以后再写信告诉你吧。”我无法回答清清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因为当时妈妈正提着两只行李箱,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等着我呢。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尹书珩曾描述过的我妈的性格:独断专行,决不回头。而我之所以没有反抗,是因为长期以来外婆的教导。在寒风呼啸的冬天,我挤在外婆的床上,外婆一边将我的脚抱在她暖烘烘的怀里,一边跟我唠家常。外婆说:“今天外婆买了好些萝卜呢,红的白的都有,外婆给你做辣萝卜条吃啊!”我咽一口唾沫,点点头。外婆做的辣萝卜条,又脆又香又辣,是过稀饭最好的美食。当然,也是我和清清晚上做功课时最钟爱的提神零食。外婆说:“明天外婆去买几斤水豆腐回来,做霉豆腐吃。现在这个天气,可以做霉豆腐了!”我又咽一口唾沫,点点头。外婆做的霉豆腐,可是全渣津镇最有名的!很多婆婆媳妇都要来找外婆取经的。我赶紧加上一句:“外婆你多做一点,我要一半拌辣椒粉,一半拌黄豆粉!”拌辣椒粉,就是水豆腐发酵发霉以后,在它的外面裹上一层辣椒粉;拌黄豆粉,当然就是在水豆腐发酵发霉以后,在它的外面裹上一层炒熟的黄豆碾磨成的细粉了。这两种口味,都是我喜欢的。“放心啦,外婆知道。”外婆回答我。唠完这些家常以后,我还不睡,我在等着外婆说最后一句话。果然,外婆停了停后,轻轻地叹口气,回到那一句老话上来:“你妈妈是个可怜的人。她看起来很要强,其实心里非常柔软,受不得伤害。你要体谅她,听她的话,不要怪她。”虽然外婆的这最后一句话每次都让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每次我都很认真地在枕头上点头。点过头以后,我就可以安心地睡觉了。外婆也安心地睡觉了。所以,面对妈妈这一次如此独断专行的行为,我一点也没有反抗。我就这样乖乖地被妈妈带离了渣津镇,带离了亲爱的外婆身边,成了一头被困在大都市里的、莫名其妙的“狼”。喂完长颈鹿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跟在表哥身后离开动物园的时候,我抬头看看天。这里太阳下山好像比渣津镇那边晚。西天边上,太阳还好好地挂在那里呢。哦,我说错了,这里没有山,不能用“下山”这个词,想看太阳怎样被有着漂亮的波浪线纹的山峰吞没是不可能的事。在渣津镇,不管是哪个方向,只要放眼望去,你都可以看到一层一层像波浪一样起伏的山峰线,它们一层一层地排着队,慢慢地朝天边淡下去,淡下去,一直淡到跟天边的云朵一样的颜色。快要下山的太阳,一半贴在山峰线的上面,另外一半呢,已经掉到山峰线的下面去了。这时,山峰线的周边可就不再像云朵一样淡了,而是变得非常绚烂、耀眼,漂亮极了。在这里,你根本就看不到快要下山的太阳,它不是被这一幢楼房挡住了,就是被那一幢楼房挡住了。你只能看到它躲在楼房后面,万分艰难地射出来的一些细细的光柱,唉,真是让人不爽。回到姨妈家,饭菜早已摆上了桌子。满屋子都是鸡汤的香味。我是一个标准的寄食女生,周一到周五的晚上一直寄食在姨妈家里。如果周末妈妈没空,那么我还得继续在姨妈家寄食,就像这个周末一样。这个周末,妈妈说她有一个重要的客户要从外地过来,她得请人家吃饭。每天吃完晚饭后,我再步行回到妈妈租借的两室一厅里去。妈妈临时的家所在的小区离姨妈家很近,之间就隔了一条小马路。“动物园好玩吗?”我在卫生间洗手的时候,姨妈张着一双油乎乎的手,殷勤地跟在我后面追问。“好玩。比我以前去过的动物园大多了。”我回答姨妈,不过我没有告诉她那头奔跑的狼的事情。“那是当然!这里毕竟是上海呀!你在我们老家的动物园怎么能看得到这么多动物!”一提到上海,姨妈总是这样的口气,好像上海是她家祖先留下来的产业似的。因姨夫工作的公司在上海设立了办事处,姨妈一家在八年前就随同姨夫移居到了上海。我妈在上海做了好几年的服装生意,直到现在才一咬牙,终于把我转到上海来念书,这期间肯定是多次受到了姨妈的话的影响。看来,害我成为一头狼的还有姨妈,她也有很大的一份“功劳”呢!

