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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30 17:2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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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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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所有坚持都因为热爱

世界上所有坚持都因为热爱试读:

有谁的青春是安逸的

双城蹭课记

高考结束后,我到天津学习动画专业。大二的暑假,整个人百无聊赖,感觉什么都不会,仿佛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恋爱也谈了也散了,游戏也玩了也觉得没劲了,觉也睡够了,跟同学打打闹闹也疯过了,唯独专业上不曾用过心。

那时刚刚经历了很多打击,感情、学业、生活,非常全面地一塌糊涂,眼看大学消逝一半,自己却一无所获,有种无法原谅自己的心情。蹭课的想法就是那时候冒出来的。

最初是看了一本叫作《非主流动画电影》的书,当时觉得作者很有趣,就想联系一下,表达几句仰慕之情。恰好,学校有人是作者的学生,居然没费力就联系上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在邮件里问的都是类似“怎么学好动画”这种大而空的问题,对方根本无法三言两语答复我,只是最后说,可以去蹭课,还发给我一位学姐的蹭课博客。我看了觉得很新奇,原来还可以蹭课啊!

我跟老妈汇报了这个想法,当即得到了她的支持和“拨款”,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那本书的作者是薛老师,北京一所高校的动画教师,同学们都管他叫:薛妈。

大三,在学校新课表下来后,我把同届所有班级的课表都借来,对照要蹭的北京高校课表,仔细标注想蹭的课,然后避开自己学校课程集中的日期,开始定制特殊的时间表。两个学校有冲突的时段我就把自己学校的课调开,看看其他班级的课表,考虑能调到哪里,也跟老师私下商量,甚至调了系主任的课。一切安排妥当,我终于敲定了一份涵盖北京、天津两所学校的总课表,两边时间基本对半,几乎没有周末。

接下来就是路线安排,每周大体是这样的:我从天津的学校出门,等公交半小时,车晃荡一个半小时开到火车站,因为是穷学生,大多数时候买普快的票,两个小时开到北京,再从北京站坐40分钟地铁到学校。一趟算下来,起码有四五个小时花费在路上。好在路上还可以做很多事:看书、复习笔记、画故事板,或者睡觉、发呆……

大三的课程不算紧张,我每周从天津到北京往返,除却时间,住处才是真正麻烦的问题。两年里,我住过平房、青年旅舍、地下室……

第一次去北京时我住平房,40元一天,家徒四壁,一张木床,晚上10点就停电,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没有暖气,没有热水,当时是冬天,只有一张薄薄的棉被,我每次都把羽绒服盖在被子上,睡觉的时候鼻头冰凉,就把羽绒服的帽子翻过来盖住鼻头。没地方上厕所,出门要经过好几条小黑巷,才可能找到一个简陋恶心的茅厕,也没法洗澡。

最初来蹭课,每周我都是临时找日租房,一般在来京前的一两天,狂翻网页找短租。有时候时间很赶,我从天津下了课就往火车站狂奔,到了北京饥肠辘辘,房子却依然没有着落。也有时候,遇到风雪天,我背着书包,全身裹紧,一条路一条路地找可以落脚的地方,默默体会着“北漂”二字。

后来我实在厌倦了这种打游击的日子,干脆每周都去同一家青年旅舍,恰好总能捡到一个空床位。床位20元一天,青旅的特点就是人多,一套三居室塞了二三十个人。通风很糟,有时候要捏着鼻子往厕所里冲。而且由于人多,上厕所根本不叫上厕所,应叫抢厕所。这是一项技术活,要时刻准备着,听到水声就往外冲,有时候憋得不行了,干脆敲门挠墙。我们的房间是高层公寓里面的三居室,大概有120平方米,客厅拉上帘子,里面睡八个男生,三间小屋子里面,两间是女生屋,各住六个人,还有情侣间。房东睡在饭厅的位置。青旅有暖气,但是一天到晚感觉不到温度,房东还经常把暖气关了,晚上永远是凉的。而且没多久,青旅的老板不干了,我干脆跑到学校附近租了间地下室。

搬到地下室,境况自然也没什么改观,洗澡要花五元钱,晾衣服都是纯风干,见不到太阳,从衣服到被子都是“潮湿牌”的,皮鞋放久了还会发霉。我住的那间地下室只有四平方米,一个月360元钱的房租,电费一元钱一度,水费每月20元。对于我来说,地下室住习惯了也没那么糟,偶尔还用电饭锅煲汤煮排骨。我不是那种会把自己逼得特别狠的人,相反,我喜欢见缝插针地享受一下生活。不过由于地下室常年是黑的,住久了生物钟会紊乱,有时候半夜了也不困,一看时间就傻了。上午十一二点了还在睡觉,像早晨6点似的睡得特别死。后来为了抵抗生物钟,就开灯睡,开灯刺眼,改设N个闹钟。

我蹭过很多课,传媒大学、电影学院、中央美院……课程也很杂,动画表演、实验动画、动画概论、广告、原画、导演基础、分镜头脚本设计、动作设计、中国动画史……还有些记不起名字的课程。我没那么贪心,也没那个精力,试听之后敲定了最适合蹭的几节课坚持下来——比如薛妈的课。

起初蹭课时新鲜又刺激,虽然身边人讨论的名词我根本不懂,听天书一样,但整个人的状态却豪情满怀。我一边听课,一边写蹭课博客,每节课都记得详详细细。但是,很快我有些支撑不住,光路途跋涉就能累个半死不活。每周从北京回天津时,感觉人都要虚脱了,靠在公交车座位上思考下周还要不要去,心里沮丧地想,估计很快就要放弃了吧。

可是每到新的一周,我就习惯性地收拾背包奔赴北京了。

两年时间里,我每周往返一趟北京天津,因为家境平平,母亲的无条件支持已经很感激了,花钱当然不能大手大脚。可即使住那么烂的房子,开销仍然不可避免,住宿加路费是不小的开支,在外面吃饭也不便宜,有时候走在校园里,特别羡慕那些学生可以住宿舍、吃食堂。我的专业书多是淘来的二手书,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买新书了。

