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阎萍
出版社：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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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儿童文学选读试读：
前言
《日本儿童文学选读》，其每一篇作品的作者与历史，每一位编者与作者、作品的关系，成书目录的历史，我认为都不是随心所欲产生的。文学与历史，这一课题重大而难议，特别是儿童文学与历史的关系。正因为这样，出版儿童文学中的小说类，具有现实的意义。
历史上，中国和日本多战争，从甲午中日战争到日本全面侵华战争。那么在日本，那个时代、那里的人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从儿童文学视角出发的作者群，又是怎样表现他们的？《日本儿童文学选读》为读者提供了比较符合实际的参考，这一点也是出版《日本儿童文学选读》的意义所在。阎萍
日本故事其一桃太郎
严谷小波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住着一对老夫妇。有一天，老爷爷去山上砍柴，老奶奶去河塘那里洗衣服，两位老人分头出了家门。
季节正值夏初，河堤绿草如茵，岸边柳条轻垂，四方层林青翠繁茂，让人留连忘返。这时，凉风拂面，河水清清，水波涟漪，细风润雨，沁人心脾。
老奶奶选择一块合适的地方把端来的洗衣盆放好，从盆中取出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的衬衫和很旧的单衣。河水清澈见底，小香鱼狂舞一般翻越过小河石，仿佛触手可得。老奶奶一件一件地取出衣服，浸泡在清清的河水中，小香鱼也不断地溅起水花在河流中穿梭，不一会儿，河塘的上方一个格外大的、特别鲜嫩欲滴的桃子“咕咚咚”“咕咚咚”地顺水而来。
老奶奶看到了流水冲下来的桃子，兴奋地说道：“哎呀呀，多么好的一个大大的桃子！我今年也六十了，可是这样大的桃子有生以来压根儿是见也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的大桃子一定好吃，我还是先去捞上来，回家让老头子看一看我今天送给他的土特产。”于是，老奶奶跃跃欲试，自言自语地下着决心。可是当她把手伸向河水里时，却怎么也够不着这个在水里漂来漂去的大桃子。老奶奶左看看右瞧瞧，四面连个竹竿儿也没有。老奶奶有些不知所措，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动动脑筋想出了一个办法。她面朝着被水流冲过来的桃子，变着花样、有趣地拍着双手，反反复复地向水中的桃子喊：“那边离这儿远远的河水好苦呀，这里的河水好甜好甜！绕过浊流走近我，这里的河水美甜甜！”老奶奶的喊唱竟然生了效，在河水中打转转的桃子真的慢慢地、慢慢地游向老奶奶这边，最后终于停在了老奶奶的面前。“好听话的大桃子。”老奶奶赶忙打捞起大桃子。这下子好了，老奶奶顾不上其他事了，急急忙忙地收拾起还没洗的衣服，把这个大桃子抱在怀里，兴高采烈地直奔自己的家而去。“这会儿如果老伴儿回来，看到这大桃子一定非常高兴。”老奶奶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天快黑的时候。老爷爷把从山上砍到的柴火扛在肩上，大捆的柴火压在老爷爷的背上高过了头，老爷爷用斧子当拐杖下了山，返回了家。
一看见老爷爷回来了，老奶奶赶忙跑了出来，招呼老爷爷：“老头子，老头子，我一直等你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焦急地等你呀。”“看你急急忙忙的，我不在家，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看看我给你带回了一个多么好的土特产。”“奇怪，这老太婆今天怎么这样大方。”老爷爷洗过脚进了屋，老奶奶怀抱着刚才拾到的重重的大桃子来到老爷爷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老爷爷看到桃子后吃了一惊：“啊呀呀，这么大的家伙！老太婆，你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买到的大桃子？”“不是买的，这是我拾来的大宝贝。”于是老奶奶向老爷爷讲述这个大桃子的由来，老爷爷听着听着越发地高兴：“这真是太难得的一件趣事儿了，正好我有点儿渴了，快快美餐一下。”老爷爷边说边顺手拿出菜刀，把老奶奶拾来的大桃子放到菜板上，不偏不倚、从正中切开了大桃子。
多么不可思议！大桃子中竟传出了很可爱的孩子的声音：“老爷爷我等了好一会儿了。”老爷爷思量着：“这是不是从桃子中发出来的声音？”这时，那大桃子突然左右裂开，一个小宝宝从中间一跃，跳了出来。
这种怪事真是把人吓得不得了。老爷爷和老奶奶没有受过这样的惊吓，两人大叫一声，都仰天倒下，魂不附体。小宝宝用神功让两位老人恢复知觉，并且声音高亮、爽朗地安慰老人：“不要怕不要慌，我绝不是魔怪，实话相告，我是承天神御命而来的，天神同情体恤二老，特赐我于您二位，愿以亲子哺育。”
老爷爷和老奶奶听桃孩子这么一解释，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好的喜事：“我们夫妇俩活到了这么大的年纪，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天天犯愁，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天神赐给我们这么好的孩子，这让我们怎么不欢天喜地。就这样，承蒙天神意志，我们来哺育这个桃孩子吧。”因为孩子是从桃子中诞生的，所以老两口给孩子起名叫“桃太郎”。蝶舞花香，两位老人视桃太郎为宝贝，乐得合不拢嘴。
光阴荏苒，桃太郎已经15岁了。
不愧是天神所赐的孩子。桃太郎茁壮健美，勇敢又有力量，真是一位豪杰。并且他身材出众、相貌英俊，已经长成一名很优秀的青年了。老爷爷和老奶奶每天都喜气洋洋，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有一天，桃太郎向父亲很郑重地说了这样一番话：“爹爹，偶然的缘分，让我成为您的儿子，您成为我的父亲，多少年的养育之恩，比砍柴的山高，比洗衣的河水深，孩儿用语言不能表达尽我感谢的心情。”这么一番话让老爷爷深感迷惑：“我们父子相遇，虽然偶然，但老人抚养后代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不可思议。如今，你长大成人，如果我夫妇二人成为你的负担，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与你斤斤计较，难道不是有失体面？为了我们在一起的缘分，你这样郑重地致礼道谢倒让我们有些心痛。”“您讲的很对，在孩儿不回报老人的恩情时，又提出请您原谅孩儿的请求，真是让您二老为难，但这是孩儿的一个请求，无论如何都请您听一听孩儿要说的话！”“你和外人不同，你的要求尽管讲给我听。”“那么，父亲大人，不管怎么不情愿都希望您能给我一些外出的时间。”“上哪儿去？”“虽然说是外出，但是时间不会太长，我会快去快回的。”“那你要去什么地方？”桃太郎一吐为快：“我要向父亲讲明白，否则您不放心是有道理的。事情是这样的，在日本东北方向、与海原相隔遥远的地方是鬼蜮之岛。那里的鬼发了邪心，不顺从我国国政，却又在此芦原之国为贼寇，掠取人民所劳之物，所以我现在必须即刻出发讨鬼，打击那些鬼奴，镇压妖鬼之后，把鬼奴多年间掠走的无数宝物全部夺回，返还原主。我向您说明了我出行的任务，请您能够允许。”
