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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7 17: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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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昭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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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亭杂录(合集)

啸亭杂录(合集)试读:

卷一

太宗伐明

天聪己巳,文皇帝欲伐明,先与明巡抚袁崇焕书,申讲和议。崇焕信其言,故对庄烈帝有“五载复辽”之语,实受文皇绐也。帝乃因其不备,假科尔沁部道,自喜峰口洪山入,明人震惊,蓟辽总督刘策潜逃。帝率八旗劲旅抵燕,围之匝月,诸将争请攻城,帝笑曰:“城中痴儿,取之若反掌耳。但其疆圉尚强,非旦夕可溃者,得之易,守之难,不若简兵练旅以待天命可也。”因解围向房山,谒金太祖陵返,下遵化四城,振旅而归。伟哉帝言,虽周武观兵孟津何以异哉?明人罔知深谋,如姚希孟辈,反谓本朝夙无大志,真蠡测之见也。

太宗读金史

太宗天资敏捷,虽于军旅之际,手不释卷。曾令儒臣翻译《三国志》及《辽》、《金》、《元史》,性理诸书,以教国人。尝读《金世宗本纪》,见其申女真人学汉人衣冠之禁,心伟其语。曾御翔凤楼传谕诸王大臣,不许褒衣博带以染汉人习气,凡祭享明堂,必须手自割俎以昭其敬。谆谆数千言,详载圣训。故纯皇帝钦依祖训,凡八旗较射处,皆立卧碑以示警焉。

设间诛袁崇焕

本朝自攻抚顺后,明人望风而溃,无敢撄其锋者,惟明巡抚袁崇焕固守宁远,攻之六月未下。高皇拂然曰:“何戆儿乃敢阻我兵力?”因罢兵归。故文皇深蓄大仇,必欲甘心于袁。己巳冬,大兵既抵燕,崇焕千里入援,自恃功高。文皇乃擒明杨太监监于帐中,密扎鲍承先在帐外作私语曰:“今日上退兵乃袁巡抚意,不日伊即输诚矣。”复阴纵杨监归。明庄烈帝信其间,乃立磔崇焕。举朝无以为枉者,殊不知中帝之间也。

用洪文襄

松山既破,擒洪文襄归。洪感明帝之遇,誓死不屈,日夜蓬头跣足,骂詈不休,文皇命诸文臣劝勉,洪不答一语。上乃亲至洪馆,解貂裘与之服,徐曰:“先生得无冷乎?”洪茫然视上久之,叹曰:“真命世之主也!”因叩头请降。上大悦,即日赏赉无算,陈百戏以作贺。诸将皆不悦,曰:“洪承畴一羁囚,上何待之重也?”上曰:“吾侪所以栉风沐雨者,究欲何为?”众曰:“欲得中原耳!”上笑曰:“譬诸行者,君等皆瞽目,今获一引路者,吾安得不乐也!”众乃服。乃毛西河谓洪初不降,继命优人诱惑。洪故闽人,夙习好男宠,因之失节。何厚诬之甚。故明帝初闻其死,设坛以祭,非无因也。

收孔耿二王

皮岛自诛毛文龙后,众皆解体,孔有德等据登、莱叛,为明将击败,逃入海峤,流离无所归。文皇帝闻之,乃命达文成公等往相抚绥,招孔、耿二王至盛京。上亲迎至都门,赏赉其厚,即日授都招讨印,命其兵为天,故其将卒皆用命。尚平南、沈续顺等相继归降,明皮岛遂墟。

世祖问喀尔喀使者

章皇即位时甫七龄,时喀尔喀使者来朝,随班祝贺,拜跪失仪,上即宣问。侍臣答以远方使者,未娴礼节,上乃悦。时上在冲龄,即聪慧若此。

世祖勤政

大兵入关时,明臣迎降,睿忠王权宜任之,故胜国弊政,未尽厘正。世祖亲政后,任法严肃,凡在臣专擅如陈名夏、谭泰、陈之遴、刘正宗辈,无不立正典刑。故人知畏惧,夙弊尽革,以成一代雍熙之治也。

世祖善禅机

章皇帝冲龄践祚,博览书史,无不贯通,其于禅语,尤为阐悟。尝召玉琳、木陈二和尚入京,命驻万善殿,机务之暇,时相过访,与二师谈论禅机,皆彻通大乘。惟王文靖、麻文僖、孙学士诸文臣扈从,互相问难,有远公虎溪之风,真天纵夙悟也。

世祖画牛

章皇勤政之暇,尤善绘事。曾赐宋商邱冢宰《牧牛图》,笔意生动,虽戴嵩莫过焉。王文简公士祯曾纪以诗云。

亲定陵寝

章皇尝校猎遵化,至今孝陵处,停辔四顾曰:“此山王气葱郁非常,可以为朕寿宫。”因自取佩<韦>掷之,谕侍臣曰:“<韦>落处定为佳穴,即可因以起工。”后有善青乌者,视邱惊曰:“虽命我辈足遍海内求之,不克得此吉壤也。”所以奠我国家万年之业也。

圣祖拿鳌拜

余尝闻参领成文言,国初鳌拜辅政时,凡一时威福,尽出其门。因正白旗圈地事,以直隶总督朱公昌祚、巡抚王公联登、户部尚书苏公纳海与之龃龉,乃将三公立加诛夷,圣祖不预知也。尝托病不朝,要上亲往问疾。上幸其第,入其寝,御前侍卫和公托见其貌变色,乃急趋至榻前,揭席刃见。上笑曰:“刀不离身乃满洲故俗,不足异也。”因即返驾。以弈棋故,召索相国额图入谋画。数日后,伺鳌拜入见日,召诸羽林士卒入,因面问曰:“汝等皆朕股肱耆旧,然则畏朕欤,抑畏拜也?”众曰:“独畏皇上。”帝因谕鳌拜诸过恶,立命擒之。声色不动而除巨慝,信难能也。

论三逆

国初既定云、贵,因命吴三桂、耿继茂、尚可喜等世守边圉,以为藩镇,后渐跋扈,拥兵自重。圣祖欲除之,召诸大臣谋画,惟富察尚书米思翰首言其兵可撤,明相国珠和之,余皆嘿然。上曰:“吴、尚等蓄彼凶谋已久,今若不及早除之,使其养痈成患,何以善后?况其势已成,撤亦反,不撤亦反,不若先发制之可也。”因立下移藩之谕。三逆果叛,时争咎首谋者,上曰:“此出自朕意,伊等何罪?”故明相感上恩,竭力筹画以致成功也。

爱惜满洲士卒

国初自定中原后,复遭三逆之乱,故八旗士卒,多争先用命,效死疆场,丁口稀少。上尝怃然曰:“吾廿年之久,始得获一满洲士卒之用,何可不厚恤也?”故当时时加赏恤,至为之代偿债务,凡抚字之术,无不备施。虽一时不无滥溢,而满洲士卒感戴如天,凡征讨之所,争先致死焉。

崇理学

仁皇夙好程、朱,深谈性理,所著《几暇余编》,其穷理尽性处,虽夙儒耆学,莫能窥测。所任李文贞光地、汤文正斌等皆理学耆儒。尝出《理学真伪论》以试词林,又刊定《性理大全》、《朱子全书》等书,特命朱子配祠十哲之列。故当时宋学昌明,世多醇儒耆学,风俗醇厚,非后所能及也。

解易占

噶尔丹叛时,侵犯乌阑布通,其势甚急。上命李文贞公占易,得复之上六,文贞变色。上笑曰:“今噶尔丹背天犯顺,自蹈危机,兆乃应彼,非应我也。”因立下亲征诏,果大捷焉。

优容大臣

仁皇天资纯厚,遇事优容,每以宽大为政,不事刻。厚待儒臣,如张文端英、高江村士奇等,朝夕谈论,无异友生。与李文贞光地谈《易》,每至子夜,诸侍从多枕戈以待。又枉法诸臣,苟可宥者必宽纵之。如明相虽贪擅,上念其筹画三逆之功,时加警策,终未置之极典。徐健庵乾学昆仲与高江村比昵,时有“九天供赋归东海,万国金珠献淡人”之谣,上知之,惟夺其官而已。尝谕近臣曰:“诸臣为秀才,皆徒步布素,一朝得位,便高轩驷马,八驺拥护,皆何所来赀?可细究乎!”其明通下情若此。

善天文算法

自明中叶泰西人入中国,而算法、天文精于中土,中土因《大统》法系许鲁斋所定,故终扼其说不行。仁皇天纵聪明,夙习算法,特命灵台皆以西法为主,惟置闰用中法以合《尧典》。千年错失,定于一旦,然后乾象昭明,千岁可坐而定,乃知圣人御世,故天预令西法传人中土,使上因之悬象布命,亿万年之景运,固先兆于是矣。

