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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8 04:3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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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牧雨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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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可心的非常夏日

白马可心的非常夏日试读:

代序 孩子的高度就是国家未来的高度

〇李牧雨5·12汶川大地震离我们近十年了。十年,短暂而又漫长。就是当年重灾区汉旺镇罗汉寺刚刚出生的那108个罗汉娃,到今年也快十岁了,上小学三年级了。十年前,作为一个生活在成都的地震亲历者,2008年6月初,在第一批次第一时间进入灾区采访和参与救援后,回到单位,坐在办公桌前,望着堆积如山的采访资料和各种新闻报道,止不住泪水长流。仅仅用了一个月时间,也就是2008年6月底,在一种难以遏制的激情和亢奋之中,我在春熙路的一家街头咖啡馆里,写出了这本长达14万字的长篇儿童小说《白马可心的非常夏日》。至今想来,我觉得那不是我写的,而是从空中伸出来一双大手,握住我的手,写下了这所有的文字。这些文字,大多浸着泪水一起流出。当时一家著名媒体曾打出一个响亮的标题:“汶川大地震,震出一个新中国”。这句话对于那些在地震中失去亲人和家园的幸存者来说,对于整个2008年5月都奋斗在抗震救灾第一线的所有中国人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安慰,也是一个划时代的价值判断。这种崭新的时代印记,被当时的无数诗文、新闻特写、影视镜头记录了下来;而其中尤其激动我的,促使我第一时间拿起笔来的,却是那些在地震中和地震后表现出惊人的牺牲精神和勇敢承担精神的孩子们。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一种新的时代精神在生长,在崛起。有的孩子在地震中用自己弱小的身躯为别人撑起了生的希望;有的孩子积极参与救援,表现出了超乎年龄的成熟与担当;有的孩子热心抚慰从灾区撤离到城里的受灾同学,用自己的爱与善良为他们重建希望、重建心灵的安全与幸福。面对灾难,中国人选择了坚强,而人群中最柔软、最脆弱的一群——孩子们,也选择了坚强。不论是身处灾区、正遭受着无尽创痛的孩子们,还是次灾区或非灾区的孩子们,都呈现出惊人的勇敢和坚定,表现出动人的利他精神和善良品性。他们身上体现出来的,是中华民族最可宝贵的崇高力量。灾难中的孩子需要救援,灾难过后,受伤的孩子们的心灵更需要抚慰与救助。我们欣慰地看到,无论是孩子或大人,无论是社会或学校,人们都在尽自己的努力想使孩子们尽快恢复心灵的安宁、生活的平静。震灾很快会过去,激情也会很快过去,但是,我们不应该忘记那些在非常时期呈现出来非常震撼人心的力量,那是来源于我们内心的伟大品质。所以,让我们把崇高的敬意和无尽的爱心,献给那些在地震中爆发出巨大精神力量的孩子们。有人说,如果你想了解孩子,你得蹲下身来,降低自己的高度,采取与他们相同的角度看世界,这样你才会真正了解他们。但是,在这次大灾难面前,大人们发现,不是我们要蹲下身去,而是要站起来,尽量地踮起脚尖,仰起头来,仰望我们的孩子,仰望他们在灾难面前用精神构筑起来的万里长城,仰望我们的未来。孩子的高度,就是我们国家未来的高度。有这样的孩子,有这样的新一代,国家幸甚,民族幸甚。

引子

那一刻,上帝蒙上了自己的眼睛。那一刻,所有的神灵都闭紧了颤抖的嘴唇。那一刻,地球,这位人类的母亲,突然变脸,瞬间变得无比狰狞、可怖,和狂暴的死神一起,肆意地撕扯着她的儿女,恶毒地折磨着她怀抱里的生灵。2008年5月12日下午2时28分,这个将被铭刻在人类记忆之中、每一个中国人记忆之中的特殊时刻,在毫无防备之时突然降临。那一刻,震惊世界的四川汶川大地震爆发。汶川大地震,改变了山河,改变了大地。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总有一些人和事,是震不垮的。那一天,灾难突然降临,从那天起,我们在一起,生死不离。

第一章 灾难降临

一直到很多天、很多天之后,白马可心才像从睡梦中苏醒一样,渐渐地回忆起在地震之前的情景。要是时光能凝固在那一刻之前,那该多好啊!从那以后,白马可心就时不时地冒出一种想法:回到从前。从前——真是一个好名词。从前——那是最美好的时光。5月12日之后,白马可心变得无比热爱这个词语。从前的日子,是多么幸福!在那之前,在如花似锦的五月,作为成都市银杏小学五(1)班的一个小学生,白马可心像所有平常的日子一样,过着小猪、小鱼一样快乐的生活。在那之前,五(1)班永远那么吵吵闹闹,蓝老师永远那么笑眯眯的,林吉文还是那么多嘴多舌,张浩然永远没心没肺,副班长赵志远正在讲台上写下没有完成作业的同学的名字,班长刘瑞雪又恼火又疲惫地一排一排地催交着数学作业本……还记得那一天,下午两点二十五分,预备铃已经响过了,教室里还是乱哄哄的,很多人还在不安分地窜来窜去。司马仪和楚毅然正在玩一种叫作“我猜,我猜,我猜猜”的游戏。猴精一样的司马仪老是耍赖,好脾气的楚毅然就不断地猜下去、猜下去,猜错了,就得喝水。他杯子里的水都快喝光了,肚子慢慢地鼓起来。司马仪望着他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地喝水,一脸坏笑。这时候,往往出来打抱不平的副班长赵志远现在却在讲台上,没有人来制止司马仪。可怜的楚毅然只好不断地喝下去。白马可心的数学作业还没有做完,正伏在桌上紧赶慢赶地写着,她一边瞟着刘瑞雪,生怕他很快就收到自己这儿,一边嘴里不停地抱怨着代老师:“布置那么多作业,手都写僵了!可恶的数学作业!可恶的代老师!”可惜,代老师根本听不到她的嘀咕。她的同桌张浩然刚弄到一款新的电子游戏,正在眉飞色舞地向特别爱说话的林吉文推荐:“这款游戏是本年度最好玩、最有趣的东东!我告诉你,那设计师简直不是人……”林吉文睁大眼睛。“是天才!我的天,不光是我,我们家里所有人都在打!连我老舅都迷上了!我老舅那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吧,那可是全天下最挑剔的人!他刚从国外回来,什么东西没玩过?什么世面没见过?可是人家也爱玩!真是太好玩了!太刺激了!”林吉文神往地望着他一张一闭的大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真的?张浩然你真行,总能弄到这么好的游戏!你是我们五(1)班第一牛人!