老爷爷听到桃太郎的请求句句情真意切，豪言壮语与他的年龄并不相称。总之，桃太郎是上天恩赐的宝贝，天生我才必有用，孩儿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可以相信他能够胜利归来的，这样一想，老爷爷便下了决心：“好，这件事有意义，既然你已决心去那里完成大志，我怎么能阻止呢？我同意你的请求。去吧，孩子，早一天捉鬼、平叛、为岛民的安宁祛鬼除祸，为国政安宁计划行动，了不起。”老爷爷这样爽快地答应了桃太郎的请求，桃太郎喜出望外：“那么，您真的同意了？不胜荣幸。”桃太郎非常地高兴，信心百倍，他讨敌心切，不言明日，当天便立刻开始准备出阵。
老爷爷开始准备作战的粮食。他取出储备的水，在很大的工作坊中放了一个舀，老奶奶当帮手，他们一起制作饭团子。
不一会儿，饭团子做好了。桃太郎也打点好了出发的行装。桃太郎马上就要上前线了，真到了与老爷爷、老奶奶告别的时刻，桃太郎非常伤感，老爷爷、老奶奶也眼含泪水：“路上一定小心！”“我们等待太郎凯旋。”老人的声音都在颤抖。
桃太郎与老人的心情是一样的：“我完成任务就会回来，你们二老多加小心，注意身体！”此时的桃太郎百感交集，他狠了狠心，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目送桃太郎远去的是老爷爷、老奶奶，走出门去又恋恋不舍的是桃太郎。
桃太郎告别了父母大人，只管急匆匆地赶路。一天的正午时分，桃太郎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靠在路旁的树干上，取出准备好的饭团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忽然，一只小牛犊一样壮的犬从路旁的草丛中蹿到路上，面对着桃太郎张开嘴，露出牙齿，大声地吼叫：“汪，这里是我犬殿的领地，不懂礼的家伙，要想从这里畅通无阻，把你带的那些盒饭全部交给我们之后滚蛋。你要是胆敢反抗，我们就让你的脑袋在这里搬家。汪—汪汪—！”
桃太郎冷笑道：“大胆放肆的野狗！此行我桃太郎是为了国政，讨鬼、征伐鬼岛的来者桃太郎。若找麻烦阻挠，我可是不客气，到时候我桃太郎让你们狗头搬家。”一声怒斥回击犬。于是，犬若有所思，突然夹起了尾巴，小巧地蹲了下来，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这么说，您就是传说中的桃太郎？请原谅我的失礼。”边说边头点地，一步一步往回退：“既然您是来岛上讨鬼才从这里通过的，那么，如果能够与你一起参战，我将不胜荣幸。”“好吧，你有这个愿望，现在咱们就上路，有难同当。”“桃太郎，我还有一个要求。虽然再没有比得到允许与您同行这件事更让人喜悦的了，但是，我也肚子饿了，能不能赏给我一个您正在享用的饭团子？”“这是日本第一的饭团子，给不了你一个，分给你一半怎么样？”“那就太感谢了。”犬在桃太郎这里要来半个饭团子，然后成为桃太郎手下的一个兵，与桃太郎急急忙忙地继续赶路。
他们越过溪谷，又翻山越岭，在行军途中，突然从前面的树枝上飞蹿出一匹不明身份的野兽，平伏在桃太郎面前：“桃太郎啊桃太郎，好一个大名鼎鼎的桃太郎，您终于御阵出行光临这里，我等与您同行、当您手下一兵怎么样？”话音未落，犬就不分青红皂白，怒目而视：“桃太郎有我犬殿相伴，你等山猿为军何用？识时务者赶快从这里退下、退下，汪—汪汪汪—！”犬一边大吼一边摆开一副咬人的样子。山猿与犬一直互不友好，所以这边的山猿很生气，也不沉默：“有什么牛气的，太张狂！”便摩拳擦掌，露出并不锋利的牙齿，舞着双爪。眼看着一场咬斗就要开始，桃太郎按住试图较量的双方：“等一等，别动，犬殿你不要冲动。”“自报姓名的这位山猿，别给自己的脸上抹黑。”山猿道：“无所谓，这就不是你所了解的事了。”桃太郎边护着旁边的犬，边进一步将脸面向山猿：“请讲明你的来意？”山猿双手前伏：“是，我居此山上，名叫Maxila。我知道的不多，但是略晓桃太郎去鬼岛捉鬼之事，无论如何愿与您结伴相助，所以毛遂自荐。请成全我的忠心，让我从今天开始成为您手下的一名武将，再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人幸福的了。”“这么说，你希望与我一起去鬼岛讨征敌人？”“随您所愿。”“你真是难得的神妙的家伙。好吧，你的志向可喜可贺，如果你从我这里分享半个日本第一的饭团子，那么我同意你与我同去鬼岛征战。”桃太郎把分给犬后剩下的另一半饭团子给了山猿，山猿因此成为桃太郎的武将。不过，山猿一直与犬不合，为一点小事，二者都要唇枪舌剑一番，还要武斗一下，不管怎样，两个家伙只要在一起就吵架，所以桃太郎也感到为难。因此，桃太郎决定让犬举旗走在前面，Maxila扛着大刀跟在后面，自己站在二者中间摇着军扇。于是，三个军士慢悠悠地上路了。
走过一段路，他们终于进入了一片原野。一进入原野，从脚下出人意料地飞过来一只鸟。仔细一看是一只五彩鸟，它穿着一件美丽的羽衣，头上还有一点红，好像顶着红红的帽子。
犬发现了这只鸟，蹿出来正要一口咬杀这只鸟，这鸟马上后退，迅速转过身来紧张地竖起嘴，张着爪子，它正在寻找反杀的机会，企图打败犬。
桃太郎见此险景心想，这家伙十有八九来历有趣，哈哈哈，让这家伙与我们一起去杀敌，又会给我们出些力。想到这里，桃太郎马上来到二者武斗的地方，喝住乘此喘口气的犬，故意大声地向鸟发出怒吼：“大胆家伙是哪一路来的？竟敢妨碍我们去征敌？老老实实地投降吧，做我们的帮手一起上阵。如果再制造麻烦，我就让犬殿给你的脑袋搬家。”桃太郎向鸟发出了最紧迫的恫吓。
鸟吃了一惊，当场平伏下身来：“哎呀呀，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您就是桃太郎？我住在这片荒野，名雉子。不知大将您从这里路过，无故与犬殿相争，闹到了您的面前，真是抱歉。这样宽仁大度的桃太郎，您不追究计较我的无礼，却希望我投降，您免罪于我之大义，我又岂能违背。我听从御命，即刻郑重向您投降。请允许鄙者与犬殿和一直守在您身边的山猿一起，与您同伴，为您效力。”五彩鸟诚惶诚恐地向桃太郎请战。