不改常度

仁皇临御六十余年,凡一切起居饮食,自有常度,未尝更改。虽酷暑燕处,从未免冠。见纯皇帝诗注中。

拜明孝陵

仁皇帝六巡江、浙,每至江宁,必幸明孝陵,拜谒如仪。尝曰:“明太祖一代人杰,不可亵慢。”其他如辽、金诸陵,亦皆如谒明陵制,其雅慕先代如此。

世宗居藩大度

世宗居藩邸时,一切外间人情物理无不通彻。凡藩屏外任者,上皆命将其省封域、产殖、丰庶、贫啬等情,具载一小册呈览,是以天下利弊如指诸掌。理密亲王时为储位,上事之最敬,而王先受宵小言,待上甚薄。及王被罪,圣祖将王缚置空庐,不许人谒见。上亲持汤羹以进,守者遏之,上曰:“吾惟知尽昆弟之情,不知顾己之利害也!”圣祖闻而善之。

世宗不兴土木

宪皇在位十三载,日夜忧勤,毫无土木、声色之娱。余尝闻内务府司员观豫言,查旧案档,雍正中惟特造风、云、雷、雨四神祠,以备祈祷雨外,初无特建一离宫别馆以供游赏。故当时国帑丰盈,人民富庶,良有以也。

理足国帑

康熙间,仁皇宽厚,以豫大丰亨以驭国用,故库帑亏绌,日不暇给。宪皇即位后,综核名实,罢一切不急之务,如河防海塘等巨费,皆罢不修,体恤民力。特置封桩库于内阁之东,凡一切赃款羡余银两,皆贮其内,至末年至三千余万,国用充足。每令直省将天下正供籴米随漕以入,故仓庾亦皆充实,积贮可供二十余年之用,真善为政理也。

宠待大臣

世宗夙知大臣禄薄不足岁用,故特定中外养廉银两以济其用。其外,岁时尚赏上方珍物无算,以通上下之情。鄂文端公召入时,上特命海司空望为之起第于大市街北,凡器用物具无不备置。张文和尝小疾,及病痊后,上告近诗曰:“朕股肱不快,数日始愈。”众争来问安,上笑曰:“张廷玉有疾,岂非朕股肱耶?”其优待也如此。陈中丞时夏宦籍滇南,上因其母老,特命云、贵有司置传,送其母至其任所。岳威信公钟琪以边勋置高位,或谤其系岳武穆后,欲复宋、金世仇之语,上特封其奏以示岳公。后公出征西域,上特命其子浚送至玉门关以慰之。其体下情若此。故一时将相感上威德,无不效力用命,以成一代郅隆之化也。

用顾天成(当作成天)

上以蔡宗丞嵩依附年党,因籍其家。得顾太史天成《咏星星草》诗稿,疑其语涉讥讽,命蔡索其全集进呈。见恭挽圣祖诗云“已过虞舜巡方日,尚少唐尧在位年”之句,上因之泪下,曰:“草莽之间乃有此忠臣耶!”因召入,特赐编修,命值上书房以示宠云。

赏花钓鱼

世宗驭下严肃,然每假以辞色,以联上下之情。丙午秋,特宴文武大僚于乾清宫,赋诗饮酒。每佳时令节,必赐诸王大臣游宴,泛舟福海,赏花钓鱼,竟日乃散。故当时堂廉之间,欢若父子,无不可达之情也。

察下情

雍正初,上因允祀辈深蓄逆谋,倾危社稷,故设缇骑,逻察之人四出侦讠,凡闾阎细故,无不上达。有引见人买新冠者,路逢人问之,告其故。次日入朝,免冠谢恩,上笑曰:“慎勿污汝新帽也!”王殿元云锦于元旦同戚友为叶子戏,忽失一叶。次日趋朝,上问夜间何以为欢,王以实对。上笑曰:“不欺暗室,真状元郎。”因袖中出叶示之,即王夜间所失叶。王制府士俊出都,张文和公荐一健仆,供役甚谨。后王将陛见,其仆预辞去。王问何故,仆曰:“汝数年无大咎,吾亦入京面圣,以为汝先容地。”始知为侍卫某,上遣以侦王劣迹也。故人怀畏惧,罔敢肆意为也。

朱批谕旨

上于即位后,虑本章或有所漏泄,故一切紧要政典俱改命折奏,皆可封达上前,无能知者。上于几暇,亲加批览,或秉烛至丙夜未罢。所批皆动辄万言,无不洞彻要,万里之外有如觌面,奖善服奸,无不感浃肌髓。后付刻者,只十之三四,其未发者,贮藏保和殿东西庑中,积若山岳焉。

善禅机

宪皇旧邸与柏林寺相近,故上同迦陵上人朝夕谈禅,颇通释理。临莅后,尝告近臣曰:“朕欲治世法十载,然后开明释法。”故于十一年稍讲禅理。所著《悦心集》及谕诸寺院等谕,皆直达上乘,非浮泛之士所可解者。又谓木陈颇通世法,非禅宗正眼,黜其法派。又以皓月所宗以袈裟传派,实为魔道,并着撤其钟版以辨邪正。又以张紫阳虽道教,其《悟真外篇》实通禅理,并着归入《释藏》中以广法门。皆只眼正见,直达如来之真谛也。

杖杀优伶

世宗万几之暇,罕御声色。偶观杂剧,有演《绣襦》院本《郑儋打子》之剧,曲伎俱佳,上喜赐食。其伶偶问今常州守为谁者(戏中郑儋乃常州刺史),上勃然大怒曰:“汝优伶贱辈,何可擅问官守?其风实不可长。”因将其立毙杖下,其严明也若此。

禁抑宗藩

国初入关时,诸王多著劳绩,故酬庸锡类之典,甚为优厚,下五旗人员皆为王等僚属,任其差遣。承平日久,诸王皆习尚骄慢,往往御下残暴,任意贪纵。如两广总督杨琳为敦郡王属下,王曾遣阉人赴广,据其署内,搜索非理,杨亦无如之何。上习知其弊,即位后,禁抑宗藩,不许交通外吏,除岁时朝见外,不许私谒邸第。又将所属值宿护军撤归营伍,以杀其势。故诸王皆凛然奉法,罔敢为矩外之行。自今上下安便,皆上之威德所致也。

纯皇初政

纯皇帝即位时,承宪皇严肃之后,皆以宽大为政。罢开垦、停捐纳、重农桑、汰僧尼之诏累下,万民欢悦,颂声如雷。吴中谣有“乾隆宝,增寿考,乾隆钱,万万年”之语。一时辅佐之臣如鄂文端尔泰、杨文定名时、朱文端轼、赵泰安国麟、史文靖贻直、孙文定嘉淦皆理学醇儒,见识正大,故为一代极盛之时也。

圣祖识纯皇

纯皇少时,天资凝重,六龄即能诵《爱莲说》。圣祖初见于藩邸牡丹台,喜曰:“此子福过于余。”乃命育诸禁庭,朝夕训迪,过于诸皇孙。尝扈从之木兰,圣祖枪中熊仆,命纯皇往射,欲初围即获熊之名耳。纯皇甫上马,熊复立起,圣祖复发枪殪之。归谕诸妃嫔曰:“此子诚为有福,使伊至熊前而熊立起,更成何事体?”由是益加宠爱,而燕翼之贻谋因之而定也。

西苑门习射

乾隆初,上每月朝孝圣宪皇后于畅春园者九,因于讨源书室听政。己巳秋,天气肃爽,上乃习射门侧,发二十矢,中者十九,侍从诸臣无不悦服。齐侍郎召南曾纪以诗,上赐和其韵,即命镌诸壁上,以示武焉。

杀讷亲

上即位初,以果毅公讷亲为勤慎可托,故厚加信任。讷人亦敏捷,料事每与上合。以清介持躬,人不敢干以私,其门前惟巨獒终日缚扉侧,初无车马之迹。然自恃贵胄,遇事每多刻,罔顾大体,故耆宿公卿,多怀隐忌。戊辰春,金川蠢动,张制军广泗率兵攻之,因其地势险阻,不获克捷。上命讷往为经略。讷自恃其才,蔑视广泗,甫至军,限三日克刮耳崖。将士有谏者,动以军法从事,三军震惧,极力攻击,多有损伤。讷自是慑服,不敢自出一令,每临战时,避于帐房中,遥为指示,人争笑之,故军威日损。有三千军攻碉,遇贼数十人哄然下击,其军即鸟兽散。上知其不足恃,然欲其稍有捷音,然后召还,以全国体。讷乃毫无举措,惟日乞增兵转饷,至有欲乞达赖喇嘛、终南道士为之助战之语。上大怒,立褫其职。初尚令其往塞外效力,后因其匿败事闻,立封其祖遏必隆之刀,即于中途斩之。故众皆悚惧,每遇战伐,无不致命疆场,罔敢怀苟安之念也。

