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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7 21:3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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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笛卡尔等

出版社: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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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和英国著名哲学家

法国和英国著名哲学家试读:

方法论

〔法〕勒内·笛卡尔主编序言

勒内·笛卡尔于1596年3月31日出生在法国都兰省拉哈耶一个贵族家庭,其家族在法国布列塔尼和南部地区拥有大量土地。笛卡尔最初就读于拉·弗来施教会学校,后又到巴黎求学,最后决定游学各国,并在长达数年的军队服役中丰富了自己的学识。在立志投身于哲学研究之后,笛卡尔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荷兰,但是他生命的最后5个月却是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女王的宫廷里度过的。1650年2月11日,笛卡尔在斯德哥尔摩逝世。

在笛卡尔早年接受教育的教会学校里,经院哲学仍然是授课的一部分,年轻的他对经院哲学产生了极大的不满。在游学后,他决心“从他自己和世界这本大书,从自然界和对人类的观察中获得知识”,并且对一切事物持怀疑的态度。正是在游学德国期间,笛卡尔产生了“我思故我在”的思想,这既是他整个思想体系的基点,又让他不再质疑自己关于“凡是可信的东西都值得怀疑”的观点。在此基础上,笛卡尔建立了被公认为是现代思想基石的哲学体系。该体系不仅被今人所接受,而且也根除了一切的臆测,同时他用于发现真理的方法也使整个现代哲学的发展成为可能。这次出版的《方法论》一书,初版发行于1637年,第一次把笛卡尔的方法论呈现在世人面前。笛卡尔不仅在物理学、数学、哲学上获得了杰出的成就,他的《几何学》也给数学研究带来了巨大的革命。查尔斯·艾略特原出版序言

如果嫌这本书太长,一下子没办法读完的话,可以把它分为六个部分:

第一部分

,是作者对各门学问的一些看法;

第二部分

,是作者所发现的方法的主要原则;

第三部分

,是作者从这个方法演绎出的几个规则;

第四部分

,是关于作者用来证明上帝的存在和灵魂的存在的一些理由,也就是作者形而上学的基础;

第五部分

,是作者曾研究过的一系列生理学的问题,特别是,关于心脏运动和其他医学方面难题的解释,以及人类的灵魂和禽兽的灵魂的区别;

最后一部分,是作者认为要达到何种要求才能在自然研究方面取得比过去更大的进步,以及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写书的。第一部分

良知是人世间分配得最为均匀的东西。人人都认为自己具有足够的良知,就连那些在其他一切方面都极难满足的人,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所拥有的良知不够,而想再多得一点。在这一方面,既然不大可能人人都会犯错,倒正好证明,正确的判断力及辨别真假的能力,即我们称为良知或理性的东西,本来就是人人与生俱来且均等的。我们的意见之所以有分歧,并不是因为我们当中某些人比其他人赋有更多的理性,只是我们运用思维的途径不同,所关注的对象有差别罢了。因为单有聪明才智远远不够,会运用才是首要前提。有才智的人能够做出最大的好事,也同样可以做出最大的坏事;那些行走缓慢而始终遵循走正道的人,可以比那些疾驰而背离正道的人有更大的进步。

至于我自己,我从未奢想自己的才智有胜于常人的地方。相反,我常常希望自己能与某些人一样,有敏锐的思维,清晰明了的想象,或充沛与持久的记忆。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什么别的品质可以使才智完美。因为理性或良知是使我们成为人,使我们异于禽兽的唯一事物,所以我愿意相信它在每个人身上都是完整无缺的。在这一点上,我也赞同哲学家们的普遍观点,即同属的各个个体之间只是属性上存在多与少的区别,而形式与本质上并无差异。

然而,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非常幸运,在早年便摸索出几条门径,促使我思索,得出一些准则,由此形成了一种思维方法。凭借这种方法,我认为我的知识会逐步增长,一步一步提高到我的平凡的才智和短暂生命所能容许达到的最高点。这种方法已让我获益良多,尽管我一贯贬抑自己,不敢自负,尽管我从哲学家的角度观察世人从事的各种活动和事业,发现几乎没有一样不是虚浮无益的。但是我却对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所取得的进步感到无比满足,而且情不自禁地怀抱着一种对未来的希望,相信在人类一切的事业中,如果有一种是真正有益而重要的,那便是我所选择的事业了。

当然,我也可能错了,也许只得到了些黄铜、玻璃,而我却把它当成了黄金、钻石。我知道,在牵涉到本人的事情上,我们难免迷惘;也知道,朋友对我们的褒奖之词,也是非常值得怀疑的。不过,我很愿意在这篇谈话里向大家详细讲述我所依循的方法和途径,并将我的经历如实地描绘出来,使大家都能各抒己见,给予评判。这样,我可以从大家的意见中获得启示,为我自己习惯使用的方法提供新的帮助。

因此,我并不打算在这里教给大家某种方法,使人人都必须遵循它才能正确运用自己的理性。我只是要告诉大家,我是怎样运用我自己的理性的。大凡以人师自居者,势必认定自己比别人高明,而一旦稍有差错,就该受到责备。可我这本小册子所写的只是一些传记性的东西,或许也可以说只是一种故事性的东西,其中除了一些值得仿效的范例之外,多半是不建议采用的。所以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对一些人有益,而对任何人都无害,也希望我的坦率能得到大家的赞许。

我自幼与书本为伍,经人教诲,认为通过读书可以得到明白可靠的知识,懂得一切有益人生的道理,因而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可等到我完成学业,按例毕业,取得学者资格的时候,我就完全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因为我发现自己陷于疑惑和谬误的重重包围之中,觉得在学问上毫无进步,却越来越发现自己的无知。可是我当时就读的学校是欧洲最著名的学校之一,如果世界上真有博学之士,我认为我所在的学校必定会有。我把这所学校里别人所学的课程全部学完,甚至不满足于学校所讲授的学问,那些被大家视为最稀奇古怪的学问的书籍,只要能找到的,我都统统读了。我也知道别人对我的评价,没人觉得我不如其他同学,虽然他们当中已经有几位被选定为老师的接班人。总而言之,我觉得我们这个时代人才辈出、俊杰如云,不亚于以往任何一个时代。这就使我可以毫无拘束地对所有人做出我自己的判断:以前人们让我相信的那些十足可靠的学问,根本就不存在。