桃太郎脸上挂满了笑意：“这么迅速地来投奔我，真是太好了。在你之前，犬、山猿也一样，争先恐后地请求去岛上讨鬼征敌，非常忠勤效力！”五彩鸟回答：“是。”犬从旁边插话，“真的吗？这家伙也加入我们的行动？”“对，不能说又来了一个，雉子作为我的眼睛，与我们一起去征敌，是你们不知之事。”“是。”“是这样，一般军事当务之急是观点一致第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是兵法之言，如果在观点上出现内乱，那么无论对方是多么弱小的敌人，要战胜敌方都是不容易的。因此，从今天起，你们三个要齐心协力，以一心一意、亲睦合作为宗旨。记住，万一发生吵架争论，当场断绝我们之间的关系，听见了没有？”桃太郎一言，军令下达，三位诚惶诚恐，非常敬畏：“从今以后相互小心翼翼，谨谨慎慎，尽量不吵架不争论”，立下了气壮山河般的誓言。雉子由此加入了出征的行列，同样也领到了半个日本第一的饭团子，高兴得手舞足蹈，摆着尾巴，与大家一起上了路。的确是大将，威风堂堂，三位随从成了好朋友，认认真真地遵从桃太郎的命令，然后急急忙忙地赶路。
由于走得快，他们很快来到了东海之端这一带。四面和前方那是白茫茫的一片，非常碍眼的小岛，只有拍打海岸的波涛声轰隆隆响，海浪拍击着海岸又反冲回大海，此情此景让人怀疑是那海底隐伏着的怪物在怒吼。
犬、山猿、雉子三位随从平常在陆地上活动，所以山有多么险、水溪有多么深，他们并没感到多么吃惊，可是君临大海，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初次临海，所以都有些不祥的感觉。伫立在这汹涌波涛拍击海岸之境，三位嘴也不张、一言不发，只是一会儿你看看我，一会儿我看看你地站在那里。
桃太郎见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喝道：“你们这三个家伙是来干什么的，愣了半天，犹犹豫豫地想什么？你们怕这大海？这么说你们都是无意义的胆小鬼！这样无精打采、缩手缩脚，当初竟然还自告奋勇讲什么要渡海去鬼岛征敌？没有用的队伍有什么意义？还是我单枪匹马去鬼岛更好，就在这里，你们三位请回吧，快走，照原路返回，越快越好！”桃太郎只管站在那里一吐为快，这么一怒一喊，让三个随从不仅吃惊而且有些狼狈羞愧。于是，他们让桃太郎消消气，平静一下：“桃太郎，您不能这样发脾气，赶我们走！”“您也要同情一下我们，我们一直跟着您走了这么远。”“您让我们返回不免太不讲情面。”“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到处都是荒海和荒矶。”“什么时候我们说过害怕？”“今后我们三位还是与您同行。”“一定要答应我们的请求。”随从们异口同声地请求桃太郎，大家的话语让人听得出他们已经有了勇气。听到这样的话，桃太郎点了点头：“既然你们有这样的决心，那么我们可以同行，大家还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桃太郎不仅同意了三位随从的请求，而且给他们鼓励。弄来渡海的船舶之后，大家在桃太郎的带领下乘船由海路直奔鬼岛。
强劲的西风下，船帆似鼓声隆隆，发着声响，在海上船儿似离弦的箭径直向东方驶去，一路海浪涛涛，很快海滨便与霞雾相接，消失在海上茫茫的远景中。
刚一上路，三位随从胆战心惊，不过，走了一段海路后他们开始有些习惯了。虽然脸上畏惧之色已不见，但是每天来到甲板上，三个随从都思忖着：“怎么还见不到鬼岛？”就这样等啊等，等得不耐烦了，在无聊至极时，三人便开始闲谈，他们话题广泛，说一说各自拿手的得意故事，讲一讲日常的有趣的爱好，互相分享着各自的一技之长。犬一声吼，山猿便认真模仿，雉子一看也不示弱，并且还唱了起来，打着拍子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好不热闹，桃太郎也即兴入席，一时间，大家都忘记了旅途的愁苦。
顺风扬帆，船飞似矢，不知又过了多长的时间，啊呀呀，鬼岛终于出现在前方。
在海上向四面这么一瞧，岩石上是黑铁的门，周围是黑铁的墙，中间装饰着黑铁瓦的高楼大厦，一栋一栋交错着，旌旗招展，大树成行，其要害设备坚固，一切真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桃太郎站在船头，用手搭起凉篷，向远处眺望，一定是最终发现了什么，便招呼着紧跟在后面的雉子：“雉子有翅膀，太好了，你从这里飞过去，好好地收拾对方。”桃太郎给雉子布置任务，雉子都心领神会，不用做任何准备，勇敢地就势向前飞了过去。
雉子接受大将的命令，径直地飞，最后落在鬼岛正中间那城楼的楼顶上，一边拍打着羽翼，一边大声地呼喊：“喂！喂！此岛居住的鬼们请注意，现在天神御使、大日本桃太郎将军为讨敌来到此岛。如果惜命，请速投降，献上你们的宝物。如果有谁胆敢露出一点刀光剑影，以我雉子为首，加上猛将犬殿、Maxila，都练了一口像刀一样锋利的牙齿，将你们的脑袋全部咬掉，一个不留！”
岛上的恶鬼们一听这番话都哈哈大笑：“耍小聪明的野雉子，竟豪言壮语什么征敌讨伐，先吃我一铁棒！”身着虎皮的恶鬼大声喊着要把雉子打成肉泥，这时，雉子马上转身，疯了一样地一口咬住恶鬼的脑袋，恶鬼倒在了地上。见此情形，又一个赤鬼一边喊着一边挥着铁棒，朝雉子的身上撞来。接着，又上来了一个恶鬼，张牙舞爪，雉子也将恶鬼打翻在地。双方僵持不下，打得天昏地暗。
这时，犬、山猿相继从船上飞一样地跳上鬼岛，快速踢破铁门，闯了进来。
恶鬼们以为敌人只有雉子，又见犬与山猿狮子迅速之势地猛冲到面前，所以拼命地追杀来敌，一边叫喊着一边与赤、黑小鬼们分头应战。那巨涛骇浪拍击着海岸，发出轰鸣声，连成一片，又天崩地裂一般，凄惨、恐怖，真是一言难尽。
对方一片混乱，桃太郎的随从猛将信心倍增。雉子抵抗恶鬼顽强杀敌，在争斗中溺海而亡的、坠岩粉身碎骨的恶鬼比比皆是。另外，犬、山猿咬杀无数恶鬼。结果，鬼岛上残存的，只有长着肥大脑袋的鬼群。
胖大鬼们知道失败已成定局，终于全部缴械，他们打断了自己头上的鬼角，把岛上的宝物全部放到了桃太郎面前，像蜘蛛一样地下拜，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投降。胖大鬼们灰心丧气地下决心：“对不起，桃太郎，你的队伍勇猛顽强，我们不是对手，从现在开始我们决心投降，请饶我等一命！”
桃太郎见此状况，哈哈大笑：“请求饶命，这与你们的体魄好不相称。胆小鬼，我等不能轻饶，把你们全部带到日本，依法论刑，让你们片甲不留！”于是，当场用绳子绑住鬼群，山猿拉着绳索，犬与雉子收回全部宝物——有蓑衣、蓑笠、小槌、如意宝珠、珊瑚、玳瑁、珍珠——装入大箱子中扛着，大家兴高采烈地凯旋。
且说老爷爷、老奶奶多么多么地想念桃太郎，他们等啊等，等得焦急，一见桃太郎平安无事地胜利归来，非常地高兴。之后，桃太郎的小镇更加繁荣，人们都为此自豪，喜悦，庆贺……[明治二七年（1894年）博文馆]
红蜡烛与人鱼
小川未明一人鱼不是每天都住在南方的大海里。人鱼也住在北方的大海里。
北方大海的色调是深蓝色。有的时候，女人鱼来到岩石上，一边眺望四面的景色，一边舒舒服服地在那里休息。
云雾间月光清清冷冷地闪烁着，洒向海波。大海一望无际，波涛汹涌。
人鱼若有所思：“大海的风景多么冷寂！人鱼和人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与鱼、与深深的大海底下的各种各样凶猛的兽类相比，人鱼的身姿、人鱼的心灵是怎样地与人类相似呢？虽然这是不可知的，但是我们必须仍然和鱼、兽类一起生活在冷冰冰、黑暗得令人窒息的大海里，这是为什么呢？”
