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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5 23:5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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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常新港

出版社:青岛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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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草坡

天空草坡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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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坡是一个人,也是一个小镇。

叫草坡的老人是草坡小镇的清洁工,推着一辆木车,上面有一个木篓子,木篓子上插着一把木夹子。木篓子里常常没有东西,没有垃圾,却有一丛野花插在木车的板缝中,很是扎眼,让小镇上的人感到草坡内心世界有一片美好的田园,很大很大的田园,他是婴儿时从那个迷人的田园一直跑到现在的。

励权权在草坡小镇的街上狂奔,追一只白色的肥鹅。

平静的小镇被这只呼救的肥鹅搅得乱糟糟的。那只肥鹅看不出年龄,像是一只有经历的鹅。但是,它被疯狂的励权权吓坏了。励权权追不上它,就乱喊乱叫。这只肥鹅看出了小眼睛的励权权是个穷凶极恶的臭小子,落在他手上,一点儿好结果都不会有。所以,它是半跑半飞,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肚皮紧贴着草皮朝前滑翔。

在豆芽女看来,陆强强的吃相,就像一只半年没有闻到腥味的饿豹。当陆强强以惊人的速度把盘子里的食物一扫而空时,她受了感染,不,是受了感动。她抬起头对汉满说:“能给我半两米饭,一根煮青菜吗?”

汉满高兴地用手里的铲子敲了一下餐桌:“我们的豆芽女要吃饭了!”

陆强强擦着嘴,很兴奋。他找到了一种成就感。

新新是早上打着一把黑伞离开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的。他以为昨天下雨了今天还会下雨。其实,他把昨天和今天混在一起了。明天是什么样,他根本没想过。

院子里没有人,只有那匹老马。

它是真实存在的天空草坡。

当这个男孩子和那个女孩子在草地深处自由地奔跑时,天空草坡已经紧紧拥抱住他们,天走,云走,草地也走,成了一幅颜色渐浓逼近秋天的画。

草坡是地也是人

先不要管听没听说过或是有没有这个叫草坡的小镇吧。

反正这里远离喧嚣的城市,空气爽朗,天蓝地绿。现在就是夏季,绿油油的草坡就铺在小镇的四周,是草坡小镇没有褶皱的纯棉质地的裙子。草坡小镇有四种颜色的裙子,冬天是白的,春天是淡绿的,夏天是墨绿的,秋天是浅黄的。它就穿在只有一条街道的小镇身上,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换装,合身而又迷人。

草坡是小镇,草坡也是一个人,一个看不出年龄的老人。他什么时候像一片叶子被风吹落在小镇上的,后来的人无法知道。先前的人老了,也不大记得清了。他过去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出生,也没人问,反正他到了草坡小镇后,人们都叫他草坡。

草坡是一个人,也是一个小镇。

叫草坡的老人是草坡小镇的清洁工,推着一辆木车,上面有一个木篓子,木篓子上插着一把木夹子。木篓子里常常没有东西,没有垃圾,却有一丛野花插在木车的板缝中,很是扎眼,让小镇上的人感到草坡内心世界有一片美好的田园,很大很大的田园,他是婴儿时从那个迷人的田园一直跑到现在的。

草坡小镇的街道上太干净了。后来到小镇上的人总是问他:“你多大年龄了?一百岁了吗?”

草坡回答:“九十九。”

再后来到小镇上的人问他:“你有九十岁吗?”

草坡回答:“八十八。”

推车也成了他的椅子,太阳光线好时,他就坐在推车上,看着小镇上的人和物,笑眯眯地打招呼。有人看见,草坡跟一只白鹅聊了很长时间。那只白鹅离去时,草坡还跟它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明天来啊!”那只鹅像是听见了,也听明白了,于是走路的姿态就很轻松,很自信,也很乐观,觉得生活有意义。

草坡坐在推车上,能最早发现小镇上的陌生人。来到草坡小镇上的人,大多是十几岁的孩子。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就像是被咬伤的小动物,被家人送到这里来疗伤。他们的伤口是看不见的。因为他们受伤的是心。所以,草坡小镇上的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总是很忙碌。草坡总能把新到小镇上的人指引到受伤的孩子想要去的和应该去的地方。

一个男孩子被人从车上抬了下来。草坡看见四个大人用担架抬着一个胖胖的男孩子从车上下来,很吃力地朝前走。

草坡问他们:“病人都需要抬着来了,那就不该送到小镇上,应该在城市的大医院救治啊!”

那个男孩子躺在担架上,突然间醒了。看他那懒洋洋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睡了很久。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四周,诧异地问:“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了?是来旅游的吗?”

草坡老人回答道:“这是草坡小镇!”“草坡小镇?”

那男孩子嚷嚷着让抬担架的人停下来。他是妈妈陪着来的,妈妈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自己下来走?”她的话音刚落,那男孩子已经从担架上走下来了,四处张望。抬担架的人就地坐下,盯着胖男孩议论道:“天啊,他自己还能走几步路了。”“他都多久不用腿了?他只会睡觉和做梦。什么都不会做了。”“这草坡镇真的很神啊,不想走道的人,来到这里就想走了。”

……

这个昏沉沉睡了一个星期,在草坡小镇上醒过来的胖男孩叫

陆强强

他深吸了一口气,摆了一下自己白白胖胖的双臂,像是对天发问:“这里叫草坡小镇?”看他的表情,听他的口气,像是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这个叫草坡的人畜共存的小镇。陆强强

陆强强十二岁,体重一百四十九斤。这个体重是他一直对别人说的。他在草坡小镇的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的档案室一处叫花茶的悬楼上做体检登记。档案室是木房子,为什么叫花茶?就因为它是修在四根树桩上的,所以就叫悬楼?有意思!陆强强是自己顺着那个木梯子爬上去的,抬他来的那些人和他的妈妈,就呆呆地看着这个十分钟前还躺在担架上的小胖子,颤颤悠悠爬上了悬楼。那个叫灯彩的女医生看见人体秤上陆强强的实际重量是一百五十八斤。她笑着没说话。

陆强强的妈妈小声跟女医生说:“我儿子从来不说自己的体重超过了一百五十斤,他永远都是一百四十九斤。”

这个叫灯彩的女医生从陆强强妈妈的口中,知道了陆强强的一些情况。这个陆强强永远会在刚刚吃完饭之后的半小时里,就大喊大叫:“我饿了!”为了让他控制体重,妈妈在儿子的饭菜中使用了很多的替代品。可是,这些替代品根本抵挡不住陆强强的超强食欲。在学校里,同学们都在跑四百米时,体育老师只能让陆强强在操场边上做简单的下蹲起立运动。但是,陆强强只蹲了几次,就蹲不下去了;就是蹲下去,也站不起来。他那种姿态很像是蹲马桶。所以,只要一上体育课,同学中就会有人喊道:“陆强强,蹲一边拉稀去吧!”陆强强开始患上了体育课恐惧症。早上醒来,一看墙上的课程表上有体育课,他的两条腿就抬不起来,肚子会极度地感到饥饿,他会带着一种仇恨大吃特吃那顿不幸的早餐……

陆强强说:“医生,我就住在这里行吗?这上面有香味,像是花茶的味道。”

