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海纪念版(套装上下册):华语科幻小说“星云奖”获奖作品(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9 15:5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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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蛇从革

出版社:鹭江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异海纪念版(套装上下册):华语科幻小说“星云奖”获奖作品

异海纪念版(套装上下册):华语科幻小说“星云奖”获奖作品试读:

楔子一

国家的任何一个公民、任何机构组织、任何部门……都没有证据确认,这些文字是否属于秘密、机密抑或绝密的内容。

我不是从事档案、情报、国防、军工、印刷……任何一种与保密工作有关的人员。

我从未在任何保密协议上签过字……

我不知道,我将要说给大家的某人的一段经历,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还是某人因为生活枯燥而产生的幻想。

出于我喜欢讲故事的爱好,我决定把这一段某人所谓的经历写出来。

楔子二

2010年,我在工作之余,将从小听到的家乡的奇闻轶事,整理后润色成小说,发表在论坛上,点击率还不错,不少网友表示很喜欢。然后很多网友在QQ上加我,和我聊天,跟我讨论世界上很多人类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也有不少网友询问我有关算命和道家占卜的问题。开始我尚能一一应对,绞尽脑汁地用我的方式表达我的观点。后来,与我交流的人越来越多,我只好坦白地告诉他们:其实我就是个讲故事的,并不会算命,也不是什么道教分支传人。

还有一些网友,把他们经历过和听说过的诡异事件,讲给我听,希望能得到我的认同和解释。我很想给他们一个精准的答案,可是我做不到。

网友告诉我的那些故事,都很精彩,从叙述的细节来看,我相信事件的表象以及他们的真诚,我宁愿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实的事件。但是这样的故事听多了之后,我也越来越麻木。我感到很抱歉,我不能解答他们的疑惑。因为我只是个写帖子的,不是神棍。

但是有一个叫马甲的网友跟我联系后,我的态度有所改变。

马甲先是在网上给我留言,都是一些莫名的数字,当时我没有在意。随后,当马甲加我的QQ,问我能不能帮他寻找他父亲的下落时,我不禁苦笑,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原来又是个把我当做无所不能的神棍的网友。

我婉言拒绝了他,并表示,我真的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然后随便敷衍了他几句。马甲没有多说,也没有打招呼就下线了。

又过了很多天,我那天写帖子结束的时间很早,无聊的我在网上闲逛,和QQ上的网友聊天。百无聊赖的我,留意到了马甲跟在我的帖子后发的留言。

他给我的留言,是一长串的数字:

5作者:马甲 回复日期:2010-×-× 0:57:00

离老蛇好近,一定要拍照留念。顺便顶老蛇,喜欢看你的中长篇,可不可多写写徐工和王八后来的故事。我也知道写这个很累的……不过还是拜托老蛇了。

这是个新奇的玩意,在众多网友的文字跟贴中,格外显眼,终于引起了我的好奇。

现在,我很庆幸我是个还具备好奇心的人,不然就错过了了解这个匪夷所思事件的机会。

我把和马甲的对话先写出来,作为这个故事的开始。

第一章失踪的父亲

前几次马甲给我发的都是一些古怪的数字,我没有理会。不过有天晚上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好友请求,开始和他聊天。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聊天记录:

马甲21:54:47

你好。

徐美丽 21:55:28

你好。

马甲21:55:36

老蛇吗?

徐美丽 21:55:42

是啊!

马甲21:55:49

哦,我还以为搞错了,你怎么起了个女人的名字?

徐美丽 21:56:00

媳妇起的,不让改。

马甲21:56:03

谢谢你加我。

徐美丽 21:56:06

没事。

马甲21:56:26

我看了你的帖子, 我很喜欢。

徐美丽 21:56:50

谢谢。

马甲21:57:10

能问你一件事情吗?

徐美丽 21:57:19

我不会算命哦!

马甲21:57:28

我不找你算命,我想问你,能有什么特殊的办法,找到我父亲吗?

徐美丽 21:57:35

对不起,我没有。

马甲21:57:44

哦……

徐美丽 21:57:45

对不起!

马甲21:58:28

我父亲走得很奇怪,真的!

徐美丽 21:58:36

呵呵……

马甲21:58:42

他来得也很奇怪。

徐美丽 21:58:49

什么意思?

马甲21:59:00

我十三岁,父亲才来。

徐美丽 21:59:03

呵呵,他是继父吗?

