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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09 1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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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京日报人物采写组 采写

出版社:中华书局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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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宝修复师

国宝修复师试读:

长久的关注(代序)

2016年,《我在故宫修文物》的突然走红,让国宝背后经年默默无闻的修复师们备受关注。然而,能在故宫修文物的毕竟是少数;能通过纪录片为世人所知,更是屈指可数。《北京日报》历来关注传统文化,不甘心众多修复师长久的默默无闻、不为人知。

本书的主人公,既有通过纪录片而家喻户晓的故宫修复师们,但也不拘于红墙之内—有国家图书馆的“书医”,有沈从文先生的弟子、社科院的古丝绸修复专家,有青铜修复世家的后人;更是走出北京,将敦煌壁画、西安兵马俑的修复高手“收入囊中”。他们中既有皓首讷言的老专家,也不乏正当壮年的行业骨干;既有传统与传承,也不乏因地制宜、日益精进的新技术、新理念。这些修复师和他们修复的文物同样是国之宝也!《国宝修复师》以个性鲜明的人生故事、详实准确的专业内容、充满细节的修复传奇,带您走进沉静而不失情趣、内敛与生动并存的国宝修复师的世界。如果这些文字所记录的历史故事、修复资讯,所传递的文化气息、工匠精神,能让人更多地了解、更长久地关注国宝,以及国宝背后的修复者们,则是文化之幸事。这也是一直以来我们的坚守与努力。

徐建华:我在故宫修复古书画

古书画修复,是个磨工夫的手艺。徐建华在故宫待了四十二个年头,屋外那条狭长安静、红墙

高起的甬道,他走了四十二年。这辈子,他只安安静静地做了一

件事,就是在这里修复宫里上上下下的书画文物:上到一墨千金

的国宝《游春图》,下到乾隆花园的一张贴落。“干一行就是一行,就是拿来张卫生纸,也得把它裱好喽。”在这个拼速度的年代里,他依旧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和这座偌大的紫禁城一起,安静地守在这里。

师傅的背影

徐建华,面容微腴,头发花白,格子上衣外面套了一件旧衬衫。因为母亲是旗人,他说起北京话来圆润透亮,京韵京腔。采访时,他正拿着鬃刷,唰唰唰地往画上洒水,嘴里叮嘱着动作要领。徐建华是裱画科里年龄最长、资历最老的修复师,给作品接补颜色时,记者看到的是他握着毛笔、细纹密布的手。

五年前,干了一辈子文物修复的徐建华正式退休,但裱画室里徒弟多、师傅少,院里请他回来工作,他仍每天挤一个小时的公交去上班。

这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八点前就到了单位,从神武门的存车处骑上车,一路经过修葺一新的建福宫和四角挂龙的雨花阁,七转八绕到了办公室。裱画室的小院,位于慈宁宫的后身,是清代老太后颐养天年的地方,如今,成为整座故宫唯一有门禁的部门。

屋里,一张宽大挺实、披麻挂灰的红漆裱画案前,徐建华喝足了茶,戴上老花镜,细细观瞧上面的几幅隔扇。那是他这几天留给徒弟高翔的作业。此刻,几幅乾隆花园里“臣字款”的隔扇画页,已经修复如初。

晨晖时分,东面的阳光透过窗格斜射进来,一棱一棱地铺在地上,也挂在他雪白的头发上。

在故宫工作了四十二年,徐建华记不清他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清晨。一代一代,师傅传给徒弟,徒弟又变成师傅。

虽然世世相传,然而裱画技艺的起源时间,至今仍不可考。不过,从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可以判断,这项手艺在晋朝就已存在,迄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徐建华说,这份儿分量来得厚重。徐建华工作照徐建华工作照

沉甸甸的回忆是从师傅们的记忆开始的……“1954年,老师傅们是院里从上海、南京、北京请来的,都是大鉴定家张珩、郑振铎跟徐邦达亲自推荐,解放前,他们就已经非常有名了。”那一年,正值盛年的修复师们从五湖四海被请进故宫。这其中,就有“苏裱”名家、后来成为徐建华师傅的杨文彬,还有古画修复大家张耀选、孙承枝等人。

苏裱,是装裱派别中的一种,细腻淡雅,修旧如旧,主要流行于江南一带。在清代,皇帝偏好这种装裱方式。皇家藏画,或送至南方装裱,或请南人北上。所以,这次各地的裱画师们进宫后,也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一间院子,南方人在前屋,北方人在后屋。前者水平高,主要负责修复一级文物,“主修画心,不管装潢”。

裱画师们个个神通广大,院里的领导如获至宝,不敢轻慢,即便是物资困难的年代,也坚持给他们发糖发蛋、发茶发烟,他们被叫做“糖蛋干部”,工资拿得比院长还高。

然而,老天也给了他们“九九八十一难”。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北京,冬天极冷,手被冻得伸不直,再厚的棉衣也挡不住寒风。“太和殿顶上一见白,人的手上就生冻疮。”南方师傅从小没见过这阵仗,受不住的,就回去了。一同北上的苏裱名家洪秋生,就因为冻得厉害,没多久就申请调去安徽博物馆了。

不过,让他们更头疼的,则是环境气候变了,书画装裱上的规矩跟着也变了。徐建华回身指指身后的墙,说,修复中有一道工序叫“上墙”,意思是把修补好了的画作贴到墙上,撑平晾干。以前在南方,气候湿润,师傅多用木墙。但到了北方,气候干燥寒冷,就得改用纸墙了。两种墙质的伸缩性,以及对纸产生的拉力差别都很大,一不留神,就容易撕裂画心。

技艺早已熟稔于心的师傅们,进了故宫,不得不摸着石头过河,重新来过。

徐建华搬来一本《中国书画装裱大全》,上面有一段讲他师傅杨文彬修复米芾《苕溪诗卷》的始末。

1963年,这幅价值千金、颇具传奇色彩,甚至牵连着一桩命案的国宝重器,辗转到故宫时,已是四分五裂。领导看着它皱眉说,就请杨文彬先生主持修复工作吧。艰难的修复过程如今化作书上一个个复杂拗口的装裱名词。面对一堆从北宋年间流传下来的碎纸片,杨文彬巧夺天工,拿出了一身的绝活儿,最终,顺利使作品重现神采,全无破绽。“启功、徐邦达、谢稚柳来了,都主动给我师傅递烟。能在1949年以前靠书画修复吃上饭,凭手艺站住脚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徐建华合上书,嘴角一扬。

当然老先生们也有自己的放松方式。“那时师傅挣一百一十元钱,相当于现在的一万多,家眷又不在北京,发了工资干嘛去啊,几位师傅一合计,干脆下馆子吧。”

徐建华说,那时故宫外面有洋车,出门一招手,“洋车!”拉起来就走。负责京裱的张师傅是地道老北京,知道哪儿的馆子好。“点菜点菜!”张师傅边看菜谱边招呼,“这菜多少钱?才几毛钱?几分钱?好家伙!这钱得花什么时候去!”