对了,难不难学呀?”“这有什么难的,我教你,你跟着我练两天就成了,包你一天之内打通三关!”林吉文忧心忡忡:“那,你不会收学费吧?”张浩然斜了他一眼:“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吗?”“那你也不能太狠心,我这个月的零花钱都用光了。我妈说,如果再向她要,她会扒掉我的皮。”“没关系,下个月你妈又会给你零花钱了。”“下个月也不成啊,我还要还王童童的钱呢。”林吉文心虚地望了望后排的王童童,“那天她借钱给我买冰激凌,我还没还她呢。我不想再天天躲着她走了。”“你怎么跟清政府似的,欠一屁股债。好吧,好吧,瞧在你热情好学的份儿上,这次我就免费提供,免费教你!”“哇!”林吉文叫起来,“真的?张浩然你太好了!你比我妈还好!比我外婆还好!”“我可不想当你妈,更不想当你外婆,要当就当狼外婆……”张浩然正说着,蓝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走了进来,边走边说:“上课了上课了,怎么还在闹?各就各位!”林吉文赶紧拉住张浩然的手:“那你一定记住明天给我带来哦,千万别忘了!”“我要忘记了我是小狗!”张浩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正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座椅一阵摇晃,晃得他有点儿头晕眼花,他大叫起来,“我会带给你的,你别摇我!”林吉文放开手,有些站立不稳:“我没摇你呀,是你在摇我!”“我没摇!我要摇你我是——哎呀,不好,地震了!”张浩然突然大喊一声,教室里先是静了一秒钟,接着,所有的同学都大叫起来,所有人的喊叫都那么惊恐、那么仓促。白马可心也感到地下一阵剧烈的颤抖,教室像跳桑巴舞一样扭起来,门窗发出嘎嘎吱吱的叫声,灰尘不断地掉落。天空变形了!大地快裂开了!蓝老师扶住门框大叫一声:“怎么回事?地震?!天哪,地震了,同学们,不要慌,快,赶快出教室!快呀!”所有人向教室外面蜂拥而出。前排两个精瘦的男生夏无忌和马跃进最先反应过来,箭一般窜出了教室,女孩子们不再叽叽喳喳,跑得比风还快。白马可心的前面是胖得像座小山似的马波动,他艰难地移动着身子,像面墙一样堵在前面,白马可心挤不过去,她急得快死掉了。时间长得不可思议,时间好像停顿了!大地晃动得更厉害了,头上的天花板仿佛马上就要掉落下来,楼梯抖动着,要不是扶住扶手,白马可心早就跌倒在地了。五层高的教学楼乱晃着发出撕裂般的声音。这时候她大脑里什么都没有,只想快点、快点,再快点!快点儿逃离这可怕的地方!蓝老师用手撑着门框,仿佛想给孩子们撑起一个安全的拱门,让大家快速通过。她大声叫着:“快,快出去!快!到操场上去!离开教室,越远越好!越远越好!”地面仿佛变成了海面,软绵绵的,摇晃着、颤动着,人踩在上面像踩在大海中的小船上一样,找不到支撑点,找不到着力点。王童童吓得差点哭出来,张浩然赶紧扶住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三楼,震动还没有结束,王童童绝望地哭起来:“我要死了!我走不动!张浩然,等等我,求求你别丢下我!求求你!”张浩然大声说:“不会,我不会丢下你!”“快走呀!你们还磨蹭什么?”刘瑞雪经过他们的时候,大声叫着。王童童吓哭了。张浩然一把拉住她:“哭什么,快走!我们不会死!快结束了,马上就停了,走,快走!”王童童哭泣着,双腿发软,张浩然见事情不对,干脆架住她连滚带爬地跑了下去。楚毅然跑到三楼,突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转身就向楼上跑去,三楼和四楼的班级全都冲了出来,像洪水一样把他卷裹着往后退,他奋力拨拉着,向前费力地挤上去,急得大叫:“我要上去!让开,让我上去!”一个男老师大声喝着:“那个男生干什么?哪个班的?快下去!快!你疯了!还上来干什么?”楚毅然死死抓住楼梯栏杆,以免再被人流冲下去,他带着哭音喊叫着:“我妹妹!我妹妹还在教室里!我妹妹!”他扯开嗓子叫起来:“楚嫣然!楚嫣然!你在哪儿?”他奋不顾身地又冲上楼去,大楼仍在没完没了地晃动,他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楼梯上,几个逃命的男生差点踩到了他。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回答:“哥哥!我在这儿!哥哥!楚嫣然在这儿!”一双汗涔涔的小手塞到他手里,楚毅然又哭又笑:“你在这儿!你在这儿!你没事!快,快走!”楚毅然牵着妹妹的手,两个人汇在人流里往外跑,楚嫣然的辫子都散了,满头是汗。楚毅然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怕一松开,妹妹就不见了。那男老师还在楼上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巡视着:“还有人吗?所有人都撤走了吗?还有没有人?有人就快出来!地震了,快到操场上!”他喊遍了每一个教室,确实没有人了,这才和其他老师一起跑了出来。事后白马可心才知道,即使就在这种危急万分的时刻,还是有人不以为然——先是慢腾腾地收拾书包,再慢腾腾地走到门边,最后一个慢腾腾地从蓝老师的护卫之下走出教室,再从容不迫地走下楼梯。他就是五(1)班号称“忍者神龟”的归亮亮。看着他那么不怕死不要命的从容样儿,蓝老师恨不得用书本照他脑袋上来上那么两下。后来赵志远问归亮亮:“你真那么不怕死?”归亮亮看了她一眼:“我连考试都不怕,还怕死?”白马可心跌跌撞撞地跑下教学楼,终于,他们下到了一楼,终于,他们跑到了操场上!终于,所有的人都下来了!所有的人都安全地撤离了教室。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大地停止了摇晃。她喘着气,扶着胀得很痛的小胸口,看见大家都跑了出来,除了那些什么事都不懂的学前班的小孩子茫然地站在那儿,每个人都惊慌失措,每个人都面色苍白,几个一年级的小女生哭了起来。大家望着吓得变脸变色的彼此,再回头去望刚才还摇晃不已的教学楼,每个人眼里都充满了惊疑和恐惧。王童童一直捂住耳朵,不敢抬头去看教室。张浩然站在她旁边,叉着腰,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张驰像个傻瓜一样张大着嘴,好像还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司马仪紧紧握住赵志远的手,脸色发白。赵志远被捏痛了,拍了他一下,他才赶紧松开。白马可心看见黄校长、马校长也跑了出来,所有的老师都跑了出来,学校的厨师、校工、保安都聚在操场里,大家甚至都没有交谈,而是默不作声地站着,仿佛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现在的处境。白马可心惊讶地发现,原来大人们也怕成那样!地震了!有人梦呓般地说。地震了,天摇地动,风云变色。地震了,大自然突然不再像课本里描述的那样有趣,那样神奇,而是变得狰狞而陌生。好可怕啊!王童童喃喃地说。白马可心站在那儿,木木的,呆呆的,像一片风中的树叶那样哆嗦着。这是白马可心生平第一次领教了大地可怖的力量,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失去生命的恐惧。那时候,她还完全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将会怎样深刻地影响到她和家人,以及每一个四川人、每一个中国人的生活。灾难降临了。