马甲21:59:06

是我亲生父亲。

当我再次在QQ上遇到马甲,我主动向他打了招呼。因为,他第一次说起他父亲的时候,有一个疑问,我还记得。

他说他的父亲,是他十三岁的时候才来的。这个逻辑上的错误,让我很好奇。

马甲告诉了我他父亲的身份:“我父亲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立过二等功,勋章还在家里,有机会给你看看。他在受伤痊愈后,回到家乡,给我们这个县的所有中学都作过报告,还受到县政府领导的热情接待。后来他和我妈妈结婚,就生了我。从小到大,老师都很喜欢我的,身边的人也对我很好,因为我是英雄的后代嘛,呵呵……我爷爷也是老革命,当过营长,参加过长征。我父亲在我出生前,就因为工作的关系,离开我妈妈,一直到我十三岁才回来。不过那时候,我妈妈已经病逝……”

于是我又知道了马甲的另一个信息,他母亲也死了,而且在他很小的时候去世。他是一个人长大的,怪不得他要寻找他的父亲。

马甲的父亲到底是从事什么工作,一出门就是十四年?期间小孩出生,妻子病逝,都不能回家探亲,丢开家人,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什么单位,这么不近人情?!

想到我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不禁与马甲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之后,我又看到马甲跟在我帖子后的一长串诡异数字的留言,我的好奇心更强了。于是第二天,我早早地守在电脑前,等着马甲上线,我想听听他多说一些他家里的情况。

可是一直等到很晚,马甲才上线:

徐美丽 23:10:15

很忙吧,这么晚才上线。

马甲 23:10:25

是啊,蛇哥,我看一些资料看得忘了时间。

徐美丽 23:10:49

还是那些数字吗?

马甲 23:10:55

是的。

徐美丽 23:11:09

你留的言,我看了。

马甲 23:10:15

呵呵……

马甲 23:10:30

蛇哥,我问你个事情。

徐美丽 23:10:41

问吧!

马甲 23:10:54

你真的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些我们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吗?

徐美丽 23:11:24

这个……

马甲 23:11:33

……

徐美丽 23:11:59

其实我是无神论者,我认为所有写灵异故事的作者,都是无神论者。相信鬼神的人,对这些事情,有强烈的敬畏心理,所以他们是不会写的。

马甲 23:12:16

原来是这样啊。

徐美丽 23:12:51

是不是很失望?

马甲23:13:56

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看一些数字。

徐美丽 23:14:07

是你发给我的那些数字吗?

马甲23:14:33

不是,那些数字和我父亲没什么关系。

徐美丽 23:14:42

你父亲什么时候失踪的?

马甲23:15:28

2005年6月17日。

徐美丽 23:16:04

你父亲退役后,到底去了什么单位上班,为什么十几年不回来?

马甲23:16:22

他在一家航运公司工作,在我出生前就去了。后来他说他因为工作的关系,一直都没机会离开岗位,到了1997年,才有机会回家。

徐美丽 23:16:29

这是家什么航运公司啊,哪有把船员留这么久的?

马甲23:16:50

远洋。

马甲23:16:53

中国远洋集团。

我更加好奇了,进一步和马甲交流。知道了更多他父亲的事情。

马甲姓吴,他父亲也姓吴,呵呵,说废话了。

马甲的祖父,参加过黄麻起义,后来在大别山打了五六年的游击,命大没有牺牲,随后跟着红军长征到延安,是一个老革命。马甲还暗示,他的祖父与共和国开国的某个将军,是不出五服的堂兄弟。

这个我相信,红安是中国有名的将军县,出了很多能征善战的将领,黄冈地区地处大别山脉,民风彪悍,每逢乱世,造反的人很多。当初黄麻起义,很多人都是全家老少一起参加,甚至妇孺都不落后。一个县城,能出两百多名将军,绝不是偶然。

看来这个马甲是革命军人的后代。

一将功成万骨枯,红安出身的两百多名将军的身后,倒下的人不计其数。当然还有无数像马甲的祖父这样的军人,虽然在战争中,保全性命,却没有机遇当上军队的将领。他们默默无闻,不为大众所知。

我第一次和这种根正苗红的人打交道。我以前接触的人都是非常普通的芸芸大众——工人和农民的后代。

马甲的祖父在建国后,转业到武汉的一个政府部门当领导。在1967年因病去世。马甲的父亲继承父业,十八岁在马甲祖父战友关照下参军。

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后,马甲的父亲加入了最早进入战场的某野战部队参加战斗。1982年,马甲父亲荣立二等功,并回到后方,然后认识了马甲的母亲。

在新婚两个月后,国家安排马甲的父亲进入远洋集团工作,然后渺无音讯。但是每个月,马甲的母亲都会从长航武汉分局按时拿到一份在当时相对不菲的工资。马甲母亲在1992年因癌症去世。长航局出面给她办理后事,并且又派了一个保姆照顾马甲。马甲继续拿着那份丰厚的工资,上初二那年,他的父亲终于回来。