第二章 冷美人同桌

我端坐在座位上,坚持着扬起下巴,看着眼前灿烂地举起来的成片的手臂。那是为倪裳举起来的。九月的天气最是适宜,一点点夏末的热度中夹杂一点点初秋的凉意。身着亚麻长袖连衣裙的我,走在晨曦微露的校园林荫道上,高高梳起的马尾辫在肩头一颠一颠的,感觉好爽!可是,马上我就变得不爽了,因为我看见了倪裳。她与号称“齐少”的班长齐少东并肩走在一起,正侧脸朝向他,不知在说笑着什么。前面说过,我来到这座城市里最要命的一点,就是我坐在了一个古怪女孩子的身边。这个女孩子有一个美丽的、一点也不古怪的名字——倪裳。这个名字一听就让人联想起那些长袖善舞的古典美人。而她也真的是一个古典型的小美人:标致的瓜子脸,长长的、黑黑的眼睫毛,粉色细腻的脸颊,外加嘴角边两个芝麻粒大小的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啊!如果我是一个男生,一定爱死她了!可是几天同桌下来,我发现她是一个冷美人,一个古怪的冷美人。怎么个古怪法呢?唉,其实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就是觉得,像她这样的一个美人,应当是整天笑容满面,快快乐乐的。就像清清说的,如果她有周迅那样尖尖的下巴,她在梦里也会笑醒。可倪裳不笑,她不但不对别人笑,连别人对她笑,对她表示友好,她也视而不见,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别人”当然是指我。我本着外婆教我的“与人为善”的原则,连着对她笑了三天,而她居然连一个表示最基本礼貌的笑容也没有还给我。外婆在送我到长途汽车站的路上,一直在对我唠叨:“小灿呀,到一个新的地方去,特别是到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去,要记得与人为善哪。你对人家好一点,友善一点,人家也会对你好一点,友善一点,知道了吗?”我点点头。外婆的话,我向来是听的。可是,我都已经“与人为善”三天了呀!她为什么一直视而不见呢?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呀?不会是因为我刚到校的第一天就将她的文具盒横扫在了地上吧?可那确实不是我故意的呀!在她站起来让我坐进去的时候,我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我将礼貌的笑容堆在脸上,尽量将身子收紧成一小团经过她的身后,但没料到背上的大书包会碰翻她搁在桌子角上的文具盒。看得出,那是一个非常昂贵的文具盒,它以一种非常笨拙的方式从桌角跌出,非常响亮地碰撞在结实的铺着瓷砖的地面上。“对不起!”我的心跳一下子就加速上去了。倪裳没有看我,更没有回答我,她脸色颇不好地蹲下身去,将散落一地的文具一一拾起。就这么一件小事,不至于耿耿于怀吧?要不,就是看不起我这乡下来的小丫头?我从一些书上看到过的,说是城里人特别喜欢看不起乡下人,他们没有任何理由,看不起就是看不起。哼,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你以为你生在城市里就了不起了?不笑就不笑!谁怕谁呀!我也板起了面孔。老实说,在以前的渣津中学,我可是班里的风流人物。成绩好不说,还会唱会跳,并且吹得一手好笛子——这是我最骄傲的事情。另外,我还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兼英语科代表。老师宠,同学爱的,凭什么跑到这里来要莫名其妙地受别人的气呀!何况,又不是我自己要跑到这里来的!走进教室,倪裳已经坐在了位子上。齐少东站在她身边,咧着大嘴正在笑着,好像还进行着刚才的话题。我一声不响地往他们边上一站。齐少东看看我,看看倪裳,很傻的样子。倪裳一声不响地站起来。我从她身后挤进去,目不斜视地坐下。齐少东好像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和倪裳打个招呼,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去了。看什么看!没看见过板着的脸哪!讨厌!与倪美人关系密切的一切都令人讨厌!而这个齐少东好像是倪美人的跟班,两人上学一起来,放学一起走。据说,他们俩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是真正的青梅竹马。管你是青梅竹马还是红梅石马呢,别在我眼前恶心兮兮的就行!第一节就是英语课。满脸青春笑容的陈老师两步蹿上讲台。我屏住呼吸,看他手里握着的一沓试卷。我会一炮打响吗?这对我非常重要!上周一的第一节课,陈老师一脸郑重地进到教室,一言不发就示意倪裳往各组分发卷子——这个新班级的英语科代表当然不是我,而是倪裳。“我的天!搞突袭呀!”“不够意思呀!”“岂止是不够意思,简直就是不道德!”“这下死定了!”听着下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陈老师酷酷地斜倚在讲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家。“这是搞突袭?搞错没有啊你们!上学期结束的时候我好像跟你们打过招呼的吧?我还记得,那天是个下暴雨的天气,我的声音比平时要大好几倍。我说,初二开学后的第二周,我们要对初一所学英语知识进行一次全面的检阅。这次检阅和英语科代表这个职位有关。如果是你们自己在暑假里玩昏了头,或者根本就不在意这个芝麻官,又或者是干脆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那可不能怪我不够意思。”大家一下子全蔫了。当然除了我之外。我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听凭自己的心在周围沮丧的空气中快乐地吟唱。哈哈!真是感谢老天!相隔这么远的两地的英语老师,居然会有一模一样的思维模式!记得初一学年快结束时,我们渣津中学的英语老师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那天我们那里没有下雨,而是有着火热的太阳,还有窗外老柳树上传来的欢快的蝉鸣。英语老师的声音也是比平时放大了好几倍,不知是为了强调,还是要跟盛夏季节里的蝉儿比试。他说:“同学们,下个学期开学的时候我们要进行英语摸底考,所以,这个暑假,希望你们好自为之!我们老规矩,谁考第一,谁就担任本学期的英语科代表。”说完了,他还特意走到我身边来,对我进行了个别关照,大意是说暑假里一定要好好复习,争取保住科代表的职位之类的话。这一点对我来说当然不在话下!初中三年,英语科代表必定非我莫属!当然,那时我做梦也没想到,我对英语的复习会在这里派上用场,而英语科代表呢,还会非我莫属吗?“尹灿是哪位同学?”陈老师平平常常的嗓音却像子弹一样穿过我的耳膜。我愣了大约有十秒钟,才慌里慌张地站起来:“我是。”“你就是那位新来的同学?”陈老师明亮的目光直截了当地扫在我的脸上,“不错,你这次英语测试是满分。”教室里的空气静得有些不正常。我甚至听到了倪裳充满敌意的呼吸声。“倪裳也不错。只可惜因一个音标的小错误,被扣掉了0.5分。”教室里仍是没有任何声音。“可有的同学,居然有本事不及格!”陈老师的声音严厉起来,目光落在我前排一个穿运动装的男生身上。男生的头低下去了,脖子却明显地梗在那里。这是一个名叫何宇的脸上长满粉刺的男生。他和我打过几次招呼,对我算是比较友好的,没想到这家伙英语这么臭。“我上次说过,这次英语成绩将决定英语科代表这个芝麻官的归属。可我没想到,会新来一个同学,并且,她还考了满分。”陈老师的手指插进头发里,看得出他真的很为难,“不是说新来的同学就不能担任科代表,只是,我们大家还来不及彼此熟悉。”我快乐的心沉了下去。我明白陈老师话里的意思。我知道自己没戏了。“要不这样吧,”陈老师抱歉地看看我,再面对全班同学说,“在倪裳和尹灿之间,你们自己决定由谁担任你们的科代表好不好?”教室里终于有了动静,大家都为这突然来临的选举兴奋起来。我端坐在座位上,坚持着扬起下巴,看着眼前灿烂地举起来的成片的手臂。那是为倪裳举起来的。这很正常。没有人会一下子就认同一个他们眼里的“下里巴人”,而且这个“下里巴人”还一来就得了个满分,这肯定会让他们感觉不爽。可以了,倪裳肯定当选了。陈老师可以就此打住了。可他竟然还要继续下去:“现在同意尹灿同学当选的举手!”脑子进水了啊!非要让我难堪到底是不是呀!我的脸终于红起来。我的头终于垂了下去。0票,我的耳朵在等待这句可怕的话。那一刻,我恨死了陈老师!“2票。”什么!居然有人投我的票?!我迅速地抬起头,看见了左手边的齐少东和前面的何宇刚刚放下去的手。当然,我还看见了倪裳气得通红的脸。齐少东?没搞错吧!我忘掉了难堪,也忘掉了生气。甚至连陈老师宣布由倪裳继续担任英语科代表我也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哈哈,我不但不生气,甚至觉得好开心!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这群完全陌生的人之间,居然有两个人将他们的票投给了我,而这其中居然包括倪裳的贴身跟班、一班之长齐少东!倪裳脸上的表情让我确信,她愿意用全班的票数去换取齐少东那一票。所以,她并不是完全的赢家!嘿嘿,我现在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像一只好斗的公鸡呢?