尽管如此,我还是十分重视学校的功课。我深知:学校里教的语言文字是通晓古书的必备工具;而寓言的优雅,可滋养心灵;不朽的历史事迹,可提升素养,若能加以研习,则有助于英明善断;研习好书,有如走访历代著书的先贤,同他们促膝谈心,甚至探讨,从中所得都是他们思想的精髓;雄辩之术,优美豪放无与伦比;诗词歌赋,婉转缠绵,动人心弦;算术一科奥妙无比,缜密的发现满足了不少好奇之心,数学以其多种缜密的发明,既可以满足好奇心,又可以促进各种艺术的发展,减轻人们的劳动;伦理一科则著述甚丰,箴言、教训兼而有之;神学指引人们入天堂之道;哲学教人煞有介事地无所不谈,使那些学识较浅的人心生仰慕;法律医学及其他学科给治学者带来盛名厚利。总而言之,一切的学问,甚至于即使充满迷信和错误的学问,都值得我们去注意、去研究,之后我们才能判定其真正的价值,避免上当受骗。

可是我认为自己用在语言文字上的工夫已经够多,诵读古书、读历史、读寓言花的时间也已经不少。因为与不同时代的古人交谈有如异域旅行,知道一些异国风俗是有用的,如此能使我们对本国风俗做出更为恰当的评价,不至于像那些经历仅限于本国的人一样得出这样的结论:任何违反本国风俗习惯的事情都是可笑的、不合理的。但从另一方面说,若旅行过久则会使我们对本土生疏;对古人的风俗过于关注,则会对当下的风俗茫然无知。此外,虚构的故事使人想入非非,使我们把许多不可能的事情想象成可能,甚至那些最忠实的历史记载,如果没有完全歪曲、夸张史实,以求动听,至少也总是删去了某些细枝末节,而不能尽如原貌。倘若以此为榜样亦步亦趋,便会像传奇里的游侠骑士一样陷于浮夸,自恃能力无边,而想出来的计划每每无法实现。

我非常崇拜雄辩之术,也热爱诗词歌赋,但我总觉得这两者都是天赐之物,而非后天学习所能得来。那些推理能力极强,又最善于明晰机敏地表达其思想的人,即使只会说布列塔尼半岛地区的粗俗土话,且完全不懂修辞规则,也往往能说服别人,使人相信他们所说的是真理;而那些头脑中富有奇思妙想,又善于用最佳的辞藻表达之人,纵使不谙熟诗词韵律,却不失为一流诗人。

我特别喜爱数学,因为它的推理确切明了,但我确实还不了解它的真正用途,而以为它仅在机械技术的发展上有其贡献。我惊叹,数学有如此牢固、如此坚实的基础,而人们竟没有在它的上面造起崇楼杰阁来。相反地,古代卫道士的长篇宏论,貌似富丽堂皇的宏伟宫殿,却只是建筑在泥沙上面。他们把美德捧得极高,说它们世上无物可比,却没有为我们给出一个确切的道德标准。而被他们加上这个美名的往往只是冷漠无情、骄傲自满罢了。

我尊敬我们的神学,并且和别人一样希望能上天堂。然而有人却肯定地告诉我,人不论无知还是博学,同样都能进天堂,而指引人上天堂的真理却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于是我也不敢妄加推理,我认为唯有具有自天而降的特殊帮助和非凡资质,才能在神学研究方面有所成就。

关于哲学我只能说一句话:我看到千百年来无数最杰出的人都在研究哲学,而时至今日,没有一个哲学上的问题是不存在争论的,所以没有一点不是可疑的。因此,在哲学研究上,我并不期望自己能比别人的成就更大。此外,既然同一问题只能有一个正确的看法,而往往又有彼此矛盾的若干意见,还有博学之人支持,于是我把仅仅貌似正确的一概看成错误的。

至于其他学科,既然它们的本原是从哲学里借来的,我断定,在这样不牢固的基础上绝不可能建筑起什么结实的东西来。所以,能由这些学问获得的名和利,都不足以令我决心去研究它。感谢上苍,我当时并不感到境遇窘迫,要拿学问去谋利,以求过上好日子。我虽不像犬儒学派那样自称藐视荣誉,但对于那些只靠虚假的招牌取得的名声我却看得非常淡。总而言之,想到那些骗人的学说,我认为已经摸清了它们的老底。不管它是炼丹术士的包票,还是占星卜士的预言;是巫师的哄弄,还是那些自称内行,其实一无所知之人的装腔作势,我都退避三舍,以防上当。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一到容许我离开师长管教的年龄,我便完全放弃了对书本的研究。我下定决心,除自我或者大千世界这本大书之外,不再研究别的学问。于是趁年纪还轻的时候就去游历,走访各国的宫廷和军队并结交兴趣各异、各阶层的人,积累各种各样的经验。在命运给我安排的各种环境中考验自己,特别是思考我所经历的事情,以便从中取得教益,不断进步。我发现,在普通人的推理中,我能发现更多的真理,因为普通人是对切身的事情进行推理,如果他的判断是错误的,他便要自受其罚;然而那些坐在书斋内的学者所推论的事物,反倒不能给人以真理。因为这些都是无关实际的空论,是不产生任何实效的,对他本人几乎毫无益处;仅仅在他身上造成一种后果,就是思辨离常识越远,他由此产生的虚荣心大概就越大,因为必须花费更多心思,才能使那些空论变得更像真理。除此之外,我总是渴想学会辨别真假,以便可以认清人生正道,并且满怀自信地迈步向前。

的确,在我专门考察其他国家的风俗习惯时,并没有发现使我确信的东西。我发现风俗习惯是五花八门的,与一群哲学家自相矛盾的主张没有什么两样。我由此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大开眼界,尽管有些风俗我们觉得十分离奇可笑,但却为其他伟大的民族一致赞同、共同采纳,因此,我懂得不能一味地听从那些成规惯例,只对它们坚信不疑。就这样,我渐渐摒弃了许多错误观念,而这些错误观念足以蒙蔽我们天生的智慧,在很大程度上使我们无法听从理性。可是,在经过数年对大千世界这本书的研究并努力得到若干经验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同时也拿我自己作为研究对象,集中一切精力选择我应遵循的道路。然而,如果我不出国门或死抠书本,就不会有这样的成功。第二部分

那时,德国战乱尚未结束,我随部队驻扎在那里。观看完皇帝加冕仪式后,回到部队,已到冬天,我便只好留在驻地。那里没有什么社交活动能引起我的兴致,幸好了无牵挂,也没有什么东西使我分心,我便整日独自待在一个没有火炉的房间里,利用充分的闲暇跟自己的思想打交道。

这时在我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是:由许多人执笔写就的篇章不连贯的著作,往往没有一个人独自完成的作品那么完美。我们可以看到,由一位建筑师一手设计和建造的房屋,往往美观宽敞;而经由多人修改而利用旧墙设法修补而成的房屋,往往要逊色许多。由小村庄经过长期发展逐渐变成都会的古城,格局通常很不匀称,不如一位工程师按照自己的设想在一片平地上设计出来的整齐城镇。虽然从单个建筑物看,古城里常常可以找出一些同新城里的一样精美,或者更加精美的建筑物,但是当一个人看到一座古老城市的建筑物的情形——房屋横七竖八、大小不一,街道弯弯曲曲、凹凸不平时,他便会觉得那里的排列完全出于偶然,而不是出自有理性思想的人工设计。