当马甲想和父亲在一起,过上有亲人照顾的生活时,他的父亲,却回到黄冈的老家,住进老屋,一个人独自生活在大山里面,这一待,就是八年。其间只有寒暑假的时候,马甲才会回老家和父亲团聚。

可是马甲的父亲对马甲很冷漠,仿佛把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除了生活上的照顾,感情上并无任何的交流。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八年后他父亲失踪。

马甲说,他的父亲回来之后,就孤单地待在老屋,什么地方都不去。不过临失踪前,他父亲到大学找过他,但是什么都没说。父子俩就在校外的餐馆里吃了顿饭。

当时,除了对父亲突然的造访感到奇怪,马甲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当时他还不知道这将是他和父亲最后一次相聚。“你能回想起,你和你父亲最后一次见面,他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人吗?”我问马甲。“没有……”马甲过了一会儿,才打字过来,“我刚想起来了,他出门的时候,有两个人和他走在一起。”“什么样的人?”我打字问道,“衣着奇怪吗?我的意思是,是否穿着很正统或是气质非凡的人?”

屏幕安静很久,马甲应该在电脑那头仔细回想。“我想起来了,两个人之中,有个女的,那个女的很漂亮。”

看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笑了,马甲绝对是个男人。但随即我笑不出来了。

马甲又打了一句话:“那个漂亮女人三十多岁,是个外国人,白种人,她是金色头发。”“难道是你父亲在远洋集团工作,漂洋过海的时候认识了外国朋友?”“应该是的。”“她是不是你父亲在国外的情人,你父亲和那个女人出国定居了?”“绝对不是。”“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父亲再次离开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说来听听。”“我父亲走后,来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人,他们都在暗中打探我,但从来没有直接找过我,跟我交谈。之后两个月,我到长航武汉分局去领取父亲的工资,可是被告知,我已经成年,没必要领取工资了。”“这个理由不成立。”我打字过去:“这是你父亲的工资,并不是你的抚养费。”“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父亲这么多年发的工资加起来不算少,钱都存到银行,就算是我大学毕业不去工作,也能过得很好,所以我就没有坚持。”

我在电脑前犹豫了很久,终于打字过去:“也许我说了你不高兴。你父亲可能从事一个很特殊的职业……”

马甲没有打字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马甲回话了:“其实我当年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你父亲有可能是个间谍。而且,很可能……叛变了。”“不会的,我父亲绝不会叛逃,你不了解我的父亲,你不了解我的家庭。”“你自己也说过,你并不了解你的父亲。”“我父亲绝不是这种人,他当年在越南,潜入到敌人后方,一个人悄悄地干掉敌方一个通信班,用通讯工具,报出越军指挥所的位置。”“就像‘黑豹突击队’那样,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是吗?”“是的,我父亲作报告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在我老家,很多人都还对我父亲的事迹津津乐道。”“你自己并没有听你父亲说过?”“是的。”“他回来后,八年时间里,都没跟你讲过吗?”“没有,一次都没有。他没讲过他的任何事情。”

我也开始沉默,过了一会儿,我才打字回复:“你父亲在远洋集团上班,怎么会由武汉长航局发工资?据我所知,它们虽然都是水上运输单位,可并不属于一个系统。”“我说过,我父亲很多事情,无法用常理解释。”“那再说给我听听。”“这个我说不好。”马甲打字过来,“你有机会和我见面了,就知道了。”“希望有机会。”“你来了,我请你吃饭,好好喝一顿。”“好的。”

回国后,我被公司安排在后方上班,暂时没有到工地上。我经常把马甲发的那段数字弄出来看,可仍然看不出个所以然。

之后和马甲聊天,都是关于世界观的话题,讨论的都是宗教和哲学上的问题。如果公司不派我出差,我和他也许就是永远在网上聊天,再也没机会知道关于他父亲的那些事情。可是这个世界总有巧合发生,我刚巧需要到武汉去给公司采购一点东西,于是临行前,和马甲联系上了。他非常高兴,和我约在武汉大学门口碰面。

我要去办事的地方刚好是在中南路,离武汉大学并不算远。于是我匆匆办完了公事,就到武汉大学门口等他。

到了约定时间,一个中等个子的年轻男子,从一辆别克车上下来走到我面前。“老蛇?”

我点头。“马甲?”

