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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9 15:3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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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韦力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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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书之爱(精)

古书之爱(精)试读:

韦力

排版:KingStar出版社:中华书局出版时间:2016-04-12ISBN:9787101111316本书由中华书局有限公司(预付加分成)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韦力

著名藏书家,故宫博物院兼职研究员。浸淫古书三十年,私家藏书当世无两。留心古书版本、递藏掌故之外,致力于中国古代藏书家遗迹的考察与研究。著有《批校本》、《书楼寻踪》、《鲁迅古籍藏书漫谈》、《中国古籍拍卖述评》、《芷兰斋书跋》(初集、续集、三集、四集)、《古书之美》(合著)、《古书之媒》(合著)等。序

此书初稿的模样跟现在相差较大。近些年,我滥竽充数地讲座多场,当然所讲大多是关于古籍和藏书之事,有些主办单位可能认为还不错,就把录音整理成文字,发表在刊物上。刊出之前,一般会将整理稿发给我,命我校改和配图。进入2014年,微软公司更新操作系统,并且宣布说,如若不更新,电脑里所存的文件可能会丢失。我拙于此道,好不容易会打几个简单的字,刚刚熟悉一点,就要换系统,当然不愿意。但是,电脑中毕竟存在大量文档,若真把重要资料丢失了,也算是一种损失。于是,宁信其有地把电脑中的文档整理一过,在浏览中就看到了这些讲稿,读了几篇,感觉当年所讲还算有料,且不过时,就有了整理成书的念想。去电李世文兄问之,他竟然认为有出版价值,于是,挑拣一番,找出几次不同角度的讲座,将其修润一过,发给李兄。

本以为交稿就万事大吉,然李兄看过后,认为有几场讲座的内容大体雷同,且未分小章节,掷回让我修改。我在编选讲稿时,自认为有着不同的角度侧重,看来还是敝帚自珍地想当然。定下心来细看,确实觉得这些文字无章法,于是挥刀斫之,只保留一篇讲稿,再补上近期《藏书报》的专访以及2014年春的得书记,感觉能够组成一本小书的规模。

所留下的这篇讲稿,是我在国家古籍保护中心高级培训班上所讲者。前些年保护中心成立后,分批次地组织各省市级图书馆善本部主任集中到京培训,称为高级培训班。当时,请了国内数位专家来授课,我算不上什么专家,但也受邀忝列其中,讲过这其中的一场。以我的私见,国内公共图书馆里,管着善本书的这些领导们少有了解市场者,所以我的讲座尽量贴近今日的古籍市场,介绍其中的一些稀见书以及这些善本在市场上的表现。这种讲法当然跟有些高头讲章不同,确实受到他们的欢迎和好评。然而,我将这篇讲稿收入本书中,还是因为一个小情节。讲座之后发生的一个小故事,让我印象深刻,不妨在这里跟大家分享。

那场讲座结束后,国图张志清馆长跟大家来座谈,期间问到哪位参加过古籍市场的交易。浙江省图书馆的某主任站起来说,她参加过古籍拍卖会,接着讲述了其中的细节。他们馆偶尔得到嘉德公司的一本拍卖图录,图录中有一函文澜阁本《四库全书》的正本,馆领导很重视,派员专门到北京看书,确认后,他们制定了购买计划。经几次专家讨论,制定出此书的价格上限,馆领导批准后申请下经费预算。到拍卖时,馆里专门派了三位工作人员参加,当时她自己也在场,然而拍到此书时,价格上涨之快,没容他们举牌,就超过了馆里规定的上限一倍以上,三人只好愤而离场返回。这位主任讲完经历后,接着问大家,谁知道此书最终被哪位买去了。张馆长接着她的话说,这件事你应该问韦力。张馆长既然点了我的名,我只好承认说,此书是我拍到的。众人闻此一片惊呼,说还有这么巧的事。浙馆的这位主任马上说,这部大书基本都在我们馆,你为什么要买下这一函?我向她解释说,文澜阁《四库全书》被太平军损毁后,丁丙、丁申兄弟及其他爱书人士大规模补抄了四次,补抄之后,又陆续购回一些原本,也就是所说的正本,而后文澜阁的管理者,将补抄的相同之书替换出来。百余年来,流传在市面的所谓文澜阁本基本上都是这些替换出来的补抄本。我第一次看到市面上流通的文澜阁正本,当然要不惜代价地拍下来。当然我也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我并不知道浙图也想得到这一函,假如事先知道,也就不跟公家去争了。那位主任又问,你什么时候把这部书卖给我们馆?我一怔,只好说自己不卖书。然而她接着逼问,那什么时候卖呢?我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搪塞说,等我破落没钱了,肯定卖给你们馆。她马上说,那你现在破落吧。现场一阵哄笑,让我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此事后的第二年,我到浙江省图书馆做讲座,又遇到这位主任,她这次没问那函书,而是带我参观了善本库,我心里明白她的用意,她一心为公的执着让我钦佩,然而我的爱书真情也希望能得到她的理解。《藏书报》的这篇采访,是我受伤之后比较认真回答的一次,并不是说以前的采访我都不认真,只是大多数记者所问都是我回答俗滥的话题,激不起倾述的兴奋点。而这次采访,王雪霞女士认真地做了准备,她说别人问过的就不再问了,并且鼓励我直抒胸臆,她保证不作任何删改。然而刊出的报纸,仍跟我所言有些出入,她解释说,社里的领导认为我说得太直率了,故而进行了小的修润。其实,自己并没有说什么犀利的言语,没有一句涉及敏感的话题,现在,我把采访稿原文放在这本小书内,大家看后,就知道我所言不虚,当然,前提是没有再次被删改。

近几年,我每年都在写书跋,因为知识的浅薄,书跋写得并不轻松。止庵先生曾跟我说,任何一篇文章,无论长短,其中总要有一个观点是别人所没说过的,我很赞同他的这一说法。我写书跋也确实如此,每一篇文字中总有一点小发现是前人所没有注意到的,然而这点小发现,需要自己细细推敲及查证,以我现在的这种写作速度要想把自己的藏书写完,估计一百年也不行,何况藏书还在增加之中。鉴于这种情况,我就先将新得之书尽快写出,仅写得书经过及买书原因,而对于该书的考证,自等以后写书跋时再细细推敲不迟。这种写法果真快了很多,本书所收十五篇得书记,我用两天时间就写出来了。蒙陆灏先生不弃,先发在上海《东方早报》上,而其中的一篇关于佛经者,被网名“五明子”的先生指出错误,我把他的指正一并放入得书记中刊出,以此表示我的谢意,同时也提醒自己今后写这样简单的得书记,也应当认真对待。

以上即是本书的大致介绍,难免有错误之处,仍然希望各位师友的指正。

从古书拍卖说起

2008年7月1日国家古籍保护中心高级培训班讲座

古籍版本鉴定属于实证科学的范畴,它不同于思辨性的学问,可以空对空地来谈,必须要有实物来观看和接触。从严格意义上讲,古籍版本鉴定有些类似于考古,它是属于必须有第一手的材料,才能让自己长眼力的一个门类。但我们今天很难拿出许多实物,只好采取替代措施,用拍卖图录来让大家了解。