若能想到这些,我们就很容易明白,在一切时代中,各城历来都有专门官员来管理私人房屋的建造,以便增加城市的美感,但结果都不够理想。可见,只是加工别人的东西是很难达到完美的。

我也同样想到,有些民族由原来所处的半野蛮状态而逐步进入文明的过程中,因有了面对犯罪和争讼的痛苦经验,而迫不得已地逐步设立并改进他们的法律。他们的治理程度就比不上那些一结成社会就遵奉某个贤明立法者的法度的民族,得以达到完善的境地。由上帝一手制定清规的真宗教,就确实精严无比,胜过其他一切宗教。

论到人事方面,我认为斯巴达曾经之所以十分兴盛,并不是因为它的每一条法律都完善,因为其中确实有许多非常古怪,甚至与道德相抵触的条例。其兴盛应归因于其法律全是由一人制定,是为着同一个目的的。

根据这一切的理由,我就认为书本内所讲论的各种科学,至少那些根据玄想形成而无事实证明的科学理论,既然是由多数人的分歧意见逐渐拼凑堆砌而成的,就不能像一个有良知的人以其自然和无偏见的判断力对当前事物做出的简单推理那样接近真理。

再者,我还想到,我们都曾经历由婴儿到成人的阶段,都不能不长期受本人欲望和教师的支配,教师们的意见又常常是互相抵触的,而且不见得每个教师的教导都总是正确,那么,我们的判断要想十分正确而可靠,是几乎不可能的事。除非我们一出世便有成熟的理性而且始终只遵循这理性而行,那我们的判断当然就要好得多了。

仅仅为了街道的美观而将全城房屋一概拆毁,根据新的设计来进行重建,这样的事不太常见。可是却常常看到许多人把自己的房子拆掉,打算重盖,也有时是为了避免房屋日久坍塌,或者房基不稳固,不得不拆。以此为例,我相信:个人打算用彻底改变、推翻重建的办法改造国家,确实是妄想;改造各门学科的实体或者改造学校讲授这些学问的固有规则,同样是荒谬无比的。

但是,说到多年来我所信奉的观点,我认为,倒不如立刻把它们一扫而空,以便采纳更好的见解,或者将原有的观念经过理性思考后收回重用。我坚信,用这种方法引导生活,比之仅仅固守陈旧的基础,一味地依赖年轻时轻信的那些原则的方法,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功。因为虽然我知道采取这种方法行事有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是这些困难却不是无法克服的,并不像涉及改革公众事务那样,哪怕细枝末节也是困难无比。那些庞大的体制一旦坍塌就极难扶起,甚至经历一次剧烈的动摇之后,也很难再被扶直,其倒塌必然造成很大的灾难。如果国家的法制具有缺陷的话(单凭很多国家的法律都存在差异性这一点就可断定),毫无疑问,风俗习惯可以极大地消除这些缺陷所带来的弊端,甚至无形中使大量的缺陷得以免除,或者得到改正,我们单凭精明理智是做不到那么好的。简而言之,我们宁愿容忍有缺点的制度,而不愿见到根除缺陷所带来的变化。旧体制好比盘旋山间的老路,走来走去就渐渐平坦宽阔,比之为寻找笔直的小径,而攀登岩石的顶峰、下探悬崖谷底要好得多。

因此,有些人虽不是靠出身和钱财混进官场,却躁动不安、忙忙碌碌,总是叫嚣着改革,我是绝对不会赞成他们的。如果在这本书里有任何地方能证明我受过这些愚蠢行径的毒害,我是绝对不会让它出版的。我的打算只不过是力求改造我自己的思想,使其能完全建立在我自己的思想基础之上。尽管我对自己的工作相当满意,在此呈现给大家这本小册子,但这并不表明我有意劝别人仿效我的做法。那些天生聪慧、备受上帝眷顾的人也许会有比我高明的打算,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恐怕我这个打算已经太冒险而难以效仿了。就拿下决心抛弃自己以往的所有信仰来说,单单这一点,就不是人人都应当效仿的。世界上的人大致说来只分为两类,都不宜学这个榜样:一类人自以为高明,其实不然,他们都是仓促地下判断,又没有足够的耐性对每件事都有条有理地思考。因此,一旦可以自由地怀疑自己所持的固有信念,脱离大家所走的道路,就永远不能找到他所要走的捷径,进而迷失自己,彷徨终生。另一类人则相当讲理,也就是说相当谦虚,因而认定自己分辨真假的能力不如某些人,可以向那些人学习,既然如此,那就应该满足于听从那些人的意见,而不必苦苦寻找自身的原因了。

至于我自己,如果我一直只有一位老师,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古以来先贤的思想也是有分歧的,那么毫无疑问,我就属于后一类。可是,我在大学期间就意识到,任何想法,不管多么离奇古怪,多么难以置信,都是由某个哲学家提出过的。我在游历期间就已经认识到,与我们的意见针锋相对的人并不因此就全都是蛮子和野人。相反,他们中的许多人跟我们一样运用理性,甚至比我们更善用理性。同时我也注意到,同一种人,起初具有同样的心灵,即使他自幼生长在法国或德国,但如果后来和中国人或野蛮人生活在一起,所形成的品性就会变得大不相同。连衣服的样式也是这样,一种款式十年前流行过,也许十年后还会流行,我们现在看起来就觉得奢华夸张、怪诞可笑。由此可见,我们所听信的大都是成规惯例,并不是什么确切的知识;大多数人赞成并不能证明就是真理,因为那种真理多半是出自个人发现,而不是众人发现的。所以在茫茫人海中,我竟然挑不出一个人,让我觉得他的观点还有可取之处,我感到无可奈何,只好用自己的理性来指导自己。

不过,我就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自摸索前进的人,下决心慢慢地走,这样即使没有很大的进步,至少不会倒退。我不会一开始就大刀阔斧地把过去未经理性指引潜入我心里的一切意见完全抛弃,而是首先花费充足的时间仔细考察,为自己所要从事的工作拟出总体计划,确保用正确的方法,来认识自己力所能及认识的一切事物。