大四的时候,我和几个蹭课的同学一起合租了套两居室,算是迎来了蹭课的美好时光,房间在小区高层,90平方米,洗澡随时,还有洗衣机。我们把客厅布置成工作室,大家在客厅用电脑做东西,起居有序。家里还养着两只猫,有厨房可以做饭,有冰箱可以喝冷饮,一切都是无比完美的状态。

蹭课的日子过得很快,也很充实。我在北京结识了很多朋友,薛妈,教动画的老师和学动画的本科生、研究生,还有来蹭课的大学动画老师,在做毕业设计时他们都不遗余力地帮我。毕业设计是大四最重要的一环,我写了很多脚本都不满意,薛妈建议我把蹭课的故事做成动画,因为只有感动自己才能感动观众。我试着写了一下文学剧本,按照蹭课的时间线捋,第一稿一万七千字,薛妈说他看哭了,就定下了这个故事。

剧本写得还算顺利,但有一段特别崩溃,是写到我养的那只叫四虎子的猫去世的时候。我记得,当时我一个人在星光超市二楼的咖啡厅,哭了一包纸巾,泣不成声,到最后没法继续打字了。

之所以给那只猫取名四虎子,是因为它是我在大年初四从山上的收容站领回来的。我、妈妈还有四虎子就是我的三口之家。很多个独自在京的夜里,我最想念的就是妈妈和四虎子。可是,四虎子在我蹭课期间病了,再也没有好起来……很长时间,它是我心里的一个结,因为在四虎子去世时我没能赶回家,为了动画聚变第一期录制而放弃了早回家的火车票,我没能见到它的最后一面。是我把它从收容站带出来的,可是我没能给它健康和长寿,它走的时候我为它买的那箱罐头还没有吃完,我很难过,也很自责。

在做那个动画短片之前,我一直都不能提四虎子,甚至不敢多想。四虎子去世之后,毕业设计期间我又收养了两只猫,有一只很像四虎子,就给它沿用了“四虎子”的名字。有一天它跑出去了,好不容易才找回来,那次我吓坏了,把它拎在门口打屁股。我喊着“四虎子”的名字打它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

我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想能做个片子纪念它。所以当别人要我删去剧本中四虎子这条线时,我难过得不知道怎么办。那段时间我经常失眠,想着剧本就没法睡了,每天都很焦虑。剧本一直在删减,实在太长了,按照最初的脉络线串下来,故事起码要12分钟,而且编剧、导演、故事板、原画、动画、配音、剪辑等都要一个人去做,我实在完不成。在那种情况下,99%的人都建议我把剧本中猫的暗线拆掉,怕我控制不好就变成“养猫记”……可是,那却是我最舍不得的部分。

记得当时我跟朋友在西街甜蜜蜜地吃饭,说到拆不拆“猫线”,我自己憋着憋着就哭了。庆幸的是,最终我固执地听从内心,保留了猫的这条线,现在我没有任何遗憾。

剧本定稿后,便是制作的部分。我从2月1日进入中期制作,每天10—15个小时的时间,持续到6月30日结束所有工作。甚至过年,我也没有回家,妈妈到北京陪我,年三十我都在画镜头,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弦绷得太紧了,后面就有点儿撑不住了。各种软件不会,手忙脚乱,最后一周的状态是,前两天流鼻血,后五天每天呕吐三四次……

短片《我的蹭课记》终于轰轰烈烈地做完了。最初我一直没有底气,生怕拿捏不好,毕竟,蹭课这种事情不是个华丽丽的事,也没必要众所周知……所以一直担心把故事做砸了。好在短片呈现出来的样子,是我最初追求的风格。云淡风轻地告诉大家一个故事,有快乐,也有悲伤,但是依然会从中看到燃烧一样的青春。

这个短片结束了,我对四虎子的心结也打开了。其实那段时间,姥爷也刚去世,心里要记住的东西太多了……而蹭课这一路对我来说,就像是个蜕变。我不再像从前一样锋芒毕露,整个人变得淡然。记得我站在最终答辩的讲台上,讲完以后,一个老师在下面说:“你知道吗,现在站在讲台上的你特别美好、特别自信,这两年来你成熟多了,你把你的锋芒都收到心里了。”这句话我能记一辈子。

虽然蹭课的日子结束了,这段记忆却永远不会被抹去,就像四虎子,在我心里,它从未离开过。或许,等到自己七老八十,还是会微笑着想起这些点点滴滴吧。

总是挂科的阿民

阿民是我的大学同窗,事实上,我们高中也在武汉同一所中学度过。但那会儿他和我互不认识,直到三年后考入了同一所医学院,又恰巧分在同一个班,才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阿民小我半岁,20世纪70年代末生人,他性格温,不骂人不打架不抽烟不喝酒,连玩游戏和谈恋爱都与他沾不上边,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读书。当时他对医学似乎没什么兴趣,比起厚厚的令人厌倦的“内外妇儿”,他手上拿的更多的是《源氏物语》《梦的解析》《金刚经》……

不知是因为没有花费精力学习,还是运气太背,阿民总是挂科。一到考试便灰心丧气的,不过也由不得他不沮丧,最后挂到几乎毕不了业,我们在一旁都替他捏一把汗。毕业那年,阿民一边忙着找工作,一边忙着补考,每天跟走钢丝一样,生怕一不小心五年的本科连个学位证也拿不到。好在,他在作战一样的节奏里终于毕了业,进了一家二甲医院,算是小小稳定了下来。

刚入社会,每个人都手忙脚乱,我和阿民也疏于联系。偶尔打电话,他有意无意地开始谈起女孩子,医院里哪个女护士最好看、新来了哪些实习女学生。我隐约感到阿民的春天来了。果然,他吞吞吐吐招出来喜欢上了一个他带教的实习女学生,只是比他小两届,没有胆量去追。我暗想,这家伙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生,怎么能以暗恋告终?于是不时旁敲侧击地鼓动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我们约好在情人节那天去给女孩送花。