很久很久了，人鱼没有说话的伴儿。一想到去永远充满光明的海面上，在自己憧憬的海面上生活，它实在按捺不住强烈的冲动。在月明如水的夜晚，人鱼来到海面上现出的岩石上小憩，它常常沉湎在各种各样的空想中。“据说人类居住的城市很美。人类与鱼、还有兽类相比更富有人情味，听说都很善良。我们住在鱼和兽类中间，但是因为我们与人很相近，所以去人类世界生活不会不可能吧？”人鱼在思考这样的事情。
这是个女人鱼，并且腹中已经有了小宝宝。“我们人鱼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谈这些孤寂无助的事了，因为我们一直生活在北方深蓝深蓝的大海里，所以没有谁期望自己能够来到光明、热热闹闹的地方生活。不过，对于即将诞生的孩子，我至少不希望它再这样因感受冰冷、黑暗而悲伤、无助。”“告别自己的宝贝孩子，孤零零地一人生活在寂寞的大海里，这种处境是多么多么地令人悲伤，但是，只要孩子在，无论孩子在什么地方，只要孩子能够幸福地生活。”“人类，据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存在。据说那些可怜的人、无助的人不会受欺负、受苦。一旦受人之恩，据说人是绝不会忘恩负义的。幸亏我们大家的脸与人那么相似，不仅仅是脸，我们身体的上半部和人类一模一样，所以就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既然在鱼类和兽类的世界中能够生活，那么我们在人类世界中也应该能够生活。我们自然而然地这样认为：人类只要哺育了我们，他们就绝不会狠心地抛弃我们，难道不是吗？”
人鱼就是这样理解的。
女人鱼试图在海岸上生下孩子，她的想法是有缘由的，它非常希望自己的孩子——尽管只是它自己的小宝贝——能够在热热闹闹的、明亮的、美丽的城市里成长。这样的话，女人鱼自己面临的就是与孩子的分离。即使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孩子，女人鱼也要下决心，因为她可以想象出孩子虽然离开了母亲，却成为人类的朋友，在海岸上享受幸福生活的情景。
遥远的那一边是海岸上的一座不太高的山丘，在海浪中可以看见山上神社的灯火若隐若现。一天晚上，女人鱼为了在海岸上生下孩子，她在又冷又暗的海浪中游啊游，向着海岸方向越游越近。二
海岸上有一座小型的城市，城市中有各种各样的商店。在建有神社的山的山脚下有一家专卖蜡烛的小商店。
蜡烛商店里住着一对老夫妇。老爷爷制作蜡烛，老奶奶卖蜡烛。这座城市的人和附近的渔民们每次去神社参拜时，首先在老夫妇的店里买好蜡烛，然后再去爬山。
山上栽了许多许多的松树，神社就建在松林中。海风从大海那边吹来，风吹，树枝摇曳，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松树在海风的作用下发出呼呼的响声。并且，每天晚上都一样。那神社里点着的大蜡烛的火影一闪一闪，从远远的海上就能够望得见。
一天晚上，老奶奶对老爷爷说：“我们过着这样的生活都是托神主的福。如果没有这座神社，我们的蜡烛卖不出去。这是多么求之不得的啊。这么一想，我还是决定到山上去拜一拜我们的神主。”
老爷爷听后说道：“你说的很对。我天天都在想神主是多么地好啊，我从心底里感谢神主。不能只图许愿、求恩赐，你敬神拜神也合我心愿。请替我感谢神主。”
老爷爷的一席话让老奶奶心情很沉重，怀着这样的心情，老奶奶走出了家门。这天晚上月亮很美，就像白天一样明亮。老奶奶参拜了神社之后，走下山来，意外地发现石阶下面有一个婴儿在哭泣。“可怜的弃婴，是谁扔到这种地方的？这真是不可思议，去拜神社，遇见了弃儿，这又是一种缘分。如果视而不见，应该会受神主的惩罚。一定是神主知晓我老夫妻无儿无女，所以便赐给我这个孩子，我抱这婴儿回家，和老伴商量收养这个可怜的小宝宝。”老奶奶下定决心，抱起放在地上的婴儿：“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老奶奶自言自语，抱着婴儿朝家的方向走去。
老爷爷在家里等着老奶奶归来。老奶奶抱着婴儿回来了。老奶奶向老爷爷介绍了拾婴的经过。“这孩子是神主所赐，我们应该精心哺育，否则会遭天谴的。”老爷爷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老爷爷和老奶奶决定收养这个从神社的石阶下拾来的孩子。这是个女孩子，并且，她的下半身和人不一样，呈鱼的形状，所以老爷爷和老奶奶确信这婴儿就是传说中的人鱼。
老爷爷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小人鱼：“这小家伙不是人类的孩子……”
老奶奶也说：“我也这么想。可是虽然不是人类的孩子，却是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娃娃，肯定是这样的。”
老爷爷又向老奶奶谈了他的想法：“说的对，无所谓。这是神主赐给我们的宝贝，我们有责任保护好小家伙。长大了它一定会成为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从这一天开始，老爷爷和老奶奶一直精心哺育小女人鱼。小女人鱼一天天地长大，长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一头长长的头发闪闪发光，是一位聪明伶俐、诚实美丽的女孩子。三
姑娘长大了，因为自己的身体与人类不一样，所以很害羞，不愿出头露面。但是所有见过这位人鱼姑娘的人都会为它的美丽而大吃一惊，所以，为了欣赏人鱼姑娘的风采，打着买蜡烛的旗号光顾小店的人络绎不绝。
老爷爷和老奶奶总逢人便讲：“我们的女儿性格内向，是个爱害羞的女孩子，所以一般情况下很少在人前露面。”
在商店的另一间房中，老爷爷全力以赴地制作蜡烛。人鱼姑娘向老爷爷谈了自己的想法：“我按照自己的想象一定能在蜡烛上画出好的图画，让大家高兴，买蜡烛的人就会多起来。”老爷爷听了女儿的想法说：“那样的话，你试着画一些你喜欢的画，我同意。”
姑娘用红色的彩笔在白色的蜡烛上画出鱼、贝还有海草一样的植物，小姑娘从未从师，完全靠天赋，画得很好。老爷爷见女儿画得这么好，非常地惊讶。不论是谁，只要看到人鱼女孩的画，都会感受到那绘画传达给人的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发现绘画中凝聚的一种美。“画得这么好是理所当然的。人鱼不是人类，因为这画是人鱼画的。”老爷爷非常地感慨，和老奶奶讨论这件奇妙的事。“我买一支有彩绘的蜡烛”——从早到晚来店里买蜡烛的孩子和大人都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果真如此，蜡烛一画上了图案，人们就都喜欢上它了。
于是，在这里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现象。“把由人鱼姑娘绘画的蜡烛在神社里点燃之后，出海时将烧完后剩下的蜡棒带在身上，那么无论在海上遇到多么大的暴风雨，船绝不会翻，人也绝不会溺死。不再有灾难。”这样的传言悄悄地在人们之间传来传去，成为佳话。