平西域

乾隆初,既命傅阁峰尚书鼐等与准噶尔议和,互通市易。甲子岁,噶尔丹策零既没,不数年间篡弑相仍。辛未春,酋长萨喇尔来降,上素谙蒙古语,已悉知其篡弑之情。甲戌秋,辉特长阿睦尔撒纳款关请降,欲请兵收复四卫拉,时诸耆旧狃习辛亥败兵事,皆以不纳为便。上深悉其情,谓“天与人归,时不可失”,乃内断于衷,立主用兵(事详后卷)。三载之间,拓地二万余里,天山雪窟,无不隶我版图。其间虽有成功赏赉之费,然视往昔边防转饷,十不一二,足见上之贻谋宏远,非人臣所及也。

听报

上自甲戌后,平定西域,收复回疆,以及缅甸、金川诸役,每有军报,上无不立时批示,洞彻利害,万里外如视燎火,无不辄中。每逢午夜,上必遣内监出外问有无报否。尝自披衣坐待竟夕,直机密近臣罔敢退食,其勤政也若此。

重经学

上初即位时,一时儒雅之臣,皆帖括之士,罕有通经术者。上特下诏,命大臣保荐经术之士,辇至都下,课其学之醇疵。特拜顾栋高为祭酒,陈祖范、吴鼎等皆授司业,又特刊《十三经注疏》颁布学宫,命方侍郎苞、任宗丞启运等裒集《三礼》。故一时耆儒夙学,布列朝班,而汉学始大著,龌龊之儒,自展足而退矣。

不忘本

本朝初入关时,一时王公诸大臣无不弯强善射,国语纯熟。居之既久,渐染汉习,多以骄逸自安,罔有学弓马者。纯皇习知其弊,力为矫革,凡有射不中法者,立加斥责,或命为羽林诸贱役以辱之。凡乡、会试,必须先试弓马合格,然后许入场屋,故一时勋旧子弟莫不熟习弓马。金川、台匪之役,如明将军亮、奎将军林皆以椒房世臣用命疆场,一代武功,于斯为盛。上尝曰:“周家以稼穑开基,我国家以弧矢定天下,又何可一日废武?”再满洲旧族,其命名如汉人者,上深厌之,曾谆谆降旨,不许盗袭汉人恶习。曾有“汉人以钮钴禄氏为郎者盖鄙之为狼”之谕,言虽激切,亦深恐忘本故也。

重读书人

上虽厌满人之袭汉俗,然遇宿儒耆学亦优容之。鄂刚烈公容安不谙国语,上虽督责,然厚加任使,未尝因一眚以致废弃。国太仆柱习为迂缓,当较射禁庭,国褒衣大冠,侍卫有望而笑者,上曰:“汝莫姗笑,彼为儒士,今乃能持弓较射,不忘旧俗,殊为可嘉也。”其优容如此。

普免天下租税漕粮

上自奉俭率,深惜物力。初即位,不许街市用金银饰,禁江、浙组绣,代以刻丝。御膳房日用五十金,上屡加核减,至末年岁用仅二万余金,近侍虽告匮,不顾也。然攸关民间大计者,则豁然不计有无,西域、金川用兵至一万万零四千余两,河工、海塘以亿万计。曾于丙寅、丁酉、乙卯普蠲天下正供租税三次,辛卯、庚戌、丙辰普蠲五省漕粮四次,每举率以亿万计,而上初不为之吝惜也。

善待外藩

蒙古生性强悍,世为中国之患,虽如北魏、元代皆雄起北方者,然当时柔然、海都之叛未尝罢绝。本朝威德布扬,凡毡裘月之士,无不降服,执殳效顺,无异世臣。纯皇恢廓大度,尤善抚绥,凡其名王部长,皆令在御前行走,结以亲谊,托诸心腹,故皆悦服骏奔。西域之役,如喀尔沁贝子扎尔丰阿,科尔沁额驸索诺木巴尔珠尔,喀尔喀亲王定北将军成衮扎布、其弟郡王霍斯察尔,阿拉善郡王罗卜藏多尔济,无不率领王师,披坚执锐,以为一时之盛。其子孙亦屡登无仕,统领禁军,以为夸耀。故上宴蒙古王公诗注“其令入宴者,率皆儿孙行辈”,其亲谊也若此。故上崩时,诸蒙古部落皆蹙踊痛哭,如丧考妣,新降都尔伯特汗某,几欲以身殉葬,其肫挚发于至诚,不可掩也。

土尔扈特来降

准噶尔本元太尉也速后(与徐达战于通州,见《明史》)。以元纲不整,遂遁居伊犁,分四部落,曰卫拉特,曰都尔伯特,曰和硕特,曰土尔扈特,各立可汗以为辅车之计。后土尔扈特部落以噶尔丹不道,故率本部落迁入俄罗斯,彼国以其愚戆,时加欺凌,大兵既定伊犁,威布遐迩,土尔扈特部长闻之曰:“吾侪本蒙古裔,今俄罗斯种类不同,嗜好殊异,又复苦调丁赋,席不暇暖。今闻大皇帝普兴黄教,奚不弃此就彼,亦良禽择木智也。”遂率其全部涉河而归,绕道行万余里始达哈萨克。失道入行郭壁,复毙数万人,抵边者十之三。上闻之,命舒文襄公摄伊犁将军篆,往为安置。或疑其中有叛人舍楞,请上勿纳。上曰:“远人来降,岂可扼绝?况俄罗斯亦大国,彼既弃彼而南,而又挑衅于此,进退无据,黠者必不为也。”舒既抵边,察其心实恭顺,乃受其降,厚加抚绥。彼既穷窘欲绝,今获意外之惠,乃诚心感化,然后四部落皆为我大清有也。

书无逸

上于勤政殿间御书《无逸》一篇以示自警。凡别宫离馆,其听政处皆颜“勤政”,以见虽燕居游览,无不以莅政之要。后暮年少寝,乃默诵《无逸》七“呜呼”以静心。见御制诗注。

不用内监

自世祖时,殷鉴前代宦官之祸,乃立铁牌于交泰殿,以示内官,不许干预政事。纯皇待之尤严,稍有不法,必加楚。又命内务府大臣监摄其事,以法周官冢宰之制。凡有预奏事者,必改易其姓为王,以其姓众多,人难分辨,其用心周详也若此。有内监高云从素与于相交善,稍泄机务,上闻之大怒,将高立置磔刑,其严明也如此。

翻译

上夙善国语,于翻译深所讲习。然尝谓:“国初惟以清语为本,翻译为后所增饰,实非急务。”故屡停翻译科目,自戊寅至戊戌凡二十年未尝举行。后阿文成公桂因旗籍出身无所,始奏请开翻译乡场,以勉旗人上进之阶,然非上之意也。

不喜朋党

上之初年,鄂、张二相国秉政,嗜好不齐,门下士互相推奉,渐至分朋引类,阴为角斗。上习知其弊,故屡降明谕,引宪皇《朋党论》戒之。胡阁学中藻为西林得意士,性多狂悖,以张党为寇仇,语多讥刺。上正其罪诛之,盖深恶党援,非以语言文字责也。故所引用者,急功近名之士,其迂缓愚诞,皆置诸闲曹冷局,终身不迁其官。虽时局为之一变,然多获奇伟之士,有济于实用也。

至诚格天

纯皇敬天法祖,乾健不息,践位六十年间,命亲臣代郊者二,余皆亲襄祭祀。己卯夏旱,至六月不雨,上亲自斋宫步祷圜丘,未竟日,甘{澍}大沛。壬子夏,旱既甚,上宣召九卿科道,召对于勤政殿,下罪己诏,言本朝并无强藩、女谒、宦官、权臣、佞幸之弊,惟土木繁兴,引为己责,命群臣直言以匡救其失。是日申酉时即雷雨大作,四郊沾足。又丙辰、丁巳间邪匪叛乱,糜烂川、楚三省,上于内寝设几,夜间叩祷吁天,求延国祚,故逆氛日渐孱乏,以底灭亡。