第二章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蓝老师第一个打开了手机。她想给当警察的丈夫打个电话。每一个老师都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手机。但是,在那一瞬间,他们惊讶地发现:没有一个人的电话能打出去!电话网络好像坏掉了!所有的电话都打不通,屏幕上显示不是“网络繁忙”,就是“连接错误”!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震中在哪儿,震级有多高,也不知道其他人安不安全,地震带来的损失到底大不大——这一切的一切,因为电话不通而变得更加充满危险的悬念。白马可心看到老师们都面色凝重,大家都在不安地议论着,把电话拨了又拨。巨大的成都突然变成了一座孤岛。事态似乎变得越来越严重。大地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抖动,有老师叫起来:又震了!操场上近千名孩子叫成一团。黄校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了一个麦克风,站在摇摇晃晃的操场上大声喊着:“各班老师照顾好各班的同学,注意安全!请同学们远离建筑物!远离建筑物!老师们,把孩子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尽量带到安全的地方!”一年级和学前班的孩子们又惊叫起来,几个胆小的孩子扑到老师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们,老师们像鸡妈妈一样护住大家的头脸,不住地安慰。白马可心和一群同学紧紧地抱住校园里的那棵古老的泡桐树,闭着眼睛,让那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剧烈的颤动碾压着自己的身体和心灵,他们不知道那颤动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林吉文左手抱着大树,右手乱七八糟地在胸口上画着十字:“上帝啊,行了呀,你累不累呀,歇歇吧!求求你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上帝呀!菩萨呀,阿门……”大地发疯般抖动了一阵,又恢复了平静。林吉文还没有停止他对所有神灵的祷告。等张浩然睁开眼睛,他看到的是赵志远正在把自己的纸巾掏出来分发给大家,让同学们擦去一头一脸的灰尘和汗水。张浩然钦佩地望着她,心里嘀咕着:到底是副班长,人家怎么就不怕呢?张驰一刻都不敢松开身边那棵救命的泡桐树,没有接赵志远递过来的纸巾,喃喃地说:“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家!我想回家!”赵志远拍拍他:“你省省吧,家里更不安全!”张驰绝望地喘着气:“那我能去哪儿?反正我不想在这里!告诉我哪里最安全?”“你问我,我问谁?”赵志远再拍了他一下,“瞧你那小样儿,振作起来,像个男人。”“我不要当男人,我要离开这儿!”张驰几乎要耍赖了。归亮亮走了过来,定定地望着张驰,把他的头扶正,就那么盯着:“看着我的眼睛,看着它,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张驰哆嗦着:“我什么也没看见。”“那就对了。”归亮亮说完,放开他走到一边,奇怪的是,经归亮亮这么一弄,张驰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不那么紧张了。天空越来越阴沉,地面不时有一阵或大或小的余震。渐渐地,人群里骚乱起来,低年级的孩子有的开始哭着喊妈妈,叫爸爸。白马可心听到一个学前班的小男生正在跟他的班主任讲话:“吴老师,我要回家!爸爸,我要回家!”那吴老师拍了他一下:“叫什么叫?等一会儿放学了我们再回去!现在还有那么多同学呢!爸爸不能走!”那小男孩哭起来:“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妈妈来接我回家!”“家里也地震了,你回去干什么?”“那我去隔壁王阿姨家!”“你以为王阿姨家就没地震?”他爸爸没好气地瞪着他。小男孩噎了一下,抬起头:“爸爸,地震每一家都会去吗?”吴老师叹了口气:“地震每一家都去,儿子,地震是个讨厌的家伙,乱串门儿,不过,它很快就会离开的,别怕。”白马可心的心里也急得像着火了一样,大地震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爸爸妈妈怎么样了?他们安全吗?他们现在在哪儿?黄校长和几个副校长商量了一下,果断命令:“给所有家长打电话,发信息,请他们来接孩子!没有家长来接的,班主任、科任老师一定要照看好每一个孩子,绝对不能出什么问题!安全第一!”可是,电话还是不通。渐渐地,有家长出现在校门口,多半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也是一脸惊惶,每一个飞奔进来的人都像见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又亲又吻,然后很快地离开了。一个年轻得令人生疑的婆婆跑了过来,拉着学前班的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就走,小男孩儿却很兴奋:“奶奶,别忙,我带你去看地震!”他奶奶没好气:“看什么地震?快回家!”“不嘛,不嘛,你来看!你来看呀奶奶,地震!”小男孩儿硬把奶奶拖到一楼他们班的教室面前,指着墙壁说:“你看,裂缝!好大的,奶奶,看见了吧?就刚才地震弄的!壮观吧?二班的墙上就没有,只有我们班才有!”奶奶啪地给了他屁股一下:“还壮观呢,快走!回家!”小男孩儿被拖出了校门。操场上的孩子越来越少。正在这时,黄校长打通了一个电话,朋友在电话里语气急促地告诉她:是汶川!四川省阿坝州的汶川县发生了强烈地震,震级7.8!破坏性极大!移动、联通的地面基站受到了严重损毁,所以电话打不通了!只有电信和小灵通还行!黄校长失声叫起来:“汶川?老天爷,那离成都很近啊!”“我知道,直线距离不到100公里!”喜欢旅游的蓝老师叫起来,“简直就是在我们隔壁!怪不得震感那么强烈!”“赶紧疏散学生吧!”黄校长忧心忡忡,“7.8级,太可怕了!唐山地震才7.6呢。