为了让效果“不同凡响”,我们选择的不是普通玫瑰,而是打算买一种当时很时兴的叫“蓝色妖姬”的玫瑰花。可惜,我跟着他坐出租跑了大半个汉口也没寻觅到,最后不得已在医院后面的小店买了捧红玫瑰。阿民却不敢亲自去送,而是花十元钱请店员送了去,连名字都不敢署。我说不署名怎么表白,阿民却坚信女孩收到花就能猜到是自己。但即便如此畏畏缩缩,那次的举动对于阿民来说已经很疯狂了,因为不要说买玫瑰花,就连坐出租对当时的我们来说都足够奢侈了。我当时也很震惊,心想爱情的力量果然是巨大的,那天的阿民与读佛经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遗憾的是,女孩收到了玫瑰花,却没有答应他。阿民不甘心,为了做最后的努力,决定在女孩回家的必经之地等她。那天下着大雨,他整个人紧张兮兮的,又焦急又可怜,我站在一旁为他壮胆,两个大男人就那么在雨中痴痴等着。看着伞缘滑下的水帘,阿民幽幽地说:“连老天都流泪了。”

遗憾的是,即使“感动了老天”,却依然没能感化那姑娘。那天我们傻乎乎地站了两个小时,结果连女孩的影子都没等到。雨越下越大,阿民不好意思叫我跟他继续傻等,也不好意思自己留下来,悻悻地说了几句“没缘分”之类的话各自回去了。后来我偶然问起女孩的事情,阿民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我知道是没成,大家渐渐都不再提起这件事。

不久后,有老同学从日本归来,我们在一家茶屋小聚。他们两人博览群书,喜欢坐而论道。我插不上嘴,在旁边聆听,看阿民口若悬河的样子,心中暗想:阿民毕竟还是阿民。

相比之下,我比阿民感性一些,因为喜欢画画,改行去学了漫画,慢慢踏入了动画行业。而阿民一直在那家医院调来调去,甚至一度转到了120急救。有一次他问及我的薪水,我如实回答,是他当时的一倍多,能够想象,他有些沮丧。而作为医生,他当时的收入也的确很低,勉强养活一个人而已,其他行医弄药的同学却收入不菲。工作的压力加上收入的偏低,让他觉得待在那家医院没有前途,便决定离开武汉出去闯闯。

他去了广州,在一家私人医院打工,工资也不高,每月才2000元。有时候打电话,依然能感觉到他的不如意,他说赚钱辛苦,听不懂广东话,说工作艰难。其实我和他半斤八两,但是觉得人生本来如此,所以总是扮演着“冲淡幽怨气氛”的角色。

大约过了一年多,一天晚上,我忽然接到阿民从广州打来的电话。那次他一口气讲了半个小时,我几乎插不进嘴。他住在广州的城中村里,每天工作到很晚,筋疲力尽才回家,可是薪水依然很低,没有女朋友,看不到出路……到最后他忽然说:“觉得很累,想从珠江跳下去。”

我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他在那里一个人过得不快乐。阿民还有个弟弟,当时已经结婚,工作待遇都优于他,因此很长时间,阿民有着摘不掉的压力。我很怕他真的想不开,于是把自己的惨境开玩笑似的讲给他听,我讲转行之后的境遇,最初有多傻,吃了哪些苦,混得如何惨,甚至连他都不如。

记不清当时究竟讲了多少憋在心里的话,总之是对他史无前例地诉说了我的整个“悲惨世界”。他有些意外,说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我笑笑,我们在别人眼里都过得很好,其实呢,自己的辛苦自己知道。他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和,我们两个大男人在半夜互相发着无用的牢骚,心里却像吐出了一口恶气。

没多久,我也像阿民一样,开始外出“务工”。当时都说上海是中国的动画圣地,于是我成了上海若干怀揣梦想的动画人中顶不起眼的一名小卒。而阿民,已经换到了一家医疗用品公司做策划行销。通话里,阿民依然偶有抱怨,却越来越看开了。

他告诉我,想了很长时间,决定考研了。那段时间他白天上班累得要死,恨不得回到家就倒在床上不起来,但是不能休息,他喝咖啡,掐自己,刺激自己清醒一点儿好复习考研,笔记越做越多,眼睛越来越模糊。他说,每天都累得感觉要随时死过去一样。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年,阿民辞去了工作,去了一所医学院读血液病研究生。我心里觉得他慢慢走上了一条比较稳妥的道路。

阿民研究生毕业前的那年写论文,需要实验图片。实验估计很麻烦,他传了一份图片请我帮忙用Photoshop加工一下。我嘲笑他弄虚作假,但还是为他P了图片,他笑说我不愧也是学医的,P的内容都是对的。过了一段时间,他顺利毕业了,说没有用那些图片,还是老老实实地准备实验用品,独立完成了实验。我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他告诉我,他给学生讲课,将血液病理里最麻烦的内容讲得清清楚楚,获得了台下一片惊叹,而这是当年在大学里频繁挂科的他根本无法想象的。我暗笑,这大概也是当年以为他“朽木不可雕”的老师们无法想象的吧!

没多久,阿民在湛江一家不错的医院找到了新工作,专业对口,收入满意。又过了一段时间,阿民有些羞涩地说,终于邂逅了自己的第一个女朋友,也是他带教的实习医生。而这一次,女孩说看他也不像是个会发财的,但是她愿意嫁给他。

阿民终于离开了那种“收入很低,没有女朋友,看不到明天”的日子,和第一次谈恋爱的女友热热闹闹地举行了婚礼,在湛江安了家。

现在,阿民在职进修医学博士,也有了个可爱的女儿。和其他同学偶尔聊起,大家都要跟我反复确认:阿民?那个总是挂科的倒霉蛋阿民?居然还在从医,而且读到了博士?