笑眯眯的女医生摇着头说:“不行。这里是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的档案室,不是住院处。一会儿,我会领你去住院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你的鼻子真灵敏啊,这的确是花茶的香味,所以,小镇上的人叫它花茶悬楼。很好听是吧?不过,我们也不知道这树上为什么会有花茶的香味。”

陆强强的眼中就流露出惋惜的神色:“我们住的地方,不是搭在树上的房子?”“不是。”“为什么这座叫花茶悬楼的档案室搭在了四棵树上?”“这原来是清洁工草坡的住房,是他来到这个小镇上时自己修建的。草坡发现来到小镇上的孩子都喜欢它,就把它送给了小镇的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所有来小镇医院疗伤的孩子先到这里做体检后,都开始喜欢这里了。”

这时候,陆强强扒在木窗上,视线可以到达小镇外面很远的地方。他看见夏天的小镇边上的草坡那么绿,还有一条小溪经过了小镇的身边,消失在一片树林后面。

女医生突然对陆强强说:“今后,你叫我的名字灯彩就行。”“那怎么行?你有多大了?”“五十六岁。”“我都该叫你奶奶了。”“叫我灯彩就行。在这里,所有的孩子都直呼我们的名字。”“为什么啊?”“亲切。”“就是为了亲切吗?还有别的理由吗?”“有。我们草坡小镇上的人和来到这里的孩子都是朋友。”“这就是理由?”“你不喜欢这个理由?”“喜欢。”

陆强强还真有点不习惯。灯彩一边给他做体检,一边解释,在草坡小镇,孩子对太奶、祖爷爷也直呼其名,这让大家感到亲切而温暖。因为,老人和孩子在某些方面是相通的!

灯彩医生为陆强强做完体检登记之后,陆强强还赖在花茶悬楼里不想下来。灯彩就站在悬楼下面,坐在草地上,耐心地等着陆强强。一直等到陆强强自己从悬楼上面慢慢地爬下来。“跟妈妈告别吧。”灯彩跟陆强强说。

陆强强在妈妈的怀里依偎了一会儿,说道:“妈妈再见!别忘了来看我,给我带肉来。”

妈妈跟灯彩医生说:“他虽然体重有一百五十多斤,但是,他毕竟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我把他交给你了!”

灯彩说:“不是交给我,是交给我们草坡小镇。”

此刻,陆强强和他的妈妈还都不明白灯彩医生为什么要这样说。陆强强仰着头,迷恋地看着长在四棵树上的花茶悬楼。

汉满厨师

妈妈不在了,陆强强担心自己的饮食。他怕吃不饱。一想到吃不饱,他的心里就不由得慌张起来,心一慌,两腿就发软了。让陆强强没想到的是,灯彩领他离开花茶悬楼后,竟把他领到了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的餐厅,而且是直接把他带进了厨房。要知道,现在是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对陆强强来说,离晚餐还有一段漫长的时间。

在厨房里,陆强强看见了一个剃着大光头的六十多岁的男人,他光亮的头跟案板上的菜刀一样亮。他一看陆强强胖乎乎的身材,就指着厨房里的一张桌子说:“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厨师汉满。”“汉满爷爷。”“叫汉满就行。把爷爷两个字去掉。”“不习惯……”“在我们草坡小镇待久了,就习惯了。”

汉满的最大特点,就是用两只手同时做两件事,而他的大脑却想着跟两只手所做的事毫无关系的事。陆强强看见汉满的光头上顶着一大块韧性十足的面团,眼前是一口烧沸了水的大锅。他的右手拿着削面的刀片,把面团变成一片片雪花飘进锅里,而左手握着一把特大号月牙弯刀,剁案板上的猪肉。很快,那肉就变成了黏黏的肉泥。陆强强惊奇地发现,汉满在做这两件事时,一边眨着他的两只圆圆的眼睛望着陆强强,一边调动脸部肌肉做着鬼脸。“汉满爷爷……”“叫汉满。”“汉满,你是世界上最牛的厨师了。”

汉满说:“这就牛了?我还能猜出你的体重呢。”

陆强强前后左右看了一圈,除了汉满和立式大冰柜再加上锅碗瓢盆,没有别人。陆强强回忆了一下,刚才灯彩领他进厨房之后,只跟汉满说了一句话:“他饿了。”陆强强试探性地问道:“你说,我有多重?”

汉满不再看陆强强,他用右手把头上的面团取下,扔在面案上,又把左手的刀剁在肉泥上,那把刀就像是肉泥的占领者。“一百五十八斤。”“你神了!”“这只是你暂时的体重,等你吃完了饭,就是一百五十九斤五两了。”“你太神了!”“神什么?你别忘了,我是跟肉打交道的。”“跟肉打交道?”陆强强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他看看案板上的肉泥,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肉,不好意思地笑了。

汉满跟陆强强闲聊时,已经在小碗里用鸡蛋清和芡粉调了一些肉馅,做了一个大肉丸子,放在锅里煮熟了,跟刀削面一起捞起来,放在一个大面碗里。那碗面还没端到陆强强的面前,陆强强的鼻孔就被刺激得快疯了。“我正在减肥。这么一大碗刀削面,这么大个的肉丸子,真的是给我吃的?”嘴上虽这么问,但在陆强强的欲念中,他已经把这个大肉丸子吞进肚里,顺利分解到大肠和小肠里了。

汉满说:“就是做给你吃的。我认为,一个真正想减肥的人,一定要自己从心里想减肥,而不是别人逼着减。”“我真吃了?”“我没有考验你的意思。”

陆强强第一筷子,就夹起了那个香喷喷的肉丸子。咬之前,他又羞涩地看了一眼汉满。汉满给了他一个宽容鼓励的鬼脸,陆强强就把羞涩扔到脑后,大口地吃起来。“你过去减肥时,一直都在偷偷地吃东西,从来没有真正地减过肥。长期的减肥压力,在你心里变成了一种抵触情绪,爸爸妈妈越是让你少吃,你就越是多吃。在学校,同学们嘲笑你胖,你就胖给同学们看。你就是不锻炼,越不锻炼,你就越胖……”汉满在陆强强像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一样解决那碗面时,一直坐在陆强强身边,分析陆强强的心理变化过程。

陆强强喘了一口气说:“不管你说得对不对,反正,你的大肉丸子很棒。如果碗里没有面片,给我一大碗的肉丸子,那就更好了。”陆强强吃得满头大汗,问汉满,有没有冰块?他要含一大块冰,给身体降降温,过去他总是习惯吃完饭用冰块降温的。“有有有。”汉满起身走到立式大冰柜跟前,一拉开冰柜的大门,从里面滚出了一个结满了白霜的东西。那东西看上去挺重,像一个长了白毛的大南瓜,落在地上时发出咚的一声。陆强强仔细一看,是一个冻僵了的男孩子。顿时,他浑身的热汗变成了冷水,顺着前胸和后脊梁的低洼处流下来。他打了一个寒战。