友爱昆仲

上即位后,优待和、果二王,每陪膳侍宴,赋诗饮酒,殆无虚日。然必时加训迪,不许干预政事,保全名誉。和恭王少时骄抗,上每多优容。尝命王监试八旗子弟于正大光明殿,日已晡,上尚未退朝,恭王请上退食。上以士子积习疲玩,未之许,王激烈曰:“上疑吾买嘱士子心耶?”上怡然退。傅文忠责王曰:“此岂人臣之所宜语?”王始悔悟。次日免冠请罪,上方云:“昨朕若答一语,汝身应粉齑矣!其言虽戆,心实友爱,故朕恕之。然他日慎勿作此语也。”友爱如初。果恭王因救火迟误,复交通外吏事发,上惟绐戍其宾客,降王为贝勒,事不深诘,以保全之。王惭恧病发,上往视疾,执手痛曰:“朕以汝年少,故稍如拭拂以格汝性,何期汝愧恧之若此?”即日复王爵,慰谕者再,其厚待天性也若此。

孝亲

纯皇侍奉孝圣宪皇后极为孝养,每巡幸木兰、江、浙等处,必首奉慈舆,朝夕侍养。后天性慈善,屡劝上减刑罢兵,以免苍生屠戮,上无不顺从,以承欢爱。后喜居畅春园,上于冬季入宫之后,迟数日必往问安视膳,以尽子职。后崩后,上于后燕处之地皆设寝园,凡巾栉、拖枷、淋盆、吐盂无不备陈如生时,上时往参拜,多至失声。又于园隙建恩慕寺,以资后之冥福焉。

用傅文忠

上既诛讷亲,知大权之不可旁落。然国无重臣,势无所倚,以傅文忠恒为椒房懿亲,人实勤谨,故特命晚间独对,复赏给黄带、四团龙补服、宝石顶、双眼花翎以示尊宠。每遇事必独揽大纲,文忠承志行旨,毫不敢有所专擅。上尚时加训迪。一日御门,文忠后至,踉跄而入。侍卫某笑曰:“相公身肥,故尔喘吁。”上曰:“岂惟身肥,心亦肥也。”文忠免冠叩首,神气不宁者数日。故当时政治宽厚,无侵擅之弊焉。

杀高恒

两淮盐政高恒,以侵贪匣费故,拟大辟。勾到日,上恶其贪暴,秉笔欲下,傅文忠代为之请,曰:“愿皇上念慧哲皇贵妃之情,姑免其死。”上曰:“若皇后弟兄犯法,当如之何?”傅战栗失色,上即命诛恒。

恶章攀桂

淮扬道章攀桂,以吏员起家,人工献纳。上南巡,章司行宫陈设,欲媚上欢,以镂银丝造吐盂设坐侧。上见之,矍然曰:“此与孟钅长之七宝溺器何异?”心甚恶之,终其身未迁其官。

食鱼羹

金川用兵时,累岁未得进,至乙未冬,始克勒乌围,阿文成公桂以捷书进。上方用膳,因念将士用命,潸然泪下,适落鱼羹中。上即命封鱼羹以赐文成,并申明其故。文成泣曰:“臣敢不竭死以报上之眷也。”

用福文襄

福文襄王康安,荷父庇荫,威行海内,上亦推心待之,毫无肘掣。台湾之役,福戚宗室恒瑞以逗遛失机,上命入京讯质。福以戚故,故缓其行,乃于战阵时首列瑞功,以希免罪。上谕福云:“使恒瑞果将材,何以汝未至时,并未睹其专战,而一旦勇健若此,岂以戚畹而袒庇乎?朕深为汝惜也!”福文襄承命之下,战栗失色,花翎动摇竟日。

诛伍拉纳

伍制军拉纳,继福文襄督闽,惟以贪酷用事,至倒悬县令以索贿。故贪吏充斥,盗贼纵横,魁将军伦劾之。上大怒,并巡抚浦霖罢斥,槛解入京。时和相擅柄,故缓其行以解上怒。上计日不至,立命乾清门侍卫某飞骑召入,于丰泽园庭讯。伍、浦皆服罪,立置于法,和亦无能为力。是日冬月,天气和暖,人皆以为刑中故也。

雪睿王冤

大兵平定中原,睿忠王方摄政,定鼎规模,多所裁定,薨后议罪革爵。饶余郡王阿巴泰父子略定河北,征讨吴逆,累功封安亲王,以其后嗣依附廉亲王允祀,故世宗特斥其封。纯皇夙知二王功高,于乾隆戊戌特复睿王封爵,令其五世孙淳颖袭封,并命配享太庙;安王嗣封辅国公,以承其祀,实盛德事也。

定恩骑尉

国初定世爵,自公至云骑尉凡二十四级,以为赏功之次。然云骑尉甫袭三次,又阵亡后裔与战绩加者,无所区别。上轸念殉节之员,未易代即停封,甚为悯恻,故特定恩骑尉之职。凡阵亡人员,其封爵袭替者,皆赏给恩骑尉,以世其家,真旷典也。

绿营定世爵

国初定制,凡旗员阵亡者,荫以世爵,汉员犹沿明制,惟荫以难荫,宫及其身而已。纯皇念一体殉节而有等差,其制不无偏袒之势,下诏命凡汉员文武各员如有阵亡者,皆荫以世职,虽微员末吏亦得荫云骑尉,故人皆感激用命。三省教匪之役,殉难以数千计,盖上之恩泽沦浃之深也。

哨鹿

上搜猎木兰时,于黎明亲御名骏,命侍卫等导引入深山叠嶂中,寻觅鹿群。命一侍御举假鹿头作呦呦声,引牝鹿至,急发箭殪毙,取其血饮之。不惟延年益壮,亦以为习劳也。

松苓酒

纯庙时,张文敏照献松苓酒方。于山中觅古松,伐其本根,将酒瓮开坛埋其下,使松之精液吸入酒中,逾年后掘之,其色如琥珀,名曰松苓酒。上偶饮之,故寿跻九旬,康庄日健,有以哉。

答钱香树奏折

上庚寅岁举行六十万寿礼,钱文端陈群献竹根如意。上批札云:“未颁僧绍之赐,恰致公远之贡,文而有理,把玩良怡。今赐卿木兰所获鹿,服食延年,以俟清晤。”其风趣也如此。

纯庙博雅

纯庙天纵聪慧,揽读渊博,万几之暇,惟以丹铅从事。御制诗五集,至十余万首,虽自古诗人词客,未有如是之多者。每一诗出,令儒臣注释,不得原委者,许归家涉猎。然多有翻撷万卷莫能解者,然后上举其出处,以博一笑,诸臣无不佩服。尝于《塞中雨猎》诗内用“制”字,众皆莫晓。上笑曰:“卿等一代巨儒,尚未尽读《左传》耶?”盖用陈成子杖制以行也。又出《污卮赋》考词林,众皆误为窳尊,上徐检出,乃拟傅咸《污卮赋》也。彭文勤尝进呈百韵排律,上立读之,曰:“某某出韵。”后考之,信然。其博雅也如此。

纯庙赏鉴

纯庙赏鉴书画最精,尝获宋刻《后汉书》及《九家杜注》,心甚受惜,命画苑写御容于其上。岳氏《五经》,特建五经萃室以贮之。又觅马和之《国风图》,历数十年始全获,藏于学诗堂。其他如韩《五牛》,设春藕斋,周铸十二钟,于景阳宫,皆有所谓。可知勤政之余,其所以怡情悦性者皆不凡也。

内湖珠兆

乾隆初,有小内侍夜于御湖泛舟,见神光烛天自湖中出,因网罗之,得蚌径尺,中有明珠寸余,二颗相连如葫芦形。内监不敢匿,因以进上。上嵌于朝冠,珠晶莹异常。夫御湖非孕珠之地,而能获此奇宝,盖天预为之兆,以肇六十重元之盛也。

今上待和

丙辰元日上既受禅,和坤以拥戴自居,出入意颇狂傲。上待之甚厚,遇有奏纯庙者,托其代言,左右有非之者,上曰:“朕方倚相公理四海事,汝等何可轻也?”又荐其师吴稷堂省兰与上录诗草,觇其动静。上知其意,吟咏中毫不露圭角,故心安之。及纯庙崩后,王黄门念孙、广侍御兴等先后劾之。上立命仪、成二王传旨逮,并命勇士阿兰保监以行。毫无所能为。控制上相,如缚庸奴,真非常之妙策。恭读《味余书室稿》中《唐代宗论》,有云:“代宗虽为太子,亦如燕巢于幕,其不为辅国所谗者几希。及帝即位,若苟正辅国之罪,肆诛市朝,一武夫力耳!乃舍此不为,以天子之尊,行盗贼之计,可愧甚矣!”乃知睿谋久定于中矣。