我们都不曾想到,当初成绩不错的很多人纷纷转行,而挂科的阿民却一路从医,并且在专业上早已超过我们中的每一个,还娶了一位从医的贤惠太太。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充满了意外吧。有时候跟阿民通电话,他会说“被女儿吵死了”“老婆什么都管哪”,但语气却和从前大不同,透着满足和幸福。我知道,阿民终于一点点地走过了那些灰色的岁月,也早已明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所有人都一样。但我们还是要努力,因为,还有十分之一的美好,真真切切。

十年的约定

每年的高考季来临,我都会想起当年我和同学的一个约定。

2013年,距离我高考完正好十年,是我们约定见面的日子。我却不知道,当初和我约定的她此刻在哪里。

她是我高考复读那一年认识的,我们做了一年的同桌。2013年高考前夕,我每天都在想她的名字。一向自诩记忆力不错的自己,不知为什么脑子像暂时性失忆一样,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只记得她的名字里有一个“萍”字。

高中时她是个默默无闻的女生,胖乎乎的,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浓眉大眼,脸上不论春夏秋冬都红扑扑的。她还很爱笑,但性格绝对是很内敛的那种,不爱说话,一年到头听不见她在班里大声说过一句话,我不知道她是本来如此还是复读压力太大压抑自己。我和她一点儿也不像,虽说我也不怎么爱说话,但性格里绝对有让人不敢忽视的东西。老同学即使和我不熟悉,也一定会对我印象深刻。

记得高一升高二后文理分科,我和当时的一位男同桌大打出手。起初是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纠纷,后来他先骂出了脏话,这下直接惹急了我。我把他的桌子掀翻,板凳砸在地上,脸红脖子粗地朝他大吼,把全班同学都吓呆了。但这还不够,我又颠儿颠儿地跑到班主任那里告了他一状,结果他又挨了一通批,当时气了个半死。

后来分班完毕,我学文,男生学理。按理说坐在新教室里我应该消停了,但我没有,我在一个人人都困得人仰马翻的午休时刻悄悄潜伏到他的教室,把他新发的数理化教科书分不同的章目都撕去了几页。下手时,我都能想象到他这一学期的不同阶段都会气愤到七窍生烟的样子,心里那个快意恩仇。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那是我的所为,或许,他也很难想象我会从隔壁班跑去搞这么一出吧。之后的两年,我们去食堂、去打水总会不期而遇。起初他对我不理不睬,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通了,决定让这件不愉快过去,每次见面都要和我主动说话,但那时我很犟,基本上都是回敬人家一个白眼。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

因为数学成绩实在太差,我自然也不喜欢复读班那位教数学同时又是班主任的老师。所以在上大学的第一个冬天,我思索良久,下定决心用手机给他发一条宣泄的短信:自以为是的、扬扬自得的、觉得自己是一枝花、人见人夸的帅哥,其实你是只大青蛙。我祝愿你们班同学明年高考全军覆灭。过了良久,他回我一条:你是谁?浑蛋玩意儿!这边的我举着手机让我的一位密友看了短信,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

看吧,我当年是不是就一小人德行呢?谁让那会儿自己年轻气盛呢!

再回到我的同桌小姑娘。记得那时她总爱背一个农村大娘用的旧包袱,每月返校背些咸菜之类的腌制品,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吃馒头就咸菜,直到咸菜瓶见底才舍得去买份菜来吃,但那也差不多是每个月的中旬了。当时年少,我对她总吃馒头的举动很不理解,甚至很生气地问她你天天馒头咸菜、咸菜馒头的,烦不烦?她总会对我粲然一笑不作答。

而我的母亲就这点好,虽然在精神上对我很苛刻,但在物质上从不短我。要求我每天中午必须吃菜,早上必须喝汤,不吃或只能偶尔吃点儿咸菜。

后来她才对我说,她家很穷,父亲在建筑队干活很累,母亲在家种地。她有一个姐姐在一所重点大学读书要花钱。同宿舍的同学都比她姐过得好,姐姐也很勤奋,刚上大学就去外面找兼职做家教。后来有一次她对我说,姐姐宿舍的同学看她特别穷,得知有个妹妹还在复读,全宿舍的人给她捐钱了。我现在还记得她当时说话的神情,既兴奋,又有点儿委屈。

同桌是个老实巴交的女生。记得大约是5月,高考前夕,非典来临,弄得人心惶惶,我的心也浮躁起来。她拿来一本姐姐给她的《三毛全集》,我得知后,借来一发不可收拾地看起来,要知道,这可是箭在弦上的工夫。她给我撂下一句话:“你不要再看了,高考完我给你这本书都行。你现在这样,到时考不好,别怨我拿来的这本书耽误了你。”我气鼓鼓地将书扔回了她的桌洞,整整一天没有搭理她。

高考前两天,我们吃饭的时候闲聊,憧憬着考试完要如何尽兴地玩、怎样大睡不起,上大学后怎么去疯、做个真真正正的自己。最后她郑重地说:“咱们来个约定吧,十年后的6月9号我们见面!”我则痛快地答,好嘞!她说到时候我们一定要用上手机、开上车,带着老公孩子一起来。我说:“手机、车是肯定的,但孩子有没有说不准。”她也说:“行,不管怎样,我们就在学校门口集合,谁不到也要跟门卫说一声。”

就这样,在那个仲夏的傍晚,吃饭的空当,我们定下了十年的约定。

十年弹指一挥间。这十年间我们失去了联系,去了不同的城市和学校,各自忙着在新的校园里挥洒青春。我们彼此都没有刻意去寻找对方的联系方式。记得高考完那个暑假,我往她家打过一次电话,是她一位叔叔接的,由于联系不便,我再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只是,每年的高考季,我都会在心里咯噔一下:离我们约定的十年又过了一年。此外,再也没有其他情愫。直到2013年初夏,我满满地算着:十年走完了,你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每年高考的日子,她是否也会想起过我们的约定。还是在生活的忙碌里,早已将年少的话抛之脑后?