他开着他的别克车载我到了他的家。他家是一栋独栋的两层小楼,附近都是这种小楼,在一个很大院子里面。看样子,这里应该是老干部的家属楼。“这房子算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他平反后,政府重新分给我的房子。”马甲边说话边用钥匙开门。我跟着他走进房间。房间很干净,家具摆设也很齐整。

马甲不绕弯子,把我带到他的书房。上楼之前,他在楼梯旁边厨房的冰箱里拿了瓶可乐递给我。

我走进他的书房,里面有个巨大的书架,摆满了书。靠窗的地方,摆着台电脑。他招呼我坐在电脑旁的一把椅子上,这时候我发现电脑桌上铺满了A4纸,纸上写满了数字。

马甲看到我在注意这些纸条,脸上渗出苦笑。“我明白了。这些数字,是不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一些信息?”

马甲默认了,这个很正常,我早就猜到。“你给我发的那些数字,就是你父亲留下来的数字中的一部分?”“不是。”马甲否定,“我说过的。”“先不说这个。”马甲说,“你先看看我父亲的照片。”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相册给我看。

照片大概是上个世纪80年代早期照的,都是黑白的。照片中有个健壮的年轻人,穿着军装,胸前挂着勋章。另外,还有他在一个大礼堂的讲台后面,坐着作报告的照片。毋庸置疑,这个年轻的军人,肯定就是马甲的父亲。翻着翻着,我看到相册里出现了张女人的照片,照片是在简陋的照相馆里拍的,背景是油画风景。

我正看着,马甲把他父亲的二等功奖章递给我看。我仔细看了,奖章和照片上的形状一致。

马甲对我说道:“我再给你看本相册。”

我点头说:“好的。”

马甲又拿过来一本相册,比上一本相册精美得多。我翻开来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彩照,是两个年轻人的合影。

照片应该是上世纪90年代后期用傻瓜相机所拍,两个人的样貌非常相似,年龄也相差不大。我不知道哪个是马甲。

我问马甲:“你还有个弟弟吗?按时间算,你不可能有弟弟啊,你父亲在外面生的吗?”

马甲回答:“我说过我的父亲的事情有些古怪,这只是其中之一。”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马甲用一个指头点在照片中的少年头上,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颊。“哦。”我恍然大悟,“你父亲在和你母亲之前,和别人生过一个男孩,是你的哥哥。”

我说完这句话,就知道自己又想错了,因为马甲在慢慢地摇头。“我父亲十八岁参军,一直在军队。他和我母亲结婚前,并没有过孩子。”

我呆住了。马甲没骗我,他的父亲的确是很怪异的一个人。我现在明白了,照片里的两个人,年纪略小的,是马甲本人,而那个年纪稍长的,是他的父亲!

按照马甲以前和我聊天提供的信息,他的父亲应该是1959年生人,1977年参军。按照照片的时间来算,他父亲这个时候,已经是四十岁出头,马甲是十七岁左右。

可是两个年龄相差二十三岁的父子,从照片上看,最多就只相差五岁的样子。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马甲在故弄玄虚,和我逗着玩。可是看着马甲脸上郑重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回想我和马甲之前在网上聊天的情况,交流中,也不觉得他是个搞怪的人。我暂时想不通。“如果你不相信,我明天可以带你去我老家,找个当年见过我父亲的人问一问,我父亲当年的样貌,是不是这么年轻。”

马甲说出这句话,我内心再怎么疑惑,也暂且相信了。

马甲打算请我吃饭,我拒绝了,因为我要当天返回公司。这天是情人节,我答应老婆,一定要赶回宜昌。

马甲见我坚持要走,也不再强留,便把我送到客运站。我刚好买到下午四点那趟车的车票。

我准备上车了,马甲说道:“蛇哥,有机会再来武汉,我们再聊聊。”

我惭愧地说道:“我都帮不了你什么,真不好意思。”“我相信你肯定能帮到我的。”马甲非常肯定。

虽然我听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但是这么稀奇古怪的事,还是第一次见识。我内心的震撼,无法言表。

我坐在大巴上,看着车窗外的农田,不禁嘲笑自己,老徐啊老徐,你可真是应了一句成语——叶公好龙。

一个在海轮上连续工作了十四年的海员,经历那么多惊涛骇浪,远离家人的生活又是无比的枯燥、无聊,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比一般人的样貌老很多,可是马甲的父亲,不仅没有比旁人苍老,相反还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几十岁。

就算是最会保养的人,也不能让时间停止,永葆年轻的容颜。马甲坚持的没有错,在他父亲身上的确是有超出常理的事情发生,而不是我简单的猜想——仅仅是个间谍。

我决定,有机会再到武汉,一定要和马甲好好探讨一下他父亲为什么不会变老。

回到宜昌后,我仍旧和马甲在网上聊天。

我对马甲说:“你给我发的那段数字,实在是太深奥了,我无法看出任何端倪。”

马甲回复我:“那按照你的思路,能看出什么来呢?”“这些数字,肯定是一段文字,只是用数字编码的形式表现出来。你父亲当年是侦察兵,他应该很擅长这个。你试过摩斯电码吗?就是《无间道》上面演的那个,或者是其他的解密的密码,电视剧《潜伏》、电影《风声》都是说这个的。”

马甲回复:“你的想法是对的。我发给你的数字,就是一段文字。”“你破译了?”