中国古书拍卖的起源

我们首先来说说中国古籍的流通史。到今天为止,有记载的流通史大约有三千多年,在这三千多年里,拍卖的出现是一个转折点。在拍卖出现之前,图书的流通手段基本上是类似的,就是直接的买家与卖家接触,买卖方式不外乎摆在门面或者私下交易,三千多年里一直没有太多的变化。近代产生拍卖之后,书籍,尤其是所谓古书、古董书的流通方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

从世界史上来看,拍卖业虽然起源很早,但真正形成于18世纪的欧洲。而且很有意思,当今世界上最早从事艺术品拍卖的两大拍卖行,一个是索斯比(又译为苏富比),另一个是佳士得,都是从古书开始的。

18世纪,英国有个大书商叫塞米尔•贝克,当时是英国最大的一个书商。1744年3月11日这一天,他在伦敦考文特花园酒店组织了一场拍卖会,拍品全部是图书。这批书是约翰•斯坦利爵士的,当初拍卖并不像今天这么规范,很简单,一般就是拿起一本书来,什么书名,无底价地往上竞拍。这是英国式的竞拍方式,从低往高来加价,直到最后没有人再加价了,书就归出价最高的人。塞米尔•贝克用十天的时间拍出去四百五十七本书,拍卖金额为八百七十六英磅。这个英国大书商去世以后,个人财产全部留给他的侄子约翰•索斯比,约翰用自己的名字来给拍卖行命名,这就是今天世界上第一大拍卖行索斯比的来由。

今天艺术品拍卖在国际上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但古书拍卖在中国出现的时间很短,大约只有二十年不到的时间。这个过程中间,相对于字画、瓷器而言,古籍拍卖一直是艺术品拍卖范畴中的小众。这里的小众是指从拍卖额来看,古籍一直不能与字画、瓷器、玉器、杂项相比。我个人的理解是,今天社会的潮流讲究个性解放,崇尚简单直观和视觉冲击力,这样必然影响到拍卖市场,影响到人们的收藏情趣。比如一幅名画,像宋徽宗的画,或者他一幅瘦金体的书法,可以给人以鲜明直观的美感;又如一件瓷器,宋代五大官窑,摆在这个地方,给人的视觉冲击力要比古书大得多。另外,古书相对来说保值性也比较差。一幅张大千,按平尺算,八平尺怎么也得到五百万左右;一个雍正的官窑,比如说八方开瓶,得两千万左右。古书虽然是拍卖行的起源,却没有从市场价值的角度走到今天的最前列。

中国的古书拍卖,相对于其他艺术品要晚。上世纪50年代之后,拍卖行在中国大陆几近绝迹。中国的第一家艺术品拍卖公司,广州拍卖行,诞生于1986年9月10日,是个杂项拍卖行,没有古籍善本专场。真正以古书为拍品的第一场拍卖会,是1993年的9月22日中国书店搞的这场拍卖,当时的叫法是“北京首届稀见图书拍卖会”。拍卖目录没有图片,是黑白的,印得也很简陋。这第一场古籍拍卖,并不规范,这时候的中国书店实际上还没有成立自己的拍卖公司,所以严格来说属于一种竞买会的形式,就是还没有取得拍卖资格。它在分类上头也很特殊,共七大类,即1911年以前出版的古书、清朝的奏疏及国书、民国时期的旧书及期刊、伪装书、解放后的旧书、国外版的旧书、旧唱片,这种分法跟今天的拍卖公司截然不同。这场拍卖应该说是古籍拍卖的雏形,所谓前疏后密,后来的古籍拍卖会就越来越规范了。

那么国内第一场正规的古籍拍卖是什么呢?1994年秋天的嘉德古籍专场。嘉德公司成立于1993年,是中国第一大艺术品拍卖行,古书这个行当从头就有,一直到现在。1994年,嘉德第一次举办正规的古书拍卖会,同时也从这年开始,形成了每年春秋两季大拍的做法,直到今天。国内其他拍卖公司也基本按照这种方式来做,每年春秋两季大拍,中间再穿插一些小拍中拍,虽然起了各种名字,比如像迎春拍卖、夜场之类,但是大拍这种形式基本固定下来了,古籍拍卖从此开始走入一个规范化的状态。我们可以看看嘉德第一场古籍拍卖会的图录,跟后来图录的风格也很不同,但是已经有了现代拍卖图录的基本样式,那就是图片、说明加估价。

拍卖改变古书价格

拍卖出现之前,不管是私人藏书还是公家藏书,除了自己印、抄,得书的渠道不外乎从书店、私人手里购买,或者是捐赠,从古到今没太大变化,而且价格是私密的,不为外界和大众所知。而拍卖则使古籍交易的价格公之于众,成为可以共享的信息。

拍卖刚出现的那几年,古籍拍卖的估价和底价,比当时的市场价格,就是北京的中国书店、上海的博古斋等这些老的古籍书店的定价,平均贵八到十倍,所以最初一般的买家都不认可。当时嘉德的第一场拍卖举办过一次预展,也跟今天不同。按照我们中国拍卖法的规定,古书拍卖之前,必须进行不少于两天的预展。我们现在的通常做法是三天,三天的预展,你可以随便看任何拍品,然后再决定是否去买。第一场拍卖时,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搞过,并不懂得常规的程序,大家都是借鉴国外拍卖公司的一些做法,再加上自己的理解。于是,他们到处搞巡展,到处跑,到了天津、广州去展览。大家普遍的反应是价格太高了,不认可。藏书虽然说是一个很高雅的项目,喜爱的人也很多,但对于高端人士来说,它仍然是小众收藏品种,所以最初拍卖的价格并不好,但是仍然使一些公私藏家开始关注拍卖市场。我跟图书馆界的朋友聊过天,在1993年和1994年的时候,他们都认为这个价钱不能接受,因为那会儿图书馆经费远不如今天充裕,所以图书馆基本不参与拍卖这个行当。

私人也在观察这个市场。我个人因为喜欢藏书,一直很关注市场的变化,看到的结果是,随着价格的升高,当时的很多好书逐渐集中到拍卖行去了。为什么产生这么一个结果?后来冷静地想了想,觉得有我们特殊的原因。1949年解放之后,到1954年公私合营,大量古书归了一些公共图书馆,但1957年之后,尤其是到1966年之后,基本上公家买书就很少了。当时一些有文化的高层领导买了点好书,但毕竟有限。那会儿书店有收购功能,他们积累了数量可观的古书库存。后来一旦放开以后,这些库存大量地出现在市场,那些价钱按今天看来,可以称之为贱烂如泥。