海岸城市的居民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在祭祀海神的神社，献上美丽的蜡烛，神主当然高兴，这还用说？”
老爷爷卖的彩绘蜡烛很受欢迎，卖得很快，老爷爷更加认真努力地制作蜡烛，从早到晚地制作蜡烛，人鱼女儿在身边用红色的彩笔绘彩画，手痛了，仍然一声不吭地忍着痛，画呀画。
人鱼姑娘深深地感受到了老爷爷和老奶奶的爱：“身为人鱼，不能与人类相提并论，老爷爷、老奶奶这样精心哺育我，我怎么能忘记老人们胜似父母一样的恩情。”姑娘为老夫妇的善良所感动，大大的黑眼晴，热泪盈眶。
这个故事也传遍了那个城市之外的遥远的山村。据说远方的船客还有渔民都非常想买到一支绘有彩图的蜡烛献给神社，所以全都特意慕名而来。大家都前来买蜡烛、登山、参拜神社、点燃蜡烛献给神主，并等待这支蜡烛燃尽再把蜡烛棒取出来带回家。正因为如此，不分白天黑夜，来买蜡烛拜神社的客人络绎不绝。特别是到了晚上，人们从海上也能够将美丽的灯火之光看得清清楚楚。
城市、乡村、大街小巷，人们都在夸赞，都情不自禁地感慨：“神主真是保佑我们啊！”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座建有神社的山丘很快便名扬四海。
神社、神主的名声越来越大，然而谁都没有想过这位夜以继日、专心致志地绘彩画蜡烛的人鱼姑娘。
人鱼姑娘累了。她常常在月美如水的夜晚，将头倚在窗栏上，眺望北面远方的深蓝深蓝的大海，她多么眷恋远方的大海，她常常因此而流泪。四
有一天，从南方的城市那边来了一位货郎。货郎来北方城市寻珍宝，再把珍宝带回南方，在那边的城市买卖珍宝，挣大钱、发财。
货郎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人鱼姑娘绘蜡烛的事，并且有一天他发现姑娘与人类不同，察觉到姑娘是世上珍稀的人鱼。
有一天，货郎悄悄地来到老夫妇的店里，瞒着人鱼姑娘，出巨款请求老夫妇让他买下这位人鱼姑娘。上了年纪的老两口，一开始听到这样的请求不知所措，这人鱼女儿是神主赐给他们的，二位老人怎么能将人鱼女儿卖掉呢？“真的卖掉人鱼女儿要遭天谴的”，老夫妇这样告诉货郎，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这种交易。货郎几次提起买人鱼女的事都遭到拒绝，但是他仍然坚持来到老夫妇的店里，向上了年纪的老两口一次又一次诚心实意地提出请求：“古往今来，人鱼都是不吉利的象征。现在不马上卖掉，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
上了年纪的老夫妇果真相信了货郎的话，并且想到二人能得到很多很多的钱，所以终于财迷心窍，昧着良心决定将人鱼姑娘卖给货郎。
货郎高高兴兴地走了，临行前告诉蜡烛店主人，过几天再来领走人鱼姑娘。
人鱼姑娘终于知道了这件事，她非常地吃惊。这位内向、温柔的姑娘一想到自己要离开她生长的地方去南国，去离家几百里的、那么遥远的、未知的地方，她害怕了。她哭泣着向老夫妇请求：“我可以为蜡烛店干活，无论干什么活，再苦、再累都不怕，请不要把我卖到那遥远的、不知名的南国去。”
但是，上了年纪的蜡烛店夫妇的心变得像鬼一样冷酷。即使人鱼姑娘哭干了眼泪，老夫妇仍然决定要卖掉人鱼姑娘。
人鱼姑娘闭门不出，专心致志地在房中绘蜡烛彩画。但是鬼迷心窍的冷酷主人一点儿也不感动、不动情，更谈不上去想卖掉人鱼姑娘是多么丧尽天良的事了。
一天晚上，月儿特别明亮，人鱼姑娘独自一人听着海涛的声音，悲伤得流着眼泪。未来是怎样地不幸？人鱼听着海涛声，在那遥远的地方，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姑娘，人鱼姑娘打开窗户向窗外凝视。可是，映入眼帘的只有那大海上的月光。月光如水洒向那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洒向那一片漆黑的城市里的蜡烛小房。
人鱼姑娘又回到桌前坐下，继续绘蜡烛彩画。这个时候，店外人声嘈杂。那位货郎就要在今晚带走姑娘。同行的车上放着四四方方的、用大铁格子固定的箱子。那箱子曾经用于装老虎、狮子和豹子等。
人鱼姑娘虽然温柔、善解人意、善良，但是它毕竟是海里的兽类，不是人类，所以商人对待人鱼就像对待老虎、狮子一样。如果人鱼姑娘见到这样的集装箱，一定会吓破了胆。
人鱼姑娘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仍然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绘彩画。这时，主人老头、老太婆走进了人鱼姑娘的房间，说了一句：“喂，你该走了。”马上要把人鱼姑娘交给商人。
老两口这么一催，人鱼姑娘手上拿着的彩笔怎么也画不下去了，她用红色的彩墨把蜡烛涂得红红的。
人鱼姑娘用红色蜡烛纪念这悲哀的回忆。几支红蜡烛孤零零地摆在人鱼姑娘的桌子上，人鱼姑娘被带走了。五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宁静的夜晚。老头和老太婆拉上了门闩，呼呼地睡着了。
到了半夜，忽然听见有人敲门。老两口虽然岁数大了，耳朵却反倒灵敏，他们听见了敲门声，但不知道是谁。“谁？”老太婆喊了一声。
可是，没有人回答，敲门声又在一声、一声地响着。
老太婆起身，眯着眼睛看了看门外。只见一位身着白色衣装的女人站在门口。“这女人原来是来买蜡烛的。”老太婆一想到又有钱可以挣，便没有什么反感了。
老太婆拿出放蜡烛的箱子让这位女客人过目。这时，老太婆吃了一惊。
这位女人的头发又黑又长，而且头发上沾满了水，湿漉漉的，长长的、黑黑的头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女人从箱子中取出红红的蜡烛，一直凝视着，付钱拿走了它。
老太婆来到灯下，仔细地看了看从女人手里接过来的钱，此时，这些钱都变成了贝壳。老太婆发现受骗了，她发怒了，一下子冲出家门，飞一样地向女人远去的方向追赶，结果一无所获，女人已无影无踪。
就在这天晚上，天空一下子变了模样，近来罕见的大暴风雨淹没了这座城市，这时正值货郎把人鱼姑娘装进箱子、将船驶向南方的途中，此时，船不得不停在海面上。“这么大的暴风雨，无论如何船是没救了”，老头和老太婆吓得一边说话一边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
天亮了，海面上仍然一片漆黑，阴森森的，特别可怕。这个晚上，不知有多少船只遭了难，数也数不清。
奇怪的是，山上的神社点燃了红色的蜡烛，同样在这天晚上，万里晴空的夜晚也忽然一下子变了模样，又是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从这一天开始，人们传说红蜡烛是一个不吉利的象征。人们说，蜡烛屋的老两口该遭天谴，因此老夫妇俩关闭了蜡烛店。