汉满把这个男孩抱起来,擦去他脸上的霜,看清了他的脸后,脱口说了一句:“

新新

!”新新

新新是个有严重自虐倾向的男孩子。他来到草坡小镇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已经半年了。汉满和陆强强在厨房里搓新新冻僵的四肢时,新新睁了一下眼睛,但是不说话。负责照料新新的女医生春树慌慌张张地赶来了。汉满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钻进冰柜的,亏得新来的这个叫陆强强的孩子饿了想吃东西,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

春树的两只手也帮着揉搓新新的脚和腿,听汉满这么说,她看了一眼陆强强,并用手摸了一下陆强强的脸蛋儿表示感谢。陆强强觉得春树的手比冻僵的新新的手还凉。

过了很久,三个人才把一个冻南瓜变成了一个活着的人。春树松了一口气说:“缓过来了。”

这时候,陆强强才看清楚这个把自己关进立式冰柜的男孩子的脸。这张脸把陆强强吓了一跳:一道紫色的伤痕从前额的顶部穿过双眉的中间,沿着鼻梁跳过嘴唇,一直划到下巴上。

在春树医生背着新新离开厨房后,陆强强还没从新新那张骇人的脸上回过神来。“看来,我要给大冰柜门加一把大锁了。”汉满抓着冰柜的门把手,心事重重地说道。

陆强强问:“他……脸上的疤,是怎么弄的?遭遇车祸了吗?”“车祸?车祸会留下那样的伤痕吗,从自己的头顶上直直地划下来?是他自己划的!在半年前,他站在自己家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用一把小刀,就在自己的脸上来了那么一下。”汉满语速很快,他一定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描述过于详尽,而让十二岁的陆强强心里有更多的不舒服和联想。

但是,陆强强还是打了一个寒战。刚才吃到肚子里的刀削面和那个特大号肉丸子,也变得寡淡无味了。

在草坡小镇的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长长的走廊里,陆强强看见了一个橱窗,里面都是医院的心理医生笑容可掬的照片,他们的名字让陆强强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陆强强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下来:“灯彩!春树!绿满!果果!青花!弯弯!木桥!雪路!汉满!……”

陆强强还没念完那一串美丽的名字,就听见灯彩喊道:“陆强强,‘柞树下’是你的房间!”

陆强强走到房间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门牌,上面果然写着三个字:柞树下。灯彩指着屋里的一张空床说:“这张床是你的。”

房间里共有四张床,应该还有三个孩子,但现在只有一个孩子在床上蒙着被子睡觉,另外两个孩子不在房间里。此刻,陆强强急切地想认识房间中的另外三个人。等医生灯彩走后,陆强强就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面朝里蒙着头睡觉的人的背影。“喂!你睡醒了吗?”陆强强憋了半天,实在是想找人说话,就冲着床上的背影问了一句。但是,那背影没动。

陆强强悄悄走近他,撩开被子的一角,刚要认真看一眼,瞬间就呆住了。这个床上的男孩子竟然是脸上有一道直直刀痕的新新。他刚被送回房间,在被子里取暖。他可能还没从冻僵的麻木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

陆强强认出那张脸后,身体不由得朝后一仰,差一点儿没站稳摔坐在地上。这时候,门口进来一个男孩子,他长着一双猫一样圆圆的亮亮的眼睛。他警惕地望着陆强强:“你是谁?你怎么在我们房间?你进来干什么?”

陆强强解释道:“我是新来的,是灯彩让我来‘柞树下’的……”

那个男孩子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松弛下来,听陆强强这么一说,他飞快地跑到自己床上,从被子底下拉出一个塑料盒子,上面还有锁,他看了看那把锁,然后用圆圆亮亮的眼睛望着陆强强,不说话。他的表情让人想到一只病猫面对着一只一个星期没有进食的饿虎。

陆强强说:“我是陆强强。你叫什么?”

男孩子没急着回答,而是又看了一眼塑料盒子上完好无损的锁,才望着陆强强说:“我是

金上上

。”

陆强强对金上上的盒子很好奇:“你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金上上立即变了脸:“你管呢?不告诉你!”

陆强强苦笑一下:“我只是问一问,你急什么?”

金上上仍旧紧张地说:“不用你问。”

陆强强只好说:“不问就不问。”金上上

金上上在陆强强住进“柞树下”之后,始终就没离开房间。而且,金上上一直都抱着那个塑料盒子。陆强强不知道那个盒子里锁着金上上的什么宝贵东西。新新还躺在被子里睡着,像冬眠了一样。金上上抱着塑料盒子坐在床上,用眼睛盯着陆强强。

陆强强想跟金上上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了看剩下的那张空床,就找到了一个话题:“那张床上是谁?”“隋欣。”“谁信?”“不是谁信,是姓隋的隋,欣欣向荣的欣。”“我来到这里,发现这里的大人和小孩的名字都很怪。”“我没觉得怪。”“不怪?你看看走廊橱窗里那些医生的名字,木桥,雪路,青花,灯彩,春树,绿满……你的名字也够怪的了,叫金上上。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金上上听了陆强强的话不高兴了,反问陆强强:“你的名字就正常了?陆强强,这是你的名字吗?”“当然是我的名字了!”“你叫陆强强?你哪里强?在陆地上强?都胖成这样了,还能强到哪里去?上天?给你后背插一对翅膀用高射炮把你射到天上去,你自己那身肥肉也得把你坠下来。”

金上上这一番话扎到了陆强强的软肋,让陆强强说不出话来。因为是刚来,陆强强不想把关系搞得很紧张,就起身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等他从卫生间回到“柞树下”时,看见金上上正拱在被子里做什么事,像是舞台上的魔术师蒙着黑布要给大家变出鸽子、鹦鹉或者鱼缸来。陆强强觉得好奇,就静静地守在金上上的床前死死盯着。

被子里的金上上觉得被子外面有声音,就拱出头来看,一眼看见床边上的陆强强,惊叫道:“出去!出去!出去!”

陆强强看见金上上跟发了疯似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恼了他,就转身朝门走去。金上上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头来还在大叫:“快点出去!把门给我关上!”

看上去,不是金上上疯了,而是金上上两个圆圆的眼睛疯了,都快从眼眶里冲出来了。

陆强强出了房间,把门关上,然后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走廊里,心里在猜金上上躲在被子里做什么,嘴里自言自语:“妈呀,他的眼睛疯了。”

正在陆强强犹豫什么时候进房间时,从走廊尽头的大门口进来一个男孩子,那男孩子的头顶上有一绺头发,站立着,像个问号。他东看看西瞧瞧地走到“柞树下”门口,见一个胖子呆呆地站在那里,就问了一句:“找谁?”

陆强强指了指“柞树下”三个字:“我就住这儿,不找谁!”

那男孩子抬头看了一眼“柞树下”,说道:“我们房间没你,你找错了。你是傻子吧?”“谁是傻子?”陆强强听了男孩子的话,心里一下子来气了。“不傻?不傻连自己住在哪个房间都不知道?你不傻,谁信?”

陆强强一下子想起面前这个男孩子是谁了:“你是隋欣吧?”“你是谁?”“陆强强,刚来的。”

隋欣再次把陆强强打量了一番,不再说话,推门进了房间。陆强强在他后面跟着进了屋子。隋欣一进屋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陆强强看了看金上上那边,金上上还蒙着被子,听见有声音,又露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在被子里鼓捣什么东西。

陆强强用眼睛问隋欣,金上上在干什么呢?