他描述得活灵活现,让那些老先生的身影晃动眼前。

他成了第二代传承人

1974年,第一次进故宫修复厂时,徐建华二十三岁。

来前,他花了一毛钱进故宫,问看殿大爷修复厂是干嘛的,大爷说,是学技术的,年轻人都想来。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物资紧缺,没有工服,没有套袖,进门只分给他一条围裙。冬天,屋里没暖气,取暖靠烧煤;门口也没有门禁,几十颗镏金门钉里有一个是机关,跟武侠电影里似的,按下去门才会开。

因为在南京当过兵,徐建华听得懂无锡话,这点特长,让他成了杨文彬的徒弟。

见面的第一天,师傅对他说:“既然干就好好干,这行苦,干好不容易。”

这行苦?有多苦?在部队当了五年空军的他,心想这还能苦过当兵去?

随后,他便赶上了杨文彬主持修复《清明上河图》。

上一次修复《清明上河图》,还是在明代。如今画作已是布满灰尘,伤痕累累。徐建华说,整个修复过程,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杨师傅的样子:“连着好几天都吃不下饭,烟一根接一根地抽。”那个耗神费力的身影,让他隐约明白了这行的苦。

不过,徐建华是家里的老大,自幼扛苦。跟随杨师傅前,他已跟着其他师傅上过半年大课,学下了徒弟的规矩礼数和基本技能。每天早上,不管师傅来不来,他都会把师傅的马蹄刀磨得又快又亮;而备纸等书画修复的基本活计,他也操持得老练麻利。

到了冬天,他还负责生火。下班前把报纸、煤球准备好,第二天不到七点就生上了炉子。烧到煤块在炉膛里烫起来,师傅来时,屋里已是热热乎乎。“当徒弟,你就得处处用心。”

第一次穿画绳时,徐建华总穿错,师傅啪地一掏就过来了,变戏法似的,可自己怎么也没看明白其中的诀窍。晚上下了班,他就骑车奔了住在小石桥胡同的师傅家。“杨师傅,这怎么弄啊,我怎么穿了好几回还是不成啊?”

杨师傅抽了口烟,笑着看他:“你这个线团总搁自己怀里待着就对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师傅一句话就道破了机关。这些诀窍“抓住了,就是你的,抓不住就溜过去了”。所以,老师傅们聊天时,他从不懈怠,常常是竖着耳朵站边上听。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会讲到浆糊的浓度;讲到托纸的选择;讲到宋末明初多竹纸,因为朝廷都在产竹的南方;讲到宋代的绢织得细密,所以破而不散……

长时间的恭谨,换来师傅多年的经验,更修炼了自己的悟性。“他们上午聊,下午我就按着师傅说的方法做,旁边还有一个师傅没走,也会问问他这么做行不行。”第二天一早,杨文彬进屋后,看见炉子生上了,茶沏好了,刀磨完了,笔备上了,再打开案子上的画,发现下一道工序也做完了,就会冲着站在旁边的徐建华点点头,“师傅觉得行,他也很高兴”。

慢慢地,徐建华从师傅那儿零存整取地掌握了各个朝代用纸特点和选纸方法,学会了各种装裱格式,托绫子、打糨子、做立轴、做册页。三年出徒,一门不落。

老师傅们觉得小徐不错,便把自己的好茶叶分给他喝。

1977年,院里决定启动《游春图》的修复工作。这次,主修仍是杨文彬,而助手成了徐建华。

他们面对的,是隋代著名画家展子虔唯一的传世作品。1949年前,大收藏家张伯驹用了二百二十两黄金才换回它来。历经了上千年的光阴,此时的《游春图》已丧失了昔日神采。

古书画修复,讲究“洗揭补全”四个步骤。洗,是指去除画心上的污迹和霉斑,但处理不当,则会连颜色一同洗掉。《游春图》是一千多年前的重彩绢本的青绿山水,年久颜色失胶,更易掉色。所以上水淋洗前,要先用一定浓度的胶矾水轻刷在画心正面,达到固色效果,“一遍胶往往不够,晾干后用小绒布擦,掉色的话要再刷一遍”。徐建华说,《游春图》绢薄,对胶的要求高,必须得小心翼翼,光上胶固色,他就前前后后刷了三遍。

而这才是破题,文章还在后头呢。

把命纸、背纸都去掉,画心背后露出的补条足有上千个。面对一堆伤痕累累的“绷带”,留哪个,换哪个,他必须都在脑子里记着。“补条上有画意,弄不好,小人的鼻子眼睛就没了。全揭下来不行,拼不上去了。怎么办?揭一半潮一半,涂上糨子,把它贴回去,之后再贴另一半。”就这样,如履薄冰,反反复复,补完之后,徐建华算了算,一共用去纸条七百多份。

浩大繁复、步步惊心的修复工程持续了半年,不知是不是隔了几十年的缘故,他只说得云淡风轻。

1978年高考时,北京大学考古系到故宫招生,院里推荐徐建华去。多少人打破了头的机会放在他面前,他婉拒了。他说,去了出来当官,可自己的手艺就断了。“为什么老师傅喜欢我,因为我没有别的心,一心想干这个。”

故宫的古书画修复技艺,徐建华,成了第二代传承人。

守护与传承

学生高翔刚来故宫那阵儿,总往武英殿跑。她趴在展柜前,盯着师傅徐建华修复的那幅徐渭的《竹墨图》,怎么也看不出破绽。徐渭的画是没骨技法,十分难修,可高翔愣是“使劲看都没看出来”。

徐建华说,想干好这一行,说来说去,就是经验多不多。看得多,干得多,熟了才能生巧。

2003年,江阴市一栋民国初年的西洋小楼里,发现了四个神龛,正面雕着双龙,四周嵌满蝙蝠和牡丹。就在拆迁工人不小心把这些神龛打碎时,四份神秘的卷轴应声落地,由于破损严重,它们被紧急送往故宫修复。

随着卷轴徐徐展开,徐建华和修复部的同事发现这是四份清代诰命书,用蓝、紫、黑、红、白五种颜色的麻丝制成,是光绪皇帝亲自颁发给江阴官员的文书。

文物价值上,它们远不及这里曾经修复的《清明上河图》《五牛图》,但徐建华总会想起师傅杨文彬的那句话:“书画勿论价格都要同等对待,就像医生看病不论穷富,医德最重要。”

四份文书中的三份还好,原绢尚全,只需对画心略作修补即可。而那份《章润华之父母诰命》则着实给大伙儿出了个难题:原先长240厘米、宽30厘米的画绢,如今只剩下个巴掌大的残片,所有的部分都需要重新补齐。

放在早先,老师傅们会去库房找一些清宫藏绢作为修复材料。然而,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起,那些老年间的纸绢开始被定为文物,“一打报告,说不让用了”,没有材料,于是许多问题都得重新摸索。

他们眼前的这件诰命残片是光绪年间的稀薄绢。老材料,不让用;新材料,买不着。到底怎么办?最终,徐建华决定带着同事改造现有补绢。有个成语叫“抽丝剥茧”,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把绢丝从补绢上一点一点抽调,把它变稀薄。

他们先找出的是绢丝和织造方法类似的仿古画绢,接着按照残片绢丝的密度,一根根抽取经纬绢丝,经过反复比对,达到了和原绢最大程度的相似效果。

最终,在经历托命纸、染色、上墙、包边、再上墙、砑光、加米贴、地杆、轴头、别子等步骤后,原本残缺不全的诰命残片,被修旧如旧地复原得和其他三份诰命文书大小、形制都一样。