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震区的情况一定很严重!”这时,蓝老师的电话响了,是她的警察丈夫打来的:“出事了!出大事了!都江堰!现在只知道都江堰的情况很不好,我得进去!我们局里所有人都进去,先救人要紧!现在那里肯定是房倒屋塌,非常严重!一定有不少人在等着救护,我不能来接你了,你和毛毛自己回家吧,记住,注意安全,有我在,不要怕!”蓝老师握住电话的手在颤抖,下意识地瞅瞅身边的女儿毛毛。正读二年级的毛毛显然等得不耐烦了,拿出语文书,趴在塑胶跑道上开始做作业。这时,归亮亮走到蓝老师身边,手里拿着语文书。蓝老师不解其意地望着他,归亮亮说:“老师,你还怕吗?”蓝老师摇了摇头。“那我背第三十课吧,你不是说先背完的前十名有奖吗?”归亮亮认真地望着蓝老师。蓝老师差点儿背过气去,瞪着眼望了他半天,但还是拿过书来:“背吧!”张浩然当武警的爸爸开着一辆车出现在校门口,张浩然飞快地跑过去:“爸爸!”那位剽悍的军官爸爸显然不想过多流露自己的感情,打开车门让儿子钻进去,只对蓝老师简单打个招呼就转头对儿子说:“快上车,我先送你回家!”“妈妈呢?妈妈在哪儿?”张浩然大声问。“你妈在医院,地震了,我还没有联系上她!”“妈妈好吗?她没事吧?”“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回家?”“不会!你妈是护士长,她不可能这时候回家!”张浩然不作声了。校园里,白马可心张望着门口,爸爸妈妈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她越来越着急,妈妈,你在哪儿?爸爸,你还安全吗?早上妈妈去上班,爸爸去乐山市开会,如果爸爸一时赶不回来,那妈妈会来接自己的呀!怎么现在还没有她的影子?生活一下子被打乱了,每一分钟都变得那么漫长。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她已经一个人挨了三个小时了!白马可心紧张得想哭,但是,看看周围的老师和同学,再看看镇定自若地坐在一边看书的几个同学,她终于没有哭出来。旁边,赵志远终于借用代老师的小灵通给爸爸打通了电话,还没有开口,一向乐观坚强的赵志远一下子支持不住了,声音里带着哭腔:“爸爸!爸爸,你在哪里?你没事吧?你快来接我呀!”“我没事,志远,好孩子,地震了,爸爸现在要去灾区,你自己回家好吗?”“可是……”“没关系,爸爸知道你能一个人回去,你一向很坚强的,爸爸相信你!爸爸虽然是报社的总编,但是,我首先是一个新闻记者,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得第一时间赶到第一现场,你能理解的对不对?”赵志远捂住电话,没有说话。“爸爸快出发了,好,你自己回家,别害怕!有事给妈妈打电话!爸爸走了!”赵志远终于哭了:“爸爸!”蓝老师抱住她的肩膀,拍拍她的头:“没关系,老师带你回家!”白马可心用头抵住她的头:“你跟我回家!一会儿我妈妈来接我,我们一起回家!”这边,王童童的小灵通也响了,那边传来小舅舅急促的声音:“童童,你没事吧?”王童童得到救命索一样死死抓住电话:“舅舅,舅舅,你在哪儿?我没事,快来接我!”“对不起童童,很抱歉,舅舅不能来接你了,舅舅现在正在赶往去都江堰的路上!地震了,那里有大量的伤员,舅舅得去接伤员!舅舅是出租车司机,路熟!好多司机叔叔都赶过去了!舅舅不能不去!乖乖,舅舅不能来接你,舅妈会来接你的,等一会儿就来,你放心!千万别害怕!”王童童大声说:“舅舅,我不怕!我一点儿都不怕!”王童童挂断了电话,紧紧咬着嘴唇,眼里涌上了泪水。蓝老师无声地把她拥到怀里。王童童抬起头,望着蓝老师:“老师,我舅舅去都江堰了,他说他要去救伤员,那么多的人都去救伤员,老师,现在我一点儿都不害怕了!”蓝老师把三个孩子搂紧一些:“不怕,我们都不怕!”赵志远的同桌张驰蹲在地上,把自己的开水杯子倒过来放着。林吉文走过去:“你干吗?”“我要做一个‘张氏测震仪’,看看还有没有地震。”“这东西管用?”“当然管用。瓶子一倒,我立马就跑。”“拉倒吧,等你的瓶子倒了,我们也倒了。”“狗日的地震!还有完没完了!”张驰站起来茫然地用手搭成凉棚,往天空中望着,似乎想寻找老天爷给个答案。“就是地震,你也不能说脏话呀!”林吉文捅捅他的胳膊,“小心叫蓝老师听见。”“什么脏话,我现在还想打人呢!”张驰瞪着眼睛说。林吉文叹了口气:“唉,我妈什么时候才来接我哟!”不过,还是有不怕震的人,一些男生就在操场里追逐着打打闹闹。显然,突然不上课了,他们很开心。白马可心试着给小姨打电话,还好,终于拨通了,小姨和小姨父都在飞驶的车上。白马可心大声说:“妈妈没来,爸爸也没来,小姨,你在哪里呀?”“可心,没事,妈妈一会儿就会来接你的,再耐心等一会儿!可心,从现在起,你要勇敢,明白吗?勇敢!像王二小那样,像圣斗士那样!要勇敢!别害怕!有老师在,他们会照顾好你的,小姨和小姨父也要到灾区去接人,顾不上你了,有那么多受伤的人,他们在等着我们,他们更需要帮助,听明白了吗?你没事,你再等等妈妈,好吗?”小姨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非常郑重、急迫。白马可心哽咽着:“好吧,小姨……”挂断了电话,白马可心觉得自己的心在膨胀,在充盈,她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大人们都在往那儿赶,警察、记者、医生、出租车司机,还有小姨那样的普通人……他们都在急迫地做着一件事:去灾区!快点去灾区!去尽力!去抢险!去救人!大人们身上传递过来的力量鼓舞着她,激励着她,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在她小小的胸腔里面冲撞,那种感觉是那么新奇,那么巨大,她不再那么慌乱了:要勇敢!要像王二小那样!像圣斗士那样!小姨说的!白马可心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勇敢,原来勇敢两个字是那么神奇,它可以使人浑身充满力量!充满信心!她抬起头来,像王童童那样,真的不怕了。正在这时,妈妈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她什么都没带,脸色苍白,她飞奔过来:“可心!白马可心!”白马可心扑过去:“妈妈!”“对不起,妈妈来晚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妈妈把白马可心搂在怀里,不住拍着她的背。“蓝老师,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妈妈抱歉地望着蓝老师。“没事,”蓝老师说,“孩子没出事,安全就好。”妈妈看了看赵志远:“志远,你爸爸妈妈没来接你吗?”“爸爸去都江堰采访了,妈妈没联系上!”“那你跟阿姨回家,好不好?”“好!”赵志远很爽快地答应了。白马可心牵着赵志远的手,两个人的手握得那么紧。回家的路上,爸爸也联系上了,他正从乐山赶回来。白马可心望着道路两旁,街道上、街心花园里,到处都是或站或走的数不清的市民。人们茫然而困惑,脸上仍有余悸。余震不断,没有人敢再回到家里。这一夜,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成都,这座本来是让人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第一次使人惶惶不安。黄昏的锦江上,仍旧有白鹭在优雅地飞来飞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鸟儿就是鸟儿,它们永远不知道人类正在遭受的苦难。望着那些不敢回家的人们,白马可心的心里酸酸的,胀胀的。赵志远紧挨在她身边,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第三章 不眠之夜