马甲没于正面回答我,只是发了一段文字过来:“离老蛇好近,一定要拍照留念。顺便顶老蛇,喜欢看你的中长篇,可不可多写几个徐工和王八后来的故事。我也知道写这个很累的……不过还是拜托老蛇了。”“什么意思?”我被搞晕了。

马甲说:“这就是我给你发的那些数字的意思。”“你已经破译出来了,为什么还要找我帮忙?”“这个不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数字,我发给你的是我自己编出来的代码。”“看来,你研究得很深,你都能做到这一步了。”“我大学学的专业就是计算机,我是一个程序员。”

我暂时没有回复。

马甲继续说:“可是我无论用什么方法,都看不出父亲留下的数字的涵义。”

我说:“和你相比,我这方面的知识是零,我想我帮不了你。”

马甲回复:“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朋友了,再来武汉,我一定要请你喝酒。”

一个月后,我又要到武汉出差,这次出差要在武汉待两天。于是我在网上联系马甲,约好了到时我们一起喝酒。

我早早地把公事办完,然后马甲开着车,带我回他的老家——黄冈地区的一个山区县城。

我时间很紧迫,马甲把车开得飞快。车从水泥路转入一条破烂的碎石路上。吴家的老屋,在一个很偏僻的山坳里面。轿车不能开到老屋门前,我们下了车,又走了十几分钟,绕了一个山坡,才到达吴家的老屋。

这个房屋附近都没有人家,吴家的老屋,还是古老的夯土墙。房屋占地很大。不过从破烂的门窗就能看出,这地方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马甲的父亲,当年就是一个人孤单地住在这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或者心里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让他远离闹市,默默地待在这里?

马甲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我们走进堂屋。屋里面的摆设都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很常见的家具,正墙上贴着毛主席画像,两边的墙,一面贴着十大元帅骑马的画像,一面贴着列宁的画像。

屋内的家具蒙着厚厚的灰尘,画像表面因为房顶漏雨,纸张已经是黑一块黄一块。我匆匆打量一下,就跟着马甲走到堂屋左后方向的厢房。

马甲又掏出钥匙,开门。这间应该就是他父亲当年的卧室。

门开了,屋子里昏暗得很,马甲拉了拉门边的绳子,我听到开关的“啪嗒”声,可是灯没亮。

马甲嘴里咕哝了一句,他走进屋内,推开木制的窗户,房间里才明亮起来。

我看了屋里的样子,顿时明白了马甲为什么要拼命研究那些数字。所有的墙上,整个地板上,全部的家具上,连床板都不例外……全部都是数字。

马甲武汉家里电脑桌上的数字,就是来源于这里。“你父亲当年肯定是用了一种特殊的颜料。”我说道。“这是肯定的。”马甲回道,“去年我就觉得这屋里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字迹。我以为是雨水渗透下来的痕迹,幸好没有让人来刮石灰。”

我和马甲在他父亲的卧室里站了很久。我没有动任何东西,因为我想没这个必要,马甲肯定早就把这房间每个角落都检查得清清楚楚,我不用再多此一举。“走吧。”马甲说道。“对不起。”我有点歉意,“我只是个写帖子的。除了会幻想,并不会做这种实质性的事情。”

马甲没说话,我们走出来,又驱车回到武汉。

一个星期后,关于马甲的父亲,我脑袋里突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连忙在网上给马甲留言。

马甲正在线上。我急不可待地对他说:“你父亲留下的数字,也许根本不值得研究。”“为什么?”“我们带入思考一下。”“你说。”“你父亲是个侦察兵,这个确定了。”“是的。”“而且是立了大功的侦察兵。”“当然。”“你父亲这种人,心理素质肯定很过硬。你家的政治背景无可挑剔。”“你到底要说什么?”马甲有点着急。“你父亲也许没有退役。他也许到现在都是个军人。”“可是当年,他明明退役了进入远洋集团。”“远洋集团的员工,为什么由长航武汉分局来发工资?”“这个,我没想过,从没想过。”“你现在可以去问问长航武汉分局,问你父亲的下落。他们肯定会告诉你,他们应该只是给你父亲代发工资。”我接着打字,“你去远洋问过你父亲的编制没有?”