拍卖场的价格远远高于图书馆的收购价、书店的收购价,私人藏家突然间发觉还有这样一个卖书的渠道,就把当年“文革”中抄家退赔的一些书,当然指的是善本类的,大部分给了拍卖行,这样拍卖行就变成好书的集散地。买书者也在调整心理,比如说我慢慢地意识到,市场上的拍品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你不认可没关系,只要有别人认可,这就叫市场,就像黄裳先生的那句名言:想得好书的唯一渠道就是花大价钱。从1995年、1996年开始,拍卖逐渐成为古籍买家得书的主渠道。大约在1996年左右,国家图书馆(当时叫北京图书馆)的善本部也开始关注拍卖场,印象中当时国图善本部的李致忠先生就曾带队到预展去看展品、参拍。图书馆界终于意识到拍场是图书馆补充馆藏的渠道之一。

在市场的逐渐形成及价格的不断调整中,不管是私人藏家、公共图书馆,还是其他买家,都逐渐把拍卖视为一个重要的得书阵地。卖家也认为这是一个能将其收藏发挥最大价值的地方,买卖双方共同找到了拍卖这个中介。我们的古籍拍卖虽然只有这么短的一段历史,但它彻底推翻了上千年来得书的思维定式。今天,随着拍卖行业的深入和发展,很多拍卖公司意识到了市场的潜力,纷纷开辟古籍善本专场,这些举措在中国书籍的流通史上有着深远的影响。

存世量的稀少决定价格

古书有一个特点,是它的有限性。

从投资或者收藏的角度来讲,一个重要的观念,就是物以稀为贵,像我们今天搞展览,搞珍品展,会注明某书是孤本。这一句代表了一万句,就是它的稀有度,它的珍贵度,这一个“孤本”表现出一切。如果某个门类,源源不断地有新东西产生出来,那么就不具有这种稀有性,自然投资价值就大打折扣。古书的稀有性让买家蜂拥进入这个行业,他们把它形容为一口可以舀干的井。虽然我们说有上千万册的古籍留存至今,但实际上这里面百分之九十九都在各大公共图书馆。诸位在座的基本上都是国内重要图书馆的善本部主任,对图书馆的管理比我要清楚得多,馆藏的古书肯定不能进入市场流通,即使馆际之间的流通,虽然探讨过,一直也没有搞成。因此,假如市面上出现了某部古书,这部古书是否有馆藏,是很多人所关心的问题,馆藏的多少也成为价格的参考因素。不过古书的价格并不取决于馆藏的多少,因为一部书馆藏再多,也不可能拿到市面上来流通。

到今天为止,有很多家机构拍卖过古籍,像刚才讲到的中国书店以及嘉德,但实际上的操作各有不同,可能有的只拍过几场,因为货源问题等等因素就不再拍了。实际上参与过古籍大拍的,大概是二十五家。大拍就像我刚才所指的春秋两季,中间穿插着的是小拍(够不上善本的古书)。现在常年坚持春秋两季大拍古籍专场的有十四家,集中在京沪两地。除此之外,天津、南京、广州等地也有过这种大拍,但京沪两地占了百分之九十。

就今天的情况来看,古籍拍品的质量下降速度很快。了解市场的捷径,是收集我发给大家的这种古籍图录。把历年的图录一看,就能明显地看到十几年来每况愈下的局面。这里我主要指的是质量,数量是越来越大,质量是越来越降,然后价格是越来越高,这是共同的特点。比如说一部明版书的价钱,明代白棉纸的嘉靖本,如果说以前三五万,现在平均下来,大部头的基本上加个零,上涨了十倍。这十年以来,就印证了那句话,就是古书的有限性。

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是古书收藏和其他门类不同的地方。比如说字画,按照他们行业的讲法,就是换手率极高。藏家会在短期内找南北差价,比如说一幅新的陆俨少,在北方拍一千二百万,下一场在上海紧接着就出现了。字画和瓷器的换手率都很高,而古书收藏毕竟跟文化的关系更直接,往往买家买到之后放在家里头不拿出来。当然,书商,就是职业经营古书买卖的除外。很多古书藏家,喜欢一代一代地传下去,除非有重大的变故,家里产生一种非人力所能抗拒的变化,他们才会拿出一些东西。好的一面,是起到了市场稳定剂的作用。坏的一面,就是容易使市场枯竭,市面上没有好的货源。今天古籍市场的局面就是这样。发给大家的这几个图录,尽管全是大拍,大家能看到东西可能很一般。

我们再总结一下古籍拍卖的意义。我认为它的好处,第一个是使人们正视古籍,认识到古籍的价值。最典型的例子是我们经常津津乐道的,上世纪80年代,在山东一个老乡家,从做鞋底的鞋样儿中找出了一本《永乐大典》。如果要知道国图刚花了八百万买了一册《永乐大典》,我想他肯定不拿来做鞋样子了。拍卖对古籍是一种间接的保护作用,它让人们知道古籍的价值,认识它,并开始珍惜它。虽然我们不可以用贬义的话来说叫“小人喻于利”,但是对于市场而言,利益的驱动确实很有用,没有人会再把一个有着巨大经济价值的东西毁在自己手里。

第二个意义就在促进了流通,尤其促进了文物的海外回流。大家都知道海外这几大批古籍的回归,像上图买到了翁同龢的这批东西,这是很重要的事件。比如国图现在买到陈澄中的收藏,对提升国家的文化财富有极大的作用。又比如上博买《淳化阁帖》的宋拓零本……这一切都是源于拍卖。

造伪最少的艺术门类

大家知道古玩行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卖家并不管东西的真伪,等于买家对真伪责任自负。关于这个话题,这么多年来争论不休,很多专家也在争论。关于消协的打假问题,大家一直不理解,就是为什么不去打艺术品的假,明明这个行业中间假货充斥,其实就是因为古玩行的这个规矩。你上街买一件东西,买到假货,可以旗帜鲜明地去维权,但是,古玩行当你买错一件东西,只能压在箱子底下,或者自己想办法处理掉,不敢告诉人家,因为这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中国的艺术品拍卖到现在为止,拍卖行仍然是这么一个规矩,就是不保真,不管是字画还是瓷器。相对而言,各艺术品拍卖门类中间,假货最少的就是古书,这是什么原因呢?