第三章 小镇上的清清

忧伤是刹那间袭上心头的。踩着涂抹在街道上的昏黄的灯光,我突然间就想起了远方的那个温馨的小镇。吃过可口的晚饭,跟姨父、姨妈道过再见后,我背上书包,朝自己家走去。太阳早已下山了,天将黑未黑,街灯已经在梧桐树枝丫间亮起。风是温中带凉的,吹在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的味道——这一定是这座城市的味道吧。忧伤是刹那间袭上心头的。踩着涂抹在街道上的昏黄的灯光,我突然间就想起了远方的那个温馨的小镇。太阳落山以后,那个小镇就笼罩在薄薄的一层夜色里了。它的味道闻起来清凉清凉的,就像被流经小镇外面的修河水清洗过一样。当小镇的味道变得清凉起来以后,清清就应当离开她家,走在来我外婆家的路上了。清清家开着一间杂货店,卖什么油盐酱醋啊,什么面条粉丝啊,什么糖果点心啊,什么拖鞋扫帚啊,甚至还兼卖一些蔬菜和豆腐之类的。反正好像世界上有的东西,她家的杂货店里都有得卖,每天人来人往的,吵得要死。下午放学回到家,清清会一边带她的小弟弟玩,一边帮着她的爸爸妈妈卖东西;我也在她家里帮她卖过东西,将人家的钱接过来,将人家需要的东西递给对方,感觉特别好。不过,吃完晚饭以后,到她家的小店来买东西的人就会少一些了,她妈妈会接管小弟弟,她爸爸会接管小店,清清就比较自由了,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家庭作业了。不过,她不喜欢在她自己家里做作业,她嫌吵,喜欢到我外婆家来做作业。我外婆家就我和她两个人,非常安静。清清家在镇子的东头,我外婆家在镇子的西头。清清到我外婆家来,要经过很多很多人家的门口,穿过整个镇子长长窄窄的街道。每天吃过晚饭,外婆收拾碗筷,我坐在沙发上看一小会儿电视,同时等候清清的到来。清清到我家来不敲门,总是一推就进来了。当然,以前她是敲门的,轻轻柔柔地敲,敲了半天没人搭理,她就自己将门推开,探进头来,怪异地看着坐在电视机前的我:“咦,敲了半天门,怎么不理人呢?”我便嘻嘻地笑起来:“那么轻地敲门,谁听得见哪?再说了,每天都来的,敲什么敲啊?”后来清清就不敲了。清清是脾气很好的、从来不发火的女孩子。外婆很喜欢清清,说她温温婉婉的,“有女孩气”,而我呢,任性好强,粗门大嗓,当然是她的对立面了。外婆这样说的时候,我倒也不生气,清清这样的女孩子,让人生不起气来。清清来了以后,我就不再看电视了。我将电视的声音调得很小,任它自己响着,等一会儿外婆要来看的,我便与清清一起进到我的小房间里,将门关上。我们一般先做英语和数学,这样的功课比较爽气,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会让人云里雾里的。语文嘛,当然留到最后才做了,那些模棱两可的对段意的总结,对中心的归纳,对句子的解释与分析,一直让我们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有那些古文,同样一个字,在这里的意思和在那里的意思可以相差十万八千里,你说那帮古人怎么就那么爱折腾呢?一个字一会儿变成名词,一会儿又变成动词,有时候还变成没有任何意义的虚词,把我们背得要吐血!不过,每周一次的周记,我们倒是喜欢的。写周记不像写作文,没有那么些严格的要求。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一个刚从师范大学毕业的大女生,她很喜欢那些有情调的、美丽的小句子。我们便经常在对那些无聊琐事的记录中穿插一些亮闪闪的字眼。比如有一次,清清以这样的一个句子给一篇记搞大扫除的周记开头:“当秋风慢慢地紧起来的时候……”大女生老师很高兴地在这个句子下面画了波浪线,说这样的一种开头,会给一篇文章定下很好的基调。我在写一篇很没劲的秋游的周记里,则用过这样的句子:“我凑上去,使劲地嗅它八只尖尖的角上沁出来的秋天的味道。”这里的“它”,是指一片即将腐烂的有着八只角的枯黄落叶。大女生老师在“沁”字下面加了一个大红点,说这样的词既有动感,又有韵味。到我们做完数学和英语,开始做语文作业的时候,外婆就会准时地推开门走进来,给我们送来一点吃食——有时是削好的一碟梨、一碟苹果,有时是一些小饼干,有时是外婆自己做的豆腐干、红薯片。当然啦,每次都少不了的还有一小碟外婆最拿手、我们也最喜欢的辣萝卜条,胡萝卜条、白萝卜条都有。这时我们的肚子有点饿了,正需要补充吃食;我们的头脑也有点晕,正需要辣萝卜条提神呢。我和清清就“噢”地大叫一声,扔下手里的笔,大吃起来。隔个把星期,清清总会带一点吃的东西到我家来,多半是她家小杂货店里卖的点心或糖果,有时是完整的未拆封的一袋,有时是拆开了的半袋。外婆说过清清好几次,叫她不可以再带东西来了,但清清只是笑笑,照带不误。外婆也就不说了,知道一定是清清家里大人关照过的,应当是“礼尚往来”的意思吧。做完语文作业,说一会儿闲话,我就该送清清回家了。这是我们最最喜欢的时候!我们手挽着手,轻轻地走在小镇子悠长狭窄的街道上。小镇子上没有路灯,只有满天清亮的星星安安静静地挂在天上,洒下一地的星光。小镇子上好安静啊!有些人家已经睡了,他们的屋子黑乎乎的;有些人家亮着灯,窗户里偶尔会晃过一两个模糊的人影。