在哲学的各个分支中,我早年学过一点逻辑学;在数学方面,我也学过解析几何和代数。在我看来,这三门艺术或学问应该对我的计划有所帮助。但是经过详细的研究之后,我便发现逻辑学的三段论法等许多法则教条都只能解释我们所已知的东西。就连鲁洛的《学艺》之类也只能不加判断地谈论大家不知道的东西,而并没有对未知事物加以研究。虽然逻辑学确实包含着很多非常正确、非常出色的法则,但其中也混杂着不少有害或者多余的东西,要把这两类东西区别开来,困难程度不亚于将一块未经雕琢的大理石雕刻成一尊狄雅娜像或雅典娜像。至于古代人的解析几何和近代人的代数,都是只研究非常抽象、看来毫无实际用途的题材,此外,前者始终局限于考察图形,因而只能使人疲于想象之后才有所理解;后者一味地拿种种定律和方程式来摆布人,弄得我们只觉得纷乱晦涩、头昏脑涨,学不到什么培养心智的学问。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想到要去寻找另外一种方法,可以包含这三门学问的长处,而没有它们的短处。法令繁多,每每会执行不力,一个国家律法不多却能执法甚严,却往往国泰民安。同样,用不着制定大量条规构成一部逻辑法则。所以我相信,只要我有坚定持久的信心,无论何种情况都能坚决遵循以下四条,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

第一条,凡是我没有明确地认识到的事物,决不把它当成真的接受。也就是说,要小心避免轻率的判断和偏见。而且,除了清晰可辨地呈现在我心里,使我根本无法怀疑的事物以外,在我的判断里不包容其他任何东西。

第二条,按照可能和必要的程度把我所审查的每一个难题分成若干部分,从而逐个妥善解决。

第三条,依次思考,从最简单、最容易认识的对象开始,一点一点逐步上升,直到认识最复杂的对象,甚至将那些本质上无先后次序的事物,也给它们设定一个次序。

最后一条,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要尽量进行全面周到的考察,尽量普遍地复查,做到确信毫无遗漏。

几何学家常常运用一长串十分简易的推理完成最艰难的证明。由此我认为,人类所能认识的一切事物都是由相同的方式相互联系的,只要不把假的当成真的接受,并且一贯遵守由此推彼的必然顺序,就绝不会有什么东西。远到根本无法企及,也不会有隐藏而不能发现的真理了。而且,从何入手,对我来说并不很难决定。因为我已经知道,要从最简单、最容易认识的事物开始。考虑到在古今一切不同学科领域探索真理的学者当中,只有数学家掌握了证明的方法,即确切而有证据的推理,我就毫不迟疑地依循了他们调查问题的规则。虽然我并不希望由此得到什么好处,只希望我的心灵得到熏陶,养成热爱真理、厌恶虚妄的习惯,但是,我并未打算去全面研究一切号称数学的具体学问。据我观察,这些学问虽然研究对象不同,却有一致之处,即全都仅仅研究那些对象之间的各种关系或比例。所以我的目标还是尽可能用最一般的形式来研究这些比例,而不论及任何具体事物,除非那种事物能使我们更容易认识它们,更不要受制于某些事物,这样,才能把这些普遍关系恰当地应用于其他一切对象。我又注意到,为了将这些关系弄明白而作进一步深入观察,有时我应该对它们一一研究,有时则只要把它们牢记于心,进行综合分析。所以我认为,为了更有效地把它们作个别研究,就应当把它们假定为线的关系,因为我发现这是最简单的,最能够清楚地呈现在我们的想象和感官面前。另外,为了能够记住它们或者放在一起综合研究,就该用一些尽可能短的数字来说明它们;用这个办法,我就可以从解析几何和代数里取来全部的优点,而将它们的全部缺点相互纠正了。

实际上,我可以大胆地说,由于严格遵守我所选择的这几条规则,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将这两门学问的一切问题弄得清清楚楚。因此在从事研究的两三个月里,我从最简单、最普通的问题开始,并以每一种所发现的真理作为帮助发现其他真理的法则,我不但解决了过去难以解决的问题,而且对尚未解决的问题,也觉得颇有把握,能够断定可以用什么方法解决以及可能解决到什么程度。在这方面,我并非夸大其词,因为大家可以想想,一种事物的真理只有一个,谁发现了这个真理,谁就在这一点上知道了我们能够知道的一切。例如一个学了算术的小孩按照算术规则做完一道加法题之后,就可以确信自己在这道题的数字之和上发现了人类才智所能发现的一切。总而言之,因为这种方法教人遵照事物的本来次序,确切地列举它的所有条件,所以本身就包含了算术规则之所以可靠的全部条件。

不过,我确实感到,这种方法最令我满意的地方还在于它可以使我很有把握地在各方面运用我的理性,虽不敢说做到尽善尽美,至少也将我的能力发挥到了最大限度。此外我还感到,由于运用这种方法,我的心灵逐渐习惯于把对象了解得更清楚、更分明。我并未将这种方法固定在某种对象上,如同成功地解决代数难题一样,我还希望能用它去解决其他学科的难题。不过,我并没有因此就去贸然地研究我在所有学科中遇到的难题,因为那样做本身就违反这种方法所规定的次序。但我注意到,一切学问的本原都应当从哲学里取得,而在哲学中我从未发现任何确实可靠的本原,所以我的第一要务便是努力建立哲学的本原。可是这件工作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同时又最怕轻率的判断和先入之见,我当时才23岁,不够成熟,所以我想应该等我到更为成熟的年纪时再去做这个工作,并事先多花些时间准备。一方面要把以前所接受的一切错误的观点完全抛弃;另一方面要积累各种不同的经验作为以后的推论的材料,同时再运用我所选择的方法不断地训练自己,以求能更纯熟地运用它。第三部分

正如我们在着手重建住宅之前,若只是把旧房拆掉、材料备好、请好建筑师,或者我们亲自设计,并仔细绘出图纸,都是不够的。还应该另外准备一所房子,好在施工期间舒舒服服地住着。这样,当我受理性驱使而变得举棋不定时,才不至于在行动上犹疑不决。为了今后还能十分幸运地活着,我给自己定下了一套临时的道德规范,共有三四条准则,我愿意把它的内容介绍给大家。

第一条,服从我国的法律和习俗,笃守信仰,因为这信仰是上帝所赐,我从小就受教于它。在其他任何事情上,以身边最明智的人为榜样,遵奉他们在实践上被一致接受的那些最合乎中庸、最不走极端的意见,来规范自己的行为。因为我希望对自己所有的观点进行重新审查,所以从那时起一律把它们看作一文不值。但是,我深信在过渡时期最好还是遵从最明智的人的观点。虽然在波斯和中国,会有许多跟我们这里一样很明智的人,但是为了方便起见,我觉得还是效法自己周围的人更好。对我而言,要想知道他们真正的看法,必须观察他们的行动,而不能只听他们说的话。这不仅是因为如今世风日下,很少有人愿意完全吐露自己的心声,还因为不少人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所信为何物。因为相信一件事和知道一件事本是不同的心理活动,两者常常分道扬镳。在那些被同样多的人接受的看法当中,我总是从中选择最中庸的。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这种看法永远最便于实行,而且也许是最好的(所有极端的意见一般都有弊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一旦出错,不至于离开正道过远。如果我选择了一个极端,而本该选择的是另一个极端,那就会犯错误了。而且我认为属于极端的是所有限制我们某种自由的约定。我并不反对法律允许人们以发誓作为约定以及通过订立约束双方的合同进行约定,以防止意志不坚的人摇摆不定、反复无常,以保证达到某种正当的目的,甚至为了商业安全,制定与约定相类似的法令,却对如何实现目标漠不关心;因为我发现世间万物都处在变化之中,特别是对我个人而言,我希望让自己的判断越来越完善,而不是越来越差。倘若由于我曾经赞成过某件事,后来事情变了样我还只好说它对,或者我已停止像原来那样遵从它了,可我还必须在以后的时间里也要说它是好的,我认为那是犯了违背良知的大错。