一个是古书还没有达到历史上真正的价位。我们可以从古人的一些成交纪录中看到,在古代的各种艺术品中间,一些古书的价格属于最贵的一类,远远高于瓷器字画这些东西。大家看民国年间上海的艺苑真赏社,它所列的目录,它卖的书的价钱,还有其他艺术品的价钱,包括瓷杂啊、字画啊都有,一部少见的明版书远远贵过董其昌的书法,但现在董其昌真正的精品,怎么也是百万的概念,而明版书不过是几十万的概念,也就是说这个倒挂基本上相差了十倍。第二个是古书难以造假。字画造伪古已有之,仍然举董其昌的例子。他在世的时候,书法就有极大的名气,某天上午写出来的东西,下午仿制品就出来了,搁到今天,无论从纸张、墨色还是装裱来看,都与原物几乎无丝毫区别,因为它恰恰就是同时代同时间的东西,那么这个争论就很大了。瓷器也是这样子,你没办法粉碎了做高岭土测定,更何况现在造伪手段也很高明,他仍然用旧窑土来造,所以你测这种高岭土的年份啊什么的,其实也很难鉴别出来。也就是说,很多艺术品可以大量造假。现在唯一难以造假的就是古书,因为造假成本太高,不利于赚取暴利。一部书首先得从造纸开始做起,造古纸有很大费用,如果今天有一批古纸留下来,从牟取利益的角度来讲,这么多的纸能造出好多张古画来,但如果伪造书的话,可能只能造出一本,而古画的利润要远比古书高,一张大名头的古画,获利要比古书大几十倍。所以他得了古纸,没必要去造古书。而如果用新纸来伪造古书,很容易鉴定出来。更何况伪造古书还需要老墨,还需要雕版,这一系列工本下来,远远高于可预期的利润。种种原因,使得今天古书的造假要比其他门类少很多。今天能见到的古书伪品,大部分是古人所为,这些所谓的造假,也只是以明充宋,撤序撕跋,或者更改卷数等等,他们只能在这个方面做文章,没有办法彻头彻尾地凭空造出一部古书出来,因为这个成本太高了。当然我所说的伪书是从版本角度来看待,并非古人从思想内容上伪撰一部书,那是另外一个学术范畴,不在我们今天的论述之列。

大家都明白了,古书这个门类逐渐受到一些投资家的追捧,第一个原因,他们把这一块视为价格洼地,跟古人相比,古书与其他艺术品价格倒挂;第二个原因,几乎没有假货,只会买得贵了或便宜了,不太可能买假了。古书这个行业因此进来很多投资家,我们在这儿不去评论这个事情的好与坏,只说这件事情对市场的影响很大,在利益驱动的情况下,能看到古书的文物价值。大家知道,按照善本标准“三性九条”的定法,古书有自身的学术资料性和文物价值性,还有它的艺术代表性,作为投资来说,他们就只看它的价格因素。这一点对市场冲击很大,但是无可避免,因为今天是一个商品社会,我们无从去甄别哪些人是收藏,哪些人是投资,哪些人是投资和收藏兼顾,这些不是我们所能管得了的事情。

在拍场中寻找古书热点

我们接着再谈谈拍场中古籍的热点。当然这个热点,比如宋元本,是毋庸置疑的,谁都知道是好东西,但是它们的存世量太少。我们今天发的图录里,大家看看,没有几个真正像样的宋元本。另一些比如闵凌刻、殿版书等等,都曾经一度成为热点。

这里我们首先要涉及古书的分类。就出版方式而言,所有的书可以分为两个大类,即写本与印本。这里先说明一下有关写本的问题。在印本产生之前,所有的古书,无论是稿本、抄本,统统都是手写的。应该说,唐朝之前的书属于广义上的写本,当然这里说的唐之前,是指的纸本书的概念,不包括甲骨、简牍、缣帛等非纸质出版物。在这里不谈这些,并不等于说这些不算中国的古书,其中的原因一是流传稀见,二是这些都属于出土文物,而按照文物法的规定,这类物品不能收藏,传世者除外。因此,这里说的写本是狭义上而言的,指的是有了印本之后,仍然以非印本的形式流传的古书,这是书籍的第一级分类。

写本的子目包括稿本、抄本和校本,这一类我们一般统称为批校本,其实还能再往下接着分,因为稿本也分草稿本、初稿本、写稿本,而抄本也分为录抄、经抄和影抄。同样,校本也分初校、复校和自校。

印本的子目也较为丰富,最常见的分类为刻本、排字本、钤印本和拓本。

还有一种分法,是按照印刷的方式,比如说单色印刷、套色印刷、饾版拱花。

第三种分类方式,是按照出版者,比如官刻本、家刻本、坊刻本。当然这里面也能细分,比如官刻本可以分为内府刻本和地方政府刻本,内府本又包括司礼监本、武英殿本、礼部刻本等等,地方政府刻本则有扬州诗局刻本、两河盐运使刻本、明代的藩王刻本等等。

第四种分类方式,是按照书籍的编辑方式,例如单刻本、丛书本、汇印本等等。单刻本是相对丛书本而言的,一般说来,每一部书刻出来,都可以称为单刻本,后来有人把这部书与其他书汇印在一起,或者将某一类书重新刻印在一起,这些书就称为丛书本。相对于丛书本而言,没有汇印的书,则称为单刻本。还有一些书,最初并没有想出丛书本,只是后来有人得到书版之后,进行分类,再把不同的书版刷印成一套书,这就称为汇印本。还有一类特殊的书,就是佛经中的大藏经。这种书一千年以来约刻过二十余部,从分类角度上讲,古人并没有把它归为丛书,而汇印进大藏经的这些各种各样的经,也并不称为丛书本,而是有个单独的名称,叫做大藏零种。

第五种分类方式,是按照书籍的版次,比如初印本、后印本、递修本、剜改本等等。

第六种分类方式,是按照刷印的颜色,比如红印本、蓝印本、墨印本,此外还有其他的颜色。这种刷印方式应该是版次的范围,但业界习惯把颜色也作为一个分类方式。

第七种分类方式,则是按照纸张的不同。同一部书不同的时期以不同的纸张来印刷,其价值也相差甚大,贵重者如白麻纸、黄麻纸、白皮纸、白棉纸、开化纸等等,价钱略差一些的,比如太史连纸、连史纸、竹纸、毛边纸、毛太纸、玉扣纸等等。

第八种,也是我们常见的分类方式,是按时代来分。其实这种最简单,从唐宋元明清到民国,顺延下来即可。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每个时期都有它特殊的分期方式。举例来说,明刻本中,明代两百八十年的历史,并非按照每一百年作为一个分期,而是将明嘉靖(1522-1566)之前的刻本一律称为明初本,嘉靖和隆庆(1567-1572)两朝被视为明中期刻本,万历(1573-1620)之后被视为明末刻本。而明嘉靖本则是一个特殊的品种,它是中国刻书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期,所以明嘉靖本通常会单独著录。

第九种分类方式,是按照出版的国别。因为历史的原因,中国的一些周边国家也使用汉字,它们翻刻了一些中国的书籍,尤其以日本和朝鲜为最多。这两类书也被传统藏书家看重,因为有的底本已经在国内失传,赖此翻刻本得以保存文献。这类书籍中,日本刻本国内称为和刻本,朝鲜刻本则通称为高丽本。虽然这种称呼并不严谨,但这是约定俗成的一件事,我们也照此叙述。

下面本应当将每一种类别都拿出来讲一讲,但我们今天是以各家的拍卖图录来做说明的依据,拍卖不是集锦,一场拍卖中不可能汇集所有的门类和品种,因此无法将这么多的门类一一说明,我只能按照发给大家的图录,挑选一些有说法、有故事的书来简单讲解,并且把相关的一些小知识放在里面。