隋欣看见陆强强一进屋就盯着金上上看,问陆强强:“金上上有什么好看的?你盯着他做什么?”

陆强强用手指着被子里的金上上:“他在干什么啊?”“查钱。”“查钱?”“他要天天查盒子里的钱。”

原来是这样。陆强强想明白了,那个加了锁的塑料盒子里装的是钱。可盒子上了锁,也用不着天天查啊?

躺在床上的隋欣像是继续回答陆强强心里的提问,说了一句:“他一天要查三遍的。”“有多少钱啊?”陆强强好奇地问。“谁知道?这世界上,只有他金上上一个人知道。”隋欣说完,嘴一撇。

隋欣!谁信?

下午三点多钟时,从冰柜里出来后睡了几个小时的新新,终于醒了。金上上也从被子里满头大汗地钻出来,完成了当日的第二次查钱。金上上的样子很可笑,他明明是查自己的钱,可看上去像是偷了人家的钱。“柞树下”房间里的四个人全部到齐,新新,陆强强,隋欣,金上上,全都坐在自己的床上不说话。他们的眼光游移不定,警惕地相互观察着,像是来自不同地方的四只不同的动物。

陆强强不太敢跟新新的目光对视,因为新新脸上直直的刀痕看上去很可怕。好像他在那里冷笑着时,他的脑袋就会齐齐地分成两瓣,落在床上。而隋欣和金上上都已经习惯了新新脸上的刀痕,他们两个对新新自己偷偷钻进厨房的立式冰柜的自虐行为,一点儿都不感到吃惊。

打破沉默的是隋欣,他问陆强强:“你有什么病?”

陆强强说:“我没病。”

隋欣说:“没病?没病你来这里做什么?谁信啊!”

陆强强说:“我爸爸妈妈说,这里空气好,让我来疗养的。”“什么叫疗养?是你出了毛病才来这里疗养的。”隋欣指着新新说,“你看看他,有没有病?没病把自己的脸弄成这样?谁信?你再看看金上上这个守财奴吧,天天数盒子里的钱,一天数三遍,他没毛病?谁信?要说没毛病,我隋欣是真的没毛病。”

陆强强想了一下,也确实找不出隋欣有什么毛病。他唯一的毛病就是头顶上的那绺头发不肯倒伏下去,让人看了很不安。

这时候,医生春树敲了一下门,走进来。她一直走到新新床边,轻轻抓起新新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两掌中间,抚摸着说:“手不凉了,看起来好多了。”

新新的手被春树握住之后,眼睛看着别处,好像春树握住的不是自己的手,那只手跟自己没关系,像假肢一样没感觉。

陆强强走过去,也摸了一下新新的手,那手果然很凉。陆强强倒退着坐回到自己床上,觉得“柞树下”这间屋子里住着的男孩子确实很怪,让他不能多想,也不敢多想。最后,陆强强把目光落在了隋欣头顶上那绺朝天站立的头发上。“你的头发……”陆强强用手把自己的一绺头发揪起来,问隋欣,“它为什么是站立的?”

隋欣说:“我三岁时,它就在那里立着,它从不睡觉,也不累。我用水用发胶都制伏不了它,没办法,只好用剪子铰了它,可它再长出来时,立得更直,站的更硬,我根本不敢动它了。我担心我已经惹恼了它,它正在报复我……”

春树走到隋欣面前,摸了一下他头上的那绺站立的头发说:“它很好看的。”

隋欣说:“我在幼儿园在学校,从没有人说过我的头发好看,就是到了草坡小镇,才听到很多的人说我的头发好看。这个小镇的人跟其他地方的人不一样,一点儿都不一样。我爸有一次开车来接我,想让我回到他那里,我告诉他,我准备在草坡小镇待到老,最好是老死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了……”

陆强强在隋欣的话中,听出他身上有很多故事,也觉得他不是那种很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孩子。

春树用手领着新新走出房间,说是要领着新新去看看夕阳。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了,金上上就看看陆强强,又看看隋欣,像是问他们俩,你们为什么不出去走走?老是坐在床上干什么?

陆强强问隋欣:“我们也出去玩一会儿吧?”

隋欣看了一会儿陆强强的脸,又看了一眼金上上:“你是不是刚才在被子里没查清钱啊?被子里太黑了吧?”

金上上不说话,抱着那个上了锁的塑料盒子不动。

隋欣站起来,对陆强强说:“我们出去吧。”

陆强强觉得隋欣还是一个能体谅人的男孩子。隋欣领着陆强强一直走出小镇的主街,来到一片草坡前躺下。陆强强有一种预感,隋欣想跟他说自己的故事。

但是陆强强不能直接问,他怕惹隋欣不高兴。他等着隋欣自己主动开口说话,讲自己的故事。

陆强强和隋欣无声无息地躺在草坡上,终于等到了夕阳西下。

陆强强看见隋欣闭上了眼睛。但是,他的眼球在眼皮下游动。陆强强问:“我能摸一下你的那绺头发吗?”

隋欣不动,像是没听见陆强强的话。陆强强就伸出手小心地摸了一下隋欣的那绺头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很平常。但是,它就是那样立着。“我爸和我妈离婚了。”隋欣突然说道。

陆强强就翻身坐了起来,看着不幸的隋欣。隋欣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说这么严重的事,他反而很平静,就像是在回忆一顿不可口的晚餐。“我三岁时他们就离婚了。我每个月都要搬一次家。我是说,我每个月要搬一次家。在妈妈的新家住一个月,我要面对着继父。在爸爸家住一个月,我要看着继母的脸色。时间长了,我觉得爸爸和妈妈都不喜欢我,是我打搅了他们的生活,可他们口口声声地说喜欢我,爱我。谁信啊?我不信!你会相信吗?”

隋欣在说这些话时,很像是一个大人。也许他在三岁时,就提前告别了童年。他开始大胆地怀疑眼前的世界,越怀疑,他见到的事情和人就越让他不能相信。他头顶上那绺站立的像个问号的头发,就是用来纪念三岁那年那段不幸时光的。

“蓝瀑布”

“柞树下”隔壁的房间叫“蓝瀑布”。陆强强从名单上知道“蓝瀑布”里住着三个人,他们是励权权、任真和贺羽翔。

那天,隋欣指着一个正在爬树的男孩子跟陆强强说:“他就是任真,一个不说谎就睡不好觉的家伙。”

陆强强望过去,那个男孩子爬的是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门前最粗的一棵树。那也是草坡小镇最老的一棵树了。“可是,他的名字却叫任真。”陆强强觉得草坡小镇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里的孩子们确实很怪。

这时,任真在树上大叫起来:“我被蛇咬住了!我被蛇咬住了!……”