我的第二条准则是,在行动上尽可能的坚定果断,一旦选定某些观点,哪怕它们是最可疑的,也要当作十分可靠的观点,毫不动摇地遵循。这样做是效法森林里迷路的旅行者,他们绝不能胡乱地东走西撞,更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不动,而应当尽可能地始终朝着一个方向笔直地前进,纵然在开始的时候这个方向只是偶然选定的,也不要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而改变方向。这样即使不能恰好走到期望的目的地,至少可以走到一个地方,总比困在森林里面强。同样,在行动中常常是不许有任何耽搁的。有一条非常可靠的真理,就是在无法辨别哪种看法最正确时,必须遵从或然性最大的看法,即便看不出哪种看法或然性大些也必须选定一种,然后在实践中去遵奉它,认定它是最真实可靠的,不再怀疑它。因为决定我们选择的理由本身就具有这些特质。此后,有了这条原则,我就不会犯后悔的毛病,不像意志薄弱且摇摆不定的人那样,没有丝毫清晰明确的选择原则,今天当做好事去办的明天就认为很坏而将其抛弃。

我的第三条准则是,永远努力征服自己,而非征服命运;改变自己的欲望,而不是改变世界的秩序。总之,要始终相信,除自己的思想外,我们根本无力支配任何东西。所以,我们对自身以外的事情尽了全力之后,凡是没有办到的,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绝对办不到的事情。单单这一个原则似乎就足以阻止我的奢望,凡是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盼望将来把它弄到手;这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因为我们的意志所要寻求的,本来就是我们的理智认为可以得到的那些东西。显而易见,如果我们把身外之物一律看成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的东西,那么对于不是由于我们的过失而失去的那些生来似乎应该拥有的东西,我们也就不会再因此而感到懊恼了,就如同我们不会因为中国或墨西哥的国土不属于我们而懊恼一样。这样一来,生了病也不会妄想健康,在牢中也不会奢望自由,就像不会妄想有钻石般不坏的躯体、拥有鸟儿那样可以飞翔的翅膀一样。不过我也承认,一定要经过长期训练、反复沉思,才能熟练地用这种方法去认识万事万物。我相信,古代哲学家能摆脱命运的纠缠,漠视痛苦和贫困,享受快乐,令鬼神羡慕,其秘诀就在于此。因为在他们不断地、专心致志地思考自然给予他们的权限之后,终于大彻大悟,确信除了自己的思想外,没有一样东西可以由他们支配。认清这一点就可以使他们心无挂碍,对其他事物不再抱任何奢望。他们对自己的思想取得绝对支配后,他们就比其他人更富裕、更强大、更自由、更幸福。因为其他人不懂这种哲学,无论自然和命运怎样眷顾他们,他们还是不能支配一切、事事如愿以偿。

最后,为了总结这个道德准则,我曾想到检视一下人们这一辈子从事的各行各业,以便挑选出最好的一行。对于别人的行业,我不打算做出任何评论,至于我自己,我认为我最好还是继续从事自己的那一行,那就是以我给自己制定的原则为方法,用我的一生来培养我的理性,尽全力增进我对真理的认识。自从使用这种方法以来,我找到了满足的源泉,觉得人生在世所能得到的快乐没有比这更美妙、更纯洁的了。凭借这种方法,我每天发现他人一般会忽视的重要真理,因此满心欢喜,对别的事情全都不感兴趣。此外,我确立上述三条准则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继续教育我自己。因为上帝既然已经赐给我们每个人一份分辨真假的天然灵明,我觉得自己一时一刻也不该只满足于他人的意见,只有打定主意在条件成熟的时候,用自己的判断去检验别人的看法。当然我也不能毫无顾忌地跟在别人的看法后面转,只希望自己不放过任何机会尽可能地找出更好的看法。总之,如果我不沿着一条路走下去,就无法抑制住我的欲望,也无法保持满足的状态。因为照这条路走下去,我认为凡是我能够获得的知识都一定可以得到,凡是我能够得到的真正的好东西也就一定可以到手。因为我们的意志是不是追求一样东西,只取决于我们的理智是把它看成好的还是坏的。有了正确的判断,就可以有正确的行动,判断越正确,行动也就越正确,即可获得一切美德以及我们能够取得的其他一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倘若我们确定能有这样的收获,那么我们自然会心满意足了。

有了这些准则,并把它们同我所信仰的真理放在同一地位(永远在我心中占首要地位的真理),我认为,我可以放手将我的其他看法统统抛弃了。我把自己关在那间暖房里得到了这样一些思想,可是为了顺利完成我的清理工作,我觉得与其在那里闭门长住下去还不如走出来跟人们交往,所以冬天还没结束我又开始旅行了。之后的九年中,我到处游历,什么都没有做。在世界大舞台上,我不当演员,只想做个旁观者。对每一个问题我都仔细思考一番,特别注意其中可以引起怀疑以及可能导致错误的地方,这样,就把我过去思想中的错误统统根除了。我并不是效仿那些怀疑论者,学他们为怀疑而怀疑,摆出永远犹疑不决的架势。恰恰相反,我的整个打算只是使自己得到确切的证据,抛弃沙子和浮土,为的是找出岩石或黏土。在我看来,这样做是相当成功的。因为我努力找出被考察命题的错误或不确定之处,靠的不是软弱无力的猜测,而是清晰确定的推理。任何命题,不管多么可疑,总能推导出一些相当可靠的结论来,哪怕命题本身一点都不可靠,而仅仅是推理。正如拆毁一所旧房屋,人们总是把拆除的旧料留下来,利用它盖新房。同样,我断定自己的某种看法根据不足,把它取消不要的时候,我总是从各方面观察,取得许多经验,以备于建立更为可靠的观点。此外,我继续运用我已制定的方法训练自己。在一般情况下,除了按照其规则督导我的一切思想外,也会留些时间,特意用这种方法解决数学上的难题,甚至解决了一些其他科学上的难题。但是有些问题所依据的原则不够牢靠,在剔除这些原则后,就把它们弄得几乎跟数学问题差不多了。大家可以在这本书里见到许多实例,如此看来,我的生活方式表面上跟某些人没有什么分别:不做什么事情,只是快乐地、正派地过着日子,享受清闲,不知疲倦,认为这些追求是高尚荣耀的。但是,我从未放弃我的计划,不断进步、认识真理,这样做,也许比埋头苦读,或者仅仅与文人学士交往,进步要大一些。