一、刻本

《近光集》

首先从封面角度上讲,一般来说,用来做封面的拍品都是本场的最佳拍品,或者可以说是拍卖公司认为的本场最好的拍品。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说卖家要求必须上封面啊之类的,拍卖公司出于其他因素的考量而同意了这位卖主的要求,这是人情社会的另外一个话题,我们今天不聊。封底当然属于次最佳,一般说是这样。打开封面,封二基本上也是本场的亮点,大家看这一本图录的封二是汪士《近光集》的手稿。汪士是康熙三十六年(1697)的状元,当时著名的书法家,与另一位书法大家姜宸英齐名,被称为“姜汪”。这部《近光集》是汪士的诗集代表作,既可以作为书法作品来欣赏,也可以视为著名诗集的稿本,这两项加在一起,把它放在封二,当然很合适。我们再往里面看,封二之后,接着是第一页,列明了拍卖的场次时间以及预展地点、拍卖地点。这些说明清楚了,再翻过来,是竞买人的须知,就是这一场的要求,比如说你怎么样具有购买资格、佣金的比例、保证金的额度、竞拍的梯价。后面紧接着就是拍卖规则,列明了按照国家拍卖法规定的一些条款,后面是英文的说明,再往后是本场的索引,按照拼音排序,然后就是正文。今天的讲座没有投影幻灯,也没有实物,所以也只能靠图录来说话。清初汪士手稿本《近光集》

《返生香》

这部《返生香》虽然是光绪本子,刻得很晚,起拍价一千五,但是拍了七千五,为什么拍这样好呢?其中有一个特殊的原因,就是从晚清以来,有一批藏书家专喜欢妇人的集子,就是古代闺阁女性的一些著作。所以大家记着,历代的一些女性著作,近十几年以来卖得比较贵,因为留下来的很少。有学者做过妇女著作考、女子艺文考之类名目的研究,但遗漏不少,因为这些东西往往都是家刻本,自刻自灭,没有商业性质,流通不广,而且地域性很强,有的人可能名不出百里,就在自己乡间有点名气,在外面几乎没有人知道,所以往往收藏起来比较费劲。但这部《返生香》不完全属于上面所说的情况。《返生香》是明代叶小鸾的诗集,叶小鸾是著名的才女,她的书法也有些名气,喜欢临王献之的《洛神赋》,可惜到十七岁时未婚而卒。她去世后其父叶绍袁把她的作品汇集到一起,出版了这部诗集。这部书刊刻得也较为精美,虽然仅是光绪刻本,仍然受到了藏家的喜爱。

《老子道德真经》

大家看下一部《老子道德真经》,这是魏国王弼注的河上公的本子。关于《老子道德经》,先秦留下来的史料很少,传说西汉的刘向把《老子》校定为两篇八十一章,但没有注本流传。今天见到的最早的《道德经》注本就是河上公所注,他把《道德经》分为《道经》和《德经》,逐段逐句注解原文。但河上公究竟是谁,这个在历史上争议较大,司马迁认为他是战国时人,也有人认为是东汉时代的人假托其名,但不管怎么样,这是老子遗书的重要注本。而三国时期魏国的王弼注解此书也很有名气,他曾在何晏手下任尚书郎,二十四岁就病死了。王弼把《老子》、《庄子》和《周易》相沟通,将其合称为“三玄”,开创了魏晋玄学,而他的这部《老子注》又开了官学流派的先河,这么年轻的人有这么大的学术贡献,真让人惊叹。

上拍的这部书确实是个明刻本,大家看这部书的字体,比较瘦长,一般按照规制来说,天启、崇祯的时候这种字体比较多。这个本子古人并没有著录多少,也就是流传的少,国内的公藏,现在就是上图、南图,另外泰州市图书馆还藏有这书,收藏单位并不多,这算稀见了,因为当初并不看重这类东西。

藏书家一般看重的东西,明版书主要是看嘉靖之前的,因为大家通常认为嘉靖是个坎儿,认为嘉靖本在中国历史上有着独特的地位。嘉靖之前的本子一部书一个模样,当初刻书都是自己要掏钱,请名家写手先做写样,然后再雕版,这就增加了刻书的难度:一个是找到名家的问题;第二个是每个写手的笔法不同,对刻工来说也是个难度,所以不利于书籍的刊刻。到嘉靖年间出现了一种字体,按当时的说法,叫宋体字,实际上它跟严格的宋体是有区别的。我们今天把它称为枯柴体,自从有了枯柴体之后,书籍才有了第一种标准化的刊刻用字。这个字体演变到今天,就是我们惯常所说的仿宋体。通过这部《老子道德真经》大家就明白,这就是天启、崇祯时候的一种典型字体,瘦而长,后来逐渐就开始方,再往后就开始扁,大概是这么一个通用体的规律。

《石湖居士诗集》

《石湖居士诗集》这部书是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顾氏依园刻本,其实是翻刻康熙的黎照楼本,虽然他们都是康熙二十七年的本子。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个翻刻本,但依园本比较有名,所以最后拍了九千块钱。

《清阁全集》

《清阁全集》是一个有名的刻本,倪瓒的集子。倪瓒是元末著名的画家,也很有诗才,《四库全书总目》称赞他“画居逸品。诗文不屑屑苦吟,而神思散朗,意格自高,不可限以绳墨”。画家的文集,是藏书家的一个重要专题,往往会比较贵,大家注意这一点,更何况这个属于有名的画家。图录上注明版本为“康熙间”,实际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曹培廉城书室刻本。曹培廉是清康熙时著名的刻书家,他刻的书历来受到藏书家的关注。倪瓒的文集原名叫《清阁遗稿》,曹培廉得到此书后,重新编定为十二卷,成为倪瓒较全的一个本子。从内容角度上讲,较为完善,再加上名家刊刻的初刻本,所以价钱拍得比较贵,八千块起拍,拍了一万六。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曹培廉城书室刻本《清阁全集》

其实越有名的本子流传未必少,就是当大家都追捧的时候,这件东西反而不稀见。比如说明小宛堂的《玉台新咏》,因为是影宋刻本,刊刻得很漂亮,历来藏书家很是喜爱。实际上你看公藏著录,大概著录三十四部,量很大。这个倪瓒的集子,国内十八家有藏,国图、首图、内蒙古大学图书馆、青海图书馆,这些馆都有。

《铁网珊瑚》

《铁网珊瑚》这部书也是很有名气。明代常熟有个著名的藏书家叫赵琦美,他的堂号叫脉望馆,脉望馆一直到今天还在,近十几年我每次到常熟去,都会到脉望馆瞻仰一番。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赵琦美得到了《铁网珊瑚》的残稿,上面写着朱存理撰,他认为是很有价值的一部书,就努力搜集,从秦四麟家得到这本书的《书品》、《画品》各四卷,后来又借到了焦竑藏本,发现焦藏本比秦藏本卷数多,他将两书进行互校,增补为《书品》十卷、《画品》六卷。到清雍正六年(1728),年羹尧刊刻了此本,就是我们见到的这部书。但上拍的这一部仅存《书品》部分,缺失了《画品》六卷。这部书搞画的人历来重视,但它的原稿还存在,现在在国图,可惜我们不能调出来让大家比较看一看。清雍正六年(1728)刻本《铁网珊瑚》