至今可以看到当年的这样几张照片:同一块画绢上,左边是细密紧实的新绢,右边是丝缕分明的稀薄绢;而在一张铺满卷轴的画案前,是徐建华眯着眼专注修补的身影。

他说,书画修复,既不能不管不顾乱逞能,也不能缩手缩脚,“是个胆大心细的活儿”。

几十年来,徐建华始终守着这点匠人对技艺的初心和感悟,在这方紫禁城里的僻静小院,贴贴补补,描描画画。

被溥仪带出宫的《湘江小景图》重返故宫时,画心碎成米粒那么大,他和同事光拼对就花了六七个月;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他守着裱画室里的文物,两个月没回家;“十年动乱”结束以后,他同时忙乎七个展览,一下累得急性胃出血;而几年前,新疆出土一双纸靴,他又搭飞机倒大巴去高昌古城,帮人家做鞋纸“揭秘”。

在他大半辈子修复的作品中,有展子虔的《游春图》、韩的《五牛图》、文徵明的泥金《兰亭修禊图》、赵孟的《百马图》、文彭的草书《千字文》、林良的《雪景双雉图》、解缙的《七方诗》、马和之的《唐风图》、张的《神龟图》、王原祁的《晴山叠翠》等几十件珍贵文物。2000年,他还承担了国家文物局“书画装裱质量的影响因素及其影响机制”研究工作,一年后,又带领同事共同完成了故宫博物院年度课题“清代书画装潢研究”。

2012年,新一批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名单公布,古字画装裱修复技艺一栏中,写的正是他的名字:徐建华。徐建华说装裱的人大都腿不好,因为总得站着

紫禁城里,大家叫他徐老师,紫禁城外,大家叫他专家。人们信任他的技艺,也信任他的眼光。

一天,故宫前副院长杨新找到他,兴致勃勃地问:“有这么一件事我跟你说说,我前几天在别人手里发现一张东西,是张旧画,元代的,上边有好多折痕。你给断断?”

徐建华想了想,说:“那折痕规律吗?”“规律,都跟筷子似的那么长、那么宽。”“可能不真,”徐建华笑笑,“那折痕是用机器压出来的,所以长宽都一边齐。”

也有拿着画直接去他家拜访的。徐建华哭笑不得地说:“说是让我装裱,可一进门就问我,徐老师,您看这幅画是不是故宫的,是不是宫里原装的?结果我说完后,人家就拿着画走了。第二天我才醒过闷儿来,合着装裱是假,就想听听这是不是真画啊。”

虽然周围有盛情邀请,也有虚晃一枪,但不管怎样,徐建华心里还是挺高兴—在过去,好的修复师都得会书画鉴定,对文物格式、工具材料、装裱技术和历代书画的作伪方法有些研究的,才敢张口。

如今,徐建华有一个还没成型的计划,他想和几位同事一起,跟院里申请拍一部纪录片。他说,想把以前的装裱格式,详详细细地录制下来,“手卷、册页、南北方不同装裱形式的区别、材料的使用等等”。“早晚有干不动的一天,那时就真得退休喽。”徐建华笑笑,把自行车存在车棚,空身儿往故宫外走。

穿过神武门,仍是那座车辆来来往往,人群川流不息的城。他转身上了109路。上车前,他说:“咱就希望身上这点手艺,能够更久远地传承下去。”杨思思采写于2016年3月 徐建华提供图片

王津:故宫「钟」情

冬日午后,阳光泼洒下来,“故宫男神”王津逆光坐在一座

可以容纳好几十人的会议室里等着被采访,五官在光影中更显儒

雅。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王津提前一刻钟就到了。他站起来,

把记者一一迎进来,待众人落座后,才自己坐下,淡淡地笑着解

释:“正搬家呢,小屋里工具、文物全都打着包,实在不方便请

各位过去,所以在这儿借了个会议室。”会议室的墙上,挂着一个圆形的钟,不紧不慢地转着,王津

不时抬头看一眼,时间、钟表已经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生活的一

部分。

不独光阴朝复暮

王津,红了,在年过半百的时候。外人都说,他红的原因是一部《我在故宫修文物》的纪录片火了。他不太认同,他把自己的意外走红归结为:“打动观众的是文物。”

这就是王津,故宫博物院文保科技部钟表室的修复师。他自己就像是一块精密的机械钟,无论外界如何,自己永恒维持着滴答滴答的节奏,不急不躁,不慌不忙。

2013年,王津就曾经上过电视,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等等全都露了脸儿。那会儿,他坐在文物背后,偶尔点评解释一两句,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手里的时钟。

当时,一位男性观众徒手击碎了故宫大殿的一块玻璃窗,导致临窗陈设的一座钟表跌落受损。

受损的玻璃窗在故宫内西路开放区的翊坤宫正殿原状展室内。这座宫殿建成于明永乐十五年(1417年),原名万安宫,明嘉靖时改称翊坤宫,是明清两代后妃居住的地方。清代慈禧太后住储秀宫时,每逢重大节日,都要在这里接受妃嫔们的朝拜。光绪十年(1884年)慈禧五十寿辰时,也曾在此接受大臣们的祝贺。如今,这座宫殿保持着清末原状陈列,向观众开放。但更多人熟悉这座宫殿,是因为一部《甄传》,华妃娘娘的寝宫就假设在翊坤宫里。

受损的钟被第一时间送到王津手里修复。故宫还特意组织了一次集中采访,十多位记者一拥而入,王津不时提醒:“各位,稍微留神,尤其是背双肩包的。屋里窄,桌上东西多。”

安顿好了“长枪短炮”,王津端坐在文物后边,慢条斯理儿地说:“这次被损文物叫铜镀金转花水法人打钟,是清宫旧藏,18世纪英国制造。其底部内置机芯,正面有三组料石转花。底部上方四角亦安设转花。文物中部为三株棕榈树及水法装置。棕榈树托起上方的圆形时钟,钟上立一敲钟人,与钟表机芯联动,可报时。该文物按照国家文物评定标准,为二级文物。”

全程没打磕巴,没有废话,干脆利索。

他偶尔用手轻指文物,点到即止,仿佛手下不是冷冰冰的金属件,而是一朵娇嫩的花苞。

此时,桌上文物的真实状态,用伤痕累累形容,毫不夸张—原本的防尘罩已经全部散架,直立钟体上部“扭伤”,万幸的是最娇气的白色表盘完好无损,但表蒙子脱落了,齿轮仍然可以运转。“修得好么?”