却贡玉

今上亲政时,首罢贡献之诏,除盐政、关差外,不许呈进玩物,违者以抗旨论。谕中有“诸臣以如意进者,朕视之转不如意”之语。时和阗贡玉,辇至陕、甘间,上即命弃诸途中,不许解入。故一时珠玉之价,骤减十之七八云。

辛酉工赈

辛酉夏,霖雨数旬,永定河漫口,水淹南苑,漂没田庐数百里,秋禾尽伤。上减膳撤乐,步祷社稷坛祈晴。命步军统领明安广为赈,粥厂有所不及,明亲乘木筏,施散饼饵,日以数百万计。特建席棚以处灾黎,凡活者数百万人。又特简大臣四出查赈,截南漕数十万石以备缓急。又筑建永定西堤,上亲为巡视,指定方略,堤遂以成。其忧勤民瘼,实为旷古所罕睹焉。

虔祷风神

癸亥秋,杞县河溢,冲圮衡家楼,上命侍郎那彦宝堵御,经冬未竣。余闻内务府大臣戴公明德言,甲子春,上偶泛湖,值东北风甚骤,上因念北河若得此风助,庶可竣工,乃即于舟中拈香祷之。未逾旬,那公奏北河合龙,信得东北风助,去上祈祷甫三时,非上精虔,何以致此。后闻莫侍郎瞻べ云,此为黄金大坝,康熙中曾漫溢,经数十年始竣工,未能若是之速。信百灵之效顺也。

重朱文正

今上在藩邸时,朱文正为上书房师傅,朝夕训迪。上深知其醇正,于亲政后特召入都,日加亲信。朱故宿儒,亦持躬勤谨,时有嘉猷入告,故上之行政,惟以仁厚为本。至癸酉林清之变,骈戮百余人,上恻然哀悯,命有司于菜市口筑坛超度,犹秉文正之教也。文正既殁,逾年上驻跸赵新店,犹命近臣代奠,有“哀我哲辅,松楸在望”之谕焉。

亲骨肉

今上即位后,厚待仪、成诸王,虽不假以事权,每有过失,必宽容之。仪王性刚愎,在上前作尔汝辞,成王遇事模棱,不竭力以报效,上待之如旧。己巳秋,庆郡王游桃花寺行宫,乙亥秋,仪王奉祭裕陵,私回京邸,有司议以黜革,上惟罚锾示惩而已。诸王子孙皆封贝勒、贝子诸爵,至于孩提,皆授以应封顶带。其连枝友于之爱,实后世所罕见也。

卷二

淳化帖

法帖之久,无如淳化阁帖。其后鼎、绛、汝诸帖互相仿摹,愈失旧规,近日祖帖收藏家,无过而问者。惟大内所藏,系当日所赐毕士安者,篇帙完善,墨渖如新,成亲王曾见之。纯皇帝珍惜如宝,特建淳化轩以贮之。又命于文襄摹刻上石,颁赐诸王公卿,虽不及原帖之善,亦自成一家焉。

金元史

自古稗史之多,无如两宋,虽若《扪虱新语》、《碧云录》不无污蔑正人,然一代文献,赖兹以存,学者考其颠末,可以为正史之助。如金、元二代,著述寥寥,金代尚有《归田录》、《中州集》等书,史官赖以成编。元代惟《辍耕录》一书,所载又多系猥鄙之词,故宋、王诸公不得不取材诸碑版、行状等词,其事颇多溢美。如《完泽传》,甫载郭□□劾其贪酷诸款,而后又言其公正廉洁惜名器重士节诸语。梁德圭,本纪载其与相臣比昵为奸为何炜所劾,而其传又言其遵守先朝法度,谏臣浮竞,使其不终其位等语。臧否如出二手,盖皆碑版之文故也。

本朝文人多寿

王州著《文人九厄》,使人阅之,索然气尽。余按本朝文人多寿,可以证王之失。如王文简公士祯七十七,朱竹彝尊八十四,尤西堂侗八十五,沈归愚尚书德潜九十五,宋漫堂荦七十二,查初白慎行七十八,方灵皋苞八十二,袁简斋枚八十二,钱辛楣大昕七十七,纪晓岚尚书昀八十二,彭芸楣尚书元瑞七十三。姚姬传鼐八十四,翁覃溪方纲八十余,梁山舟同书九十二,赵瓯北翼八十二,四公至今犹存。

本朝父子祖孙宰相

王州载明代门族之盛,按本朝父子调梅以济升平之盛者,指不胜屈。如阿文端公兰泰之子为傅文恭公明安,阿文勤公克敦子为文成公桂,张文端公英子为文和公廷玉,刘文正公统勋子为文清公墉。马文穆公齐之侄为傅文忠公恒,其子为福文襄公康安。高文良公斌之侄为文端公晋,其子为参政公书麟,皆父子宰相。惟温文简公达孙为相国福,其子今相国伯勒保,尹文恪公泰子为文端公继善,其孙为今相国庆桂,皆三代持衡,为升平良佐,实古今所未见也。

本朝状元宰相

本朝阁臣,最利鳌头。如傅聊城以渐为顺治丙戌状元,吕常州宫为顺治丁亥状元,于文襄公敏中为乾隆丁巳状元,庄参政有恭为乾隆己未状元,梁文定公国治为乾隆戊辰状元,王文端公杰为乾隆辛巳状元,戴文端公衢亨为乾隆戊戌状元。今七卿中有潘芝轩世恩、胡希庐长龄、茹总宪菜、王司空以衔、姚阁学文田凡五人,皆有调羹之望焉。

张魏公

世之訾张魏公者,皆谓其不度德量力,专主用兵,几误国事。殊不知其误不在佳兵黩武,反在过于持重之故。按宋、金强弱之不敌,夫人知之,魏公即勉力疆场,亲持桴鼓,尚未知胜负若何。今考其出师颠末,富平之败,魏公方在州;淮西之失,公方在行在;符离之溃,公方在泗州,皆去行间数百干余里,安得使士卒奋勇而能保其不败哉?故郦琼对金梁王言“宋之主帅,皆持重拥兵,去战阵数十里外,不如王之亲冒矢石”之语,盖指魏公而言也。

国初定三院

文皇践祚之初,改内阁为三院,曰弘文,曰秘书,曰内院,皆置大学士、学士等官,盖仿宋昭文集贤之制。入关后仍沿其制,至顺治戊戌,始复从明制,改设中和殿、保和殿、武英殿、文华殿、文渊阁、东阁诸大学士名。乾隆戊辰,特旨罢中和殿大学士,改为体仁阁,以配三殿三阁之名焉。保和殿大学士不常置,惟张文和公、傅文忠公拜焉。体仁阁大学士初以杨节相廷璋、杨节相应琚先后大拜,皆不终位,故戴服堂《藤阴杂记》内谓其名不祥。然刘文清公、今曹相国振镛递相任之,卒无他咎,可知在人不在名也。

本朝宗室辅臣

本朝定制,宗子无爵者,与八旗世臣同授朝职,然为辅臣殊不利。康熙初,忠懿公塔拜子班穆布尔善尝拜东阁大学士,以鳌拜党诛。觉罗勒德洪拜武英殿大学士,后以事罢斥。觉罗吉庆以粤督有廉名,授参政,以永安州兵事失机褫职,公自吞烟具死。宗室琳宁继之,以失察书吏事降官,致仕。宗室禄康拜东阁大学士,初以失察舆夫赙降都统,复以失察曹伦谋逆事遣置盛京,皆不终其位。盖以天潢骄纵,易以致咎,故卒无继李国、赵忠靖之相业者。

宗室科目

康熙初,尝置宗室科目,不久停止,见紫幢居士文昭诗中。乾隆乙丑复设科目,中达麟图,戊辰中良诚,辛未中玉鼎柱。后以达侍班失仪罢斥,遂停文科目。嘉庆己未,今上亲政,从肃亲王之请,复设乡、会试,壬戌中果齐斯欢、慧端、德明阿三人。果为郑恭王胞侄,慧为简良王曾孙,德即良祭酒子,皆入词林,一时称盛。其后累科皆中二三人。果今氵存至户部侍郎,德至左庶子,惟慧以散馆降秩,今任宗人府理事官。