如今,我早已离开了当年读书、成长的那座城市,而我们的学校也已经搬迁。2013年的6月9日我没有回去,虽然那些天,脑海里总是徘徊着那个姑娘的模样。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像当初说的那样,有了手机、车子和孩子,但是我希望她有。我也很想对她说一声:你还好吗?谢谢当年路上遇到了你,带给了我一份远去的纯真记忆。

看得见远方,追得上路人

很多人在起点预备的时候,都会把目标看得很远,但真正跑起来的时候又觉得苦累,身边的人气喘吁吁抹着汗,于是跟随他们一并停了下来,驻守在半路,觉得这样也挺好。但时间一久,再看看当初定下的远方,虽遥不可及但心有可惜。

近视先生说:“一个人最悲哀的,不是看不见该努力的终点,而是把你所在的咫尺,当成你以为的远方。”

近视先生出生在城市的郊县,因为爸妈工作的关系,几乎从未踏出过小城。上的小学在他家背后,中学步行不超过五分钟,好不容易高中毕了业,结果顺了父母的意思,报了离家驱车半小时就到的艺术院校。上了大学才第一次感受到不住家的滋味;才看见市中心的全貌;也才知道沃尔玛是超市;有个特别贵的冰激凌叫哈根达斯。

这不是家里穷,而是在世外桃源待久了,与时代有些脱节罢了。

因为是独子的关系,近视先生从小被家里惯着,三岁就开始疯狂看电视,结果小学一年级就戴上了眼镜。在同龄女生开始钟爱帅哥的年纪,他却对不起自己的五官,活生生颓废成屌丝。但他没有半点儿危机感,因为他觉得近视有眼镜可以戴,屌丝也有人爱,不需要太忠于学习,反正毕业去爸爸的单位里工作。

独立能力极差的近视先生用了半个学年的时间适应大学生活,然后剩下半年则是跟室友一起全心扑在网游事业上,选择性逃课,食堂跟寝室两点一线,把生活费全买了游戏里的装备。那个时候,四个哥们儿感情极好,他觉得,这就是他要的大学生活。

大一快结束的时候,寝室一哥们儿的爸爸出了车祸,直接退了学;一个“出了柜”,住到别的男生寝室去了;唯一剩下的一个谈了场半个月的恋爱,要死不活,从此意志消沉长在了床上。网游没了战友,近视先生也自觉无聊便搁置了。大二的选修课上,近视先生认识了一个喜欢跑酷的男生,在他的熏陶下,剪短了头发,晚上陪他一起去操场跑步,白天下了课就去各个教学楼里为他记录“上蹿下跳”的视频。没想到不过半年时间,近视先生把肌肉给练出来了,圆脸也有了棱角,因为变化太大还被女生追捧纷纷寻求塑身良方,掀起了全校跑步健身的风潮。后来受邀在艺术节演讲,被学姐鼓动,在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中,让眼镜店小妹把人生中第一枚隐形眼镜塞进了眼睛。

自此,近视先生成了系里公认的男神。

近视先生从未发现自己还有这般潜力,被一口一个“帅哥”叫着,自然也就信心倍增。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他,接近他,哪怕都是没有营养的交集,也让他在鼓励和羡慕中重新认识了自己。

大三还没结束,就有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人都爱美好的东西,这就是长得好看的人不会吃亏的原因。哪怕这份工作在北京,他也还是跟父母僵持了一个暑假,最后获得家里人的通行证,一个人坐上北上的班机。

直到现在,近视先生都佩服自己当初说走就走的勇气。那时的他,对帝都并无了解,在电视剧里只是捕捉了边角,却不懂深藏在平和表象下的浮躁。于是刚来北京第一天,就被所谓的朋友放了鸽子,工作泡汤。

这里的人走路是 50 迈的,而自己早就习惯了10迈匀速运动;自认身上潮到不行的杰克琼斯到了这边连个直营店都看不见;因自己长相而建起的自信心丢到国贸、三里屯等年轻人众多的地方瞬间就消失殆尽。全家得知北京租房贵,于是每个月给他 1000 块他们认为的巨款房租,但这也只够他在天安门背后租套老房子,房子小得走路都要侧着身,但因为地理位置绝佳,也心满意足。于是像被时间拖着走,近视先生回归屌丝生活,浑浑噩噩过了半年。

第一份实习工作是自己找的,给某国企的网站做设计,工资低到在北京根本活不了。但家人都说国企好,要耐得住寂寞,于是乎,近视先生就用着家里的钱心安理得。上班第一周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洗澡抓头发,光鲜亮丽地去公司,他深信在北京就是要交朋友才能铺开自己的关系网,于是同事对他的印象就变得异常重要。可几天过后,他发现办公室里全是四眼、喜足球、好妹子、无梦想的直男。话不投机半句多,受他们影响,索性每天也顶着一头干瘪的自然卷上班,一句话不讲,一坐就是一整天。

后来还是在鼓楼小剧场看演出的时候,认识了第一个朋友圈。圈内人都是小演员、歌手,三男两女,三直两弯。其中有个土豪,住在房租一万多一个月的高档小区,几个人平时没什么工作,就集体宅在他家昏天暗地地玩桌游。那个时候,近视先生认为时间就该被这样挥霍,所以辞了工作陪大家一起“家里蹲”。其间还经朋友介绍,跟一个淘宝模特好上了,他放不下面子死皮赖脸地搬到土豪家里住,佯装有钱人的生活,但装 × 装了一个多月,就被模特拆穿。模特控诉为什么要骗她,并以此为借口狠心分了手。

即使心里再膈应,近视先生也知道,分手的理由是假的,但分手是真的。

经过漫长的雨天,回看自己满身狼狈,近视先生终于崩溃。迫于无奈他给了自己一次旅行,在江南小镇上思考要不要继续待在北京。最后还是放不下回家被亲戚数落的面子,又回了北京。只是这次回去,他下决心要跟过去说再见。