才到小区门口,见一大堆人散坐在那儿,都是些邻居,大家都不愿回家。“怎么,你们还敢上楼去?”保安竭力阻止妈妈,“白老师,还有余震,上面太危险了,你最好不要上去!”“对呀,楼还在晃呀!”一个老婆婆说,“洪湖水,浪打浪呀,受不了!受不了啦!”“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我在成都活了九十多岁了,从来没有碰到过那么大的地震,邪了门儿了!”一个老爷爷喘着气说。“孩子,别上去了,命要紧呀!”老婆婆把妈妈拉住。“就是逃难,我也总得去拿点东西吧!”妈妈无可奈何地摊摊手。白马可心和赵志远也觉得没那么可怕,跟着妈妈回到六楼的家里,大家这才看清楚地震带来的灾难后果:书房里一片狼藉,书柜背与墙壁扯裂,高层的书倒出来散落一地,古董架上的几只仿古花瓶、福禄大葫芦摔得粉碎,大理石花瓶倒在地上,连白马可心最心爱的紫色风铃、玻璃宫灯也摔坏了。还好,房子很结实,没有裂缝。站在屋子中央,妈妈叹息着:“我们成都都成了这样,可想而知灾区就更可怕了!”一阵余震袭来,屋子又簌簌抖个不停,看样子家里是不能住了,妈妈拿上两个小枕头、两条小被子、水和食物,赶紧带着白马可心和赵志远撤离。“不知道你外公外婆怎么样了,他们住在十八楼,肯定更吓得不轻,赶紧去看看吧!”妈妈开着车带着两个孩子赶到外公外婆家,才到院子门口,就见小花园里坐满了人,外公外婆静静地坐在那儿,外公在看报,外婆在发愣,怀里抱着她的宝贝狗白二毛。不过,两个人看上去都很安详。白二毛看见白马可心,跳过来扑到她脚下咬她的裤管。白马可心没空理它,跑到外公外婆面前:“外公,外婆!”“爸,妈,你们怎么样?对不起,我来晚了!”妈妈一脸惊慌地跑过去。“不着急,不着急。”外公放下报纸安慰她们,“我们没事,没事,你看,这不好好的?”外婆也笑着说:“地震嘛,也就一会儿的事,震完了就完了,不会像其他事情,没完没了。没什么的,只要没震垮就没事儿。”看到两个老人淡定自然的样子,妈妈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今天晚上怎么办?你们不能回去了,”妈妈说,“我们到公园里去凑合一晚上吧!”“那哪成啊,你爸爸的关节可受不了。”外婆说,“没事啦,我们回去睡觉去。”“妈,你还能回去?”妈妈叫起来,“你们住十八楼,晃起来像荷兰大风车,不行不行!”“你爸你妈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什么风浪没经过?不怕。”“那不行!跟我们去公园!”白马可心拉着外公,紧张得想哭,好像他们马上就要到楼上去,“外公,听话啦!”外公看看外婆,外婆再看看白马可心,见她一脸惊慌,只好说:“那行吧!我们不回家了。”那一夜,白马可心一家人和成都市成千上万的市民一起,在公园里、锦江边、郊外田野里,或睡在车上,或躺在帐篷里,度过了一个不寻常的夜晚。爸爸终于从乐山赶回来了,在公园里找到了家人。白马可心扑到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前,像小狗那样不停地嗅着,嘴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爸爸身上的爽须水和汗味儿混合在一起,这味儿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白马可心贴着爸爸的胸膛,闭上眼睛。爸爸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了,我们安全啦,没事了!”白马可心不说话,就那么紧紧地贴着。“爸爸回来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在一起,这不很好吗?”爸爸说。赵志远羡慕地望着白马可心父女俩。她的爸爸现在在灾区,继母回家照顾她幼小的孩子去了,而亲生妈妈呢,此刻不知道远在欧洲哪个国家。赵志远想哭,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去。白马可心妈妈车子里的收音机一直开着,很多人围过来专注地收听。成都几个广播电台、四川省电台四个频率都在不断地、急促地向市民们播报着灾区的最新消息,不断刷新的伤亡数目、不断刷新的楼房倒塌、不断刷新的道路损毁状况……灾情越来越惨重,援救人员越来越多,无数的警车、消防车、120急救车、私家车、出租车飞驶灾区,市政府派出警车向不敢回家留守在街头、公园的市民发布地震一号公告、二号公告……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震后四个小时之内赶赴成都,并马上火速赶到震区都江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晚上十点钟左右,市区的部分电话终于能打通了,但震区仍然是音信全无。赵志远没能联系上爸爸,眼睛里慢慢地涌上泪水。白马可心的妈妈把她搂在怀里:“没事,志远,你爸爸是去灾区采访,他会很安全的,你放心!”“阿姨,我爸爸会回来吗?”“当然会!一定会的!”那天晚上,白马可心和赵志远一起从电台里收听到了灾区的情况,有数千人死亡,无数的房屋倒塌,伤亡最惨重的地方是映秀、汶川、青川、绵竹、北川等地,无数的中小学教学楼倒塌,无数的中小学生、幼儿园小朋友被埋在废墟里……她们不能再听下去了,两个人抱在一起,浑身发冷,白马可心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咯打起抖来。外婆越听越难受:“我活了那么多年了,除了过去的战争年代,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悲惨的事!几千人,几秒钟的时间,说没就没了!唉,那些人和我们一样,都是鲜活的生命呀!太可怕了!人生难料呀!”外公摇头叹息:“太惨了!太惨了!太可怕了!”爸爸使劲捶打着草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成都不是天府之国吗?成都不是中国最稳定的后花园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妈妈怔怔地站在车门外,摇着头:“我知道汶川是在龙门山断裂带上,那里是有名的地震活跃带,但从来没有想到这次震级那么高!