王津胸有成竹:“受损的玻璃件儿,宫内仍有原料备用,修复不成问题。”

那会儿王津还没火,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面前的钟。这位儒雅的钟表修复师坐在钟后,丝毫没有关注到镜头,耐心地讲解着往事:这款钟表是英国特别为中国打造的,不仅制作工艺中融汇了东方宝石镶嵌技艺,而且出厂就是两座。“西方自己制作钟表多是一座,只有东方讲究‘好事成双’。”

如今,王津再出现在镜头里,依然愿意将文物放在前面。他很满意自己的设定—一位最佳男配角,发挥出钟表的最佳状态才算是他的本职工作。

一弦一柱思华年

即使每天把时间握在手里,匆匆时光依然从指缝里逝去。今年,王津体检的时候猛然发现,从小到大保持的1.5的视力下降了。“岁月不饶人,也是该眼花了。今年视力0.8。”王津摆摆手,笑了。这笑容背后凝结着一丝不得已的怅然。

1973年,王津的奶奶去世了。十二岁的少年搬去跟爷爷同住,说照顾其实有点牵强,更像是就个伴儿。“爷爷在故宫博物院图书馆工作,小时候我偶尔会去给他送饭。每次就让送到神武门外边儿,爷爷溜达到门口取。他一般不愿意让我们小孩儿进宫玩,他说了这宫里一草一木都是公家的。”至今王津谈起这段的时候,眼神都会发光。这是他儿时的记忆,饱含着对亲人的记忆,“那会儿故宫对我而言,就是神秘的。有时候也会胡琢磨,高高的宫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后来爷爷年纪大了,有时候报医药费、去医务室拿药,也是我去跑腿儿,那会儿故宫就是一个单位,每次匆匆来了就走,顾不上多看。”

1977年,王津从北京市第九十一中学初中毕业,准备响应号召下乡。10月,朝夕相伴的爷爷去世了。

算是一种对家里的照顾,王津接到通知可以去故宫接班。一开始得到的信儿是去图书馆。也是恰如其分,王津话不多,目光清澈,文质彬彬的。

不过,院领导可能觉得男孩子更适合在文物修复厂工作,上班第一天,老厂长就带他到各个工作室转了一圈。

一转就圈住了他的岁月。

走到钟表室,一席帘子半遮着屋门,只有一位师傅正忙乎着,他就是后来王津的师父—马玉良。

他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引着王津去看桌上摆着的两件钟表:“你喜欢什么呀?”

王津透着实在,憨憨地说:“不知道。”

他又问:“你喜欢动的还是静的?”“喜欢动态的,好玩儿。”王津打开了话匣子,“我三四年级时拆过自行车,把链条卸下来,洗洗车轴,上上机油,觉得挺有意思。”

老师傅笑了,眯着眼睛,说了一句“挺好”。

对于这次面试,王津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就感觉别的屋里人挺多的,木器室的地上都是刨木花,没有下脚的地儿都”。

大概过了十来天,王津接到了通知,去故宫博物院钟表室上班了。王津以一种全新的视角,重新打量着爷爷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牢牢记得千百次的叮咛“不能拔一棵草、摘一朵花,不能对这里的任何东西心怀觊觎”。

几年前,在一场民间钟表展览会上,台湾著名收藏家黄嘉竹带来了一件得意的藏品—英国维多利亚女王送给女儿的一块怀表。一片追捧赞叹声中,黄嘉竹拉着王津,执着地询问:“故宫有没有这样的表,这上面有女王的签名。”

王津仔仔细细地把怀表放在手里端详了一番,诚恳地摇了摇头。黄嘉竹心满意足。

确实,一辈子沉浸在精确到毫厘的机械修复中的王津,对于价值的判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脱和淡然。也许,这就得益于爷爷儿时的叮嘱。

择一事“钟”一生

刚开始上班,王津学会的第一件事儿不是修表,而是打水。直到现在,正在打包的老修复室一角依然摆着一个脸盆架子。“每天下班,师傅都得洗手。他不洗手,谁也不敢动。这水谁打?总不能让老师傅临下班自己去打水吧?当徒弟的得有眼力见。”

为什么下班先洗手?

因为传统的钟表修复讲究的是用煤油清洗机械构件。双手必须长年累月地浸泡在煤油里,有时候手一洗就得一个小时。“师傅说了,宁可伤手,不能伤文物。”王津说得轻描淡写。“谁干了谁知道,别说手了,鼻子就熏得受不了。”

然而,古钟的铜质零件经过这样一遍遍的清洗,才能焕发出久违的光泽,也露出了程度不一的残损。“这是修复后过几十年还是保持很完好的原因,有的可能会有一层淡淡的氧化层,但绝不会有腐蚀的痕迹。”

王津的师父是从故宫警卫队转来的,严肃不苟言笑。每天八点上班,他七点半就进办公室,也不言语,绕着工作台转悠。“我们的活儿都摆在桌上,他从来不问你干到什么程度了,活不干利索了,绝对不允许你碰下一个活儿。”

其实说是干活儿,第一年学徒是不让碰文物的。就是练练基本功,比如弄点铜丝,粗的细的,锉个销子之类的。

有时候,师父会给一些小型的闹钟,让王津拆了再装上。一套走时的,一套打点,趁着师父不留神,王津拆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两套设备分开摆。“师父看见了,一把就给混在一起了,练的就是眼力。刚开始装的时候肯定费劲,一个零件安得不到位,表针就不走。”

这规矩谁定的?没人说得清,师父的师父就是这么一辈儿辈儿的传下来的。

师父的师父是谁?2014年12月,国务院批准的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发布了,古代钟表修复技艺榜上有名,王津是第三代传承人。他的师父马玉良是第二代传承人。第一代传承人写着徐文的名字。

其实,再往前可以追溯到1601年,意大利的传教士利玛窦将四十多件贡品送给明朝的万历皇帝,其中就包括一大一小两面西洋钟表。至此,红墙金瓦的紫禁城里,除了打更的声音外,增加了滴答滴答钟表流转的声音。同时催生的一门技艺,就是钟表修复技艺。

最初的钟表技师是西洋传教士。1648年,葡萄牙传教士安文思抵京,他被征召为清宫御用作坊—造办处的钟表匠师。到1811年,总共有十五位传教士入宫承接皇帝下达的制钟、修钟的任务。这些传教士们钻研皇帝的喜好,把当时最新的、最有趣儿的钟表送到宫里,车马游船、花鸟鱼虫、各式人物,时间通过发条被美化成了一幕又一幕的好戏。

到了清乾隆年间,宫里干脆成立了“做钟处”,制造钟的技术达到鼎盛,参与设计、制作、修理钟表的技术人员也随之增加。钟表匠人也有了中国人的参与,其中还按照地理位置不同,分为南匠和北匠。还有一类是做钟太监。

三百年间,故宫的钟表修复技术从未断过档。因为钟表是实用器,所以即使1924年冯玉祥的部下把末代皇帝溥仪赶出了皇宫,一批钟表匠人依然留在了宫里继续工作。

清末前后,仍有少数钟表维修的工作人员在宫里供职,其中就有徐文。相传,他早年还曾经跟洋人切磋过手艺。

之后,徐文培养了徐芳洲(徐文的儿子)、白金栋、马玉良、陈浩然四位学生,他们成为故宫修复古钟表的第二代传人。

如今,王津收了徒弟—亓昊楠。像是钟表一样,这门技艺又一次可丁可卯地传承着,没有漏跳或者缺转儿。这位年轻人也爱用手工锉,不爱用外边的。“早就有车床锉了,但是稍不留神就容易弄坏了,还不如手工快。”在他俩的工作台上,桌沿儿加装了一根竹条,就是为了锉东西方便的。“今年,我们这屋里还能热闹些,应该能来一两位新徒弟。”王津说,“这些老规矩也会传给他们。”