听见喊声,陆强强慌忙去叫看护医生,却被隋欣拉住了:“他撒谎呢,你别信他。草坡小镇从来就没有蛇!”陆强强还是不放心地盯着在树冠中跟树枝和树叶绞作一团的任真。最后,任真从树上跳下,一脸笑意地走过来,经过陆强强和隋欣的身边时,并不打招呼,径直走回了“蓝瀑布”。隋欣对陆强强说:“看见了吧,他撒了谎,很高兴的。就像是做了一件心满意足的好事。”“蓝瀑布”房间里传出打架的声音,是在半夜的时候。当时,陆强强观察到金上上刚刚第三次查完盒子里的钱,正要睡下。隔壁打闹得似乎很凶,像是有一个集团军在作战,或是外星球上的动物不慎掉进隔壁房间里了。

陆强强翻身坐起来,把耳朵贴在墙壁上,想听清隔壁“蓝瀑布”里发生了什么。金上上伸手把放在床头上的钱盒子抓住,塞进被子里。新新没动,眼睛睁着,望着天棚,他对什么事情都很冷淡。隋欣对陆强强说:“睡吧,你刚来,不知道,那边日日闹,天天打。自从来了一个励权权,他们房间里就没安静过一天。”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看护医生跑进“蓝瀑布”平息打架去了。不一会儿“蓝瀑布”里跟夜一样安静下来。

第二天,陆强强在走廊尽头的洗漱间里洗脸刷牙时,故意拖延时间,想见识一下“蓝瀑布”里的男主角们。

结果,陆强强发现爱撒谎的任真嘴唇肿着进了洗漱间。陆强强回到“柞树下”就跟隋欣说:“我看见任真的嘴肿了,看来是他挨打了。”

没想到隋欣说:“活该!本来励权权就有暴力倾向,任真又天天撒谎,励权权正愁找不到茬子揍人呢。”

陆强强从心里感到庆幸,亏得没把他分到“蓝瀑布”,如果分到隔壁“蓝瀑布”,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

陆强强的担心一点儿都不多余,他跟励权权很快在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的餐厅里发生了摩擦。餐厅里共有三十张餐桌,靠窗户的餐桌只有两张,其中有一张餐桌是励权权经常坐的,时间长了,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的孩子们都知道那张餐桌成了励权权的专座。陆强强端着饭菜看见那张餐桌空着,就过去坐了。一张餐桌可以容纳四个人吃饭,陆强强坐下后,还奇怪除了自己,怎么再也没人来这张餐桌上吃饭了。陆强强招呼隋欣过来坐,隋欣用一种看动物的眼光看着陆强强,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端着饭菜走到一边去了。

陆强强顾不得叫别人了,他一看见饭菜,就先去探索饭菜中的肉,然后很准确地用勺子把肉捞出来,放在嘴里。他根本没注意餐桌边上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这个人就是励权权。陆强强看见励权权的脸时,就觉得他是励权权。他面无表情,单眼皮,小眼睛,眉毛淡得几乎没有。他不说话,指了一下陆强强,然后把手朝后面一指。陆强强不懂励权权的手势,就盯着猜。励权权在陆强强满是问号的目光下,就保持着自己的手势,让陆强强多猜一会儿。

但是,陆强强就是不明白励权权的手势。这让励权权很生气。陆强强看着励权权的手势,眨了一下眼睛。“你是刚来的吧?”励权权问。

陆强强点点头。“一看你就是刚来的。这是我的座位,你占了我的座位。”“这儿可以坐四个人的。”“我说过了,这是我的座位。我一个人的座位!”励权权在说狠话时,不像一般人那样瞪着眼睛,而是把小眼睛眯起来,让别人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睛。这让陆强强觉得励权权脸上散发着一种恐怖的气息。

就在陆强强准备站起身离开那张餐桌时,励权权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一伸手把陆强强的饭盆倒扣在餐桌上,饭菜的汤水在桌面上肆意逃窜。陆强强火了,抓起桌上的饭菜朝励权权的脸上摔去。励权权被激怒了,他像动物一样嗷嗷乱叫,举着空饭盆朝陆强强的头上砸去,被赶过来的汉满厨师拉住了。

汉满问励权权:“你又打人?”

励权权的胳膊被汉满紧紧拽住,他还在朝外挣脱,想继续打陆强强。汉满问大家:“你们谁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引起的?”

听见汉满的问话,一个男孩子说话了:“是这个胖子先打的人。”

陆强强转头去看说话的人,是惯于说谎的任真。励权权一听有人替自己说话,就让汉满松开手,他要揍陆强强,像是得到了打人的许可证。

汉满用大饭勺子一指励权权:“不许动!你动一下,我的铁勺子不长眼!”

事情暂时过去了,大家都埋头吃饭。陆强强很郁闷。隋欣对陆强强说:“看到了吧?‘蓝瀑布’房间里的人,都是坏人。”“太坏了!”陆强强气得浑身发抖。“你说谁是坏人?”励权权冲着隋欣叫道,他听见了隋欣的话。

隋欣连忙低头吃饭,不敢看励权权了。

励权权撵完肥鹅又追胖狗

励权权在草坡小镇的街上狂奔,追一只白色的肥鹅。平静的小镇被这只呼救的肥鹅搅得乱糟糟的。那只肥鹅看不出年龄,像是一只有经历的鹅。但是,它被疯狂的励权权吓坏了。励权权追不上它,就乱喊乱叫。这只肥鹅看出了小眼睛的励权权是个穷凶极恶的臭小子,落在他手上,一点儿好结果都不会有。所以,它是半跑半飞,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肚皮紧贴着草皮朝前滑翔。

励权权追肥鹅滑倒了两次,爬起来继续追。眼看着要追上那只肥鹅了,被推着小车的草坡看见了,草坡把小推车一扭,就横在励权权面前,拦住了他:“孩子啊!你别撵了,你吓着它了!它是一只安分的鹅,你追它干什么?”

因为草坡的阻拦,励权权眼看着肥鹅跑远了。那只鹅放慢了步子,一摇一摆地又开始散步了。草坡又问了励权权一句:“你为什么要撵一只鹅啊?”

励权权不理草坡,眼睛直直地盯着远去的肥鹅。“你为什么要撵一只鹅啊?”草坡见励权权不答话,就有些生气了。

励权权瞪着小眼睛问:“你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撵这只鹅吗?”

草坡说:“你说说我听听。”

励权权说:“就因为它长得像我爸!”

草坡以为自己老了,没听清励权权的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励权权没好气地大声说道:“就因为它长得像我爸!”

草坡听清了,但是不相信:“你说谁像你爸?”“那只肥鹅!”

草坡回头用眼光找到那只鹅,又回头盯着励权权说道:“孩子,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说那只鹅像你爸爸呢?这不是一个儿子说爸爸的话啊!”

励权权转身就走,还丢给草坡一句话:“我看那只肥鹅就是像我爸。”

草坡望着励权权恼火的背影,嘀咕道:“这孩子恨自己的爸爸啊!”

第二天,励权权又在街上撞上了那只无辜的肥鹅。励权权脱了衬衣,光着膀子,把衬衣张开成网,悄悄朝肥鹅逼近。但是,那只肥鹅竟然认出了励权权,脚丫子和翅膀一起动,再次逃脱了。

从那以后,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的孩子们都知道励权权最恨的是一只无名的肥鹅。“蓝瀑布”房间里的看护医生青花找到肥鹅的主人,让他不要再把肥鹅放出来,关上一些日子,因为,她看护的励权权一看见那只肥鹅,就会想起自己的爸爸,会影响励权权的心理疾病治疗。

陆强强知道这件事时,感到很吃惊。励权权会疯狂地追一只肥鹅,疯狂地认为那只肥鹅像自己的爸爸,这太不可思议了!但是,这种事的确发生了。

陆强强碰到青花时,想问问她,励权权为什么会把一只肥鹅当成自己的爸爸?他要是抓住了那只肥鹅,也就是说抓住了爸爸后,他想干什么?