然而,时间已经过了九年,对于学者们争论不休的难题,我仍然没有做出任何评判,也未曾开始寻求任何比流行学说可靠的哲学原理。过去曾有许多赋有卓绝的天才的人都曾经打算这样做,但我觉得他们似乎都没有成功。这种失败的先例让我认识到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使我想到做这件工作困难很多,要不是听到人们纷纷传言,说我已经完成了这件工作,我也许还不会贸然这么快就着手干呢。我不知道这种传说的根据是什么,若是与我的言论有关的话,那一定是由于我比一般有点学问的人老实些,有啥说啥,承认自己的无知;也可能是由于我举出种种理由说明我为什么对很多别人认为可靠的看法发生怀疑,而不是因为我吹嘘哲学的某种学说。但是,天性使然,我不愿被人评价为有名无实。整整八年,我决心避开任何可能遇到熟人的场合,在一个地方隐居下来。在经历了连年战火之后,那里已经建立了良好的秩序,驻军的作用看来仅仅在于保障居民安享和平。那里人口众多,大家积极肯干,忙于从事商业,更关心自己的事情,不太在意别人的事情。住在那些人中间,我既能享受最繁华的大城市的各种便利,又能一人独处,如同置身于最荒芜的沙漠深处。第四部分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大家谈谈我对事情最初的想法,因为那些想法实在太玄妙、太不通俗了,未必人人都感兴趣。可是,为了使大家能够评判我打下的基础够不够坚实,我觉得还是必须谈一下。很久以前我就发现,正如前面所提过的,我们在实际行动上,有时候需要采纳一些明知很不可靠的看法,把它们当成无可怀疑的看待。可是现在我的目的是全心全意地追求真理,所以我想我的做法就该完全相反:任何一种看法,只要我能够想象到有一点可疑的地方,就都视为绝对的谬误,不予采纳,以便查实此后在我的信念中是不是只留下全然不容置疑的事物。因此,既然感官有时欺骗了我们,我就认定,任何东西都不是感官让我们想象的那个样子。既然有些人推理的时候出错,就连最简单的几何问题也会这样,做出似是而非的推理,而我自己也跟别人一样难免会犯错误,那我就把自己曾经用于证明的那些理由统统抛弃,认为都是假的。最后我还考虑到,我们清醒时的各种思想(图像)在睡梦中也照样可以跑到心里来,而在梦中所有的东西都不是真实的,既然如此,我便认定,我清醒时进入我心中的所有事物(图像)就如同梦中的幻影一样,都是不真实的。可是我马上就注意到,既然我有意将一切看成虚假的,那么执有这种思想的我绝对应该是真实存在的。我发现,“我思故我在”(cogito ergo sum)这条真理是十分确实、可靠的,怀疑派的任何一条最狂妄的假定都不能使它发生动摇,所以我可以毫不犹豫地采纳,作为我所寻求的哲学的第一条原则。

然后我仔细地研究我是什么,我发现,我可以设想我没有形体,也可以设想没有我所在的世界,我立足的地方也不存在,但却无法假设我的不存在。相反,正因为我有意怀疑其他事物的真实性,可以十分明显、确定地推出我的存在。另外,尽管我过去想象的一切其他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只要我停止思想,我也没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存在。因此我认识了我是一个本体,其全部本性或本质仅是以思考的形式而存在,而且,并不需要地点,也不需要依赖于任何物质的东西。所以“我”,这个使我成其为我的灵魂,与形体的我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更容易被人们所认识。即使形体的我不存在,心灵的我仍然不会停止它本来的一切。

接着我就作了一般的考察,看看一个命题具有真实性和确切性的基本条件是什么。因为我既然已经发现了一个命题,知道它是真实的,我想就应当知道它何以真实。在“我思故我在”这一命题中,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才可以保证它的真实性,就是,只有存在才能思考。因此我认为可以一般地规定:凡是能为我们非常清晰、非常明确地认识到的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我也注意到,要正确地判断什么是我们能清楚认识的东西,还是多少有些困难的。

此后,我对我怀疑的情形进行了反省,考虑到,我既然在怀疑,我的存在就不是十分完满的(因为我清楚地认识到,知道比怀疑更为完满),因此我想研究一下,我既然想到一样东西比我自己更完满,那么,我的这个想法是从哪里来的呢?我清楚地认识到,它应当源自比现实中更为完满的某些本性。至于对许许多多身外之物,诸如对天、地、光、热等世间万物的思考,我不用费多大力气就知道它们的根源。因为我既然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地方让我觉得它们比我高明,便可以相信:如果它们是真实的,那么它们是依存于我的本性的,因为我的本性是有几分完满的;如果它们是错误的,那么它们就是我凭空捏造的,也就是说,它们在我心里出现是由于我的本性有某些不完善的地方。但是,在想到比我自己更完美的本质观点时,情形就不同了,因为凭空捏造出这个观念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说比较完满的产生于比较不完满的,并且依赖于它,其荒谬实在不亚于说无中生有。同样,我是不可能自己捏造出这个观点的。那就只能说,把这个本质观念放到我心里来是因为现实中有比我更完美的本质,它本身具有我所能想到的一切完满。简而言之,它就是上帝。在此,我还要补充一点,既然我知道在一些方面自己并不完满,我就不会是世间唯一的存在(请原谅我在此自由地使用经院名词)。相反地,世间必定有比我更完美的存在让我所依赖,而且我所拥有的一切也由它而获得。如果世间只有我存在,并且不依赖于任何其他存在体,则我现在已有的所有完满,不管多么微小,都是我事实上所拥有的。同理,我应该能够从我自身得到自知缺乏的其余一切。如此一来,我自然而然就能够变得无穷无尽、永恒不变、万古不移、全知全能。简而言之,我能够拥有我在上帝身上看到的一切完满。因为根据我以上的推理,要想发挥我本性的全部能力去认识上帝的本性,只需要把我心里的看法统统拿来,看看具有它们是完满还是不完满。我深信,凡是表明不完满的,在上帝那里都没有;凡是表明完满的,在上帝那里都有。这样,我就明白了,迟疑不定、反复无常、哀愁苦怨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在上帝那里是找不到的,因为就连我自己都很乐意去摆脱它们。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关于可以感觉到的、有形体的物体的观念,因为尽管我假定自己在做梦,所看到的、想象到的都是假的,却不能否认我的思想中的的确确有这些观念的存在。可是,由于我十分清楚地知道理智本性与形体本性是分离的,我也观察到,所有组合都是彼此相互依赖的证据,而依赖显然是一种不完满的状态。所以,我断定,由这两种本性合成的绝不是上帝那里的一种完满,而且上帝也绝对不是两者的结合。如果世界上有某些形体、某些理智或其他并非十分完满的东西,那么,它们的存在是完全依赖于上帝的力量,离开了上帝它们连片刻都维持不了。