鬓发虽改心无改

王津数不清楚自己修过多少座钟,只一个概数:四十年两三百座。但是经手的每一座钟,一提名字,基本当年修了哪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每一次都是耗费心力的活儿。王津说:“修钟表跟别的不一样,你糊弄它,它就当场给你撂挑子—不走。所以别说一点儿不留神了,差一分一毫都不行,必须顺了每个零件的意,这钟表最终才能滴答滴答走起来。”

不过要说印象最深刻的一件,“变魔术人钟”被王津提起的次数最多。

这座钟由瑞士钟表大师路易斯·罗卡特在道光九年(1829年)制造,高70厘米,宽50厘米,厚约30厘米。神奇之处在于,钟内有一个变戏法的老人,手里拿着豆子、小球。运转时,钟顶小鸟不断张嘴、转身、摆动翅膀,身下圆球随之转动,三个圆盘也同时不断变色转动。“故宫的钟表都是独一份儿的。我们也到访过不少国外博物馆,也接待过不少外国文博界的专家,还没有谁敢说自己馆藏的西洋钟表比故宫的精彩。”一贯温润的王津难得激动了,手舞足蹈了起来。王津工作照王津工作照

您想啊,这些故宫藏的钟表都是“贡品”,是送给这个国家最尊贵人的礼物,代表着一种仪式。尤其是清代的顺治、康熙和乾隆三位皇帝,钟情西洋钟表。为了讨皇帝开心,各国送来的钟表,走时、打点的基本功能已经被忽略,复杂独特的演绎功能才是较量的重点。因此,这些钟表被修复师们爱称为“玩意儿”。

据说新中国刚成立不久,这座“变魔术人钟”就计划修,但是一耽误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就回库了。老师傅们见过这钟,形容起来就一个字“破”。

1998年,王津动过念头修这座钟,但迟迟没敢上手。犯怵的原因是,这座钟太复杂了,共有一千多个零件组装成了七套系统、五套机械联动,底盘的齿轮多得就像一座盘根错节的“迷宫”,“瑞士的专家也来宫里看过,这是公认的、世界上最复杂的西洋钟表之一”。

2007年,荷兰想借这座钟展出。王津和亓昊楠从仓库小心翼翼地把钟从库里请出来。“机芯、开门都坏了,链条也断了”。

开始修的时候,没有图纸,王津师徒俩一步步地拆,细小的零件摊了一张双人写字台。俩人喘气儿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吹跑了什么。

该补的补,该修了修。发条坏了,配几盘来;小鸟的气囊被虫子咬了,从荷兰买皮子,给补上。“当时国内没有这么薄的皮子,不少小的气门儿都是重新做的。”王津师父那一辈,也有替代方法,用民国时候的纸币补羊皮气阀。这种纸币的韧性比纸强。“现在纸币没有了,只能买皮子了。”

装起来调试的时候最磨人。“七套系统有连接,有管走时的,有管音乐的,有管开门的,有管鸟叫的,有变魔术的……一环扣一环,稍微差一点儿就打架,卡在一起还不敢硬掰开。好在我们都有耐心。”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年,什么情况下开门,什么情况下小鸟飞出来,什么时候出什么颜色的球,每一步都要试,所有都是有联动性的,前后错了一个,就得推翻重来。

这座钟终于修好了。

2010年,它还远赴荷兰展出了半年。“不过跟在故宫钟表馆的钟表一样,演绎功能并没有展示。感觉有点可惜。但也理解。”

如今,王津的同行寥寥无几,不仅因为经济条件好了,手表也变成了一种“快消品”,坏了买块新的就是了,还因为外边修表都是标准件儿,成批量的零件提前生产好,哪儿坏了换上新的就行了。而王津过手的钟表没有参照物,所有的过程都得自己琢磨。“修复的每一步,都包含了当时人们对机械的想法,蕴含着当时匠人的想象力,体现了民间工艺人的巧思。”打开一座钟,一位一位古老匠人真实地还原出来,当年是敷衍了事的糊弄,还是谨慎耐心的修整,一目了然。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王津和徒弟的手艺也将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下去。

在《我在故宫修文物》的纪录片里,王津正在修的是一座乾隆时期的大型钟,老规矩一对儿。这是他们为了拍摄,特意从库房里翻腾出来的大家伙,一百多年都没人动过了。

这对大钟,每座钟最下面是一组跑人,正面是两层,四开门。第一道门开了,还有一道门,里面有转花表演。钟表的中层干脆藏着一幅动态的田园风景,迎面是几只小鸡,翅膀可以拍动。旁边有一汪水,上面一只小鸭子正在畅游。再往边上有小溪,一只大公鸡带着一只小鸡正在捉食儿。还有一道门儿,打开了有人在纺线。

如此复杂的场面,完全通过机械连接,其复杂程度可想而知。王津打开钟表一瞅,“嚯,机芯都坏了。可能早年间皇帝身边的工匠修过,但没成功,零件拆了就直接搁里边了,又是灰又是锈”。“这算是碰上了好师傅,起码都给你扔里边了,没丢了。这要是缺个别零件儿,又没有组装图,那就真抓瞎了。”王津干上活儿,永远是一副好脾气,乐天派,“多好啊,这么多年,搬家、调库,零件基本没少,不错!”

修复依然从最底层开始,发条断了,盘新的。所有钟表零件都是挂在木材料上,但这上百年的木头在北京干燥的天气下早就变了形儿,直接影响的就是齿轮咬合,本来二三毫米的量,生扩大到了五六毫米,修复起来就一个窍门—慢慢调。

有些齿轮的尖儿缺了,那就补上。0.3毫米的尖,在王津眼里算是正常的。“如果所有齿都掉光了,那就把轮片摘下来,换一个,但是轴承接着用。如果因为一两个尖儿没了,就换全套,那是外边修表的。”王津说得铿锵有力,“故宫修钟表,绝对是最小干预。”

王津偶尔也要按照博物院的安排出席一些活动,比如参加《我在故宫修文物》电影的发布会等等。他的头发每次都梳得一丝不苟,几根白发夹在其间。

有人夸他:“您看着真年轻。”

王津笑而不答。一辈子踏踏实实干活,通过双手与异国古代匠人的智慧对话,凶猛的时光也被感动得温顺起来。

初会便已许“钟”生

跟钟表打了一辈子交道,王津却没给自己置办过几块像样的手表。他说:“看时间的方法可多了,我们工作室里永远有标准钟。修复的时候要照着对时间的。”

在他的时间里,他习惯性赶快。“早点到,一切都有准备。”王津说,“经过盘点,故宫博物院如今珍藏着大约一千五百座西洋钟表,其中我上手修复过的有两三百座。如果再算上前两辈修复师,大约有一千多座被修复过。但是大约还有三百到五百座在库房,从来没有动过。”

说着说着,他先把自己逗笑了:“谁都不愿意干复杂的,所以去库里提文物的时候一般捡着容易的修。剩下的都是不好啃的硬骨头,修复工期肯定也会越来越长。”“小亓这代,我看是修不完了,至少还得有两三代人,才能修完一遍。”

而且现在文物的保管环境变了,恒温恒湿,伺候得特别到位。一件钟表修好了,也没有人跟皇上似的摆弄着玩儿了。就算是偶尔需要演示,也就是象征性地上个弦,动一动就收好了。“就是我,有些钟表修好之后,我也没有机会再看它动起来了。这是一种遗憾,也是一种满足。”