马甲回复:“2005年,父亲失踪后,我收到一封来自北京的函件,内容是我父亲长时间离岗,不能占用编制,开除。落款是远洋集团。”“远洋集团的总部在天津。”我回道。“你在网上查过?”“不用,我2009年在天津,很巧,我在天津市游玩的时候,曾经路过远洋集团的总部大楼。”

马甲回复:“我现在要出去了,那下次聊。”“好的,明天把你问的情况告诉我。”

第二天我在网上一直等着马甲上线。我现在对他父亲的事情越来越好奇。

不过这一天他都没有登录QQ。

第二天没有,第三天也没有……

一直过了一个星期,我终于等到他了。

我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样了,你去长航问了吗?”

马甲回复:“问了。”“我猜对了吗?”

马甲说:“比你猜测得更过分!”“什么情况?”“当年给我发钱的出纳、会计都换人了,现在的财务根本就不清楚我爸爸那件事情。”“你找过他们的领导没有?”“我找了,他们也是换届之后的领导,对这事一无所知。他们听我说了后,也很好奇,专门又安排财务查了以前的工资记录……”“没有查到,是吧?”“是的。”“于是你去了天津?”“对。”“你在天津应该也查不到什么!”“是的,四个字:查无此人!”“那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马甲说:“你应该能猜到。”“我想,你应该是去了北京,反正离得很近。”

马甲说:“我按照当年寄信函的地址去找,那个地址是中央军委。”“那你肯定进不去。”“于是,我又去了当年我父亲所在的军队连部,好在当年父亲所在部队的番号还在。”“你打听到什么?”我急忙问道。

马甲说:“说了你肯定不会相信。”“你父亲还有什么事情,更让人匪夷所思呢?难道你父亲当年的部队也查不到他的资料?”

马甲说:“我父亲叫吴××,我在他当年的部队问他的名字,我问到了。他们确定了我父亲的身份,还热情地招待了我,他们对我父亲立下的战功很清楚。”“那就好啊。”“不好。”“出了什么意外?”“我父亲根本就没回来。”“什么意思?”我越听越诧异。

马甲说:“他们说我的父亲的确是荣立了二等功,可是我父亲并没有活着得到这个荣誉,他的二等功,还有他的烈士身份,是追认的。”“什么?!”“我的父亲根本是死在了战场上!”

一定有什么事情出了岔子。这下我也昏头了,于是我发了一长串惊愕的表情过去。

过了一会儿,我见马甲没回复,于是又问他:“那你父亲回来后的事情怎么解释。你父亲在你老家作了报告的,还有你,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回来结婚生子?”

马甲说:“你能帮我分析一下吗,我现在脑子很乱。”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我帮你分析有三种可能。一,你父亲真的死在了战场,回到家乡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冒名顶替你的父亲,过着英雄的生活。但是这个人和你母亲结婚,生下你。从血缘的角度来讲,这个替代者,仍然是你的父亲。“二,你的父亲并没有死,他作为战斗英雄回了家,却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他的身份被抹掉。“三,你父亲死了,回来的是你父亲的鬼魂。呵呵,这是我在开玩笑。你想有没有这种可能,你父亲在战斗结束后,因为伤势很重,无法表明自己的身份,被送到后方医院。你父亲的战友找不到他的尸首,或者是把其他的尸首误认为你的父亲。”

马甲说:“我在部队见到了我父亲当年在军队的照片,还包括他的军官证、他的入党宣誓仪式上的照片以及随军记者给他拍的军营照……但照片上的人,不是我父亲。”“你的意思是,照片里的父亲,是另外一个人。你所说的那个父亲,其实已经死了。你真正的父亲,是个冒名顶替者?”“这太让人无法接受了!!”马甲显得有些激动。

我只得安慰道:“你想开点,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也许你亲生的父亲和吴××很熟悉。吴××本来就没什么亲人,于是你亲生父亲利用部队和地方上的信息隔阂,回来后,和吴××调换了身份。后来你亲生父亲因为良心发现,无法面对身边的人,于是漂洋过海,十四年都没勇气回家。回来后,他又因为同样的理由,选择独自生活。几年后,他实在无法承受内心的压力,悄悄失踪。”

马甲说:“只能这么想了。”

马甲和我两个人都不聊天了,QQ聊天窗口平静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我又主动打字过去:“你有事情瞒着我。”