我打算径直去寻求其他真理。我把几何学家们的对象拿来研究,把它看成一个连续的实体或者一个空间,其长、宽、高、深延伸得无边无际,也可以分成不同的部分,这些部分可以有不同的形状和大小,并且可以随意移动或更换位置(因为这就是几何学家假定的研究对象应有的特质)。为此我研究了其中几个最简单的证明,注意到它们之所以被人们公认为十分可靠,只是由于按照我们刚刚说过的那条规则,大家都明确地理解了它们。另外,我发现,在这些证明中并没有什么东西使我确信它们的对象是存在着的。试举例,只要设定一个三角形,它的三个内角之和必定等于两个直角之和,可是我不能使我确信世界上有三角形的存在。然而,当我回头再看完满存在的观点时,却发现这个观念里已经包含了存在,正如三角形的观念中包含了三个内角等于两个直角,又或者正如球形的观念中包含了球面任何一点与球心的距离相等,甚至还要更明确。由此可见,极完满的上帝有或者存在,这一命题至少同几何学中的任何命题一样可靠。

但是,很多人觉得自己很难去认识这条真理,甚至很难认识自己的灵魂是什么。这是因为他们始终把自己的思想限制于感官上的事物,并且他们非常习惯于用想象的方法观察事物,而想象是一种用于物质性的东西的特殊思想方式。因此,凡是不能想象的东西他们就觉得无法理解。这种倾向,在经院哲学家信奉的一条格言里表现得十分明显,他们认为,凡是理性的事物必定先存在于感官中。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上帝的观念和灵魂的观念在感官中是根本没有的。我以为,经院哲学家们靠他们的想象来理解这些观念,恰恰好比他们努力用眼睛来听声音、闻气味;只是还有这样一点区别,视觉比嗅觉和听觉更能使我们感觉可靠罢了。然而我们的想象、我们的感官如果没有理智参与其事,并不能使我们确切地相信任何东西。

最后,在我给出种种理由之后,可能仍然还有人对上帝和灵魂的存在不很信服,那么我真切地请他们想想:有许多别的事情他们也许认为十分确定,例如人有身体、天上有星星、有地球存在,其实全都不甚可靠。因为,尽管我们对这些东西不仅相信,而且对它们的存在坚信不疑——除非谁智力有缺陷,否则没有人能够否定这些事物的存在,可是,问题一旦涉及形而上学的确实可靠,就没有充足的理由来保证完全的可靠性了。试想,当我们在睡梦中的时候,也照样可以想象到这类事情,例如梦见自己有另外一个身体、看见不同的星星、有另外一个地球的存在,而实际上,什么东西也没有。那么,我们怎样才能知道,梦中的思想不如清醒时的思想真实呢?而且梦中的思想常常是生动鲜明的,并不亚于醒时的思想,我们又怎么知道前者是假的、后者不是假的呢?即使最高明的天才,以他们最喜爱的方式研究这个问题,除非他们假定上帝的存在,否则我都不会相信他们能够找出充分的理由来消除这个疑团。因为首先,就连我刚才当做规则提出的“凡是我们能够清晰明确地认识到的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个命题之所以可靠,也只是因为上帝是有的或存在的,是一个完满的存在,因为我们所有的一切皆来自上帝。由此可见,我们的观念或看法,光从清楚分明这一点看,就是实在的、从上帝那里来的东西,因此它们一定是真实的。所以,尽管我们常常有一些观点或理念含有错误成分,但那只是在某些混乱不清、隐晦难辨的情况下才有的,并且这种情况来自虚无(否定的参与)。换句话说,其之所以能这样混乱模糊地存在于我们心中,是因为我们自己并不是十分完满的。因为很明显,如果说谬误或不完满是来自上帝,其荒谬并不亚于说真理、完满来自虚无。但是,如果我们不知道我们所拥有的一切真实和真理皆来自完满的、无所不能的上帝,那么,无论我们的观点多么清晰明确,我们还是没有理由确信这些观念具有真实这一完满品质的。

我们认识了上帝和灵魂,从而确定了那条规则之后,就很容易明白,我们睡着时出现的那些梦想,哪怕是在最轻微的程度上,也绝对不应该使我们怀疑自己清醒时思想的真实性。因为即使在梦中,一个人也会有一些非常清楚的想法,就如几何学家在梦中发现一些新的证明,他的酣睡亦不能阻止这些证明的真实性。至于我们梦境中最常犯的错误,是用外部感官的方式表现各式各样的对象,那对我们并无危害,这样可以引起我们对感性观念的真实性发生怀疑,因为这类观念在我们醒时也常常欺骗我们,例如黄疸病人就觉得什么都是黄的,距离很远的星星或其他形体在我们眼里就显得比实际上小得多。总而言之,无论是在梦中还是清醒时,除非有理性的证明,否则我们绝不允许我们自己轻信任何事物的真实性。还需要注意的是,我说的是我们的理性,而不是我们的想象或感官。例如,虽然我们能非常清楚地看见太阳,却不能因此断定太阳就仅仅有我们看见的那么大。我们可以十分清楚地想象到一个狮子脑袋长在山羊身子上,却不能就此得出结论说世上有这样的怪物存在。因为理性并没有发出任何指示,说我们看到的或想象的就是存在的真相。否则,完满、真实的上帝是不会将它们置于我们的头脑之中的。尽管有时候,我们在睡梦中的想象跟醒时的一样,甚至更为生动、鲜明,我们的推理却绝没有醒时那么清楚、那么完备。于是理性进一步指示我们:我们的思想不可能全都是真实的,因为我们不完满,真实的思想不能从梦中获得,一定要在醒时的真实体验中获取。第五部分