那以后,钟表修复师干什么去?“目前,故宫西洋钟表还处在抢救性修复阶段,随着钟表收藏越来越完好、展览安排越来越密集,保养性修复或将成为以后修复工作的重点。这都需要新鲜血液的注入,为宫廷钟表修复带来新的活力。”

有时候,王津也被邀请去救急。比如有一年瑞士在北京办一个钟表展,结果一不留神把一个钟给摔了。现从瑞士搬救兵,显然不赶趟儿了,有人想到了王津。

这是一个写字人钟,故宫有类似的,王津没修过,但看师傅们修过,小人拿毛笔写字,落笔的字儿居然有笔锋。夜里十点多了,王津赶到了现场,诊断结果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链子断了”。

可是现场没人弄得了,还得王津亲自上手。“我给他出主意,干脆把坏了的链子摘了,去买一根0.5毫米的钓鱼线。这种线粗细合适,韧性也好,还有劲儿,能救急。”“行,行,行。”对方一听钟有救了,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王津嘱咐人家:“这就是救急,真的还得换链子。”

现在,王津名气大了,别说请他出山的人了,想要采访他的媒体都需要排队,才有机会搓堆儿跟他聊两句。有时候问的问题重复了,这位故宫的文物修复师依然温文尔雅地回复着,不厌其烦,也从来没说过“你看看以前的报道”之类的话。

去年5月,王津跟爱人去多伦多旅游。有俩留学生冲着他就走过来了,开门见山地问:“您是故宫的王师傅吧?”

王津突然有种“网红”的感觉了。“原来在北京,确实认识我的人不少,不认识的上来要签名儿的,或者跟公交车站等车要合影的,我都碰上过。这么老远还有人认识我,看来这片子传播得真不错。”

回到班儿上,王津还跟四十年前一样,该干嘛干嘛。有人撺掇他开个微博,跟大家交流交流。王津没同意,他说:“开了不回复人家,我心里不落忍,不尊重留言的人。可是看这个,我又没时间。而且老了,眼睛就不好了。我现在特别注意保护眼睛,大夫说我左边眼压高,但是放大镜在这只眼睛上带了一辈子,早就适应了,换到右眼上去还真不行。”

四十年前,王津去钟表修复室里转了一圈儿,从此与钟表打了一辈子交道。儿子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如今也成了一位钟表修复师。提起这事儿,王津挺知足。“儿子从小就跟着我一块上班,放学后就在工作室旁边写作业,看着这些老宫廷钟表长大,对这个有感情、有兴趣。”和大多数90后的年轻人一样,王师傅的儿子平时跟父母交流的内容不算广泛,“我们每天在一起聊的都是钟表,有时候他回家来谈,有时候就在微信上交流。”

采访结束,他骑着一辆1986年产的凤凰牌自行车回修复室,夕阳西下,他一边慢悠悠地戴手套,一边说:“我们这个行业,择一事终一生。再干四五年,我就到了退休的年纪了,如果身体允许,如果故宫需要我,我还是会继续留下来修文物的。”

时钟滴答,我们听过无数的故事,最好的大抵也就是这样了吧。

王津徒弟亓昊楠讲述了魔术钟的修复过程

魔术钟外观为铜镀金古典庙宇式,没有表盘,在屋顶正中间有表示时和分的两个方形小窗,按时间蹦字。

屋顶端立有转球和小鸟,方形小窗下还有三个圆盘,运转时小鸟不断张嘴、转身、摆动翅膀,身下的圆球也随之转动,三个圆盘同时不断变色转动。

下面部分是魔术人表演,当表演开始时屋门打开,魔术人坐在桌子后面手持两碗,其头不时左右摇摆,同时抬起两碗让观众看到桌面没有任何东西,桌子中间有一盒子,里面先会跳出小鸟,然后消失,随着两碗不断扣下抬起,每抬起一次碗的下方均会出现不同样式和颜色的小球,最后抬起时中间盒子里的小鸟会出现在碗的下方,同时关门,表演结束。

修复此件钟表前,我们对其外观做了仔细逐一的检查、研究与讨论。由于它含有七套机芯,且每套间都互相联系,故决定把此钟分为六个部分来进行修复。修复的第一部分是负责全部转花运转的动力机芯,此机芯主要带动顶部三个转花与底部两侧柱子下端转花的运转。

此部分的修复相对简单,经过清洗与组装调试后,恢复了其带动转花的机能。

修复的第二部分是魔术人部分。首先经过重新的描绘与补画,将魔术人衣服与脸部表面脱落的颜色进行恢复。在魔术人体内还隐藏许多连杆,它们与底部的变魔术机芯相连,当开动时随机带动魔术人摇头、点头、抬手和变魔术等动作的表演。拆卸清洗这些连杆时相当复杂,特别是魔术人体内空间狭小,必须用镊子将连杆逐根取下,经过清洗去锈后,再逐一放入其体内。

装入完毕后要检查每一根连杆是否能带动每个部位的表演,如不能带动,则必须拆下重新安装与检查,直到均能带动为止。

修复的第三部分是核心部分,变魔术的动力机芯。此机芯由两套动力源组成,一套负责开关门的运动,一套负责整体变魔术的运动。通过清洗去锈后,首先要调节开关门的位置,使它在门打开完全时,开始启动变魔术,变完魔术后,门再自动关闭。

在调整开关门的同时,组装完毕的变魔术动力机芯也需要同时配合调试,直到按顺序完成动作为止。

接下来开始对变魔术的动作顺序进一步进行细致调节,达到开门时中间小鸟出,两边碗抬起并且下面无东西,然后中间小鸟消失,两边依次出现红球、白球、小球堆,最后则是中间无东西,两边一边为空,一边为小鸟。

第四部分要修复顶部的音乐机芯部分,此部分主要控制变魔术过程中的音乐。

第五部分修复的是控制转球与小鸟运动和鸟叫的动力源部分。其中顶部小鸟在表演时会左右摇摆,扇动翅膀并张嘴鸣叫,如此复杂的动作都是靠其体内的连杆结构带动完成的。

由于小鸟体内空间狭小,清洗拆卸相当困难,组装调试时也是极其复杂,必须用镊子小心调节每个部位的角度。转球部分的修复必须达到球与外侧两转环无摩擦相互反方向旋转,不能有一点儿的阻碍,否则连上小鸟与动力源后,随着阻力的增加,影响其正常运转。

在动力机芯部分的修复过程中,最难的要数鸟叫气袋的修复。原先的气袋由于时间久远,皮子已经破损漏气,无法修补,必须重新选皮进行修补。和比较容易修补的方形气袋不同,此气袋为圆形,折叠时不能有褶皱,胶粘时不能有漏气或者胶水过多,这些都会影响其最后的发音,必须通过反复修补调试。

第六部分是顶部的走时机芯部分,此部分修复相对简单,通过拆卸、清洗、组装与调试,使其达到走时的精确性。

通过此次的修复,我们也总结了以下几个修复难点。第一是油品。清末前后采用的是欧洲进口油(上海分装),上世纪50年代后使用的是上海中华牌钟油。由于钟表各部分齿轮转速不一样,滑动配合不同,摩擦系数也不一样,所以采用的油品应该是不同的。我们带着问题去亨得利钟表公司进行交流和调研,并从亨德利购入六种油品,已在修复中使用。