宗室诗人

国家厚待天潢,岁费数百万,凡宗室婚丧,皆有营恤,故涵养得宜。自王公至闲散宗室,文人代出,红兰主人、博问亭将军、塞晓亭侍郎等,皆见于王渔洋、沈确士诸著作。其后继起者,紫幢居士文昭为饶余亲王曾孙,著有《紫幢诗钞》。宗室敦成为英亲王五世孙,与弟敦敏齐名一时,诗宗晚唐,颇多逸趣,瞿仙将军永忠为恂勤郡王嫡孙,诗体秀逸,书法遒劲,颇有晋人风味。常不衫不履,散步市衢,遇奇书异籍,必买之归,虽典衣绝食所不顾也。樗仙将军书П,郑献王六世孙,性慷慨,不欲婴世俗情,年四十即托疾去官,自比钱若水之流。邸有余隙地,尽种蔬果,手执畚从事,以为习劳。晚年慕养生术,每日进食十数,稍茹甘味即哺出,人皆笑其迂,然亦可谅其品矣。先叔嵩山将军讳永{大恚},诗宗盛唐,字摹荣禄。晚年独居一室,人迹罕至,诗篇不复检阅,故多遗佚。近日科目复盛,凡温饱之家,莫不延师接友,则文学固宜其然盛也。

宋置封桩库

宋太祖起自布衣,深悉民间疾苦,故平定诸国后,自奉俭薄,积左藏之余,立封桩库。尝欲待足五千万后,捐资契丹,以赎燕云之地。如其不与,则以其资厚赏军士,兴师恢复其土。及澶渊和后,不复讲求,则以其财供土木祠祷之费。至神宗时,日忧国用之不足,王荆公以新法济之,卒招靖康之祸。孝宗天资英敏,复置封桩库以为灭金之赀,暮年积钱四千万缗,他物称是,后为韩胄取为赏赐燕好之赀。至理宗时,国用复绌,以致灭亡。世之如宋太祖、孝宗之举皆胜夫庸浅之主,而子孙不知爱惜,反消耗于声色土木之间,良足慨惜。然则丁谓、王钦若、韩、贾等所为可容诛乎?

宋金形势

宋自建隆、开宝后,民不知兵者一百余年,一旦金人以飙迅之势,破京俘主,其势实不可与敌。然建炎之初,河北尚为宋守,河南、淮右坚城数十,自相保障,使高宗重任宗忠简等,使其固守残疆,渐为恢复之计,则金虽强,无能为也。乃先避敌南下,一闻兵燹,首倡泛海,方自以为得计。明州之役,几不自保其躯,其不为石头之降者幸耳。使金兵攻破临安即设置郡县官吏,以一旅穷追,虽有智者亦无如何矣。梁王智不出此,乃复仓卒凯旋,致有黄天荡之战,乃金自失其机,非宋人有能御者。其后张、韩、刘、岳等练集士卒,防守边隅,至绍兴庚申、辛酉间,宋兵日见强盛。金兵自入中国,习于安逸,其强不及于前,故韩常每为之忧惧。顺昌、朱仙镇之役,宋人屡次获胜,而高宗狃于见闻,甘心乞和称臣,以致大仇不复,受金人朽木灯檠之欺,良可悲也。

吴春麓语

吴春麓御史赓枚,桐城人。中嘉庆己未进士。性忠悫,颇以理学自命。与余交最笃,尝与余书曰:“奋与偾,盛衰之本。勤与惰,成败之原。贪与廉,得失之林。宽与虐,恩怨之府。静与躁,寿夭之征。忍与激,安危之券。谦与盈,祸福之门。敬与肆,存亡之界。”此数语真见道之言也。

旭亭家书

韩旭亭先生讳是升,今大司寇桂{山封}父也。性和霭,居家勤俭,年四十,即弃儒冠,游食四方。余少及其门。尝语人曰:“天下事多矣!未有骄盈而不败者。”恒以谦抑自居,虽仆夫媪妇,必接之以温颜。其子虽屡任封疆,而先生朴素如故也。尝寄书与司寇云:“余今年秋收颇佳,所植菽稷,颇足酿酒,笔墨足以代耕,尽有余享。汝所获廉俸丰无,其养赡妻孥之余,犹有余资,切勿贪分外之荣,致使七十垂尽之翁反被汝所累也。”故司寇谨守先生教,始终以敬谨受今上知遇,屡登高位,皆秉其家范也。

德济斋夫子

本朝宗室任外吏者,以简仪亲王为首称。王讳德沛,郑庄亲王之裔也。少应袭公爵,王让其弟,己入西山读书。怡贤亲王荐于朝,世宗闻而异之。召见,问王所欲,曰:“惟愿百年后于孔庙中食块冷肉耳。”上奇其言,即任户部侍郎。后屡任封疆,不名一钱,每到处,务立书院,聚徒讲学。尝谓人曰:“人心为风俗之本,未有人心浇漓而风俗朴厚者。今世不患乏才,而患人心之不复古,非讲学无以明之。如使风化日移,胜纷据于咿唔之学多矣!”尝与河督高斌议论不合,高欲岁减革扫沙船,王力持之不得。时语先人曰:“古人制度,安可轻易改革?吾年就衰,恐不及见,汝今年少,应见河患之日增,异日当思吾语也。”后癸酉秋,水漫张家路头,果如王所料,时王薨已二年矣。其后河患日增,至竭海内脂膏以供之,犹尚无补于患,则王之先见若何也。讲学家尊之为济斋夫子云。

醉公

睿忠亲王嗣曾孙名塞勒,性爽伉。嗜糟ㄤ,日夜不醒,虽朝会,酒气犹熏然,人呼为醉公。然遇大事多直鲠。康熙戊戌,理邸以罪黜,东宫虚位,圣祖命诸臣集议。时廉王觊觎大器,揆叙、王鸿绪复左右之,公愤怒起于座,高声曰:“惟有立雍亲王,天下苍生始蒙其福也。”众为之憬然。后世宗即位,召公责之曰:“当日汝言,几有危于朕躬。然汝忠鲠可嘉,嗣后慎勿多言也。”公免冠谢曰:“臣一时直性,不能自遏抑也。”后乾隆戊戌复睿邸,追赠公王爵。

元泰定帝

元泰定帝乃晋王甘麻刺子,为世祖嫡长孙。南坡之弑,帝虽与闻,然立执其使,驿递以告。其未及达者,天也。即位后,即首戮铁迭等明示天下,颇有叔孙昭子之风。其视晋简文之拜桓温,宋理宗之宠弥远者,不啻霄壤。崩逝后,青宫践祚,统绪有归。乃燕帖木儿心系周王,乘间夺国,其后文宗卒膺大宝,而以篡弑之罪归之,非公论也。朱清 张

朱清、张以隶卒之贱,受世祖知遇,以海艘济运。及夫末际,岁运至四百万之多,使太仓陈陈相因,红朽不可食,亦有赖于二人者。何以一旦致罪,乃至身首不保,后世亦未有鸣其冤者,何也?国初官制

国初甫定辽、沈,官职悉沿明制。其总摄国政者,有五大臣、十大臣之分,其余设总兵、副将、游击、备御之分,而皆阶以等级(如一等总兵官,三等游击之类)。其后改为国语,无复汉名(如固山额真之类)。入关后,始改总统旗务者为都统,每旗一员;其参协者为副都统,每旗二员;其下设参领、佐领等官,惟世职名仍沿国语(如一等阿思哈呢哈番,三等拜他拉布勒哈番之类)。乾隆初,从舒文襄公议,始设汉衔,其一品者为子,二品者为男,三品者为轻车都尉,四品者为骑都尉,五品者为云骑尉,而官名乃厘正焉。汉军初制

国初时,俘掠辽、沈之民,悉为满臣奴隶。文皇帝悯之,拔其少壮者为兵,设左右两翼,命佟驸马养性、马都统光远统之。其后归者渐多,入关后,明降将踵至,遂设八旗,一如满洲之制。康熙中,平三逆,其藩下诸部落亦分隶旗籍。雍正中,定上三旗每旗佐领四十,下五旗每旗佐领三十,其不足者,拨内务府包衣人隶焉,于是其制始定。盖虽曰旗籍,皆辽、沈边氓及明之溃军败卒。今生齿日繁,其从龙丰沛旧臣,尚不能生计富饶,而聚若辈数万人于京华,又无以令其谋生之道,其当轴者宜有远略欤?国初尚右