小镇子的街道是青石板砌成的,大块大块的青石板,已经被不知多少人的脚步磨得青幽幽、光溜溜的,如果穿硬硬的塑料凉鞋走在上面,会发出清脆好听的“咔嗒、咔嗒”声。有一些青石板已经松动了,如果不小心踩上去,它会猛地颠起来,吓你一大跳。不过,我们是不会踩上去的,我们可都知道那几块已经松动的青石板躺在什么地方呢。走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我们就到了那家名叫“梦网”的网吧门口。这是小镇子上唯一的网吧,它的主人是一个30多岁的脸色黝黑的男人,镇子上的人都叫他黑皮。这时,我们就停下脚步,照例羡慕地朝网吧里探一下头。有时黑皮正好站在门口,他会笑着叫我们“进来玩玩嘛”。我和清清都摇头,然后紧走几步,离开网吧的门口。“我们什么时候进去玩玩吧!”我对清清说。“什么都不会,怎么玩?”清清停一停,又说,“而且,要钱的!”“等放寒假的时候,我们真的进去上一次网!”我说。放寒假的时候也就是过年的时候,那时我们口袋里会有一点压岁钱的。“好吧!”清清回答我。我们就在网吧过去几步路的地方分手。清清继续往前走,我则掉转头往回走。有时,我们会约好比赛,看谁先到家。我和清清来不及说再见就各自往家的方向跑。听着对方“咚咚咚”的脚步声一路急敲着路面远去,我的心里好急好急呀!等终于跑到家,我会迫不及待地冲进家门,拎起话筒拨打清清家的电话。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是清清弟弟的声音,而不是清清的声音时,我会得意地笑起来。哈,清清背着一个大书包,哪里跑得过我呀!清清的弟弟比清清小了好多,是清清的爸爸妈妈偷着生的小孩。据说,为了生这个男孩,清清的爸爸妈妈想了好多好多办法。清清很喜欢她的这个小弟弟,他生活上的一切琐事都是清清负责打理的。现在的清清,是在一边看着铺子一边做作业,还是在给她的小弟弟洗衣服呢?而我,只能独自一个人走在这条已经有点熟悉的街道上。这条街道不是铺着青石板,而是铺着早已辨不出颜色来的粗糙的瓷砖,街道很短,却热闹拥挤,小店铺一家挨一家,正在争先恐后地制造着噪声。音像店里的音乐声铺天盖地,皮革店里正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着“每只包30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女高音推销语,那家专营麻辣烫的小饮食店,则在以自己浓重的香味无言地参与着这份热闹。这里的灯光很亮,亮得看不见天上的星星。我抬起头来,使劲地找啊找,在天幕上隐约地看见了几颗星星。它们冷漠地挂在那里,好像在说,我们不是为照亮这里而存在的,别在这里找我们。我知道,我知道,因为在那个小镇子上,它们看起来是多么清亮啊!走进楼道时,我从书包的侧袋里掏出纸巾,抹去已经流到嘴角边的泪水。信箱里好像有东西。会是清清的来信吗?我飞快地掏出信箱钥匙。真的是清清的来信!粉红色的小小信封上,印着樱桃小丸子眼睛笑得弯成一条线的可爱头像。这种信封清清家里的小杂货店一直有卖的,记得有一天清清还拿了一沓来送给我呢,我当时喜欢得要命,可马上就犯愁了。我说,这沓信封我们用来给谁写信呢,我们又没有笔友。清清说,谁知道呢,也许我们马上就会遇到一个笔友,马上就可以用了。瞧,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只是,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笔友会是我们彼此。信封里面被塞得鼓鼓的,一定装满了清清的话吧!在信封的反面,清清还写上了“感谢邮递员叔叔(阿姨),你们辛苦了”的字样。唉,清清无论对谁,都能想得这么周到。妈妈照例不在家。她总是要等我作业快做完的时候才回来。我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剪刀都来不及拿,就直接用手撕开了信封——小灿:你好!你在上海过得好吗?班上的同学好不好相处?有没有遇到一个像我一样的好朋友?你不知道,你走以后我是多么想你呀!我都已经做过两次梦了,梦见我们手牵着手,一起走在我们小镇子的街道上。我还梦到你踩到了一块松掉的青石板上呢,好奇怪吧!不过梦的事情还是等一会儿再说,还是先让我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吧,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知道吗,萧麦也要到上海去了!不过他不是到上海去念书,而是到他亲戚家的餐饮店里去帮工。知道他要到上海去,我立刻告诉他你也在上海,并将你的电话和地址写在一张纸条上给了他,他说一定会去找你的。哈,在那种陌生的地方有一个熟悉的朋友,而且是我们共同的好朋友,这件事情一定会让你高兴吧!所以我赶紧告诉你,希望你会开心一点。清清清清在信里劈头就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老半天,好像不认识那些字一样。——萧麦居然要到上海来打工?!为什么?他不读书了吗?