烈度那么大!龙门山呀龙门山,你真要人命呀!老天爷,你也太不长眼了!”广播里传来播音员激动的声音:“现在,在成都到都江堰的高速公路上,自发前往灾区的各种车辆已经排成了长队,所有的车辆都打着应急灯,成灌高速、成绵高速公路成了一条由灯光组成的彩虹,所有的人都是去救灾的,成都人民行动起来了,他们都在争分夺秒,人人都在想着救人……”爸爸突然一下子站起来:“不行,我也得去!我不能再坐在这儿了!”“干什么去?”外公外婆也站了起来。“那么多人都去了,救人、抢险,不管做点什么,我也得去!”爸爸说,“干坐在这儿,会把人急死!”妈妈看了看他,对白马可心和赵志远说:“可心,你们两个出来,把车让给爸爸,爸爸要去前线。”两个孩子赶紧下了车,白马可心望着爸爸,外婆把水和饼干递到爸爸面前:“好吧,去吧,去吧!我们在这儿很安全,你不要担心!”“保护好你自己!”妈妈替爸爸整理一下衣服,简短地说,“不用挂念家里,孩子们有我看着!”爸爸已经钻进车子打燃了火。白马可心攀住车门叫了一声:“爸爸!”爸爸对她笑笑:“爸爸走了,很快就回来!”在一家人的注视中,爸爸开车远去。妈妈伸手捂住了嘴。周围的人们都围了过来,默默地站在他们一家身边。一个老太太自言自语地说:“走吧孩子,是男子汉就走吧,那么多人受灾,出一分力算一分力啊。”很快,周围一些本来在避震的男人们也都纷纷站了起来,向家人告别,走向自己的汽车,向灾区疾驶而去。人群中所有的年轻人都走了。白马可心仰起头来,那天夜里,天空里一颗星星都没有,她望不见一丝亮光。星星们仿佛也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人间惨景。突然,电台里提到了青川羌族自治县一个叫文山的羌族山寨,说那里的羌族居住的很独特的民居——羌碉也遭到了惨烈的破坏,很多著名的风景点毁于一旦。白马可心听着听着,一下子失声叫了起来:“尔玛——尔玛珍娜!妈妈,珍娜和节郎在那儿!”妈妈一惊:“对呀!珍娜和节郎在那儿!他们一家就在文山!”外婆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我的天!”白马可心抓紧妈妈的手:“妈妈,珍娜的家!她家也出事了!珍娜会不会有事?还有节郎!怎么办?妈妈,怎么办?赶紧给珍娜打电话呀!”妈妈无可奈何:“怎么可能?!震区的电话一个也打不进去!”外公说:“是呀,震区全都失去联系了!”“妈妈!”白马可心急得不行,“珍娜呀!珍娜在那儿呀!节郎也在那儿呀!想想办法,妈妈,想想办法啦!”妈妈把白马可心搂在怀里:“没事,白马可心,坚强点,珍娜只是暂时没有联系上,他们不会有事的,你放心!珍娜——那么美好的女孩儿,天使一样的珍娜,还有节郎,上帝会保佑他们的,都会没事,你别难过!”白马可心一边抽咽着,一边摸出脖子上戴的一个小玉坠:“瞧,这是珍娜给我的,五一节那天才给我的……”白马可心抚摸着那玉坠儿,耳边仿佛响起一个细碎的、甜蜜的声音:“白马可心,可别把玉坠儿弄丢了,这是尔玛珍娜的心,它会一直陪着你,保佑你的哟!”“珍娜,你到底怎么了?节郎,你们还好吗?”白马可心在心里默念着,泪水一颗一颗地洒落在玉坠儿上。两年前,白马可心和爸爸妈妈驾车到一个名叫“在云端”的羌族山寨旅游,在那里,他们认识了尔玛珍娜。那时的珍娜才刚刚十一岁,比白马可心大一岁,在山寨小学里读五年级。那是白马可心认识的第一个羌族小朋友。那是一个山茶花一样漂亮的小姑娘,她是“在云端”农家乐老板夫妇最小、最疼爱的女儿,一个像小蜜蜂那样整天忙个不停的快乐的小姑娘。山里孩子要做的事儿可真多啊,尔玛珍娜就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到“在云端”来玩儿的游客太多了,爸爸妈妈请了几个爱说爱笑的羌族大姐姐当服务员,还是忙不过来。珍娜放学一回家,就得帮着爸爸妈妈做这做那:喂鸡、养猪、给兔子添食、洗菜、做饭、洗衣服……闲暇的时候,她会从森林里采来五彩缤纷的野花,插在每一位客人的房间里;从山谷中采来酸甜可口的野果子,放在每一位客人的果盘上……她穿着美丽的羌族衣服,戴着古旧的银手镯、银项圈,走起路来发出细碎的、风儿一般的低吟;她很爱笑,一笑,美丽的眼睛就眯成一条缝……那样的女孩子,连太阳也会停下来多看两眼。白马可心一进入“在云端”,就被尔玛珍娜迷住了。她还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到珍娜时的情景:那天,他们一家和二十多个慕名而来的游客一起走进了“在云端”。那是5月,阳光明媚的5月,坐落在半山云海中的“在云端”里鲜花盛开,红艳艳的大樱桃——“车厘子”挂满了枝头,一群盛装的羌族少女和小伙子们吹着羌笛跳着热情的锅庄舞前来迎接客人们。那真是一座仙境般漂亮的农家乐山庄啊。到处都是绿的,衬着人们鲜艳夺目的服装,好看极了,相机都不用对焦,快门一按就是作品。所有游客都成了摄影师,咔嚓声此起彼伏。一个小姑娘静静地倚在石头垒砌的角门边,嘴角含笑,望着客人们,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像两颗漆黑灵动的黑珍珠。在她面前,懒洋洋地卧着一只小黄狗。白马可心一下子就被那幅美丽的画面吸引住了,悄悄地走到那小姑娘面前:“你好!”小姑娘站起来,用一种白马可心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娇嫩的、唱歌似的声音说:“你好!”白马可心好奇地看着她:“小姐姐,你的衣服好漂亮!”小姑娘的眼睛里放出光来:“真的?所有人都说我们的衣服好看,你也喜欢吗?”白马可心说:“当然啦,我就喜欢你们少数民族小姑娘的衣服,好看!”“哦!”小姑娘大大地张着嘴巴,“你们汉族的裙子也很漂亮呀!我们学校里的汉族教师穿的衣服就很漂亮,我也很喜欢呢!”白马可心看了看那条小黄狗:“这是你的狗吗?”“对,它叫苍耳,我的小狗。”“苍耳?这名字好特别哦!”“苍耳,起来,给客人问声好!”那小姑娘命令着。苍耳果然一骨碌爬了起来,望着白马可心“汪汪”地叫了两声,有模有样地向白马可心伸出前爪,好像要和白马可心握手,白马可心也伸出手去,跟它握了握。白马可心又惊又喜:“哇,太可爱了!苍耳,你好!”就这样,白马可心和珍娜、苍耳成了好朋友。妈妈总是感叹:珍娜的眼睛真亮呀,亮得就像高原上夜空里纤尘不染的蓝色十字星;珍娜的皮肤真白呀,白得就像雪宝顶上美丽的积雪;珍娜真勤快呀,勤快得就像九寨沟里从早到晚不歇脚的小银鱼……他们在山寨里住了一周,感受到了寨主夫妇最热情、最质朴的款待,也感受到了来自尔玛珍娜的最热烈的亲近。“白马可心,你给我讲讲你们城里的学校吧,你们城里是什么样儿的呀?”没事的时候,珍娜总是缠着白马可心,睁大漆黑的眼睛,热切地问。“白马可心,你知道得真多呀!你怎么会懂得那么多知识呢?”珍娜总是羡慕地望着白马可心。“白马可心,你不要忘记珍娜呀,明年暑假你一定还要来啊!”分手的时候,尔玛珍娜站在山顶上,挥着小手,对着山谷里的白马可心一遍遍地叫着:“白马可心,记着‘在云端’,记着尔玛珍娜!”记着“在云端”、记着尔玛珍娜——这是尔玛珍娜的嘱托,也是白马可心的愿望:珍娜,我一直都记着你的,我还会来的!