第二是配轴径、摆尖机加工的实验。在文物钟表修复中,摆尖和齿轮轴径折断是常见问题。过去由于被加工件形状不同,夹头固定加工件有些困难,加上设备的精度,加工件是否垂直等多方面原因,在小轴上打的孔经常不在中心点上,这样增加了修复的难度,成功率并不高。多年来大部分技术人员沿用传统技艺,尤其是对轴径小的,多数都采用手工打孔,然后做径(尖)载上,最后焊接固定的方法。这种方法加工难度大,施工时间长,一般轴径垂直度稍差,但很实用,能够达到修复的要求,所以此种方法一直延续至今。

第三是改进止弦机构的实验。在常年的修复工作中,多次发现过去曾经修复过的止弦机构又出现了断裂现象,这是因为止弦机构阀采用铜丝结构的端面都比较细,再在上面打孔载上一个弧形圈,一旦受力弧形圈根部就易折断。经过多次实验,我们把原来用的铜丝材料改为0.5毫米的铜板,经过切割、折叠、搓削、焊接、制形、调试倾斜角即成,多次应用效果非常好,近两年已将此法应用到修复中。

第四是ASBK-4双组分硅树脂硬膜涂料实验。在铜镀金表面涂一层保护膜,是在二十年前曾作过的尝试,由于该产品是由甲苯、二甲苯、丙酮等溶液混合而成,对文物的好坏论证不够,再加上试剂毒性大,对环境造成污染,对人体也有不小的损伤,因此停止了使用。2010年由上海爱世博有机硅材料有限公司无偿提供ASBK-4双组分硅树脂硬膜涂料产品给我们使用。该产品是以醇类为溶剂的新型双组分硅树脂涂料,具有低温快速固化,透光率高,附着力强,耐磨性好等特点,适合做硬膜涂料。我们把此涂料刷在铜镀金的散件上,经过考验,还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是是否可行现很难定论,需要经过化学分析和多项考证。刘冕2016年12月采写 王津提供图片

王有亮:守护青铜时代

红墙里,日子过得很慢,手头的活儿要一下一下干,心里的

事儿要一件一件了。王有亮在故宫,每天上班下班,穿过红墙,

他经手的是一件件饱经岁月的青铜器。红墙外,日子过得唰啦唰啦的,社会飞速发展,巨大的竞争

压力,几乎是每一位当下人必须承担的。王有亮却依旧是上班下

班,修好一件文物,又接来一个新的“患者”。除了修复技艺日

益娴熟,心态也越来越稳。他说,故宫的墙厚,外边的风吹不进

来。

距今四千多年前,黄河中游地区出现了青铜器,整个世界被动摇了。中国人用这种金属打造出农具、礼器和武器。随之而来的,不仅有农业产量的迅速增加,也有战争欲望的急剧扩大。恢宏的青铜时代序幕缓缓拉开,直到二千多年前它们才逐渐由铁器所取代。

时至今日,即便青铜早已远离我们的日常生活,但仍有一群人默默守护着朴拙的青铜文明,他们就是青铜修复师。王有亮是当今青铜修复行当里的一位老资历,他在故宫博物院里修青铜已有三十多载。

他工作的小院儿在传说中的“冷宫”里,隶属于故宫博物院文保科技部。

一道斑驳的红墙,一边游人鼎沸,一边可以听蝉鸣。他所在的小院儿,门没关,两只黑黄斑点的肥猫趴在房檐下的阴凉处,瞅到有生人进来了,懒洋洋地叫了两声,又低下头,各自发呆去了。

正房是王有亮的工作室,四十多平方米的屋子里没有隔断,正中摆一张巨大工作台,上面搁着七八件故宫和其他地方博物馆送修的青铜器,有新有旧。

赶巧屋里人都出去忙了,就王有亮捧着一个茶缸子,正跟桌上一件悬着青铜铃铛的器物大眼儿瞪小眼儿,仿佛参悟着什么。

闹心修不了青铜器

“年轻的时候可不这样,闹啊。这都是师父慢慢给扳过来的。他老人家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闹心修不了青铜器。”王有亮是北京南城人,话不多,梗却不少。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北京第一次招职高生,国家文物局跟鼓楼中学和第二〇五中学合作,联合开了一个文物班。

王有亮回家商量要不要报名,长他几岁的姐姐心直口快地问:“学这个是干嘛的?”

王有亮有自己的小算盘—学这个,能到处跑,满世界疯啊!家里人挺开明,让他自己做主。

面对报不报的问题,他跟一位发小儿决定用世界上最科学的一种方法来决定—扔硬币,是画儿的一面就去。

一扔一落。

哥儿俩乐呵呵地去报了名。“后来发小儿还是没去成,他家里不同意,觉得‘偷坟掘墓’损阴德。”

开始上课了,一个班,七十多名学生,来讲课的都是大家—中国古建筑学家、原中国文物学会会长罗哲文,被海内外誉为“青铜鉴定第一人”的杜松等等轮番上阵。“大热的天儿,教室里别说空调了,电风扇都没有,老先生们还紧扣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慢悠悠地讲。虽然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设备,但一位位都是口吐莲花。”王有亮说,“碰上学生特别淘,他们就是讲道理,不嚷不急。”师父赵振茂先生(中)给王有亮(右)讲述青铜器细节

三年后,王有亮毕业,直接被分配到故宫博物院,师从青铜器修复大师赵振茂。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没有过多花费过心思。“说实在的,青铜修复这个专业,我考得分最低。真的,没想到后来我能干这个。在课堂上,学的主要是理论,没接触过文物。”“年轻小伙子哪儿坐得住啊。”坐在办公桌后边,王有亮声儿不高,自个儿呵呵地笑,“当时就觉得憋得难受,宫里宫气儿太足。我更喜欢玩,滑冰、游泳、弹吉他,没有不喜欢的。中午就午休一个小时,宁肯不吃饭,也得出去玩儿。那会儿一起进故宫的师兄弟有好几位,有人陪着疯。”

故宫博物院裱画室的杨泽华有一段回忆:蛤蟆镜、喇叭裤,都干过,反正我们头发都挺长的,最长的时候头发都过肩了。老师傅倒是没说什么,领导有时候会说。领导那会儿把我们当孩子。“王有亮好像因为出去玩被师父说过,我们也被说过,有时候玩疯了就回来晚了。”

王有亮语速和缓的描述,画面感更是扑面:从后海游了泳,骑车到地安门外,树荫斑斑点点地投在地上,十八九岁的小伙儿,晒得黝黑,脚下自行车链子都快磨红了,风呼呼地吹起他的发丝。有的时候趁着午休,哥儿几个凑在一起弹吉他唱歌。“不去后海茬琴,到不了那个级别,就是喜欢唱歌。”“其实吧,老师傅肯定也愿意我们出去玩儿。要不偶尔留在屋里,一会儿就得弄出个动静,他们也午休不好。”“我们来了也有好处啊,小院儿里的枣子、杏儿再也不浪费了,等不到熟透了,就让我们年轻人蹬着凳子给摘光了。人人有份儿,算是得了皇帝的济。”