第四章 第一次接触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是倪裳!她正站在校门口,看着我倪裳!她正站在校门口,看着我在我皮肤上的刺痛感。倪裳和齐少东翻脸了。就因为选英语科代表时齐少东投了我一票。我知道倪裳生气了,她当时的脸色像一座怒气隐生的冰雕。老实说,如果换了我,我也会生气的。我到现在还不明白齐少东为什么会将他的票投给我!不过,我以为他们顶多在私下里闹闹,齐少东赔个笑脸,说几句好话,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倪裳居然会公开与齐少东翻脸。今天早上,他们仍然是一前一后走进教室的。倪裳走在前面,高昂着头,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齐少东跟在后面,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三天。我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齐少东。虽然与我无关,但毕竟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同时,我也很为齐少东不值。他好歹也是五尺男儿,犯得着吗?放学的时候,倪裳收拾好东西,自顾自走了。这一次,齐少东没有跟上去。他趴在桌子上,头也没抬,不知在看一本什么书。在教室门口,倪裳好像是停了一下,当然她没回头,然后就走掉了。我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本,看着教室里的人一个一个地少下去。等两位值日生吵吵闹闹地提着水桶到卫生间去提水时,教室里只剩我和齐少东两个人了。我背上书包,不失时机地走过去,冲他“嗨”了一声。“你好!”没有倪裳挡在中间,齐少东慷慨地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一直想谢谢你上次很给我面子,就是上次所谓的英语科代表选举。”我将这句早已想好的话说出口。“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根据陈老师制定的原则,这一票本来就应当是你的。另外,”齐少东冲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有点担心,万一没有一个人投你的票,你会很难堪。我没想到何宇这小子也会投你一票。你不怪我多事吧?”有一刻我觉得喉咙口被堵住了,有酸酸的东西在鼻腔里穿行。我没说话,只是冲他摇摇头。真的没想到,齐少东会有这么公正和细心体贴的一面,而且是对我这个与他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女孩。“那你跟倪裳解释一下啊。”在鼻腔里酸酸的东西消失以后,我赶紧表达着自己的好意。“解释过了,越解释越糟糕,她说我这是不看对象,滥用爱心。”齐少东的语气里充满着沮丧和无奈。我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那个名叫倪裳的女孩我上辈子又不认识她,她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成见啊!“倪裳她有点奇怪。”我忍住满腔的怒气——这是给齐少东面子,淡淡地说。“啊,你别怪她。”齐少东抬头看着我,“倪裳她有时候是有点偏激,但她本性不是这样的。”“是吗?”我重重地吐出这两个字,抖抖肩上的双肩包,转身往教室门口走去。齐少东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偏袒的味道,我对他的一点感激之情也早已烟消云散了。本性不是这样的?这么说,她本性应当是很厚道的了?呵呵,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啊?在我身后,我听到齐少东一阵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声音,然后,他跟着我走出了教室。齐少东两步赶上我,吞吞吐吐地说:“倪裳她对你的态度是有点……怪,我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我在心里说:哼,还不是小肚鸡肠!特别是那次英语考试过后,她更是恨死我了!当然我不会这样说,我嘴里说的是:“我以前的同桌跟我关系非常好,我们就像孪生姐妹一样。”提起清清,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轻柔起来。“同桌之间应该是这样的。”齐少东说。同桌之间当然应该是这样的呀,能成为同桌是多么不容易。清清说,肯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这辈子才能成为同桌。可看看我现在的同桌,这算是什么同桌呢,简直就是狭路相逢的冤家!见我不说话,齐少东犹犹豫豫又开口道:“知道吗,倪裳她爸爸在她刚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妈妈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一直不太稳定。”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真的?”小学四年级?那正是妈妈一把将我扔给渣津镇上的外婆,自己前往上海打工的时候。那时候,我表面上看起来阳光灿烂,心里却一直担惊受怕,过着像小老鼠一样的生活。“是呀。我妈妈跟她妈妈是同学,最要好的那种闺密,所以她家的情况我比较了解。”“是这样啊?”“嗯,是的,所以倪裳的性格有的时候会比较偏激一点,希望你不要太在意。”我又迈开了脚步:“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齐少东傻傻地抓抓头皮:“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你是一个挺大度的女孩,所以……”齐少东的话突然停住了。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是倪裳!她正站在校门口,看着我们。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射在我皮肤上的刺痛感。“倪裳!”齐少东一边喊一边朝她跑过去。倪裳一闪身就在校门外不见了。我走到校门口时,齐少东正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人呢?哪去了?”我左看右看。“不知道,一眨眼就不见了!”“神经病啊!”这句话,我只敢放在肚子里骂。因为齐少东说过我是一个大度的女孩,所以我应当装出大度的样子。老实说,我才不大度呢,我可受不了倪裳这样神经兮兮、鬼鬼祟祟、不爽快的人!“那……我先回去了,拜拜!”我向齐少东挥挥手,快步朝公交车站走去。其实我很少坐公交车,就两站路不到的距离,我宁愿一路晃着走回去。路上有一家“金耳朵”音像店,有一家卖藏饰的很小的首饰店,还有一家卖有各种好看的图案和颜色的T恤衫及各种稀奇古怪的牛仔裤(比如有一条牛仔裤上特意挖了好多小洞洞)的小服装店,都是我隔两天就要去转转的,尽管我基本上不买东西。不过今天,我恨不能快一点挤上公交车。我敢肯定,倪裳一定还躲在什么地方,盯着我和齐少东呢。想到这儿,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五章 笛声