转折的起点是大学认识的跑酷哥们儿来北京开了个影视宣传公司,叫他帮忙,于是七拼八凑了五个靠谱儿的好友,蹑手蹑脚在娱乐圈里大浪淘沙。从未涉足的行业让近视先生吃了不少苦,但生活一忙碌,就顾不得悲观。

娱乐圈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难得有真友情,但被近视先生碰上了。公司做的一场发布会上,近视先生跟甲方一个宣传相见恨晚,当天就约吃饭、看电影。那个女孩身上有股正气,走路带风,最特别的是,她上过吸引力法则的课,对生活处处充满信心,随口就是一句“心灵鸡汤”,加上近视先生向来习惯别人给予自信,于是两人看对眼,相处格外融洽。

到现在,他已经很少跟过去的朋友们照面儿了,倒不是因为忙碌腾不出时间,而是试着聚在一起时竟多了生分和尴尬,再无共同话题。他所在的宣传公司现在已经做出了名声,快节奏的工作氛围让他把一天当两天过,却无半点儿抱怨。他说:“原来当初看不见的不只有远方,还有跑在前面的人。”

成熟的水果会挥发出乙烯,能催熟未成熟的果实,所以就算不甜的柿子跟甜梨待久了也会甜;不起眼的稻草捆住大闸蟹的时候,在海鲜市场也能保持着高昂的身价。我们肯定会跟错一些人而经历漫长的阴天,但当自己的世界放晴的时候,你会发现跟你在一起的,一定都是那些散发着光热、积极智慧、梦想很大的人。

有一次跟从加拿大回来的朋友吃饭,对方讲了一整晚旅行的见闻,近视先生歪着脑袋,眼前的画面是自己在多伦多开阔的公路上驾着车,音响正放着喜欢的歌,左手抓着方向盘,右手牵着心爱的女生。

他说,他很羡慕那个朋友,他一定要实现那个画面。

前行的路上,我们不仅受远方的羁绊,还被行人影响,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去接近那样的人。宇宙除了爆炸后形成了银河系,它还给了相同磁场的人,同样的运气。

愿你成为更好的人。

又有谁的青春是安逸的

房东奶奶在杳无音信了二十天后突然回来,在我毫无防备甚至已经开始做好准备和她家的猫相依为命的时候。

走之前说是去英国,然后又转到瑞典的一个小城市,小到她说了三遍我也没记住便再没好意思问。问旅途怎么样,说美啊,好啊。然后说,本来周一就可以回来,结果因为机场行李安检方面出了问题,延误了飞机,又重新买了很贵的机票,而且要在机场等两夜。说到这儿的时候,我止不住地想象着这个年老而肥硕、长相并不可爱、头发少得可怜的老太太,因为行李超重两公斤而拼命把衣服往身上穿,把吃的往兜里塞,生气着急却又不得不跟工作人员解释的模样。我问,之后怎么样了呢?她说,本来已经准备好在机场的椅子上躺下了,又被人叫住,说可以去几公里外的一座小教堂过夜。然后奶奶就拎着包出去,搭了一辆车,到教堂外面等神父,神父不在,却赶上当地一家人在做祷告,然后说起来这个事情,就被那家人带到家里去过夜,两国人语言不通,靠比画互相理解,在那个家庭里吃了晚餐、洗了澡、睡了很舒服的一觉。第二天又去机场,晚上刚准备躺下,那家的女主人又来了,重新把奶奶接回家去住了一晚,第二天,飞机终于飞到了慕尼黑,奶奶准备跟航空公司打官司申请赔偿。

奶奶七十三岁,是资深背包客,走过近一百个国家,搭车、住青年旅店,腿脚一点儿不麻利,行动一点儿不方便。经历过战争,三十五年前从罗马尼亚逃难到德国,除了和平,对生活无欲无求。旅途中没钱买东西吃,就自己在家做好吃的然后带着。可就是这样,也拦不住她出走的心。

说起她前夫,奶奶突然像个姑娘一样,“我们离婚二十五年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一点儿矛盾都没有,特别好,可是有一天,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爱上另一个女人,就跟那个女人跑了,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他就那么走了,就那么突然走了。后来他和那个女人生活了二十五年,前几天对我说要跟人家离婚,说没办法理解人家,可是他都这么大岁数了,现在离婚,上哪儿找老婆去!这个人啊!”然后就不说话了。

这样的女人,你真的很难说她老,她一辈子都有热情,一辈子都不安分。

我的前老板,年轻时在三个国家读大学,掌握了德语、西班牙语、法语、英国语、荷兰语和一点儿拉丁文。以前在球队,后来组乐队,会弹钢琴和拉手风琴,在大学的假期里到处去大街小巷演出卖艺,没创业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会做个音乐家,并以此为生。

这个男人,年轻、英俊,家庭和睦、富足,一个男人应该有的一切,他都有了。有一次,天很晚,窗外下着雪,他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他突然说,你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嘛!那段时间我对他充满敌意,就很不屑地说,还好吧,你不也很努力吗?他接着说,我出生在一个非常小非常小的村庄,整个村子里就几百人,家家户户都认识,那个地方小到没有商店。后来我到外面上大学,就再也不想回到村子里干活了。我突然语塞,继而内疚,原来人世间所有的敌意都源于不理解。后来,慢慢知道他一直是各种奖学金得主,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课余时间自己卖艺打工,做体力活,看了他年少时跟乐队一起演出的照片,穿土气的运动服和球鞋、土气的西服,样子窘迫,透着青涩。

几个月前我辞职,某个漂亮能干令人嫉妒的西班牙女人问我,那你以后的生活怎么办?我说先跟家里借钱吧,先缓一缓,我累了。伊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二十岁的时候,连你一半的经济优势都没有,那时候我做的是非常重的体力活,在英国上学,所有费用都是我自己支付,你才做这点儿事,你累什么?你凭什么累?然后深深地鄙视了我一眼,到现在,那个表情让我印象深刻。