但不知是谁，每天晚上都在神社里点燃红色的蜡烛。过去，人们拜完这里的神社后，带着绘彩画的、烧尽的蜡烛棒回家，可以免遭海上袭来的灾难，而现在只要人们看见那红色的蜡烛，不仅要遭遇灾难，而且溺海身亡者无数。
一时间，这样的变化在世上传播开来，结果再也没有人来参拜神社了。曾经这样灵验的神主，如今变成了城市鬼门的使者。于是，整个城市的百姓们都希望把这样的神社拆掉。
乘船的人们从海上远远地看见这座建有神社的山都很恐惧。到了晚上，北方的海面上波涛汹涌。无际的大海笼罩在黑浪翻卷的阴霾中，浪涛拍击着岩石，白色的浪花飞扬。月光从云间穿梭洒向海面时，黑云白月让人非常地恐惧。
黑暗，一片黑暗，天际上望不到星星，夜幕降临，大雨倾盆，有人发现城市的这座山上神社的烛光闪闪。不知是谁，每天晚上都举着蜡烛来到神社，神社每天晚上都烛光闪闪。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这座神社山下的城市荒芜了，消失了……[大正一零年（1921年）二月十六日至二十日《东京朝日新闻》]
鬼的眼泪
滨田广介上哪里的山呢？不知道。那座山的山崖处有一栋房子，里面住的是砍柴的人吗？不是，并不是砍柴人。那样的话，房子里的主人是黑熊吗？不，也并不是大黑熊。在那里，住着一个鬼，是一个红色的鬼。这个红鬼与图画书上的红鬼不一样，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脑袋上长着两个尖尖的犄角。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家伙，谁都这样认为吗？实际它并没那么可怕。更准确地说，是一位脾气很好、很温柔的鬼。红鬼从来都没有欺骗过其他的鬼。即使鬼的孩子们淘气，红鬼也没有生气发火过。真的，这位红色的鬼不同于其他的鬼。“我是鬼，如果为了我们的鬼群能有所作为，我想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不，如果能做更多更有意义的贡献的话，我想成为人类的朋友，想和人类和平相处。”
红鬼好像一直有这个想法。并且红鬼把这个想法一直埋藏在心底。
有一天，红鬼在自家的门前立了一个牌子：这里是善良温和的鬼之家。无论是谁敬请光顾。这里有美味的糖果。可以提供热茶饮品。
是啊，木牌子上写得很清楚。
第二天，一位砍柴人从山崖下通过，房前立的木牌子吸引住了砍柴人的视线。他停在了木牌子前。“啊呀，上面写的是什么？”
木牌子上面的字是日语的假名，谁都读得懂，砍柴人马上试着读了起来。这么一读，砍柴人感到非常纳闷儿，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砍柴人一边反复地想，一边走下山来，朝山下村子的方向走去。
砍柴人遇见了一个朋友，也是一位砍柴人。“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是什么？黑熊？”“不是熊，也不是鹿。是鬼立的木牌子。”“鬼立的木牌子？”“让我看一看，在哪里？”
第一位砍柴人和这位朋友一同往山那边走，来到了山脚下。“瞧，看见了吗？上面的字，上面有字。”“果然，一点儿不错啊。”
这位朋友瞪大了眼睛，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这里是善良温和的鬼之家。无论是谁敬请光顾。这里有美味的糖果。可以提供热茶饮品。“噢，真的是一件怪事。我也看得清清楚楚。”“果真是鬼写的字。”“的确，我也这样认为。”“咱们隔着门缝向里面瞧一瞧吧。”“别，等一下，不加点儿小心要吃亏的。鬼们为了达到吃掉我们的目的，还是会巧妙地骗人的，不是吗？”“没错，没错，那样的话，太危险。”“危险，危险。”
两位砍柴人所讲的话全都进了红鬼的耳朵里。“不要胡说，谁骗人吃你们？别胡闹——”
诚实的鬼马上后悔了，从窗户里面伸出红红的大鬼脸。“哎，砍柴先生。”
这打招呼的声音，对于鬼来说是一般的打招呼，可是平常人听起来却震得耳朵嗡嗡响。“啊，鬼来了！”“快跑，快点儿跑！”
在鬼一点儿都没有打算追赶他们的时候，两位砍柴人你拉着我、我喊着你地逃了出去。“哎，等一等，我不骗你们，真的，我这里有好香的果子、很好喝的茶。”
红鬼离开窗户、走出房门，大声地招呼砍柴人，可是两位砍柴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两个人跑得很快，像飞一样，摔倒了，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跑了。
红鬼非常地失望。回过神来仔细一看，自己竟没有穿鞋，光着脚跑了出来。红鬼注视着自己立的木牌子。“这种玩意儿，立在这里一点儿都没用，没有任何意义。每天准备了糖果、沏好了茶水，谁也不来做客。太无聊了，多没有意思。唉，准备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要了，砸了吧。”
办事情极其认真的红鬼，也有发脾气的时候。红鬼一脚踢开木牌子，木牌子一下子散了架。红鬼气得大口喘气，红鬼的力气大，木牌子的支架对它来说像吃饭的筷子一样，红鬼便折断了它。
赶巧，这时，一位客人远道而来。
说是位客人，其实也不是大活人那样的客人。
一样是鬼，红鬼的鬼朋友。
说是红鬼的朋友，又不是红色的鬼。这位鬼客人的脚底都是黑色的，是一位黑色的鬼。这位黑鬼，早上从遥远的山奥的家里出来，在半路的山上乘着一片厚厚的黑云而来。“怎么了？为何一时糊涂干这种荒唐事？”黑鬼一边走近散架的木牌子前，一边关心地询问。
红鬼向黑鬼朋友讲述自己多么地生气，把原因说给黑鬼听。“这么一回事啊。我偶尔来做客你却总是愁眉不展。这样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喂，这么办怎么样？很简单……我从现在开始落到山脚下的那个村子里，在那里大闹一场，行不行？”“开什么玩笑？”“喂，你听我说，我在那儿大闹，闹得天昏地暗的时候，突然你来了，你就用力地按住我，然后用手一下一下地敲我的脑袋。这样的话，人们肯定开始夸奖你。怎么样？你敢不敢？敢的话，记好了，你放心地去做。咱们这就去玩一玩？”“行吗？可是对于你，真是对不起了。”“没关系，你和我不用说这些，做事没有一点儿损失怎么行。走，咱们去，现在马上就去。”下
红鬼和黑鬼一起结伴下了山。山脚下有个村子，村头有一处人家。矮矮的竹子墙，上面红得像火一样的百日红花在日照下鲜艳夺目。“你跟在我的后面，马上，快点儿。”黑鬼一边嘟囔一边跑，跑到了村头的人家，一脚踢开了门，大声地吼叫。“鬼，鬼。”在这家房中老爷爷和老奶奶正在吃午饭。突然发现有鬼站在敞开的门前，老两口吓破了胆，大喊着：“鬼，鬼，鬼！”便从后门逃了出去。“逃跑了，没法子。”
黑鬼走进老人的房中，将茶碗、盘子信手扔得满天飞。饭锅也被扔上了天。饭粒子铺天盖地，窗户上粘的也全是一粒一粒的米饭。酱汤在火炉上洒得到处开花。
黑鬼又蹦又跳，闹得这里乱七八糟。
正在这时，红鬼一鼓作气地赶来了。“捣乱的家伙，住手住手！”
红鬼攥着拳头大声地训斥，见黑鬼说：“干什么？这个家伙。”便挥起了拳头，砸向黑鬼的脑袋。黑鬼缩起了头，小声地告诉红鬼：“轻轻地敲。”