第四章 珍娜和节郎

今年五一节,白马可心又跟着爸爸妈妈来到了“在云端”。听说白马可心来了,珍娜是飞跑着回家的。苍耳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她手里拿着一把野花飞奔到门口,却没有再进屋,倚着门框,望着一屋子的人笑,最后,目光落在白马可心身上。白马可心跑过去,又激动又惊讶:“珍娜,我来了!珍娜,你长那么高了!”是的,珍娜又长大了两岁,她现在已经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了。尔玛珍娜把花举到她面前:“给你!”白马可心也把手里的东西举到她面前:“给你!”珍娜望着那满满一书包的文具和图书,眼睛睁得好大:“给我的?”“当然是给你的,你想要的知识,你想要看的大城市,都在这里面!”白马可心说。珍娜开心地笑了,眼睛又弯成了月牙儿。珍娜把那些书抱在胸前,大声说:“白马可心,谢谢你!”苍耳跑过来,亲热地在白马可心的脚下窜来窜去,还轻轻咬着她的裤腿,珍娜笑着说:“哦,它还记得你呢!”白马可心吃惊地望着苍耳:“苍耳,真是你吗?你长那么大了!”苍耳高兴地摇着尾巴。第二天一大早,白马可心被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吵醒了,她爬起来推开窗户,看见珍娜背着一个小背篓要出院门。她赶紧跑过去:“珍娜,你去哪儿?”“昨天晚上下雨啦,蘑菇都拱出来啦,我要上山采蘑菇去!”珍娜挥挥手说。“真的吗?我也去,等等我!”白马可心不等爸爸妈妈醒来,飞快地跑出了门。珍娜带着白马可心出发了。一进大山,白马可心才发现她和珍娜完全掉了个个儿,面对森林、灌木、野鸟、溪流,白马可心的“博学”一下子变成了无知,而珍娜呢,对一切都兴致勃勃、如数家珍,大山就是她的图书馆,森林就是她的图画书,她对每一朵云彩都那么熟悉,对每一棵树木都那么亲切。她知道哪一种蘑菇有毒,知道哪一种野果子最好吃,知道哪一种植物千万不能碰,否则这些看上去娇滴滴的绿色小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白马可心在她的指点下突然之间获得了那么多知识,她惊叹不已,对尔玛珍娜佩服到了极点。“珍娜,你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呀!”她由衷地赞叹道。珍娜骄傲地点点头:“那当然啦!这片山林是我的家呀!从我五岁起,节郎就带着我钻山林啦!告诉你,节郎懂的东西那才叫多呢!”“这个节郎是谁呀?”“节郎?哈,节郎是个怪物,见到他你会害怕的!”尔玛珍娜眨眨眼睛,笑了起来。“怪物?”白马可心摇摇头,“那是个什么样的怪物?”“是一个会啃书、会吃人的怪物!”“啊?!”白马可心吓了一跳,“那你还跟他在一起?”“没办法呀,除了他,在这里我没有其他小伙伴啊。我们家离村子太远啦。你看,我们村子在那座山上。”白马可心踮起脚尖往远处看,远远的山峰上有一些或隐或现的碉楼。“哦……不过,在这样的树林里,肯定是有些小怪物的,所以你那个节郎也不稀奇。”白马可心左右看了看越来越密、越来越阴暗的树林子,有些心虚地说。“你不用怕,有我呢!”珍娜说。“珍娜,我们是不是走得太远了?”白马可心走了几步,又说。“没有啊,以前我走得更远呢,你不知道,林子越深,蘑菇越多,近处的蘑菇都被人拣走了。”“可是……”“怎么啦?你怕了?”“不是怕,我是觉得……路越来越难走了,好暗啊,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再走走吧,阿妈说,近处没有好蘑菇。”两个小姑娘又走了很久,珍娜的小背篓快装满了。白马可心望了望越来越浓密的树林子,担忧极了:“珍娜,我们走到哪儿了?你认得路吗?好可怕啊!天都快黑了。”“是啊,我也看不见路了……”珍娜抬起头看了看周围,也有些迷惑起来:“咦,好像是有点不对……这是哪儿啊?”白马可心看她犹豫不决的神色,心里越来越紧张:“珍娜,你认得这条路吗?你以前来过这儿吗?”“好像是来过,又好像没来过……林子里没有路,看起来都一样……”“什么叫好像?你怎么啦?你不是说你认得路吗?”“白马可心,我们好像真的走错路了!”尔玛珍娜突然叫了起来,“那棵树不见了!好像被人砍掉了——我去年来的时候,它应该就在那儿!”珍娜指了指对面的山谷,“是那儿吗?我怎么看着又不像……怎么搞的嘛……”“那怎么办?我们回不去了!”白马可心惊慌起来。“没事没事,你别急,让我看一下……”尔玛珍娜往前走了几步,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有些发白,“咦,那棵老茶树呢?怎么也不见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来过?”白马可心高一脚低一脚地跟在她后面:“珍娜,你一定要认出路来,我胆小,你可别吓我……”珍娜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白马可心,你也看一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呀?我们走到哪里来了?”完了,她反过来问我来了——白马可心一下子坐在地上:“珍娜,你开什么玩笑,怎么问起我来了?”“糟了,我真的不认得了……”尔玛珍娜回过头来,望着白马可心,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想起来了,刚才只顾跟你说话,可能把路走岔了——我们真的迷路了。”白马可心这才明白,原来对方也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那天,两个小姑娘踉踉跄跄地在森林里不知道走了多远,她们又累又乏,又渴又饿,特别是白马可心,脚都肿了,全起了水泡。前方的林木越来越密,到处是参天蔽日的高大树木,粗得像小孩胳膊的野藤茂密无比,横七竖八地纠缠着,封死了每一个可能的出口。树林里不时发出一两声吓人的古怪鸟叫,每一棵树在白马可心看起来都像变形的妖魔鬼怪。珍娜拖着白马可心艰难地寻找着出路,两个女孩子尽量用手扯开一条路来,向着家的方向一步一走地前进。白马可心哭了,眼泪挂满了两腮。不过,她没有哭出声来,因为珍娜没有哭。珍娜一直紧紧地咬着嘴唇,一步一步地挪动。“白马可心,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珍娜说。“珍娜比我大不了多少,珍娜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白马可心在心里对自己说,用手背擦去眼泪,找了一根干柴棒做拐杖,紧紧跟在珍娜身后。“对着东南方走,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尔玛珍娜说着,扯了一片树叶放在嘴里,顿时,一阵清越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冲出森林,向远方传去。“你放心,只要有人能听见,他们就会来救我们的。”“你这点声音,没有人能听到。”白马可心说,“除非他们有千里眼,顺风耳。”“不,会有人听到的,”珍娜一边走一边说,“节郎就会听到,他就有顺风耳。”“你说的这个节郎真是个怪物。”“他除了是个怪物,还是个天才,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他会来的。”“好吧,我们就等着你那个天才加怪物来救我们吧。”天渐渐暗下来了,林子里的鸟开始飞回自己的家。白马可心再也走不动了,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珍娜,对不住了,你自己走吧,我想睡了。”“白马可心!白马可心!你可千万不能睡着,你得起来,起来走……”在尔玛珍娜焦急的叫喊声中,白马可心逐渐失去了意识,她的眼前越来越迷糊,眼睛越来越睁不开,她喃喃地说:“别叫我,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她头一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白马可心被一阵淙淙的流水声惊醒了,她费力地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一条小河从她身边流过。清晨的阳光把树林染得那么绿,那么透亮。她搞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只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在喊:“她醒过来了!醒过来了!”