青花看见陆强强盯着她看,就问他:“你有事吗?”

陆强强红着脸,不知道这话该怎么问。

青花问:“不好说吗?”

陆强强想了想,问道:“励权权真把那只肥鹅当成他爸爸了?”

青花说:“你真的想知道?”

陆强强说:“我想知道。”

青花看了看周围,对陆强强说:“来,我们坐树下说。”

在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的那棵树下,陆强强背靠着树,听青花讲励权权和他爸爸的一些事情。青花说励权权的爸爸是一个粗壮的人,对儿子励权权很粗暴,经常惩罚他,打他。励权权最忘不了的是有一次,他不小心摔碎了家里的鱼缸,爸爸把他捆在餐桌底下,让他看着自己家的一只宠物狗自由地走来走去。从那以后,励权权开始喜欢打架,打那些比他小的孩子。

听了青花的讲述,陆强强觉得自己对励权权的看法变得很复杂,对励权权不再是那种简单的讨厌了。

一连几天,励权权在草坡小镇的街上看不见那只肥鹅,心里很烦躁。很多人看见励权权沿着小镇街道挨家挨户找那只肥鹅。

青花很担心,就尾着随着励权权。结果,励权权找到了那只肥鹅,用手拍打着那家的院门。肥鹅的主人是一个脾气很不好的女人,她认出了这个追自己家白鹅的男孩子,让他离院门远一点儿。

励权权不走,两只小眼睛盯着院子里的那只肥鹅,继续用手拍打着院门,让女主人把肥鹅放出来。“我有话跟它说!”励权权冲着女主人喊。

肥鹅的女主人生气了,大着嗓门说:“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的看护医生都哪里去了?病人都跑到别人家门前胡闹来了,怎么也没人管啊?”

这时,青花跑了过来,连声对肥鹅的女主人说对不起。隔着关紧的院门,青花说:“大姐,请原谅孩子打搅你了,也搅得你的鹅不安宁。他是一个有病的孩子。励权权对自己爸爸的粗暴有一种仇恨,很多年了,都堆积在他心里,越积越厚。这孩子到我们草坡小镇的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是来治病的,我们要让他把心里的仇恨发泄出来。他心里的那种仇恨,就像是油灯里的油,点完了,就干净了……”“我懂了。你们给这种孩子治病,真的很难啊!”肥鹅的女主人感叹道。

等青花回头找励权权时,他早就没了踪影。青花连忙跑到小镇的街上去寻找励权权,正看见励权权在追撵一只胖胖的小狗,他一边追,一边厉声喊道:“等我抓住你,一定把你捆在桌子底下!……”

青花伤感地望着励权权,心里想,这个受伤的男孩子,把胖胖的动物都当成了自己的爸爸,他受到的伤害真是够深的。

豆芽女

草坡小镇的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来了一个女孩子,叫豆芽女。因为她长得比绿豆芽还小还细,像是豆芽的孩子。她在花茶悬楼档案室中登记的名字叫伍百嫱。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跟现实生活中的豆芽女毫无关系。

她住在“青草塘”房间。因为康复医院里的另一个女孩子刚刚出院,只有豆芽女一个女孩子,为了照顾她,看护医生果果就跟她同住“青草塘”。

豆芽女躺在床上躺在草坡上,都像是一根轻飘飘的豆芽儿。

她有典型的厌食症。她在四岁时,被一个芭蕾舞老师发现,视为芭蕾天才。从此,豆芽女开始了千辛万苦的芭蕾之旅。豆芽女的饮食成了全家人关注的头等大事。到了豆芽女十二岁的时候,她已经获得了很多芭蕾舞比赛的奖项,同时,她也患上了严重的厌食症。豆芽女只要闻到食物的气味,就会焦躁,就要发火,发很大很大的火。最后,她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常常晕倒在地,靠输营养液来补充体能。豆芽女的家人就放弃了芭蕾,带着豆芽女来到草坡小镇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试图唤醒豆芽女冬眠的胃口。

豆芽女真的是一根豆芽啊,她走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要靠着,坐着,躺着。风来了,她就要抓住身边的看护医生果果的胳膊,才能不被风吹倒,才能勉强朝前走。

那天,豆芽女一个人躺在草地上,脸朝着天空,她的耳边不断有虫鸣。当胖胖的陆强强那胖胖的身影挡住了照在豆芽女脸上的阳光时,豆芽女刚刚从白日梦中醒来。“你是住在‘青草塘’的豆芽女吧?”陆强强问。“你是谁?”豆芽女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立着的粗大的黑影,“你挡住了我的光线!”

陆强强闪开了身体,让阳光照在豆芽女的脸上和身上。

豆芽女闭上了眼睛。

陆强强发觉豆芽女无心跟自己聊天,就打算离去。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听见了豆芽女的一声惊叫:“啊!”

陆强强回头一看,在豆芽女细细的脖子上,落着一只黄色的大蚂蚱。豆芽女长这么大从没离开过自己生活的城市,她只认得芭蕾和舞鞋,哪里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叫蚂蚱的东西?陆强强比她来草坡小镇要早一些日子,他见识过蚂蚱。陆强强让豆芽女不要动。

豆芽女紧张地伸开两只手,黑眼球朝下压,还是看不见在她脖子上伫立不动的蚂蚱。她只感到恐惧像根绳子,把她瘦小的身体越捆越紧,让她喘不上气来。“它站在我脖子上干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蚂蚱!”陆强强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大蚂蚱。豆芽女惊魂未定地坐起身来,看着陆强强手上还在胡乱蹬着长腿的蚂蚱。

陆强强说:“它腿上的肉真多啊,如果炸熟了,肯定很香!”

豆芽女一听陆强强把蚂蚱跟吃联系在一起,就开始反胃,不住地朝外干呕。可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因为她胃里的东西根本就不多。

看着豆芽女难受的样子,陆强强有些不忍,就把手里的蚂蚱放掉了,同时也放掉了自己对美食的无限想象。

那只有着一双跳高运动员般的大长腿的蚂蚱,在草丛中跳了一下,就停在一片草叶上不动了,并回头看着豆芽女和陆强强,它也觉得奇怪:在草坡小镇的草坡上,还有不认识它蚂蚱的?

豆芽女被蚂蚱吸引住了,她对陆强强说:“大力士,你的腿要是像它那样就好了,肯定能跳得远,跳得高。你就不是只会遮挡别人的阳光了。”

陆强强心虚起来:“看在我救你的面子上,你就别提跟体育有关的事了,行吗?”