国初世沿古制,凡祭祀明堂诸礼仪,皆尚右。祭神仪,神位东向者为尊,其余昭穆分列,至今犹沿其制。故先烈王以宗老,孔定南以藩臣之长,皆居右班云。三王旗纛

孔定南、耿靖南、尚平南等归顺时,未隶旗籍,文皇名其军为天军,特设白、绿、黑诸旗纛以赐之。见《八旗通志》。王府属下

国初定制,皇帝亲将之旗有三:曰镶黄,曰正黄,曰正白。诸王分将之旗有五:曰正红,曰镶白,曰镶红,曰正蓝,曰镶蓝。其五旗户籍,皆为王公僚属,沿左氏人有十等之制,递为臣仆,凡所升擢,皆由诸王公掌之。其后升平日久,诸王习于骄汰,多有虐其所属不堪言者。世宗习知其弊,故命惟王府护卫诸官仍由本王所擢,其余皆隶有司,诸王之权始绌。然犹许岁时庆吊,趋谒如制。至今护军营操习,仍用各王府旗纛,犹存旧制。近有妄男子身隶王府旗籍,乃声言并非王府臣仆等语,真故违祖制也。先恭王家训

先恭王袭爵垂五十年,其勤俭如一日,不好侈华,所食淡泊,出处有恒,虽盛夏不去冠冕。尝曰:“吾心如权,凡事至,皆量其轻重,然后理之。”又曰:“凡执权者,宜开人生路,不可博公直之名,致裁抑仕途,使进取之士壅滞怨望。”时和相当朝,每苛责诸士子,先人每不以为然。尝诫连曰:“朝廷减一官职,则里巷多一苦人,汝等应志之。”经验良方

余尝患鼻衄,至流血数斗,竟夕不止,以青黛、紫菀诸物治之,毫无应验。有人送一方,用千瓣石榴花烧灰,以酒调之,塞鼻中,其血立止,屡试果验,因志之。先惠顺王神力

国初诸王,披坚执锐,抚定辽、沈,先烈亲王诸子中如克勤郡王、颖毅王。诸王平定山左,各著有劳绩,惟先惠顺王以年幼未经从军,然天授神勇,众罕与匹。生有髭须数十茎,人争异之。顺治中,有喀尔喀使臣至,与近臣角抵,俱莫能撄。王闻之,请于烈王,伪为护卫入朝,杂于众中,使臣与斗,应手而仆。世祖大悦,赏赉无算,时年甫弱冠也。后尝告人曰:“此间殊寂寞恼人,未若诸天乐也。”烈王方讶为不祥,未逾年薨。宋太祖解兵权

宋祖生于兵间,颇知五代藩镇之弊,故假杯酒解释兵权,使骄兵悍将无所用智,实为一代良法。然聚兵于京师,习为骄纵,而天下州郡不复置兵,一有变乱,皆请兵于朝,故其国势衰微,末年致有靖康之祸。使当时如唐府兵之制,易其将不汰其军,使重臣递相抚御,以为强干弱枝之制,安得坐丧其业哉?宋武臣

有宋一代,武臣寥寥,惟狄武襄立功广南,稍有生色,仁宗置诸枢府,甚为驾驭得宜。乃欧阳公露章劾之,至恐其有他心,岂人臣为国爱惜人材之道?狄公终以忧愤而卒。其后贼桧得以诬陷武穆者,亦袭欧阳之故智也。五大臣

国初太祖时,以瓜尔佳信勇公费英东、钮钴禄宏毅公额亦都、董鄂温顺公何和理、佟忠烈公扈尔汉、觉罗公安费扬古为五大臣,凡军国重务皆命赞决焉。启心郎

国初,满大臣不解汉语,故每部置启心郎一员,以通晓国语之汉员为之。职正三品,每遇议事,座其中参预之。后多缘以为奸,乃汰去。元顺帝

元顺帝亡国之君,无足置议,然有二三政事远胜前人者。巴延擅权,举国依附,帝能识托克托于行间,密与之谋,一旦立解兵柄,贬谪远方,颇有英飒之姿。明宗被弑多年,帝首发其逆谋,将雅尔特尔穆子孙咸置于法。虽迁逼太后,谋害皇弟,不无太忍,然较唐敬宗敬礼陈宏敬,明天启之不究诘方从哲、崔文升,反将劾奸诸臣屈陷成狱者,不啻霄壤矣。又能任汉人贺惟一为相,改革蒙古勋臣专擅之风,亦良能也。刘药村

刘药村名大槐,海峰先生之弟也。馆于明太傅第,课子弟甚严。性迂阔,初不知人间有分桃断袖事者,闻之,以为人伦大变,作檄以讨论之。又性恶女尼,每于市衢间遇之,必归蒙以红绫被,卧竟日以为厌胜,其迂妄也如此。刘孝廉

吴夔伦学士言,康熙中有刘孝廉名禄,河南人。善风角占卜。仁皇召直蒙养斋,欲授以官,孝廉屡辞。随上北征,粮饷乏济,上命孝廉卜之,曰:“不出三日定至。”果如其言。又从幸滦阳,一日踉跄至宫门,请上速徙居高处,以避水厄。时方晴霁,夜间山水涨发,果冲没行宫。又善风鉴,尝谓张文和公、史文靖公皆异日太平宰相。壬寅冬乞假归省,至冬月望日,忽命家人制服向北哭之竟日,及哀诏到,正仁皇崩之后二日。后孝廉卒于家。鄂尔奇短视

鄂司马尔奇,西林相公胞弟。目短视,性聪敏,读书数十行。显扬后,颇耽声色,与相公异趣,时人比之以大小宋云。相公尝浴足,公仓卒至,相公不及摒挡,加足于怀,司马急以烟筒击之。相公矍然,公曰:“大白猫何罕物,而兄珍之于怀何也?”盖以足为猫云,人传以为笑。十王亭

我文皇抚定辽、沈,规模阔大,而集思广益,纳谏如流。造十王亭于宫右侧,凡有军国重事,集众宗藩议于亭中而量加采择。故当时政治肃清,良有以也。汉军各营旗纛

汉军八旗旗纛,皆用描洒金飞虎。前锋营用五色飞虎旗,香山健锐营用黄色缘蓝,火器营用蓝色缘黄,以辨制度云。范文肃公厚德

范文肃公文程为宋忠宣公裔。国初仗剑谒军门,太祖曰:“名臣后,宜厚待之。”遵化四城之役,公守滦州,独得保全阖郡生灵。大兵入关时,公参决帏幄,劝睿忠王秋毫无犯,为明帝发丧,并护送倪文贞公灵柩南归,凡忠义之士皆褒奖之。时定赋税,有司欲以明末练饷诸苛政为殿最,公曰:“明之亡由于酷苛小民,激成流寇之变,岂可复蹈其所为?”因以万历中征册为准,岁减数百万两,民赖以苏。故其簪组鼎盛,为八旗巨室云。成王书法

成亲王讳永星,为纯皇十一子。善书法,幼时握笔,即波磔成文,少年工赵文敏。又尝见康熙中某内监言其师少时犹及见董文敏握笔,惟以前三指握管悬腕书之,故王推广其语作拨灯法,谈论书法具备。名重一时,士大夫得片纸只字,重若珍宝。上特命刊其帖,序行诸海内,以为荣云。褚库巴图鲁

褚库巴图鲁姓萨尔图氏,少为先烈亲王牙将,勇绝一时。攻宣化府城,首登其堞,颈为明兵所刃。公左手抚额,右手犹手刃数人,僵于城侧,其气仅属,大兵因以破城。时有善医者云其喉未断,使妇女抚吸其气,犹可望生。时命妓女如法治之,用巨绳缝其颈,公果得复生。至顺治中,从上幸南苑,弯弓逐兽,马蹶,其颈复断,公因之薨。徐文定公

徐文定公元梦,舒穆禄氏,杨武勋王裔也。公父生公时,梦一老叟至,自云徐姓,因以命名为志。公中癸丑文进士,与韩慕庐同榜。高不逾人,鼻艴然为紫缨络,性和霭,遇大节侃侃。雍正中,廉王允祀、贝子允礻唐以觊觎大器,世宗命诸大臣议其罪。公首言“二王之罪诚不容诛,愿皇上念手足之情,暂免一时之死”等语,情词肫挚,上为之动容。寻以罪谪为中书舍人,公即抱案牍,持铅管从事,诸同侣有逊之者,公曰:“否,此仆之职,敢不黾勉从事。”退与诸舍人讲寅谊,其不苟也如此。其孙舒文襄公,复以勋业见称于世。史文靖公