《太古遗音》

请大家看《太古遗音》琴谱,这是明代杨抡辑刊的著名琴谱。杨抡的生平,今天已知甚少,只知道他是江苏南京人,除了此书外,他还写过一个《伯牙心法》,也是有名的琴学著作。此书有意思的地方是杨抡把伏羲、神农以及到明代的刘伯温共三十四个人,每个人所用的琴都画出了图像。而最有意思的是,其中还有一幅钟子期像,在钟子期像的旁边杨抡又画上了自己的像,这种做法有点像今天修图常用的PS。《四库全书总目》把此书收进了存目类。

琴谱类的东西,是近十几年来的一个亮点,当然收藏的人很窄。琴学近些年复兴,使得有些人专门买琴谱类的东西,价格很高,但是古人并不太重视,因为这属于玩的东西。这件拍品版本上比较奇怪,是个四卷本,国内公藏的有两卷本、三卷本、四卷本和不分卷本,这四种统统行格不同。比如说,四川师院有个明刻本,是九行十九字的黑口本,跟这不同;音乐研究所有个正德本子,是十行十五字的,四周单边,跟这也不同,大家看看,这是四周双边;还有一个四卷本,四川省图那里也是四卷本,但属于左右双边本,跟这也不同;另外上图藏着一个不分卷的清初抄本,跟这更不同了。从这个角度上讲,这是未见著录的一个本子,虽然它不是像《急就篇》一样有名的书,但是在琴学方面是个未见著录本,属于比较稀见的东西。在书名相同的情况下,要注意版本项,我们今天常常能发现一些跟所有公藏著录不同的本子,这些本子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很可能是一个稀见的孤本。明刻本《太古遗音》

《楚辞后语》

请大家看《楚辞后语》,这件东西主要也是涉及零种问题。它的全书应当是《楚辞》八卷,附《辩证》两卷、《后语》六卷。这个本子虽然是个零种,但是并不多见,因为它和我们常见的一些版本行格都不同。《楚辞》的宋元本今天都有留存,比如说宋刻本,九行十七字本,还有八行十六字本,国图都有藏;元刻本是十一行二十字本,这个国博有藏,上图还藏有这个书的残本,南开大学也有这个书的残本,都跟这件拍品不同。还有一个带有《楚辞后语》的正德十四年(1519)本,这个留存量最大了,国图呀,北大呀,大约十七个公藏单位都有这个本子,可是跟拍品仍然不同。从字体上看,这种字体应该是嘉靖之前的模样,晚于它的,比如明蒋之翘本,蒋之翘本数量最多,还是与它行格不同,所以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本子,我们不知道。那么这种情况下,就不能以残本视之。即使是一个零种,也应当看重,因为它既是明版,又是一个不见著录的本子。

《藏书》

这里所说的《藏书》是一本书的名字,而非藏书家所说的“藏书”二字。图录上标明此书的版本为明万历间刻本,实际上这个不是万历本。万历二十七年(1599)的焦竑本是九行二十二字本,大家可以看一下这是十行二十二字本,这个本子是天启三年(1623)的翻刻本。万历本是初刻本,这是第二刻。

这部书颠来倒去的历史很有意思,作者李贽是明末很有争议的一个人物,他批判当时盛行的理学,有许多著述。这部《藏书》是一部纪传体史论,讲述了战国到元末的约八百个历史人物。他对这些历史人物做出了自己的独特判断,比如说他第一次称赞秦始皇为千古一帝,称赞武则天是圣后,总之,很多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人物,他全给翻了案。他生前受到了许多指责和攻击,后来在现在的通州被逮捕,自杀在监狱里。他的墓现在还在通州,几年前我去瞻仰时修得很好。“文革”中破四旧,砸烂了那么多的古人墓,而李贽的墓为什么反而保护得很好呢?是因为他的思想在“文革”中大受推崇,他成了“文革”中的红人,这部《藏书》也进行了多次翻印。

《列朝诗集小传》

这一部是《列朝诗集小传》。从顺治三年(1646)到顺治六年(1649),钱谦益效仿元好问的《中州集》,编了明代诗集《列朝诗集》,总计八十一卷,入选诗人一千六百多。他选择了每位作者的代表作品,并都作了小传。这部诗集名气很大,但问世以来褒贬不一,其主要原因是后来乾隆皇帝对它的贬斥,使得这部书成了禁书。一直到民国间,关于此书还有太多的评论。容庚先生曾说:“钱氏选诗仿自《中州集》,实为选诗之正轨,目光如炬,而学力足以副之,故于明朝三百年之诗,褒美贬恶,无所遁形。然抨击太过,辛辣之味,读者不无反感。”这部书的水平如何,我没有能力去评论它,但无论怎样,有一点却是很有价值的,那就是钱谦益给每位诗人写的小传,因为很多诗人名气并不大,后世研究都是从这些小传中采集资料。康熙三十七年(1698),钱谦益的族孙钱陆灿把小传从《列朝诗集》中全部辑出,单独成书,编为十卷,将小传刊刻成了单独的一部书,就是我们见到的这件拍品。此书虽然改成了金镶玉,但原书书品还算不错,经过了民国大藏书家王寿珊和当代藏书家黄裳的收藏,可惜标价略高,以十万元流拍。清康熙三十七年(1698)诵芬堂刻本《列朝诗集小传》

《七修类稿》

《七修类稿》作者郎瑛,是明中期的人,图录印错了,写成了清朝人。此书也是子部杂家类的有名的书,书内收录了一千二百多条明朝的各种奇闻佚事,其中有许多内容仅见于此书。书中提到了郑和的生平,对研究郑和很有价值。书里也有一些错误,如将宋代的李建中写为南唐人等等,但无论怎样这是很有意思的一部书。此书初刻于明嘉靖年间(1522-1566),然嘉靖本流传极稀见,上拍的这一本是清乾隆四十年(1775)耕烟草堂的翻刻本,也是难得的一个版本。原装十六册,仅以六千二百元成交。

《鹤林玉露》

《鹤林玉露》,这是南宋罗大经的名著,书名很好听,据说是起自杜甫的一句诗,“爽气金天豁,清谈玉露繁”,由此可以表明,这是一部清谈的书。然而在体例上,却很难给这部书归类,因为里面有诗话,有语录,也有的近似于小说,因此《四库全书》把它归在了子部杂家类。到了明代,叶廷秀曾把《鹤林玉露》中的诗话部分辑出来四十多条,编成《诗谭续集》。因为《鹤林玉露》有名气,后代产生了很多的翻刻本,但主要可以归为十八卷本和十六卷本两个系统。十八卷本较为少见,今天流行的基本是十六卷本,《四库全书》用的底本也是十六卷本。上拍的这一部就是常见的十六卷本,这是明代林大黼的重修本,也很有特色。大家看图录中左边的这幅图,有个很长的牌记,牌记中林大黼自己说,他看到这本书的旧版很是残破,于是补刻了二十余版,重新刷印此书,故此书应当是一部递修本。他所用的书版“不知起于何时”,但这段题记对考证《鹤林玉露》版本的流传很有价值。明万历七年(1579)林大黼重修本《鹤林玉露》