豆芽女认真地看了一眼陆强强的肥胖体形,像是明白了陆强强的心思,点了一下头。

陆强强的肚子里一阵乱叫,嘴巴也被刚才想象出的油炸蚂蚱腿刺激得满是唾液:“到吃饭时间了,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豆芽女的脸上出现了一片痛苦的云:“我有很久都没有吃饭的概念了。在家时,我要是在吃东西,爸爸和妈妈就什么事也不做了,都围在我身边,看着我吃东西。我吃东西的时候,就是爸爸和妈妈的节日。”“你们家的生活,真让我羡慕啊!我们两个刚好相反。在吃饭的问题上,如果我是你,你是我,就好了。”陆强强遗憾地说道。

豆芽女突发奇想地盯着陆强强:“你要是能背着我回去,我就吃半两米饭。”

陆强强吃力地蹲下胖胖的身子:“来吧,谁让我是大力士呢!”

豆芽女像是生活在草丛中的一条青虫,慢慢地爬上陆强强肉滚滚的背。在那一刻,她想到了大象的背。陆强强坚持着把轻如青虫的豆芽女背到了草坡小镇康复医院的餐厅里。把她放下时,陆强强身上出的汗,把背心和短裤都溻湿了。

豆芽女一点儿食欲都没有。汉满大厨师特意让豆芽女坐在陆强强的对面,让她看看陆强强是如何吃掉盘子里的食物的。显然,汉满是让陆强强进行一场吃饭的表演。

汉满站在餐桌边上,进行现场解说:“现在,我们陆强强的胃口处在极佳的状态,他刚刚流过大汗,体力消耗很大,需要食物的补充,需要大量食物的补充。豆芽女啊,陆强强现在的胃口,就是你的榜样。”说完,汉满俯身在陆强强的耳边,小声嘱咐道:“表演吃饭,是你的拿手好戏,是你的专长。今天,为了豆芽女,你要好好表现一下。”

豆芽女说道:“我都听到汉满的话了。因为你刚才背了我,我就看着你吃完这顿午饭。”

陆强强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观赏自己吃东西。他不很确定汉满的话是真是假,就看了一眼汉满。汉满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眼神。

于是,陆强强就丢掉顾虑,全力以赴地吃面前的食物了。他越吃越轻松,很快就进入了畅快而舒展的吃的自由境界了。

在豆芽女看来,陆强强的吃相,就像一只半年没有闻到腥味的饿豹。当陆强强以惊人的速度把盘子里的食物一扫而空时,她受了感染,不,是受了感动。她抬起头对汉满说:“能给我半两米饭,一根煮青菜吗?”

汉满高兴地用手里的铲子敲了一下餐桌:“我们的豆芽女要吃饭了!”

陆强强擦着嘴,很兴奋。他找到了一种成就感。豆芽女的已经失去活力的胃口,像是一个在沙漠上行走的失聪的人,在他要迷路的时候,是陆强强旺盛的胃口,把他唤醒,让他回过头来。

当豆芽女像青虫嚼树叶一样,一点点地吃着碗里的半两米饭和那根没有油星的青菜时,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孩子冷笑道:“都是神经病!”

贺羽翔放弃刷牙

这个男孩子是住在“蓝瀑布”房间里的贺羽翔,他看人看事,就一句话:“都是神经病。”一个典型的怪里怪气的人物。“蓝瀑布”的看护医生青花有一次跟贺羽翔说:“你什么时候不说‘都是神经病’时,你的病就有起色了。”

贺羽翔瞪着青花说道:“神经病啊?!”

那天,他看见陆强强背着豆芽女来到餐厅,出了一身的臭汗,又给豆芽女表演吃饭,豆芽女也吃了半两米饭,还吃了一根煮青菜后,他走到陆强强那张餐桌边上,看着陆强强和豆芽女说:“都是神经病!”

说完,贺羽翔懒散地走出餐厅,陆强强和豆芽女都看见贺羽翔脚下的鞋被踩塌了鞋帮子。他拖着两条腿去了门外的草坡上躺了下去。他一倒下去,就把脚上的两只踩得不成样子的鞋蹬掉了。

陆强强看见“蓝瀑布”的女看护青花走出餐厅大门,朝草地上的贺羽翔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跟他说着什么。青花说话时,贺羽翔没动,依旧躺着,只不过是加了一个动作,用一只脚挑起一只鞋,搭在另一只脚上,晃着,那只鞋和脚像说快板书用的竹板,敲打着,一下一下的,还很有节奏。

康复医院所有的孩子都知道,贺羽翔不修边幅,不参加康复医院组织的任何活动。他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发表意见,一旦开口说话,就是那句著名的话:“都是神经病。”最让女看护青花受不了的是,贺羽翔竟然放弃了刷牙。一个有着优越的物质条件和成长环境的孩子,自己放弃了刷牙,就等于在不久的日子里,放弃了所有的东西。

青花站在康复医院门口的草地上,思考着能改变贺羽翔现状的有效办法。结果,她想到了胖孩子陆强强。

青花去“柞树下”房间找到陆强强,对陆强强说:“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陆强强问:“为什么要用‘请’字啊?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青花说:“我正为贺羽翔不刷牙发愁呢。”

陆强强不解地问青花:“你让他刷牙他不刷吗?”“谁让他刷牙都没有用的。十几岁的孩子,刷牙重要不重要他应该很清楚。在他长到五颗牙齿时,妈妈就开始教会他刷牙了。”“你想让我教他刷牙吗?你让他刷牙他都不听,我让他刷牙就更不管用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刷牙的?”

青花听陆强强这么问,脸上就沉重起来:“我是刚刚发现的。他的牙齿本来是挺白的,最近越来越灰了,我一问‘蓝瀑布’房间的励权权,才知道贺羽翔连牙都不刷了。我们这些看护对这件事是有责任的。”“他为什么连牙都不愿意刷了?”

青花叹了一口气说:“他一点儿理想都没了。”

陆强强问道:“刷不刷牙,跟他有没有理想有关系吗?”

青花说:“这个贺羽翔,你可能想不到,他过去练过滑冰,得过全国儿童组速滑第二名;学过钢琴,拿到了钢琴十级证书;学过画画,参加全国儿童画展,得了银奖。他过去的理想太多了,他的爸爸和妈妈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他们想让贺羽翔学会更多的东西。但是,贺羽翔累了,厌倦了。他小小的年龄承受不了那样多的理想。所以,他迷路了。在他来这里之前,他的情况已经很糟了。他的爸爸和妈妈让他弹钢琴,他就摔钢琴盖,把黑白色的琴键拆下来,当成儿童积木,搭成一座小房子,指着小房子跟爸爸妈妈说:‘这是我建的监狱,我想把你们关进去,在我长大之前,我不想让你们出来!’;他的爸爸妈妈让他画画,他就把水彩涂到墙壁上,大叫道:‘房子里太闷了,我要从阳台上跳下去!’……贺羽翔真的把那么多的理想都丢掉了,找不到了。现在,我们正在帮助他找到一个东西,一个叫理想的东西。这个理想不一定是很大的,可以很小很具体,比如说,让他从想刷牙开始。”“我能帮什么忙?你说吧。”陆强强听了青花的讲述,从心里想帮助青花做点事,做什么都行。他在心里感叹,原来的贺羽翔,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男孩子啊!“装牙疼。”“装牙疼?怎么装?我装牙疼,他贺羽翔就刷牙了?”