史文靖公贻直,器量宏大,风度翩然,尝有不时宣召,公雅步如常。或有催促之者,公曰:“天下安有奔迫之宰相耶!”人服其知大体云。马彪

马壮节公彪,固原人。少无赖,尝冲突固原提督仪仗,提督命杖于辕门。公问人曰:“提督品最高,究竟何如人始为之?”人告以由行伍起者。公奋然曰:“吾以提台皆天人耳,若由行伍进,吾犹能力致之。”乃誓曰:“吾不致身此官,终不入此城也。”遂仗剑从军。时大兵进讨回部,公奋身用命,积功至总兵官。路由固原,有邀其入城会饮者,公力辞之曰:“此尚非吾入城时也。”后以平撒拉尔回民功,果授固原提督。公至城门,挥去侍从,步入其。至衙中,首命置前提督神主,公朝服祀之,然后接其众乡里父老,设酒欢宴终日,指其牌曰:“吾非为此公所激烈,何能致身至此?此聊所以报德也。”图文襄公用兵

图文襄公讳海,马佳氏。辅翊世祖、圣祖二朝,功业卓然。初,公为中书舍人,负宝从世祖之南苑,上心识其人,欲重用之。恐犬不服,因谓众辅臣曰:“某中书举趾异常,当置于法。”众以无罪请。上曰:“否则立置卿相,方可满其愿也。”因立授内阁学士,不数年,氵存至大学士。康熙初,奏茅麓山之捷。甲寅冬,吴三桂既叛,察哈尔复蠢动,事闻,圣祖忧之。孝庄文皇后曰:“图海才略出众,可当其责。”上立召公,授以将印。时诸禁旅皆南征,宿卫尽空,公奏请选八旗家奴之健勇者,得数万人,公令以翌日聚德胜门外。是日黎明,公已整装至教场,甫检阅毕,即趋以疾行,不许夜宿,每至州县村堡,即令众家奴略掠之,所获金帛无算。不数日至察哈尔,下令曰:“前此所掠皆士庶家,不足为宝。今察哈尔承元之后,数百年之基业,珠玉货宝不可胜计,汝等如能获取之,可富贵终身也。”众踊跃从事。公率众夜围其穹庐,察哈尔部长布鲁尼不及备,仓卒御敌。我兵无不一当百,卒擒之,公分散财帛,奖励士卒而归。陛见时,仁皇责其虏掠宣府等郡县,以有司劾章示之。公谢罪曰:“臣实无状,然以舆亻台之贱,御方强之敌,若不以财帛诱之以壮其胆,何以得其死力?然上不即诛,待臣奏绩而后责之,实上之明也。”仁皇大悦曰:“朕亦知卿必有所为也!”因命公复西征焉。刘海峰

刘海峰先生讳大魁,桐城人。古文名家。少以文谒李穆堂侍郎,惊曰:“五百年无此作者,欧、苏以来一人而已!”其见重如此。举博学鸿词科,鄂文端公业经首选,张文和恶其才,因曰:“此吾乡之浮荡者。”因易以刘文定公,先生遂落拓终其身。居京邸,其弟馆于明太傅家,先生恶其权贵,乃避居朱都统沦瀚宅,破壁颓垣,蔼如也。先恭王重其品,终身执弟子礼甚恭。而先生归乡后,音书杳然,其高傲也如此。刘文正公之直

刘文正公当乾隆中久居相位,颇为上所倚任。公性简傲,不蹈科名积习,立朝侃然,有古大臣风。尝有世家子任楚抚者,岁暮馈以千金,公呼其仆人,正色告曰:“汝主以世谊通问候,其名甚正。然余承乏政府,尚不需此,汝可归告汝主,赠诸故旧之贫窭者可也。”有赀郎昏夜叩门,公拒不见。次早至政事堂,呼其人至,责曰:“昏夜叩门,贤者不为。汝有何禀告,可众前言之,虽老夫过失,亦可箴规也。”其人嗫嚅而退。薨时,上亲奠其宅,门闾湫隘,去舆盖然后入。上归告近臣曰:“如刘统勋方不愧真宰相,汝等宜法效之。”谢芗泉之疏阔

谢芗泉先生焚车事,另载后卷。其人大节不苟,然性疏阔,其居处几榻,尘积数寸,不知拂拭。院中花草纷披,殊有濂溪不除阶草之意。财物奢荡,一任仆人侵盗,毫不介意。性复多忘,尝新置朝衣,借法时帆祭酒著之,罢官后遂不复取。及官仪部,当有祭祀,复欲市取。时帆闻之,故意问之曰:“吾记君尝于某时新置朝衣,去日未久,何得遂无?”谢茫然曰:“此等物,弃诸敝笥,安可索取?”法复曰:“或君曾假诸人乎?”谢仍不复记忆。法笑曰:“君于某日曾假余著之,今尚在余笥中,君果忘乎?”谢乃恍悟,其不屑细故若此。本朝内官之制

世祖抚定华夏,习知前明阉宦之弊,故立铁牌于交泰殿,戒内官不许干预朝政。其官不过四品,皆隶内务府总管,岁时谒见如堂司制,颇有周官冢宰统摄之制。纯皇帝乾纲独揽,防驭内官尤严。有高云从者,稍干涉外事,上遵章皇旨,立时磔死,若辈皆凛然敬畏。和相虽贪黩无状,然制内官最严。其军机随侍尝有背呼梁文定公名者,和闻之,奋然曰:“梁为朝廷辅臣,汝辈安可轻之?”立杖数十,命与梁叩谢乃免。故当时寺人,俯首惟命是从。近日内务府大臣多由僚属骤迁,又无重臣兼领,故敬事房总管辈多与诸大臣分庭抗礼,无复统辖之制。至苏大司空楞额曾对众曰:“今日尚未见吾都堂。”虽一时之谑语,亦可觇风气矣。巴延三

巴廷三制府初任军机司员,龌龊无他能,人争鄙薄之。尝当值宿,时西域用兵,夜有飞报至,大臣俱散出,纯皇帝问值宿者,以巴对。上呼至窗下,立降机宜凡数百语。巴小臣,初觐龙颜,战栗应命,出宫后,一字不复记忆。时有上亲侍小内臣鄂罗里,人素聪黠,颇解上意,遂代其起草。上阅之,称嘉者再,因问其名,默志之。数日,语傅文忠曰:“汝军机有若等良材,奚不早登荐牍?”因立放潼商道,不数岁遂至两广总督。巴感激鄂切骨,常以恩人呼之。既任封疆,毫无建树,终以贪黩罢归,为鄂怨恚者再。以节钺宗臣,其才反不若阉竖,亦可丑也。杨武勋王

余外祖舒穆禄武勋王讳杨古利,以开国功臣封王,尚主,为异姓诸臣之冠,其功业载余文集中。王末年从文皇帝征朝鲜,大捷后巡视山谷,天大雾,中伏弩而殒。按《北齐书》,韩贤破韩木兰后,检阅甲仗,有余贼藏尸边,待贤近,举刀斫之,中胫而卒,与王差仿佛也。何温顺公

高皇初起兵时,满洲军士尚寡,时董鄂温顺公讳何和理者,为浑春部长,兵马精壮,雄长一方。上欲藉其军力,乃延置至兴京,款以宾礼,而以公主妻之。公乃率众归降,兵马五万余,我国赖以缔造。萨尔浒之役,卒以败明师者,皆公兵马之力也。其前妻闻其尚主,怒,扫境而出,欲与之战,高皇面谕之,然后罢兵降。故今袭世爵者,皆系公主所出,其前夫人所生者,不许列名。国语呼为“厄吓妈妈”,盖讥其鲜德让之风也。洪豁尔国

今鄂罗斯北有洪豁尔国,国势富强。护军统领百公顺尝至其境,谓其人善于骑射,有三韩之风。其国自言,先世系由索伦迁移者。按《辽史》,西辽耶律大石自天祚被擒后,遂率众西移凡万余里,自称西辽。其后为爱乌罕所灭,今其国岂其苗裔耶?刘文清

刘文清公墉为文正公子。少时知江宁府,颇以清介持躬,名播海内,妇人女子无不服其品谊,至以包孝肃比之。及入相后,适当和相专权,公以滑稽自容,初无所建白。纯皇召见新选知府戴某,以其迂疏不胜方面,因问及公。公以“也好”对之,为上所斥。谢芗泉侍郎颇不满其行,至以《否卦·彖辞》诋之,语虽激烈,公之改节亦可知矣。然年八十余,轻健如故,双眸炯然,寒光射人。薨时毫无疾病,是日犹开筵款客,至晚端坐而逝,鼻注下垂寸余,亦释家所谓善解脱者。余初登朝,犹及见其丰度。一日立宫门槐柳下,余问朱文正公五矢之目,朱未遽答。公喟然曰:“君子务其大者远者。今君以宗臣贵爵,所学者自有在,奚必津津于象物之微者哉?”宜朱公之不答也。老成之见,终有异于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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