我的前男友,1989年生人,读过几所大学,拿了几个奖项,开了几个公司,分布几个国家。大学时在香港端盘子,盘子摞起来比他高,每天累到要吐。自己去找风投,每天坐在人家公司楼下窝囊地等,一等一上午,一直等了一个月,终于把风投打动了,开始了他后来的事业。有一次,我辛苦到要哭。他给我打了一晚上电话,把他那些窝囊事都讲了出来,跟我说,我在你身上,看到我曾经的影子。他说,你还小,这些事,是你一定要经历的。只要你熬过这些苦日子,以后就会很甜。我那时以为他不爱我,不心疼我,跟他怄气。但是时间真是一位很有耐心的老师,很久之后,我才懂得,原来他才是一直在我身后给我支持、鼓励、保护的人,就像是亲人对我的付出。现在每次静下心来想起过去的自己,都会莫名悲哀那么一下子。

这几天,身边的同学又开始抗议交学费的制度,这也是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的小规模学生运动。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在为自己争取权益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气度是那样令人敬佩。身边一个波兰姑娘,脸涨得通红,一直在说,政府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还要学生交学费?大学生本来就是国家重点培养的人才,大学生本来就是社会上最穷的人,我们要交学费,交房租,要学习,还要打工,我们的父母凭什么负担我们的学费?

这是他们的思想,父母给孩子交学费,是他们没法儿理解的事。我是班里唯一的亚洲姑娘,年纪最小,在德国的时间最短,家离得又最远,文化差异大,又无依无靠。我们经常一起野餐,一起爬山,一起郁闷,一起发愁下个月的房租。但我们也经常感叹,哦,this is life(这就是生活)。

年轻时,注定有颠簸,有眼泪和汗水,有委屈、失败和不甘。

而也有的朋友的话我很赞同,生活的道路,唯一的捷径,就是你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去的。

从颠沛流离的青春,一步步地走向笃定和成熟。

走上坡路都很吃力,下坡路才轻松。

无论是鸡飞狗跳,还是躁动不安,青春都不属于安逸,安逸是一潭死水,跳进去就出不来。

而我,只有两种生活方式,阅读和行走。

也只有两种感情状态,路过和同行。

三个笑柄姑娘

读大学时,我和宋宋、小苑住同一寝室。宋宋轻度追星,小苑一心想做记者,我总是闷头写一些故事。我们三个都是班级里不起眼的路人甲,默默无闻地读完大学,毕业时却吓到了很多人。

确切地说,我们一起成了大家的笑柄。

那年冬天,原本都在考研。小苑之前特意花了“巨资”,坐火车到北京参加新东方的英语课程,考研书买得比谁都多,放弃得比谁都早。我记得那个下午,她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发呆,忽然扭头对着我们悠悠道:我想去××网站。

那是一个无人不知的门户网站。

她的话音刚落,我们齐刷刷爆笑。虽然专业是新闻,但我们一直有着非常强烈的自知之明,不入流的学校、闭塞的城市,还是专升本,她向往的那个大网站于我们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我们不是孙悟空,这种白日梦,敢说出来就是真的勇士。

我们就当小苑讲了个笑话。但没多久,宋宋也发表了一番“梦话”,我们宿舍成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典范。

宋宋也对考研投降了,并且做出了一个更具喜剧意味的决定——去北京找赵薇。“小燕子”热早已过去,甚至出现许许多多的负面新闻伴随着她,但即使如此,依然不能动摇赵薇在许多人心目中的地位,比如宋宋。

她从报纸上得知,赵薇在北京电影学院读研究生,并且是会去上课的那种,所以她觉得去北京电影学院找她是条靠谱的线索。

大家又忍不住笑了。我想了想,写了张字条给宋宋,说,你路上小心,如果找到了,帮我把这张字条带给赵薇。那时候觉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极幼稚的想法也是值得支持的。我不知道她能否找到赵薇,但我希望她能。

她从服装市场淘了一件橘红色的冬衣,几十元钱,看上去很闪亮,也很好看;又从网上联系到一个可以寄宿的朋友,匆匆忙忙就出发了。

我则继续奋战在考研书中。

过了不到一周,宋宋回来了。她说,联系的地方当晚就不能住,差点儿流落街头,好容易临时找到一处住处,但是不方便久留,只好回来了。

她给我们讲北京的见闻,而赵薇,自然是没有找到。她去了北京电影学院,赵薇却不会乖乖在那里等着她。

宋宋说话的声音都比从前小了,像是受到了打击,我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过完年回来,考研成绩出来了。我没有考上。男朋友说:“从明天起,找工作吧。”

小苑又去了一趟北京,满脸狼狈地回来了。她愤愤地对我们讲,找到了××网站北京的地址,装作工作人员往里闯,差点儿就混进去了,结果关键时刻被抓到,给轰了出来。大家听完笑得很开心,觉得我们宿舍越来越欢乐了。

我联系了之前发表过文章的影视杂志社,得到一个去济南实习的机会。实习的第二天,何润东来济南做宣传,主编派人带上我去了。我对舍友汇报了这个消息,大家比我还激动。

第一次一个人去外地,第一次工作,做得很不适应,文笔原本还有些优势的自己,也忽然变得笨拙。其实同事都是很好的人,我却每天尴尬且吃力,连称呼都喊不出口。

而且,特别穷。实习没有薪水,我去济南带的钱非常少,男朋友送我过去,当时在网上看到的房子和“真相”有天壤之别,临时匆忙再找,当天定下,因为没有钱租单独的房间,我和一个陌生女人同住三居室中的一间。男朋友当晚就回了读书的小城,我们没有钱让他在济南找个宾馆住一晚。

那时候小,和陌生人住也不知道害怕。卧室只有两张床的空间,那个女人伶牙俐齿,床比我的大一倍,费用却平摊,而且她热衷于跟全屋的人吵架,我每天都睁只眼闭只眼地过日子。

实习了一周,我身上的钱便花光了,那个傍晚我身上只剩下两元钱,在去网吧上一小时网和吃一个饼之间犹豫不决。最终,我在网吧门口徘徊了20分钟,还是转身离开,拿着最后的两元钱买了一顿晚饭。

但因为实习得不太好,我没能坚持下去,放弃了转正的可能,提前回了学校。

已经是春天了,小苑也从北京回学校了。她居然真的在××网站实习了。

她给我们讲辗转投奔的过程,邮件隔两天一发,逼着自己搞定了中英文简历。最终从一个传媒QQ群聊过的人那里,得到了一个实习的机会。对方说,只是实习而已,绝无可能留下。

去了一个月,小苑的眼镜度数长了100。她说,去上个厕所,还要拜托同事帮忙盯一下,生怕错过重大新闻。

毕业前,宋宋看着杂志上一篇报道金牌经纪人的文章,很有些失神,说:“如果我也能那样,每天见明星,还赚钱,该多好!”