马甲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这么多线索,你在过去的五年里,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为什么你以前不去长航和远洋,还有你父亲的部队了解情况?”“蛇哥……我去年才看到我父亲在老屋里留给我的数字。在那之前,我并不认为我父亲的失踪,会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毕竟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失踪,如果你去过公安局的人口失踪调查科,就会知道在我们这个国家,人口失踪的确算不上什么偶然事件。”“那你父亲的年龄和样貌,怎么解释?”“生理上的特殊,相对来说,更不值得一提。这世上返老还童的事,也不少。”“当你发现老屋里,你父亲留下的数字,你就知道这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是啊,你看,从我们现在分析的情况来看,我的父亲,是不是吴××,都值得怀疑了。”“不对。还是不对。”我摇了摇头,“你父亲退役后在老家作过报告,在家乡是知名人物,这是无法抹掉的事实。”“难道是父亲的部队故意篡改了他的身份?”“这样的话,就合理很多。你父亲一定有很重要的任务,并且非常隐秘,隐秘到国家要抹去他的身份。”“那他在老屋里留下数字,是什么用意?”马甲又问道。“我想,他是想让你知道他的经历。可是他当年没有办法告诉你,他肯定受到了监视,于是他用他的方式,留下线索,告诉你他的往事。他承受的压力一定非常大,他肯定经历了常人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才让他选择独自待在山里。”

马甲说:“是的,这个推断就能解释他又突然失踪的原因了。”“哈哈,看来你找我找对了,我的确是很能幻想。现在我们来解决你父亲给你的线索问题。”

马甲说:“你有把握了吗?”“我没有,但是我能试一试这个思路。我仍旧用带入的思维方式。”我想了想接着说,“你父亲是侦察兵,他能潜入敌人的后方,他能使用军队的通讯设备,也就是说,他具有情报人员的素质。”“你的意思是,他从战场回来后,被国家某个安全部门接收,成为情报人员,从事非常隐秘的工作?”“正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不能告诉我那十几年,他干了什么。但是他在2005年再次出去之前,又想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于是用了很特别的方式?”“对。”“可是我一直无法破译我父亲留下的那些数字。他从来没有给过我提示。”“你知道情报人员,或者是从事破译密码的工作人员,最擅长的是什么吗?”“是什么?”“就是玩心眼。”“你父亲肯定是能猜度别人心理的高手。也许我们现在所做的推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们离真相很近了。”“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我搞不懂那些数字。”“不要再想那些数字了,那是你父亲糊弄暗地里监视的人的。”“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父亲有什么东西要留给我,并不能从数字上入手?”“是的,这样不仅瞒过了监视你的人,也保护了你,并且让你能得到他留下的信息。”“我该怎么做呢?”“《三国演义》讲的其实就是钩心斗角的故事。无论什么计策,什么战略,其实说白了,都是一个揣摩敌方心思的过程。打个比方,空城计,诸葛亮就是算准了司马懿的心思。司马懿看见空城,就认为是诸葛亮故意做出的假象,诸葛亮算准了司马懿会这么想,为什么,因为诸葛亮知道在司马懿心里,他是个不敢冒险的人。说穿了,策略就是个一正一负,猜大小的赌博。”“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无论多么复杂的事情,最终的基础都是对立的二元?就像计算机,无论多么复杂的计算和操作,核心处理器所面对的就是0和1。”马甲说道。“可以这么理解。你父亲留给你的线索,肯定非常简单就能找到,原因就是,他留下这些貌似有理可循,但又无法破解的数字,其实只是个掩饰。”“我明白了,我可以去找我父亲当年作报告的时候所结识的人。他把这些东西,平平常常地交给某个能相信的人,就是最简单的方法。”“应该就是这样了。”“那我要很隐蔽地去找那个人了。”“不用了,你的父亲已经帮你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些用特殊颜料写在墙壁上的莫名其妙的数字,也许在他失踪后不久,就被监视他的人发现。时间过了这么久,那些部门的人员可能已经被这些数字折磨得没了耐心。再严密的监视,也会松懈。我想监视你们的人,现在已经撤走了。”“谢谢你,谢谢你!”马甲听了我的分析,又连连感谢。“别谢我,以上我所说的,都只是大胆的推测,仅仅是推测……”

这次聊天之后,我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网上遇到马甲。我一直在想,马甲究竟找到他父亲留给他的信息没有,我的大胆猜测,是否正确。

终于,在四月中旬,我在QQ上看到了马甲的留言:“蛇哥,你是对的。”

他发这个消息是前一天的深夜,现在他不在网上。

隔了几天,马甲又在网上给我留言:“蛇哥,你猜,我父亲把留给我的日记本,给了谁?”