青花说:“这叫苦肉计,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必须让他刷牙。”

陆强强说:“我明白了。”

青花说:“你装牙疼,就从今天晚餐时开始。”

陆强强说:“我用不用先给你表演一下?”

青花笑着说:“不用,我想,你肯定有过牙疼的经历,这种表演对你来说不难。”

陆强强说:“我牙疼的时候,恨不得把头朝墙上撞。”

青花马上阻止道:“用什么方法都行,就是不许用头撞墙,把头撞坏了,我可赔不起。”“那就打滚吧!”“打滚?打滚行。”

陆强强得到青花的肯定,就开始发挥想象了:“我打滚的时候,就用牙啃餐桌的腿,像狗那样啃桌腿,就更像了。”

青花捂着嘴笑道:“你们真的是一群很可爱的孩子。”

晚餐时,陆强强故意晚去了一会儿,等着贺羽翔先去餐厅。平时,一天三顿饭,陆强强总是第一个闯进餐厅,第一个端着饭菜坐下吃。

陆强强在窗外看见贺羽翔坐在餐厅里开始吃饭,才走进去,饭菜刚刚端在手上,他就把菜盆掉在地上,摔得很响。然后,陆强强捂着嘴巴滚倒在地,大叫:“我的牙啊!我的牙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餐厅里的孩子们都惊恐地望着在地上打滚的陆强强,忘记了吃饭。陆强强按照原定计划开始朝一张餐桌前滚去,当他抓住桌腿,张嘴准备啃咬时,青花跑过去,扳住陆强强的头,不让他的嘴啃咬桌腿。大家都拿着筷子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陆强强的牙为什么这么疼啊?

只有贺羽翔依然安坐在餐桌旁,他一边吃,一边问:“胖子怎么了?牙疼就能疼成这个样子?神经病啊?看他疼得那样,像是脑袋要掉了。”

陆强强玩了命地要啃咬桌腿,青花就抱住陆强强大声说:“我看看你的牙,你是不是不刷牙?离开爸爸妈妈,没有他们的提醒,你就忘了刷牙了?……”

陆强强故意愣了一下,然后痛苦地说:“我是有好几天不刷牙了……”“看看吧,这就是不刷牙的好处!起来,先把牙刷了,养成好习惯。想疼死,就继续不刷牙……”青花大声说着,表面上是对陆强强说的,其实是说给贺羽翔听的。

青花看见贺羽翔开始发呆,知道陆强强的苦肉计起作用了。青花把嘴凑近陆强强的耳边说道:“贺羽翔有反应了。”

一听说贺羽翔有反应了,陆强强便闹得轻了。他自己站起来,两只手捂着嘴,坐在餐桌边上,“哎哟哎哟”不停地哼哼唧唧。汉满厨师从厨房里出来,问青花:“陆强强怎么了?牙疼?还能吃硬东西吗?要不要我给他做一碗刀削面啊?”

青花忙说:“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了。他就是好几天不刷牙,蛀虫爬出来咬他的牙神经了。”

青花回头看了一眼贺羽翔,见贺羽翔用手指头在抠自己的牙,像是在摸一摸自己的牙齿里有没有蛀虫。

当天晚上,青花观察到贺羽翔端着牙缸,拿着牙刷和牙膏进了洗漱间,很长时间没出来。青花偷偷笑起来,然后去了“柞树下”,跟陆强强说:“贺羽翔躲在洗漱间里刷牙呢,刷了有半个钟头了还不出来。”

陆强强担心地说:“刷了这么长时间,别把牙刷掉了!”

青花兴奋地说:“不会的。看来,贺羽翔还是一个有救的孩子,不像他爸爸妈妈说的那样糟糕。他现在已经想刷牙了。这是一个多了不起的开始啊!”

陆强强说:“他开始刷牙就有救了,他要是天天想洗澡,不用臭脚丫子臭别人,那就是一个正常人了。”

青花苦着脸说:“唉!他来到草坡,就没洗过澡!”

任真

住在“蓝瀑布”房间里的任真,是个有说谎癖的孩子。他的家人把他送到草坡小镇儿童心理疾病康复医院的时候,青花曾经详细咨询过任真的家长,问他们,任真的撒谎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任真的家长回答不出来,当他们和学校的老师发现任真有爱撒谎的毛病时,任真已经拿撒谎当饭吃了。

在“蓝瀑布”房间里,励权权经常把任真当撒气筒,找他的茬儿,然后激化冲突,找到一个动手打他的理由。结果是,励权权越想揍任真,任真就越撒谎;任真越撒谎,励权权就打他打得越狠。“蓝瀑布”的看护青花跟励权权谈过很多次话,告诉他,要是再动手打任真,就让他一个人单独住一间房,再想打人,可就没人可打了,只能用拳头砸墙壁。

励权权一听,心里就慌了,手开始奇痒,有了一种恐惧。如果没人可打,他怎么受得了啊!于是,他就老实了两天。两天之后,励权权又找理由打了任真一顿。

青花知道后,生气地赶到“蓝瀑布”,把励权权从床上叫起来,让他收拾自己的东西。励权权问:“都这么晚了,收拾东西做什么?”“搬家。”“谁搬家?”励权权问。“你!”“朝哪儿搬?”其实,励权权在问这句话时,心里已经明白了青花的意思,朝哪里搬,他自己也十分清楚。“朝哪儿搬?‘刺菜屋’早就等你去了,那儿已经有两个月没人住了,你去正好。独自享用一间屋子,你是皇帝,你是总统,你是司令,你想砸墙就砸墙,不想从门进就从窗户进,嫌窗户小,你可以把窗户拆了……”青花一边收拾励权权的东西,一边说着气话。

励权权当真了,扑上自己的床,压住自己的被褥,不让青花收拾:“我不去!我不去‘刺菜屋’!我就住在‘蓝瀑布’!哪里也不去!”

青花见状,住了手,对屋里的其他两个人说道:“同意让励权权搬出‘蓝瀑布’的,请举手!”

任真很快举了手。

励权权说:“任真举手不算。”

青花问道:“他举手为什么不算?”“他是假举手。他爱撒谎。”励权权强词夺理。

任真高举着手不放下。

青花问贺羽翔:“你呢?”

贺羽翔闭着眼睛说道:“别问我,励权权搬不搬出去,跟我没关系。”“你弃权了?”任真说道。“弃权。”贺羽翔把身体转过去,不再理睬屋里的人。

青花说道:“让你们举手表决,贺羽翔弃权了,一比一。现在,我要是举手,结果就是二比一,你励权权就必须搬走了!”

励权权到了现在,还没忘记自己高高在上的权利,他从床上抬起头来指着任真说道:“他要是不再说谎,我就不再动手打他了。”

青花对励权权的话很反感,这是他一贯的态度,他就是这种品性。所以,青花不想再进行举手表决了,继续收拾励权权的行李:“现在你必须搬走!我不想再说废话了。”

看见青花真的要将自己弄到“刺菜屋”,励权权也真的急了:“好了好了,我不动手打他了,就是任真撒谎,把强盗说成是天使,我也不动手打他了!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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