《秦韬玉诗集》

大家看一下《秦韬玉诗集》,这并不是一部珍罕的书,因为它属于康熙席刻(席氏琴川书屋刻本)书的《唐百家诗》本,是《唐百家诗》的一个零种,零刻而已,但以前肯定把这个看作残书了。大家看图录上的标价,一万五到两万五,如果只是一个普通本,去掉一个零,标一千五到两千五都已经很贵了,之所以能标出这个价钱来,是因为上面版本项的第四行,写着“红筋罗纹纸”。

究竟什么是红筋罗纹纸?我们不去探讨它,从外观看,这部书所用的纸张,有着横式的细密纹路,而且上面的每一道纹,隐约看上去,像一道道红丝线,这种纸张用来印书,我仅见过的都是席刻《唐百家诗》零本。我们想说明的是,古书用什么纸来印,对书价影响极大,就像刚才解释的,如果只是一个竹纸本或者连史纸本,标一千五、两千五就已经很贵了,但这部红筋罗纹纸的《秦韬玉诗集》拍出了三万五千元的高价,就是因为藏书家很看重用纸。那有没有道理呢?我个人以为有他的道理在。古人刻书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情,当他心仪一部书的时候,往往会找一些特殊的纸张来印一些特殊的印本,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作为把玩的,只用来赠送朋友,或者是自留。那么这种前提下,当然印量会很少,大批量印的自然就用便宜纸,像竹纸啊、连史纸啊,都是这一类的常见纸。所以仍然提醒大家,在馆藏中间,特殊纸印本不太引人注意,但这个话题其实很重,对特殊纸印本一定要予以特殊关注。这册《秦韬玉诗集》尽管这样标价一万五到两万五,实际落槌价到了三万五,还是远远超过了大家的预料。

二、丛书本

《群书拾补初编》

另外发给大家的这个成交单,是这几场拍卖最终的拍卖结果,请大家有空翻看一下。一个是博古斋的本场成交价,大家可能对不上价格,因为它实际是两本图录合二为一的,前面还有一场新文学,序号跟这连着。

这部《群书拾补初编》,是一部丛书的零种,就是著名的《抱经堂丛书》。《抱经堂丛书》是清代的卢文弨编辑的,卢文弨是清乾隆年间最著名的校勘家之一,他对许多古书都有自己独特的校勘意见。他的校勘方法,是每校一书一定要广搜不同版本,反复比勘,最终得出一个最接近正确的结论,所以他的书在清中期以后备受学界推崇。上拍的这部《群书拾补》虽然只是《抱经堂丛书》的零种,但是该书的乾隆原刻本,因此成交价比底价高了一倍,以八千元起拍,一万六千元成交。这就产生了另一个问题,怎么来看一部书是单刻还是丛书的零种?

按照传统的藏书观来说,丛书零种属于残书,而残书的概念跟全本差异很大,但是往往古人刻丛书,并非从头一下搞一大套书下来,一种是事先筹划,搞一套书,列入几十个名目,一个一个慢慢刻,始终说明是什么丛书;还有一种是当成个人著作,在家里慢慢地刻,刻多了以后,过了若干年他自己称,我这叫什么丛书,那么在此之前的东西,并不是丛书的零种。这种区分其实很复杂,版本界对这个问题也没有一个很好的说法,我个人建议,只能从初印后印的角度来看待,就是看这个书是不是初印本。《群书拾补》是卢文弨的名著,初印本流传并不多,我们见到的绝大多数都是《抱经堂丛书》本。上拍的这部几乎无断版,印刷很清晰,装帧很完整,这种情况下就可视为丛书之前的单刻,这是我的看法。清乾隆间《抱经堂丛书》本《群书拾补初编》

《坡门酬唱》

这部书实际上是清宣统贵阳刘氏《玉海堂影宋丛书》本,宋代邵浩编,内容是宋代人跟苏轼苏辙两兄弟的唱和诗。全书二十三卷,前十六卷录的是东坡诗,后面则是苏辙诗四卷以及苏门四学士跟东坡的唱酬之诗等等。坡门就是东坡之门的意思,这是古代有名的一个刻本。《玉海堂影宋丛书》就像刚才我讲,是陆陆续续刻的,从光绪二十四年(1898)到民国四年(1915),这几年时间总共刻了十几种,《坡门酬唱》是这十几种中的一个零种。影刻本历来受到藏书家喜爱和重视,这是因为,古人没有复印技术,不像我们今天用复印机可以复印东西,对于一些失传的书,只能通过影刻来看到古书的原貌。所以此书虽然是丛书本,从三千五起拍,也拍到了一万二。

《唐皮日休文薮》

下面看看《唐皮日休文薮》。这是万历徐自昌刻的《陆鲁望皮袭美二先生集》本,虽然仅收了两部书,但也是个丛书本。现在拍场上丛书本比例很高,由此也可以看出今日拍场的拍品质量。唐懿宗咸通七年(866),皮日休进京考试不第,退居寿州(今安徽寿县),将自己的诗文编集成书。这部书表现了皮日休的一些思想,他在书中说话很胆大,比如他不避“世民”二字。唐代避讳很严,唐太宗这两个字规定不可以连用,但他不顾及这点。后世对他的这个文集评价较高,鲁迅曾说过《皮日休文薮》和陆龟蒙的《笠泽丛书》,“并没有忘记天下,正是一塌胡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芒”(《南腔北调集•小品文的危机》)。这件拍品虽然仅是个丛书本,却是历史上有名的一部书,一直是原装两册的价钱。但一万五起价,贵了些,所以流标了。

三、稿抄校本

《揅经室诗录》五卷

再翻过来看下一部书《揅经室诗录》五卷,这是阮元的著作。就藏书而言,首先注重作者的大名头,其次注重大名头的著作,这部书虽然不是阮元的重要著作,但确实是他的作品。这部书的特殊之处在于,这是他的家刻本,因为可以从书里看到钤章,下面的这个“阮亨校本”,还有“弟亨仲嘉校”的字样。这是藏书家所看重的。上面还钤有当代大藏书家黄裳先生的藏章,后面写了一段题记,说明得到这个书的情况,也给这个书增加分量,名家批校本也是市场看重的。大家看到它的价格了,从两千五起拍,到两万二落槌,这个成交价是不错的。清道光间阮氏家刻本《揅经室诗录》卷首及黄裳先生题记