我坐在屋角的阴影里,看着妈妈缩着肩膀,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一样离去。她甚至都忘了跟我告别。一打开房门,我就看见窗前伫立着一个黑影。“谁?”我吓得差一点转身就往外逃。“别怕,小灿,是我。”居然是妈妈的声音!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手将灯按亮:“妈,你在家呀,吓了我一跳!”在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我看见妈妈迅速地抬起手背蹭了一下眼角。我低头换鞋,假装没看到。等我站起身来,我才看到,妈妈的手里拿着那支细长的竹笛。那是我从渣津到上海来的时候特意装在箱子里带过来的。记得当时我拿笛子的时候,妈妈一下子冲过来,一把夺过笛子,声音很凶地说:“带这东西干什么!”在那之前我一直是默默地听话的,因为我记着外婆的话,并且,她是我妈妈,我爱她。可那一刻,我心里突如其来地充满了一种恨意,我一下子跳起来,从她手里恶狠狠地一把抓过笛子,大声喊着:“我就要带!”话音未落,我的眼泪已汹涌而下。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但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自己心里再也装不下的天大的委屈,我放声大哭起来。妈妈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我。外婆在旁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她想带,就让她带着吧,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有了外婆这句话,我不再哭了,我粗鲁地用手背抹了两把眼泪,将笛子珍重地放进了箱子里。不过外婆有句话说错了,这支笛子,绝对是一样了不得的东西。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它就是我妈妈的宝贝了。那是尹书珩送给我妈妈的定情礼物。从小,我就是在悠扬的笛子声中长大的。我幼儿时期最幸福的记忆,就是依偎在妈妈的怀里,看尹书珩站在窗口斜斜地照射进来的阳光里吹笛子。他的身体微微地向右侧倾斜着,头稍稍地扬起,眼睛眯着,有时看妈妈,有时看我。他看妈妈和看我的眼光是不一样的:看妈妈时,眼光是亮闪闪的;看我呢,则是笑眯眯的。他最喜欢吹的曲子是俄罗斯的那些经典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山楂树》《一条小路》《红莓花儿开》……有时候,妈妈会跟着他的笛子声轻轻地哼唱。妈妈的声音轻柔而甜美,歌词我不太懂,只觉得里面有说不出的味道。我听着听着,会听痴过去。尹书珩吹完了,看着我的傻样,会摇摇头,夸张地叹口气,说:“唉,完啦,又是一个小情种!”这时的妈妈就会扑哧一笑,娇嗔道:“你说谁呢!”尹书珩和我妈妈是当年师范学院的一对金童玉女。尹书珩是中文系的,我妈妈是英语系的(所以我的英语才会学得这么好)。据说,他俩的恋爱在当年是轰轰烈烈的,似乎得到了当时所有人的羡慕和祝福。太过完美的东西在撕裂的时候是会痛入骨髓的。这是妈妈曾经自言自语说过的话。事情的起因是尹书珩的一个师院同窗在上海开了一家广告公司,他拼命鼓动尹书珩入伙——他看中了尹书珩的文笔,相信尹书珩策划的文案一定会是第一流的。尹书珩就这样将他的笛子放在家里的抽屉里,离开我们生活的小城,只身前往上海。我就是在那时候开始自己摸索着玩笛子的,那时我刚刚上小学二年级。每天放学回到家,我放下书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抽屉,拿出笛子,将每一个小洞洞挨近嘴唇边,拼命往里吹气。听到我吹出的怪里怪气的声音,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的妈妈有时会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问我:“我说小东西,你在折腾什么呀?”“我想像爸爸一样,吹出好听的歌。”我说。那时候,我当然管尹书珩叫爸爸。“有志气!什么时候妈妈教教你!”吃过晚饭,我做完作业、妈妈改完作业以后——那时妈妈是我们那座小城里一所重点中学的英语老师,如果时间还早的话,妈妈就真的拿起笛子,告诉我,吹气只在笛子前端那个固定的洞洞里,而手指按住尾端不同的洞洞,就会发出不同的音:do、re、mi、fa、so、la、xi。渐渐地,我可以清晰地吹出每一个音符了。再往后,妈妈拿出一些简单的曲子教我认——都是尹书珩留在家里的,他有很多这样的歌曲本。我从最简单的歌曲《上山坡》《捉人游戏》吹起,一直吹到荡气回肠的《血染的风采》。这时,我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当然,每当过年,尹书珩从上海回到家,他会对我进行突击性强化训练。这样的训练大大地提高了我的吹奏水平。“这下我放心了,有人接我的班,你可以继续听笛声了!”尹书珩拍拍我的头,笑着对妈妈说。“可我想听你吹。”妈妈低着头,声音很轻很轻。“我知道。”尹书珩不再理我了,他一心一意看着妈妈,说,“等我再有一点经济基础,会尽快将你和小灿一起接过去。”看着妈妈的脸变得红红的,我在一边嘻嘻地笑起来。妈妈生气了,拿起笛子,在我头上狠狠地敲一下,说:“臭小孩,笑什么笑啊!偷听大人说话!躲一边去!”可是我知道妈妈才没有生气呢,她心里高兴着呢,因为她眼睛里藏着好些一跳一跳的亮晶晶的光点!我就记着尹书珩的话,有模有样地接起了他的班。每天放学以后,与妈妈一起回到家,妈妈进到厨房去忙碌,我则拿起笛子,斜斜地倚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想象自己长发披肩,亭亭玉立,已长成一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女的模样。我矜持地问妈妈:“今天想听什么?”妈妈照例摇摇头,很无奈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心里最喜欢这一套。既然爸爸不在家,这样使她快乐的角色就由我来担任吧!“《红莓花儿开》吧。”妈妈说。这是妈妈点得最多的一首曲子。“好的!”我将那支细长的笛子横在唇边,一串清亮的音符顿时从我手指间倾泻而出。