我想,她还没有放下呢,于是笑着对她说:“那你试试吧!”

大学毕业后,她和男朋友带着所有行李去了北京,连暖壶都带过去了。

他们去租房子,找相熟的朋友帮忙,只提了一个要求:要便宜。因为毕业了,不想再花家里一分钱。

两个人找到了一处老房子,月租三四百元钱,连桌子都没有,光线暗淡,白天也要开灯,必须提前在外面的公共厕所方便完才能回家睡觉。

我也想去北京,但家里坚决不同意,觉得我这样没学历、没能力的笨姑娘,去北京不是被饿死就是被诈骗。为了避免争吵,我在家乡找了份工作,当天下午就上班了,干了一个月就辞职了。并非干得不好,其实很受老板赏识,但是不开心,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一咬牙便辞职了。

那些日子有些迷茫,我思来想去,在一位老师的建议下,做了个让家人和自己都能接受的决定:再次考研。

我清楚自己学习自制力差,说服家人后回到读书的小城,在学校对面租了房子,每天早出晚归地去学校找地方复习,拿着手电筒,提着水壶,穿着最耐脏的黑色羽绒服,臃肿且狼狈。

第一次考研时,想去大城市看看,但身边人都觉得不切实际,于是我妥协,选择了山东的一所普通高校。第二年,我报考了上海一所985重点大学,跨专业,没敢告诉家里。因为母亲曾经忧愁地对我说:“我们就捡那些没有人报考的小学校填报,才有可能考上啊。”

朋友都不太看好我的选择,觉得都是第二年考研了还不安分,居然报个上海的重点学校,明摆着要白折腾,又叹气说:“大概是以考研为借口回去找男朋友吧。”那时我的校园爱情刚刚结束,和几个“同命相怜”的朋友一起,应了当时很流行的一句话: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

我没有解释,只是很怕考不上。每天睡六个小时的觉,洗脸用清水随便扫两下,吃饭十分钟搞定,买水果时看老太太慢慢称橘子的样子恨不能一把抓过来。那时候我的时间的确以秒在计算,进教室学得特别投入,出了教室会莫名地哭,感觉自己长成了一朵奇葩。

与此同时,宋宋也在经历着一场荒唐的尴尬。

她来电话说,找不到工作,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搞定个薪水很低的职位,结果有一天还因为“不合格”被开除了。那天宋宋站在公司楼宇外面,握着手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这个“噩耗”告诉男友,结果两分钟后,她收到了男朋友的短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我被公司炒鱿鱼了。

那天宋宋的心情本来就低落至极点,但看到短信的那一刻,她忽然忍不住,站在车水马龙的路口哈哈大笑。他们居然同时失业了!

宋宋说,那一刻,她体会到了什么叫“悲极生乐”。

就在这样的哭哭笑笑中,又一年的冬天过去了。宋宋谋到了一份新工作,在北京做演艺经纪人,带着个不出名的小组合,还给我寄了他们的Demo(样本唱片)。而小苑那个只提供实习的机会,终于因为她的疯狂表现,给转正了。据说,这个妹子干起活儿来就是个纯爷们儿。

一岁一枯荣,我的考研成绩也下来了。

我回到学校准备复试,有个老朋友来学校看我,问我考得怎么样。我随口说考了第一。他听完哈哈大笑,觉得我越来越幽默了。

但是他看到我没有笑,顿住了。我愣愣地看着他,他也愣愣地看着我。半晌,他才确认:“居然真的考了第一?怎么可能?”发现是事实后,他又很淡定地说:“像我们这种学校,考第一人家也不会要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别太难过。至少进了复试,也算有所安慰了。”

我没有说话,浅浅地应着。

研究生复试时,有老师问我,为什么报考这所学校和电影学专业?我说,因为我想做一名编剧。老师们都笑了。因为我报考的不是上戏(上海戏剧学院),虽然有电影专业,但同学们毕业后大多为人师表,没有抱着做编剧想法的学生来这里。我也笑了。只是我不能说,我存了私心,这所学校有150分的作文题,我以为能多拿些分的。虽然事实上我的作文分数并不高。

半年后,我带着入学通知书坐上了从山东南下上海的列车。

直到复试成绩出来,我在回家乡的路上,才敢打电话给父母,告诉他们去了一趟上海,我考的不是山东。

三年后,我研究生毕业,兜兜转转一圈,按照之前的想法,来到北京,做了一名编剧。

宋宋在北京做娱乐记者,每天能见很多明星,还很赚钱。

我来北京的当晚,宋宋和小苑请我吃饭,宋宋拿出手机给我看照片。有一张照片,宋宋穿了碎花裙子,笑得一脸灿烂,就在不远处,站着正在接受采访的赵薇。

宋宋说,那是个颁奖盛典,知道赵薇要去,她特意穿了好看的衣服去看她。其实,她只是在台下很近的地方看着赵薇,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已经足够。她偷偷拍下这张合影,算是向自己的青春致敬。

小苑依然在××网站,已经是挑大梁带徒弟的资深编辑了。在我写这篇稿子时,离她结婚还有三天,对方是××网站的IT男。

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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