红鬼便轻轻地敲着黑鬼的头。“怎么一回事？”藏在外面偷看的村民都认为红鬼在狠狠地惩治黑鬼。黑鬼又小声地说：“别打了，别真的打。”“好了，好了，快逃。快点儿跑。”“知道了。”红鬼小声地说。“好，这就走。”
红鬼把黑鬼打翻在地，黑鬼爬起来，逃了出去，装出慌慌张张的样子，临逃出门时，还故意地把头撞在柱子上。因为用劲儿太猛，忍不住叫了起来：“哎哟，疼死我了。”
红鬼吓了一跳。“黑鬼，你等一等，不疼吗？”
红鬼担心，忙安慰黑鬼，村里的人远远地望着这一切，都惊得目瞪口呆。“又发生了什么事？”“鬼都是捣乱的家伙，可那个红鬼完全不一样。”“不一样，真是不一样，瞧，那个红鬼是个很温和的家伙。”“没错，真是这样的话咱们还不快到红鬼那里品茶去。”“行，走，现在就去，没问题。”
人们相互议论着。
村里的人来到了山崖处。在红鬼家门口停了下来，一边一声一声地敲门，一边喊：“鬼先生，鬼先生，你好。”
听见人们在喊，红鬼飞一样地跑出来迎接来宾。“欢迎，欢迎，请，请。”
红鬼主动地取来茶，摆上糖果。“这茶太好喝了，这糖果太好吃了”，人人都夸赞，“这么美味的糖果真是第一次品尝”。回村后，众人承蒙红鬼的热情款待，异口同声地夸奖红鬼实在真诚。“真的？我也去红鬼那里做客。”“我也去。”“昨天，你不是已经去过了？”“我每天都想去做客。”
……
村里的人们每天都三人一群两人一伙地结伴去山崖那里的红鬼小屋做客，这样，红鬼结交了村民，与他们成为朋友。与过去大不一样了，红鬼现在一点儿都不感到寂寞。可是，七天、八天……不知过了多少天，有一件事一直让红鬼挂心。这件事也不是别的什么事——就是好朋友黑鬼从那天相助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红鬼这里，一次都没有。“黑鬼怎么样了？伤势是不是有些恶化？故意把头撞在了柱子上，不知头上的两个犄角伤着了没有？我还是先去探望探望吧。”
红鬼准备好礼物去探望黑鬼。村民女士们、先生们：今天休假一天。明天照常营业。——红鬼
红鬼将村民告示写在了一张长24厘米、宽34厘米的白纸上，贴在门口处。天一亮，红鬼就出了家门。红鬼翻山越岭，来到了黑鬼的家，沿黑鬼家门口的岩石台阶一阶一阶地上，终于停在了黑鬼家的门前。“在不在家？”
红鬼一抬头，发现门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字：红鬼：希望你永远和人类做朋友。我在一段时间里不会与你相见。再这样与你继续交往的话，村民会对你失去信任。那样的话，太没意思了。左思右想，我决定去旅行。再见，请保重身体。无论在哪里，我都是你的好朋友。——黑鬼
红鬼默默地读着，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红鬼不愿离去，站在那里读了一遍又一遍这张黑鬼写给自己的字条。[昭和九年（1934年）七月《童话童谣》二号]
订单很多的饭馆
宫泽贤治两位年轻的绅士，完全是一副英国军队士兵的装束，扛着亮铮铮的步枪，牵着两只白熊一样的狗，进了深山奥。山奥的小径上遍地是落叶，在二人的脚下沙沙作响，二绅士走在山奥小径上互相谈着进山后的感想。“你怎么想？你不觉得这山里有些怪怪的？没有鸟，没有动物，好像一个都没有，是不是？依我的观点，不能太认真、挑剔，什么猎物都可以，所以咱们放下精神上的包袱，什么都可以考虑，快一点儿，真想快点儿放上一枪。”“要是这会儿马上碰上一只鹿，黄斑点的鹿，咱们瞄准这只鹿的腰部，‘砰，砰，砰’地放上两三响，那样的话有多痛快。你说对不对？中了弹的鹿转上两圈，‘扑通’地倒在地上，大概是这样的情景，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二人边走边说，已经来到山奥中最僻静的深山里。即使是一直当向导带路的猎人走到这里，也会一时迷惑，不知东南西北地走失了。这是一个多么深的深山地带。
这深山地带多么可怕，那两只白熊一样的大白狗都头晕目眩，“汪，汪，汪”地叫了一会儿，之后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死了。
一位绅士走了过来，翻了翻大白狗的眼皮说：“实际上我已蒙受了损失，2400元的损失，这是灾害。”
另一位绅士也觉得很可惜：“我遭受的灾害是损失了2800元。”绅士思考着，叹了口气。
损失2400元的绅士脸色有些难看，一直凝视着另一位绅士的表情，说：“我想照原路返回。”“我也觉得有些冷，肚子又空了，我也不想往前走了，回去吧。”“那么，我们在这里先告一段落。你看怎么样？我们去昨天的旅店里花上10元买一只长尾雉带回去比较合适。”“不是还有兔子？那样的话买长尾雉、买兔子，结果是一样的。我们还是走吧。”
可是，不管怎么样都感到困惑。返回住地的路怎么走呢？二人真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风吹得好厉害、好厉害，草响得让人发抖，落叶“沙沙”作响，树在狂风中摇啊摇，发出了吼声。“肚子真的饿了。我一直腰疼，疼得走不动。”“我也一样。反正我已经不想抬脚了。”“我也不想走了。怎么办呢？真想吃点什么。”“真想吃点什么。”
绅士二人在“沙沙”作响的狗尾草中说着话。
这时，二人向后面一瞧，发现了一栋很气派的西洋式的房子。
并且，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子：“喂，正好。这家店正在营业，生意好像不错，进去看一看怎么样？”“店开在这种地方好奇怪，是不是？可是肚子饿得受不了。不管怎么说能吃点什么最重要。”“进去吧，我是饿得不行了，真想吃点什么，我都要饿死了。”
二人站在门外。门的确很气派。用濑户特产的白色砖装饰，并且有玻璃合页门，门上使用金字标明：敬请光临，大家平等，在这里请随意，千万别客气。
二人站在那里，非常地高兴。议论着：“这家伙怎么样？世上真是不乏有这样不错的料理店啊。今天我们二人吃了不少苦，可是来到这么好的地方，真是没想到。这是一家小饭馆，看来咱们就在这儿用餐吧。饭馆请客。”“你说的很对，也许就是这样。千万别客气，千万别客气……这种说法，意思就是不用花钱，饭馆请客。”
二人推开门，进了饭馆。一进门便是饭馆的长廊。那玻璃门的内侧用金字写下了这样的寒暄语：我们饭馆最受欢迎的客人是胖胖的先生，年轻的先生。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二人一看，在这里受到热烈的欢迎，高兴得手舞足蹈。“喂，先生啊，我亲爱的先生，我们受到了热烈欢迎，你知道不知道？”“没错，我俩胖、年轻，两个条件都具备。”
他们快步地穿过走廊，迎面是两扇涂有浅蓝色油漆的门。“这房子怎么看怎么奇怪。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门？”“这是俄式房。寒冷的地方和大山中的房子都是这种样式的。”
于是，二人准备推开这个门，只见门上有黄色的字，写的是：这栋房子是订单很多的饭馆，所以在这一点上敬请千万谅解。“在这样的山中僻静之地，这样的饭馆真的是很时尚。”“那是当然的了，你瞧，就是东京大饭店也很少有这样又长又宽的通道。”