“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油烟弥漫中,妈妈甜美的嗓音在厨房里小小的空间萦绕。我没注意到妈妈是什么时候不再跟着我的笛子声一起歌唱的。等我察觉到了的时候,窗外正刮着一日紧似一日的秋风。是的,现在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了。我和妈妈都穿上了厚厚的毛衣。妈妈在厨房里烧晚饭的时候,需要亮着灯了。在同样的这样一个回到家的夜晚,妈妈拉亮灯,进到厨房。我照例拿起笛子,站在厨房门口。妈妈突然说:“以后别再吹啦。”“为什么?”我拿着笛子,愣在那里。“以后别再吹啦。”妈妈重复了一遍,没有看我。我一下子浑身冰冷。直到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妈妈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着我的笛声一起歌唱了。出了什么事?再往后,妈妈不仅不要听我吹笛子,她一看见我拿笛子就会很不高兴地皱眉头。我不管她皱眉头,照样吹我的。没有笛声的家显得太冷清了,我心里有点害怕。可是,再往后,妈妈看见我拿起笛子就开始骂我,说我故意惹她心烦,说我故意跟她对着干。她骂我的时候,声音渐渐地变得越来越高,最后一直达到声嘶力竭的那种样子。我害怕那种样子的妈妈,我宁愿家里没有笛声。我将笛子藏进了自己房间柜子里抽屉的最底层。我的那个温婉柔和的妈妈在寒冷的冬天来临的时候彻底消失了。一放寒假,妈妈就将我交给住在渣津镇上的外婆,自己收拾好一个小箱子,到上海找尹书珩去了。“他居然说不放心回来,要陪那个女人过春节!”我偷偷地听到妈妈对外婆说这样的话。她脸上的肌肉紧紧地绷着,眼睛里闪着针一样的光。我坐在屋角的阴影里,看着妈妈缩着肩膀,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一样离去。她甚至都忘了跟我告别。四年级的那个春节,我单独跟外婆在渣津镇度过。我问外婆:“爸爸怎么啦?”外婆遮遮掩掩地说:“没什么,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我说:“什么没什么,是不是爸爸发生了婚外恋,爱上了别的女人,不要我和妈妈了?”外婆吃惊地看着我:“你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许胡说八道!”我撇撇嘴,不再跟她啰唆。我们班上的灵儿,就是因为爸爸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才跟她妈妈离婚的。灵儿为了这件事,还哭过好几次呢。还有昨天晚上的电视里,不是也在放一个小孩的爸爸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约会?外婆还很不高兴地把台换掉了呢。这种事,谁不知道!可是,我不相信爸爸会不要我和妈妈,而去跟别的女人好。因为他是一个会吹笛子的爸爸啊!那么美的声音,那么美的场景,里面不光有他,还有我和妈妈,我们三个人缺一不可。那个春节,我过得提心吊胆,虽然外婆给我准备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我的胃每天都被塞得鼓鼓的,可是,我的心却一直像小镇外面修河边那棵老柳树上被小鸟抛弃的鸟巢一样,在风中摇来晃去。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清清呢。那个时候,外婆怕我一个人闷得慌,每天吃过中午饭,都要带我出门,去逛逛小镇子的街道上一个接一个摆着的小摊子,去买一点够我们两个人晚上吃的新鲜蔬菜。有时她还会带我走到小镇子外面去,一直走到修河边上。外婆坐在沙滩上晒太阳,我就去捡石头,玩沙子。穿过小镇子西面一条很窄很窄的侧巷,然后转一个弯,再转一个弯,就可以转到小镇子的外面来了。所有挤满了小镇子街道两边的房屋都在这里消失,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大片接一大片的菜地,菜地中间横着竖着好些弯弯曲曲、长满了野草的小路。顺着这些小路,穿过一排排整整齐齐排着队的小白菜、大白菜、芹菜、莴苣、胡萝卜、白萝卜……我们就来到了修河边。修河是一条很长很宽的河,靠近河岸的地方河水很清,很浅,可以看见很多淡青色的小鱼在里面快乐地游来游去。我脱掉棉衣,挽起毛线衣的袖子,将手伸进冰冷的水里,想抓几条这样淡青色的小鱼回去,养在小瓶子里。可是外婆说:“这样的野生小鱼,你别想抓住它们;即使抓住了,你也养不活的,别抓它们了吧。”我就听外婆的话,不抓它们了。我放下毛线衣的袖子,穿起棉衣,安安心心地捡水边和沙滩上那些有着漂亮颜色和花纹的小石头玩。这个时候,我忘掉了爸爸妈妈的事情,我玩得很开心。外婆也很开心。外婆舒舒服服地坐在沙滩地里,晒冬天里最旺盛的太阳——外婆说,午饭以后的这个时候,是太阳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人老了,就要多晒晒这个时候的太阳。只是,边上的那棵老柳树让我有点不开心。它的树叶全部掉光了,只有一根根黄黄的细枝条垂挂在那里。它的那几根粗粗的树枝中间,悬挂着一个已经歪掉的鸟巢,看上去破败不堪,肯定已经没有小鸟住在那里了。“小鸟到哪里去了呢?它怎么连家也不要了?”我问外婆。外婆眯缝起眼睛看那个破败的鸟巢,摇摇头:“谁知道呢,也许它们搬新家啦!”搬新家?真的吗?也许是小鸟爸爸和小鸟妈妈吵架,它们离婚了,然后谁也不要这个家了吧?这些话,我只敢放在心里说,因为我知道外婆一定不会喜欢,说不定她还会骂我呢。那个寒假,日子好像过得特别慢,我好不容易挨到快要开学的时间了,却迟迟不见妈妈回来。我开始着急起来。外婆说:“别急,别急,妈妈不回来,你就跟外婆过。”结果,妈妈真的没有回来。她只是跟外婆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我一直倚在电话机旁,眼巴巴地看着外婆的嘴巴。放下电话,外婆对我说:“你妈妈准备留在上海打工。你先跟我待在一起,等爸爸妈妈那边弄好了,会接你过去的。”我一直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我就知道我的爸爸跟灵儿的爸爸是不一样的,爸爸才不会不要我跟妈妈呢。只要爸爸妈妈在一起,我一个人先跟外婆过,也不要紧。于是,四年级的下学期,我就转到渣津镇的小学读书了。我的同桌叫清清,此后一直到初中,她都是我的同桌,当然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而那支笛子呢,当然也跟着我一起来到了渣津镇上的外婆家。在外婆烧晚饭的时候,我就又开始吹笛子,不过我不倚在厨房门口吹,我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对着窗户吹,一边吹一边想象爸爸妈妈依偎在一起,心满意足地听我吹笛子的样子。这一吹,就吹到了初一的暑假。所以,当妈妈不管不顾,在这个初一的暑假强行把我带离渣津镇的时候,我怎么会舍得把那支笛子留下呢?