《白氏文集》

这部《白氏文集》七十一卷,就是上面说的嘉靖本,钱应龙重修本。前面讲过,以前的藏书家对嘉靖本很看重,嘉靖是一个革命性的转变,这个过程中间第一次产生了字体的统一性。大家看这个书,嘉靖本大概就是这模样,这就是大家常说的枯柴体。日本汉学界跟中国的观念有所不同,他们是把善本往前一个朝,提到正德,理由是什么呢?就是他们认为正德的时候字体不统一,恰恰证明古籍的稀少性。中国藏书界基本上是以嘉靖作为善本最初的概念,当然啦,和我们后来定的乾隆六十年(1795)这个角度不一样。古人经常在个人的整体藏书中单辟专题,比如嘉靖本就是其中一个专题。以嘉靖本为专题收藏的有百嘉堂、百嘉室等等,就是以一百部嘉靖本作为号召。反过来讲,一百部嘉靖本不是那么容易收集到的。

当然,古人指的嘉靖本不是普通常见的本子,而是说其中的稀见品种。《白氏文集》这个本子存世量不算太少,国内公藏大概有十二家,现在提出来单讲,是因为这里面有个小故事。大家看右边这些墨笔题跋,是黄永年先生的笔迹,他详细地讲明了这个本子的来由。他指出来自宋本,比我们见到的兰雪堂的铜活字本还要好。白居易的文集在他生前就已编撰完毕,此书原名叫《白氏长庆集》,是唐代的大诗人元稹编集的。至于为什么叫《长庆集》,元稹在书中作了说明。明嘉靖间伍忠光刻姑苏钱应龙重修本《白氏文集》卷首及黄永年先生题记

现在我把这段话念给大家听:“长庆四年(824),乐天自杭州刺史以右庶子召还,予时刺会稽,因得尽征其文,手自排缵,成五十卷,凡二千一百九十一首。前辈多以前集、中集为名,予以为陛下明年当改元,长庆讫于是,因号曰《白氏长庆集》。”这几句话详细地表明了书名的来由,还有编撰的原因。由此提醒大家,在版本著录上,要多留意序言,其中会有一些关于版本的信息在。到了会昌五年(845),白居易又重新编辑了自己的诗集,他在后记中说元稹所编诗集是七十卷,而自己今天又后续了五卷,故总计是七十五卷。这七十五卷本,《新唐书》的《艺文志》中有记载,但到了《崇文书目》变成了七十卷,而《郡斋读书志》又变成七十一卷,《直斋书录解题》也是七十一卷。自此之后,白居易的诗集就从七十五卷变成了七十一卷,大家看上拍的这部嘉靖本也同样是七十一卷。

关于这部书,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故事,可以在此跟大家聊一聊。讲这部书之前,会涉及另一部书,就是桂馥的《说文解字义证》。《说文解字义证》最初藏于于省吾先生家,于先生是大学问家,专门研究中国古文字,写过许多相关的专著。他自己也藏书,主要是文字学方面的古籍,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这部《说文解字义证》。桂馥是清代著名的文字学家,跟王筠、朱骏声、段玉裁齐名,并称为清代“说文四大家”,他用了整整四十年写出了这部巨著《说文解字义证》,成为他的代表作。但此书原稿体量较大,他自己生前无力刊刻,最初是靠传抄来流传,到清道光年间李璋煜获得了这部书的原稿,他找到杨尚文,由杨来出资刊刻。此书的校勘是请了当时最为有名的小学专家许瀚来主持,到咸丰九年(1859)刻出,汇入《连筠簃丛书》中。但刚刻出不久,仅仅刷印了少量的印样,当时的捻军打到了许瀚的老家山东日照,把书版给焚烧了,因此,这部书极为稀见。到了同治九年(1870),崇文书局得到了一部连筠簃本,重新翻刻以广流传,今天我们见到的清刻本《说文解字义证》,基本是这部崇文书局翻刻本。但是,崇文书局当年翻刻时,所用的连筠簃底本缺了一叶,只好用其他的抄本来补写,但这个抄本错讹较多,故而从内容上讲,就远不如连筠簃本。因此,到了民国年间,咸丰九年的连筠簃本《说文解字义证》已经成了文物性善本,当时的价钱就接近了宋版书。

于省吾老先生什么时候得到了这么一部罕见的书,我没有查到,他晚年的时候境遇差一些,就把这部书卖给上海博古斋了。这事情被黄永年先生知道了,不久,博古斋负责收购的韩世宝先生到西安去搞征集,黄先生提出要买这部《说文解字义证》。韩世宝说自己是来搞征集,希望能够换书,于是,黄先生拿出自己所藏的明嘉靖伍忠光刻姑苏钱应龙重修本《白氏文集》,就是现在上拍的这一部,打算和博古斋交换。按照当时的价格,嘉靖白棉纸本仍然属于好书,作价三百元人民币,而《说文解字义证》作价一百五十元人民币,这是1977年的事情。这种交换,中间有差价,黄先生提出来说我不要钱了,就再给一些书吧。

据我知道,后来博古斋又给了黄先生黄牧甫的印谱。黄牧甫是清代极有名的刻印大家,这个印谱当然也很珍贵了。大概在十年以前,黄先生来北京,到我家来看书,在聊天中我问他为什么当时用《白氏文集》来换《说文解字义证》。我这样问是有原因的,因为黄先生的学术专长是唐史研究,当年曾任中国唐史学会会长。他给我说了这么一个理由,比较出乎我的意料,他说这书确实挺好,但有两个毛病,第一个这是黄连纸的,不是白棉纸本;第二个大家看上面有红圈,就是画了句读,他就认为这个有损书品。这表明一个观念,就是像黄先生这种学问家,其实也很讲书的品相,讲究初刻初印,讲究纸张,作为学问而言,纸张本来没有太大关系嘛。从这个话题展开了谈,当今图书馆界并不注重这些细节,不注重品相问题,不注重用纸问题,其实同一部书纸张不同,初印后印不同,中间是否有句读,是否有批校,对古书价格影响极大,对图书采购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值得标明的问题。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馆藏一概不著录这些东西,使得这些信息不太明了。我曾经建议过用纸问题的著录,李致忠先生认为这个操作上难度太大,所以没有实施。

这样就翻回来一个话题,就是有故事的书往往都能卖好价钱。比如这部《白氏文集》,黄先生在跟博古斋做交换时,应韩世宝先生的要求给《白氏文集》写了一段跋语,在跋语中黄先生认为此钱应龙本原出宋本,与铁琴铜剑楼旧藏的小字宋本同出一源,跟明兰雪堂铜活字本亦同源等等,讲出了本书的一些版本信息,也同样给此书增加了学术价值。我曾问黄先生他换得的那部《说文解字义证》在哪里,他说还在自己的手中,我什么时候到西安时他可拿给我看一看。这部《白氏文集》起拍价是十五万元,我拍了下来,我是有自己的小私心的,希望有一天能跟黄先生谈一谈,可否将这两部书合璧在一起,潜台词是希望他能把《说文解字义证》转让给我,能把这个故事变成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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