二人一边议论，一边推开了门。于是，在这扇门的内侧，有这样一段告示：这里订单要求非常多，敬请一一过目，多多包涵。“这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其中的一位绅士皱了皱眉。“是这样的意思：这里一定是订单太多太多了，准备工作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所以让我们多包涵，在向我们说对不起，对不对？就是这个意思。”“是这样的意思？那快点儿，我们还是快点儿上席入座为好。”“马上坐到饭桌前最好。”
可是，怎么这么麻烦，前面又是一扇门。并且门的旁边放了一面大镜子，下面还放着一个长把的刷子。
门上用红笔写着：客人们在这里请把头发梳理整齐，然后请将衣服上的泥土抖落干净。“这种做法真是很了不起。刚才我在大门入口处还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山里的饭馆，没太放在眼里。”“礼仪讲究很严格的饭馆，一定是经常有大人物光顾的地方。”
在这道门前，二人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鞋子上的泥土也抖落得干干净净。
这样按要求做过之后，又怎么样呢？刷子是否放到原来的板子上面？噢，没问题。这时，突然一阵狂风刮进室内。
二人吃了一惊，相互照应着推开这扇门，进入另一间屋中。二人都觉得应该早点儿吃些热的东西，不给肚子打打气就没有精神劲儿，已经走投无路了。
门的内侧，写着奇怪的要求：请把步枪和弹丸放在这里。
二人一看，旁边是一个黑色的高台。“的确，持枪吃饭的礼节是不存在的。”“这里真是伟人光顾之地。”
二人放下枪，解下皮带，把枪、皮带放在了黑色高台上。
他们推开了黑色的门。请允许我们取存你们的帽子、外套、鞋子。“怎么样？行吗？”“没法子，就这么办。的确不是一般人光顾的地方。”
二人把帽子和大衣挂在衣钩上，脱了鞋，光着脚板走进屋子。
这扇门的内侧明示：领带夹、袖饰品、眼镜、钱包及其他金属物品，特别是带尖的物品，请全部放在这里。
门的旁边有很气派的黑色金库，钥匙放在金库一边。“哈哈，做佳肴须使用电器。金属物品危险，特别是带尖的物品很危险，应该是这样的，对吧？”“是那样吧。这样的话，等回去的时候在这里算账付费，是不是？”“没错，应该是这样。”“一定，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二人摘了眼镜，又摘了袖饰品，全部装入金库中，牢牢地上了锁。
二人又往前走了不一会儿，前面又是一道门，门前放着一个玻璃壶。门上面写了这样的一行字：壶中的奶油请涂在脸、手与脚上，请注意。
仔细一看，的确壶中的东西是奶油。“命令我们涂奶油，这又是什么意思？”“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外面特别寒冷对不对？室内如果太热的话，手脚会出现皲裂，所以这是为了预防。这里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光临之地。今天，我们也风光风光，也许这就叫做接近贵族。”
二人用壶里的奶油涂了脸，抹了手，又脱了鞋抹在脚上。剩下的奶油，二人佯装涂在脸上，实际上偷偷地你也吃，我也吃。
然后，二人急急忙忙打开这扇门。门的内侧写着这样一行字：奶油涂得很成功吧？耳朵也抹了吗？
这里也有装奶油的小壶。“对，对，我耳朵上没有抹奶油。危险，耳朵上皲裂可是不得了。这里的主人准备得可真周到。”“哈哈，还注意得挺仔细，我是想快点吃点儿什么，咱们在这长廊吃不上一口饭。”
于是，二人向前走，又有一扇门。饭菜马上上桌。15分钟以内。即可用餐。快一点儿，快一点儿，请在你的头上喷香水，认认真真地喷香水。
并且，门前放了一瓶金光闪闪的香水。
二人把香水在头上均匀地喷洒。
可是，这香水怎么有股醋味儿？“这香水不好，都是醋味。怎么搞的？”“估计弄错了。佣人患感冒，鼻子不好用，分不清香水和醋。”
二人又推开门进了屋。
门的内侧，大大地写着：我们为你们开的订单很多，不耐烦了吧？很同情你们。最后一个节目。怎么样？请在身体上使用壶中的盐。认真地用盐净净你们的身体。
的确，好气派的黑色濑户盐壶放在这里。这一个节目让二人不知所措。这时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涂满了奶油。“真是，像个小丑，太奇怪了。”“我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小丑。”“这不是通常的订单问题。本来应该是我们提出的订单，相反，是饭馆给我们提出订单。”“所以我这么认为：人们都说是西洋饭馆，我也考虑什么是西洋饭馆，看来，这个西洋饭馆不是让客人吃西洋饭菜的，而是把来的人当西洋饭菜用的。就是这个意思吧？那样的话，也、也、也就是说，我、我、我们也……”说话的绅士想到这里吓得不停地发抖，最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快跑——”二人魂飞丧胆。其中一个绅士用力推门，不好，那门关得紧紧的，一动也不动。
再往里走，又有一扇门，门上有两个钥匙孔，大大的，还做成银色的叉子和餐刀的形状，门上写着这样的寒暄语：辛苦了，辛苦您专程光临，辛苦了。不错，真的很不错。快请进来，请进到这里面来。
两个钥匙孔中露出两个黑色的眼珠儿，盯着两个绅士。“不得了，吓死人了。”“不得了，吓死人了。”
两个绅士吓得哭出了声。
从门的里面传来了窃窃私语：“不行吧。我注意到了，没有用盐。”“这还用说。当主人的总提要求还是不太合适。去那个地方，要各种各样的订单，来的客人都已经厌烦了。如果说可怜，是因为提出来的都是愚蠢的要求。”“怎么都行，因为怎么要求，我们都不得要领。”“说的对，但是，如果那二人不能进到这里，那无疑是我们的责任了。”“叫客人过来，对，叫客人。喂！客人先生，请快点儿过来，快来，快来。盘子洗干净了，菜也加了盐腌好了，等着你们调一调、拌一拌，再把菜按你们的需要上盘，用这些白色的盘子上菜，快快装盘上菜。”“先生们，请进，请进。不喜欢西洋凉拌菜？那么起火、起火，上炒锅，快点儿，快点儿，请进请进。”
两个绅士过于心痛，所以脸皱皱的，像扔在地上的废纸屑一般，互相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停地发抖，发不出声音，只顾流泪。
门里又传来了笑声，然后又发出了叫声：“别哭了，别哭了，请进，请进，再哭，脸上抹的奶油也随着眼泪一起流下来了。来了，来了，我马上端菜来，快，快，敬请入座。”“快请，快请，主人已经在胸前挂上了餐巾，准备好了餐具，正在用舌尖舔，等待客人一起用餐。”
两个绅士哭啊哭，哭啊哭，一直不停地哭。
这时，突然在他们的背后传来狗的叫声：“汪，汪，汪”，那两只像大白熊一样的狗撞破了门，闯进房中。钥匙孔中的两只眼睛突然消失，两只狗疯一样地在屋中绕着圈地跑，又大声地叫：“汪！”突然又撞开了另一扇门，两只狗飞一样地钻进了旁边的房中。在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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