我当然要带着它一起来上海。其实,我当时坚决地要带笛子一起来,不光是因为喜欢吹它。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固执的念头,只要这支笛子在我和妈妈身边,爸爸就不会远离——虽然那个时候,妈妈早已不许我管尹书珩叫爸爸了。我不知道妈妈和尹书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从来不跟我提起,更坚决制止我跟尹书珩联系。我只是在心里坚信,这支笛子,是爸爸妈妈之间永远也剪不断的纽带。我还坚信,妈妈总有一天会把它重新拿在手里。就像现在,这个我在姨妈家吃过晚饭以后返回家中的平平常常的夜晚。此刻,那支笛子正在妈妈的手里发着幽暗而美丽的光泽。妈妈见我盯着她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好久没听你吹过笛子了。给妈妈吹一首吧。”我忍住心里强烈的激动,接过妈妈手上的笛子。“想听什么?”问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是微微地颤抖的。“《红莓花儿开》吧。”妈妈向我绽开一朵小小的、软弱的微笑。“好的!”我很快地回答,生怕妈妈反悔似的。我将笛子横在唇边,轻轻地吹起来。这本来是一首激情、欢快、甜美的曲调,这一次,我却吹得又轻又柔。待我一曲吹完,妈妈已经泪流满面。她不再掩饰,就这样睁着泪眼看我。我知道,自己是她此刻唯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亲人。我走过去,抱住妈妈的腰。“你为什么不能原谅他?”这句话,我很久以前就想问妈妈了,只是一直不敢开口。“我试过,努力过,可心里就是无法接受。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回到那个话题上,就要吵架,发疯,我控制不了自己!”此刻的妈妈早已没有了那种独断专行的气势,她就像一只怕冷的小猫一样,紧紧地与我倚在一起。“你这是心理问题。”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妈妈的保护神,“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好不好?”心理医生这个词是我才听来的。就在今天课间,我听见何宇的同桌、文娱委员周雯对他叫喊:“你这个人心理有问题,你真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妈妈似乎突然清醒过来了,她推开我,拢拢耷拉在额前的头发,“好啦,别没大没小的了,做你的作业去吧!”我沮丧地低下头,走向自己的房间。我知道,难得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妈妈仍然是那个妈妈,她一直在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那份痛苦和孤独。那是她最爱的那个人给予她的。那一刻,我对尹书珩有了一种更深的恨意!两个那么好的人,怎么可以说背叛就背叛?这么深地伤害自己最亲、最喜爱的人,他的良心安宁吗?

第六章 造飞机的男孩

『你们会是我永远的朋友。』这句话,萧麦说得很轻,但每一个字,我都清晰地听到了。是的,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永远不说再见的那种。我终于等到了萧麦的电话。萧麦告诉我,他在徐家汇附近他堂叔开的一家餐饮店里帮工,叫我有时间过去玩,他请我吃家乡的特产——干菜蒸熏肉。在我们渣津镇,干菜必须是芥菜晒成的,别的菜晒的干菜都不成。只有芥菜晒出来的干菜才有一股纯天然的甜味和香味。将它浸泡软了,和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熏肉一起蒸熟,是我们渣津镇每户人家都爱吃的家常菜。可是我顾不上干菜蒸熏肉了——虽然那是我最爱吃的菜,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萧麦怎么会放弃他的学业,跑到餐饮店里来打工?我第一次见到萧麦,是在整整一年以前。那时我刚进渣津镇中学,参加全校的开学典礼暨优秀学生表彰大会。那是九月初的一个下午,学校的大操场上,太阳热辣辣的。我坐在自己年级的队伍里,看着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从初三年级的队伍里站起身来,走上领奖台。他朝校长鞠一躬,从校长手里接过奖品,转过身面向我们又鞠了一躬。太阳光刹那间耀眼起来,照在他黝黑英俊的脸庞上面。没有人会在意他身上土里土气的蓝布衬衫和蓝布裤子。清清说:“这个萧麦每年都得奖,成绩非常好。”我收回一直盯着这个大男生的目光,奇怪地看着清清:“你怎么会知道?你才刚刚到这所学校!”“我认识他啊,他家和我姑姑家是一个村子的。去年过年我到姑姑家去拜年,还跟他说过话呢。我姑姑还老是夸奖他,要我和表妹向他学习呢!”他家不在渣津镇上?怪不得,我从来没有在镇子上见过他。“真棒!”我由衷地赞叹。“喜欢上了?”清清趴上我肩头,凑近我的耳朵嬉皮笑脸地说。“有病啊!”我一把推开清清。清清难得有这样坏的时候,开这样的玩笑,她的脸比我的还红。“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呢!”清清又坏坏地来了这么一句。这个我相信,连我自己也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样地站在太阳光底下的他呢。可是,在清清面前我才不会轻易示弱,我嬉皮笑脸地回她:“也包括你吧?”清清用拳头狠狠地捶了我一下,脸更红了。哈哈,玩这样的游戏,清清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从那一天以后,就像一首老歌里唱的那样,这个萧麦的一举一动,一直牵动着我和清清的视线。比如在每天晨读课后做早操的队伍里,我们总是能准确地一眼找到他的身影——他的固定位置是在最右边一列纵队倒数第三个。在我们班和他们班之间,隔着整个初二年级四个班级,初二那帮傻男生傻女生还非常没有道理地长得又高又壮,把我们的视线整个拦截了,所以在做操的时候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看见他。我们就特意提前一点走出教室,在广播操的乐曲响起之前,从初三年级的队伍一侧绕一圈。当看到萧麦正昂首挺胸站在那个固定的位置上时,我们便相视一笑,绕过初二年级宽宽的队尾,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班级的队伍里。有时候,萧麦出来得晚一些,我们就站在他们班级队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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