那是珍娜的声音!她在这儿,她还在自己身边!接着,她听到了苍耳那熟悉无比的叫声。苍耳也来了!白马可心尽量把眼睛睁大一些,这时,一个少年的脸浮现在她面前,那是一张多好看的脸庞啊,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笑的眼睛,是一种白马可心从来没有见过的惊人的漂亮,好像画出来的一样。他专注地望着她,细长的双眼微微眯着,又黑又亮,仿佛天边闪烁的星星。那是一位住在森林里的精灵王子吗?要不,就是哪一个神话部落里突然降落凡间的少年天神?白马可心愣住了。那少年穿着一件蓝色的运动衫,手里捧着一个用叶子做成的“水杯”,正在往白马可心的嘴里喂水。清凉的水流进白马可心嘴里,她舔了舔嘴唇,彻底醒了。尔玛珍娜跑了过来:“我说过嘛,会有人来救我们的!白马可心,现在好了,节郎来了!”那精灵王子——不,尔玛节郎,对着白马可心笑了,他的声音温柔而亲切:“好了,白马可心,你没事了!”从此,白马可心认识了珍娜的哥哥——尔玛节郎。听到节郎的声音,白马可心的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和镇静。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仿佛是森林里最坚定、最健壮的大树,高高地矗立在她面前,给予她从未有过的稳定和坚韧。这就是珍娜说的那个“怪物”吗?可这是一个多么好看的怪物啊。节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白马可心:“你就是那个白马可心?珍娜说过你一万遍了,原来是个小淘气鬼——你胆子倒不小,敢到林子里来,瞧,吃苦了吧?”白马可心摇着头:“我才不是小淘气鬼呢,我是小小探险家!”节郎笑了:“还探险家?瞧,都快变成小类人猿了,衣服都挂破了!唉,真是的,小屁孩儿探什么险,要是我找不到你们,要是苍耳今天不在家,那……”他怜惜地看着白马可心,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上投下一排阴影,像极了梅花鹿的眼睛。他又看了看珍娜:“珍娜呀珍娜,你也太胆大了,怎么能带客人到树林里来呢?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都快急疯了!你们俩在林子里待了一夜呀,小坏蛋!”白马可心望着尔玛节郎,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人和“怪物”两个字联系起来。“哥,我错了嘛!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珍娜撒着娇,摇着节郎的胳膊。“幸亏今天学校放假,我刚一到家爸爸妈妈就告诉我你们进山了,都快一天了,还没回去……寨子里都翻了天啊,所有人都打着火把出来找你们,白马可心,你把你爸爸妈妈都快吓死了……”“真的?我们在林子里睡了一夜?”“那可不?”节郎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烧好的土豆和苞谷饼递给她们,“急死人了。”“唉,回去不被我妈打屁股才怪。”白马可心叹了口气。“都怪我啦,对不起,白马可心,我向你爸爸妈妈赔罪,我不该把你带进来的。”尔玛珍娜说。“好啦,我一找到你们就通知家里了,我说会把你们安全带回家的。我们回家吧。白马可心,你怎么样?好点了吗?”白马可心点点头,想站起来,一用力,脚下疼得钻心,她又跌倒下去。节郎赶紧跑过来:“别动,你的脚受伤了!”节郎找来一些干净的香茅草,用坚硬的茎把白马可心脚上的水泡挑破,再挤出血水,白马可心疼得一阵抽搐。节郎抱住她的脚轻轻地揉着:“没关系,别怕,一会儿就好了!水泡就得挑破,不然好不了,会化脓的。”白马可心满头大汗,但还是咬着牙不吭声。尔玛节郎抬起头,赞许地看着她。“别怕别怕,止痛药来了!”尔玛珍娜不知道从哪里采来一些不知名的树叶,放在节郎面前,节郎赶紧把树叶揉碎,再敷在白马可心的疮口上,白马可心突感一阵清凉,脚真的不痛了。珍娜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有节郎在,什么事都搞得定!我早就说过,他是个怪物!”白马可心望着节郎,他正在专心地给她上药,清秀的脸上汗涔涔的。她还清楚地记得,是节郎把她背出大森林的。伏在节郎那虽然不太厚实但却坚定有力的背上,白马可心仿佛回到了童年,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使她有些眩晕。她想起来了,小时候爸爸也是这么背着她,爸爸的背真宽呀,爸爸的背真暖和呀,她把脸贴在爸爸的背上,就那么晃着、晃着,直到沉沉睡去……节郎不是爸爸,但是,白马可心还是在他的背上睡着了。当他们回到山寨的时候,所有人都迎了出来。节郎把白马可心放了下来,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扑过来的爸爸妈妈,他们的脸色白得吓人,妈妈抢过来的时候,差点跌倒在地上。还有爸爸,爸爸的眼睛都快成狼眼了,红红的,才半天工夫,就布满了血丝。珍娜被她爸爸妈妈关进柴房,可怜的寨主夫妇完全被这件事吓坏了,他们要狠狠惩罚一下胆大妄为的女儿——她竟敢把客人的女儿带进树林子!要不是节郎带着苍耳把两个小女孩找到了,那——他们简直不敢去想那个可怕的后果。晚上,白马可心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星,眼前是珍娜兄妹俩那清澈漂亮的眼睛——他们的眼睛长得真像啊。第二天,白马可心起床走进院子里,看着节郎和珍娜背着小背篓、拿着柴刀要出发了。在早晨的阳光下,节郎漂亮得像日本动画片里的男主角。珍娜妈妈说:“从今天起,珍娜必须有节郎陪着才准进林子。”“而且,绝对不允许再带客人一起去。”珍娜爸爸加了一句。白马可心叹了口气。节郎走了过来,递给白马可心一个陀螺:“这个给你!”白马可心眼睛一亮:“陀螺?”“我自己做的,好不好看?”“好看!”节郎眨了眨眼睛:“下午我再给你带好玩的东西回来,你等着吧。”珍娜也走过来:“白马可心,对不起,今天不能带你去了。”“你一个人在家里玩吧,别乱跑哦。”节郎叮嘱着。望着尔玛节郎兄妹俩走远,白马可心嘟起了嘴。那天,白马可心至少看了一百五十四遍天边的太阳——它怎么老是挂在那儿啊?它怎么老不落下去呢?天怎么还不黑?节郎和珍娜怎么还不回来?终于,到了黄昏,远远地听到珍娜的声音了,珍娜在唱歌呢!还有节郎,节郎在说话,他们回来了!白马可心冲到院子里,远远地就看到节郎和珍娜一前一后地走下山来,他们的小背篓沉沉的,一看就是满载而归了。白马可心跑过去:“珍娜,珍娜!节郎哥哥!”节郎跑过来把一个小笼子递到她面前:“白马可心,等急了吧,这是给你的!”“真的有东西给我呀?”白马可心开心极了,“这是什么呀?”“你自己看吧!”白马可心一看,那笼子里蜷着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动物,大睁着眼睛,警惕地望着她,白马可心又惊又喜:“天哪,是小刺猬!是刺猬!”“对呀,是刺猬!”珍娜拍拍手笑起来,“我就说嘛,白马可心一定认得!”节郎说:“这个,就送给你了!”白马可心仰起头:“送给我?送小刺猬给我?”“对呀,你不喜欢吗?你们城里除了动物园,应该不会有小刺猬的吧?”“可是……”白马可心犹豫着,“可是,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我……”“白马可心,你不喜欢它吗?”珍娜望着她,“你不知道,为了这只小刺猬,节郎找了一天,跑了很远的路才抓到它的,白马可心,逮刺猬是很费劲的!”“不是不是,我喜欢得快疯掉了!”白马可心一只手提着笼子一只手直摆,“珍娜,这真是太意外了,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人送我一只小刺猬!节郎哥哥,谢谢,太谢谢了!”节郎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夜里,白马可心硬要跟珍娜挤在一起,她们俩还有太多的话要说。那只装着刺猬的小笼子就放在珍娜的床前。半夜,白马可心突然被一阵苍老的咳嗽声惊醒了,她一下子坐了起来:“珍娜,珍娜!快醒醒,有坏人!”“什么呀?”珍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哪里有什么坏人啊?”“你听!”白马可心小声说,“嘘!是个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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