从上述的那些基本原理所推演出的一系列真理,我本想在此一一展示。可是这样做的话,就得先谈谈众多学者还在争论的许多问题,我又不想跟他们纠缠,所以,我想最好还是不那么做,只是大致说一说那些真理,让高明的人看看有没有必要给大家细讲。我一直坚持自己已经下定的那个决心,除了之前为证明上帝和灵魂的存在的那一条原理,不再假定其他原则,任何一种看法,只要不能比几何学家以往的证明更清晰、更明白,我也就不把它当作真的接受。可是我敢大胆地说,我不仅在短时间内找到了令我满意的方法来解决哲学中经常讨论的种种重要难题,还发现上帝用这样的方法在自然界中确立的特定规律,并将这样的概念深深地印在我们的灵魂里面,使我们在充分地反省过它们以后,会毫不犹疑地相信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无不严格遵守这些规律。进一步观察后,我发现这些规律是联成一气的,因此我认为,我发现了许多的真理,比我已经学到的和原来希望学到的真理,感觉更重要、更有用。

我写过一部论著,尝试把这些真理的主要部分阐述出来,不过由于种种顾虑,没有出版。因此我想,如果在此将其内容略加说明,使人知晓,那真是再方便不过了。在动笔之前,本想将我所知道的物质对象的本质方面统统包括进去,不过,正如画家一样,要想在一个平面上把一个立体的不同面都表现出来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选择主要的一面朝向光线,其他方面都放在背阴处,使人们看正面的时候,也可以附带看到侧面。同样,我也怕论述中无法包罗我的全部思想,所以我只用较大的篇幅表达我对光的理解,尽管这样,篇幅依然很长;然后附带讲一讲太阳和恒星,因为光几乎全部来自它们;再讲一讲天空,因为它是传导光的;再讲一讲行星、彗星和地球,因为它们是反射光的;再专门讲一讲地球上的各种物体,因为它们有的是有颜色的,有的是透明的,有的是发光的;最后讲一讲人,因为人是这些东西的观察者。为了能把这些物质的多样形态更多地置于背阴之处,也为了便于我能有更大的自由说出我自己的判断,而不必对学者的意见表示赞成或反对,我决定任凭大家辩论,我只是想说说新世界会发生的事。试想上帝在某个想象的空间里创造足够的物质来建立一个新世界,这些物质的各个部分都形态各异、复杂纷乱,这样就会出现一个混沌状态,杂乱无序,如同诗人所能设想的那样。此后,除提供一些寻常的协力外,上帝不再赐予自然丝毫力量,而是让其按照上帝已建立的规则自行发展,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根据这个假设,我首先就描述了这些物质,并试图用这种方式阐明,在我看来,除之前所说之上帝和灵魂外,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在我看来都不如物质的本性那样清楚明了、易于理解。因为我甚至明确地设定:物质里并没有经院学者们所争论的那些“形式”或“性质”,其中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心灵所熟知的,谁也不能假装不知道。此外,我还对有哪些自然规律加以说明。我并不依靠别的原理,只根据上帝的无限完满进行推理,力求对一切可疑的规律做出证明,说明它们的确是自然规律,即便在上帝创造的其他世界里,也没有一个世界不遵守这些规律。接着我又证明,这混沌中的大部分物质必然按照这些规律,以一定方式自行排布,形成天空之象。其中某些部分必然形成地球、若干行星和彗星,另一些部分则构成太阳和若干恒星。说到这里,我进而谈论光这个主题,用相当大的篇幅说明,光是什么以及它如何必定在太阳和恒星中出现,它又是如何在瞬间穿过浩瀚长空,从行星和彗星反射到地球的。同样,对那些天体和星球的质地、位置、运动和各种性质,我又作了许多补充。我想这样一来,这些就足可以表明,我们这个世界的天体和星球跟我所描述的那个世界应该没有丝毫差别,至少可以一模一样。接下来,我就特别讲一讲地球,并展示给大家,虽然我已明确假设上帝并没有把重量放进构成地球的物质,地球上的各部分仍然丝毫不差地引向地心。既然地表有水和空气,那么天空和天体的构造,尤其是月球的构造如何会引起潮汐,而且在各方面都跟我们在海洋里见到的一样,还引起一种从东到西的洋流和气流,同我们在热带地区见到的也是一样;为什么山脉、海洋、泉水、河流能在地球上自然形成,矿石如何能在矿区产出,植物如何能够在田野里生长,各种常见的所谓混合物或组合物如何能够产生。由于我发现除了星球之外,世界上只有火产生光,因此我不辞辛苦,详详细细地说明了与火有关的事情——指出火是怎么产生的,又是怎么维持的,为何有时候有热无光,有时候有光无热;火如何能在不同物体上产生不同的颜色和不同的属性;火如何能够把某些物体烧化,把另一些物体烧硬;火如何能够烧毁几乎所有的东西,把它们烧成灰和烟;最后,如何根据火的密度再将它们烧制成玻璃。因为,在我看来,这一过程跟自然界发生的其他各种转化一样奇妙,所以,我特别乐意描述它。

尽管这样,我不想就此得出结论,说这个世界就是照我所描述的方式创造出来的,因为很有可能上帝最初在瞬间就把它创造完成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神学家也一致公认,上帝现在维持世界的行动,就是他当初创造世界的那个行动。因此,即便上帝最初给予世界的只是一个混沌状态,不过只要他确立了特定的自然规律,向世界提供协助,使其能照常活动,我们仍然可以相信,单凭这一点,一切纯物质的东西,是能够逐渐变成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样子的,这跟创世奇迹并不冲突。而且,把它们看成以这种方式逐渐形成,要比看成一次成形便呈现完结、完美的状态,更容易了解其本质。

在描述了无生命的物体和植物之后,我就进而描述动物,尤其是人类。可是,因为我这方面的知识还不够,不能用之前的那种方式来应对这类事物。也就是说,还不能从原因推断结果,还不能说明白自然是从什么元素中把他们产生出来的,以什么方式产生的。所以,我姑且假设,上帝创造的人,不论在肢体的外形上,还是在器官的内部构造上,跟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造人所用的物质,也同我所描述的一样,而且一开始人并没有理性的灵魂,也无任何别的东西可用来代替生长灵魂或感觉灵魂,只不过在他心里点了一把正如上面所说的无光之火。这种火的本质,我想同那些使湿草堆发热、使葡萄酿成新酒的火是一样的。因为点着那把火之后,那个身体里就可以产生各种机能。正因为基于这个假设,我仔细考察了人的身体可能拥有的功能,发现所有那些我们可以拥有的功能恰恰可以不依靠我们所有的思维能力,并且丝毫不假借于灵魂。换句话说,那些功能不必假借我们身体的哪一部分,正如前面所言,本质以特别的方式包含在思维之中。这完全可以说,无理性的动物的功能跟我们是一样的,只是我从中找不到人类的那种只依靠思想的功能,那种只属于我们人类的功能。另外,只有当我假设上帝创造了一个理性的灵魂,并按我所描述的那种特定方式把它结合到那个身体上,我才能真正发现这些功能。

为了使大家明白我在那部书里是怎样讨论这个问题的,我打算在这里说明一下心脏和动脉的运动,因为这是从动物身上可以观察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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