不过干活儿的时候可不能这么由着性子来,那得磨,就从磨青铜器开始。

正赶上国外有一座博物馆要复制一批青铜器,大师兄就带着王有亮等一拨儿小师弟们做铸造、打磨,二师兄也帮衬着。师父就在最关键的一步—做旧的时候才上手。

磨到什么份儿上算行?师父给了标准:表面跟剥了皮的熟鸡蛋一样。“古代器物制作的时候就是这个规矩。”

就这样,每天上班,王有亮就用钢锉、砂布和木炭打磨铜器,一磨就是一整天,第二天接茬儿来。 “实话说,打磨的技术含量也不低。”王有亮说,青铜器铸造好了,表面都有一层氧化硬壳,只能用手工给磨掉了。“我们还给钢锉起了个名儿,叫‘两头忙’,因为两头都能用。”

最开始的时候,劲儿使大了就是一道沟,连里面铜底子上都是道道儿。

锉上一个礼拜了,锉得到处都是印。怎么办?拿砂纸磨,一点点儿地蹭,一个礼拜也不出活儿是常事。“后来也有手枪钻了,不过师父反对用机器,他的概念里,磨是练我们的手劲儿。”

磨来磨去,三年整,浑身的躁气都化了,王有亮算是正式入了门。

一出声儿就挨训

王有亮每次接待媒体记者都郑重地掏出一张自制的师承图,也像是当年给他们上课的老先生一样,悠悠地讲:“我师父,是故宫著名修复专家赵振茂先生。振是振奋的振,茂是茂盛的茂。赵先生的青铜器修复,那是国内外闻名的,首屈一指。”1952年,故宫博物院的老院长吴仲超从全国选拔青铜器修复高手,亲自把赵振茂请来,绝对算得上故宫里搞文物修复的第一批元老。

赵先生十五岁学徒,“古铜张”的第三代传承人,算是北派修复一枝儿的。他老家河北深县(现深州),十五岁就出来到天桥的“万隆和”当学徒。他师父叫张文晋,一共收了十一个徒弟,都跟他家住。头八年,什么东西都没动过,干的都是看孩子、做饭等家务。

那会儿,前店后厂。小徒弟天天跟师父家里,瞅着瞅着也能悟出点精髓。张文晋是张泰恩的侄子,店的前身也是叔叔的,叫“万龙合”。再往前,就是师承图的起点了—“歪嘴于”,光绪年间这位只留下绰号的青铜器修复师从紫禁城出来,在前门内前府胡同开设了“万龙合”古铜局,以修复青铜、金银等器物为业。1911年,他去世。最小的徒弟张泰恩为其发丧,并继承了师父衣钵。

如今,这张跨越了百年的传承表上,王有亮的下面写着徒弟高飞。

小伙子二十多岁,爱说爱笑:“不熟的人眼里,我师父是个不善言表的人,更多时候‘活儿都在手上’。但他对我特别好,而且特有冷幽默。现在虽然很少有人讲究师徒关系了,但师父就是师父,算是亲人。”

这一切,似曾相识。在三十多年前,在故宫小院儿里上演过类似的一幕:

六十多岁的赵振茂给王有亮立规矩:上班不能说话,不能闲聊天,给你个复制品,整整一上午你坐那儿打磨,再想说话也得憋着。“一出声就挨训。”

不过教手艺的时候,赵师父不藏私,倾囊相授。

在这儿得先插一段赵振茂的故事。这位老先生算得上马踏飞燕的“救命恩人”。

那是1971年一天清晨,被下放到湖北农场的赵振茂正猫着腰在田里劳动。连部的一位干事顺着田埂跑过来,扯着嗓子喊开了:“赵振茂,赶快,快去收拾行李!”“上哪儿去啊?”赵振茂直起腰,没挪步。“问这么多干吗!赶紧上来!”

得,好脾气的赵振茂拔出两条腿,直奔宿舍,当天下午就坐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下火车,单位已经下班了,先回家吧。打盆水洗脚,赵振茂发现自己小腿上居然还粘着田里的干泥巴呢。

家里人问怎么回来了,他无言以对。因为确实不知道啊。

第二天,到故宫博物院报到,赵振茂直接被领到院文物修复厂(现文保科技部前身)铜器小组上班。

他这才知道来龙去脉:当时有外国报道说,中国的古迹被破坏了,文物都被毁了。

周恩来总理听到后非常生气,指示要给新出土的文物办个展览,让它们跟国内外的观众见面。一批手艺高超的文物修复匠人被急召回宫备展。这才有了前面描述的一幕。

赵振茂接手了一件铜奔马,是1969年一座东汉晚期墓室出土的。

马高34.5厘米,身长45厘米,昂首嘶鸣,三足腾空。雕铸师别具匠心地把支撑马身全部重量的右后足放在一只飞鸟身上,巧妙地利用鸟的躯体扩大了着地面积,确保奔马的稳定,塑造出矢激电驰、蹄不沾土的姿态。

汉代,强大的骑兵是破匈奴、保家国安定必不可少的军事条件,所以汉人对马的喜爱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朝代。骏马甚至被提升到国力强盛、英雄业绩的象征。这匹马显然是墓主人最重要的陪葬品之一。

但历经岁月流逝,送修时铜奔马黯淡无光,仅颈部就有七个孔洞,马鬃缺失,马尾也断了。

赵振茂依据秦汉时期对战马质量要求颇高的历史记载,力求恢复其原貌:

焊鬃毛和马尾,用毛笔沾咬旧液涂抹在马鬃、马尾焊缝及补配的孔洞上,填缝,做地子,做锈……“师父讲过,当时马有点站不稳,想了好多招,最后还是他灵机一动,在其他三个空马蹄里都添上泥—是用漆皮汁兑黄土等调合成的稠泥,填满后不仅更美观,而且马稳稳地立住了。”

几个月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期间出土文物展览”在故宫慈宁宫举行。铜奔马也一炮而红,郭沫若命名其为“马踏飞燕”。

随后,外交部安排马踏飞燕与一批文物一起,赴世界各地巡回展览,开始了一场“文物外交”。

在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等国家展出期间,观众如潮。传闻,在美国展出时,尼克松夫人看到马踏飞燕时,惊讶地“啊”了一声,展室内的观众都听到了,纷纷围拢过来观看,叹赏不已。

从此,马踏飞燕名扬世界。郭沫若泼墨挥笔写下了“四海盛赞铜奔马,人人争说金缕衣”的豪迈诗句,形容当时盛况。

抢救国宝的过程,王有亮基本没听师父说过,“他就告诉我这个活儿是我干的,哪儿来的,怎么修的。“他对每一件过手的物件都很慎重,哪怕是复制品。”王有亮说,“我觉得师父教给我的,不单是技术,更是他的敬业和做人的品格。”

如今,王有亮同一届的师兄弟有离开故宫的,也有转了组的。他就一直干这行。“师父一直坚持上班。一直到他七十二岁,腿脚不利索了,才不来了。”王有亮说,“他就是个榜样,不言不语的,但是用行动影响了我们这群徒弟辈儿的。有些事儿不用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一辈子踏踏实实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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