留言仍旧是深夜发的,我看到信息的时候,他还是不在网上。

我回复:“别跟我绕弯子了。”

第二天,我就得到消息。

马甲留言说:“哈哈,真的跟你说的一样,我就找了两个人就找到了。我找的第一个是当年他作报告所在学校的校长,我没有得到答案,然后我又找了另外一个人,他是我们当地一个姓吴的人,是一个修族谱的。我当时想,他那时候要修族谱,肯定会找我父亲,我父亲是名人嘛。他告诉我,我父亲答应把自己列入族谱的条件就是,他绝对不能看这个日记本,再就是当我找到他的时候,就无条件把日记本交给我。”

我留言:“为什么不要他主动给你。”

我正要把这条留言发上去,想了一下,马上就取消了。我怎么都笨了,如果修族谱的主动去找马甲,岂不是会引人注意?当马甲能慢慢找到这条线索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了。

马甲的父亲,绝对不是个平凡的人物,他实在是太聪明了,真是步步为营。

第二章对越自卫反击战英雄

我在2011年4月中旬,收到马甲的离线文件。马甲附带留言是:“蛇哥,这就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文字。我只给你传了开始的一部分。你把关于我父亲的事情,大致猜对了,谢谢你的帮助。我会慢慢把我父亲留下的故事,都传给你。”

我接收了文件,随即留言:“为什么是故事?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没想到马甲是隐身,他正在线上,他快速地回复我:“我觉得就应该是故事,我就算相信他的失踪是因为被外星人抓走,也不能相信他写的东西。”

我回复:“如果是故事,我能把他写的东西整理一下,写成帖子吗?说真的,我对你父亲很好奇,如果你父亲留下的文字真的很离奇,我可以放弃写《鬼事》续集的计划,把你父亲的文字写成帖子。”“随你了。”马甲回复。“你没意见吗?”“这些文字如果是真的,我父亲的事情让大家知道也不是坏事;如果是他编的故事,我只能说,他比你还会幻想。”“这就好解释了,我写帖子就是因为在工地上太孤单、无聊。你父亲所处的环境,比我更寂寞百倍。人在枯燥的环境下,就会胡思乱想。那我就先看看了,如果觉得合适,我会把你父亲的故事当帖子发出来。”“我父亲的文字写得很凌乱,其实从内心里讲,我希望你能帮他整理。”马甲说。“我试一试。”我回复道。“那我就一段一段地传给你。”

“OK!”

我看了马甲给我传过来的第一份文档之后,就决定把他父亲留下的文字给发出来。因为他父亲的故事,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他父亲绝对是个出色的故事家。当然还有个可能,这是他父亲的真实经历。

但我和马甲保持一致的态度,因为我又陆续收到了他传给我的文档,这些文字记录的内容实在太离奇,我也不能确认事情的真实性。

于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当一些喜欢看我帖子的网友追问我什么时候写《鬼事2》的时候,我都千篇一律地回答:“我今年的写作计划是——《异海》!《异海》!”

以下是第一份文档(所有文档内容,均被我修饰过,但大致情节没有改动):

儿子,我一直都亏欠你和你母亲。但是我是个军人,我要面临的选择,逼着我在家庭和工作之间做出取舍。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

这几年,你经常问我离开你们的十四年,我到底在哪里,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先告诉你,离开你们的十四年,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瞬间,一晃而过。

我慢慢告诉你这段时间,我经历过什么事情。

先从我在战场上开始说起。我在越南,潜入敌人的指挥所,用他们的发报机向战友指明了方位。十分钟后,炮弹爆炸的声音在我附近响起。我当时任务已经完成,剩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死。我逃不掉了,身边都是敌人,还有我战友发射过来的炮弹。

密集的炮弹,跟雨点一样,让我和这些越南人一样,放弃了躲避。然后我所躲藏的角落,被一发炮弹击中。我在昏迷前,感受到了猛烈的冲击波。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广西的一家后方医院。救了我的是一堵墙,它替我遮挡了炮弹的冲击,我只是被压在一堆碎石瓦砾之中。

我在疗养所养伤,获得军功章。这些事情,你都知道。然后我接到部队转业的命令,回到老家。我在家乡受到热情接待,然后开始在县城的几所学校作报告。

接下来,我就等着地方政府给我安排工作。我当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县城,当一名警察,公安局给我留了个刑侦科长的位置。另一个是去武汉,你爷爷在一年前也平反了,出于对他的补偿,我可以到武汉的一个行政部门去给领导开车。

那段时间,我慢慢地想好了,我打算留在县城,做自己想做的工作。可是事情发生了变故,我当兵所在的部队的政委来了,和他一起的是个身份不明的人,从政委对他恭敬的态度上分析,这个人来头非凡。

他们找到我 ,把我带到县招待所。那个神秘的人带我进了一个房间,政委在屋外站岗放哨。进入房间之后,那个神秘人物仔细检查了房间内的布置,又拉上窗帘。从我的职业角度来看,他做得非常专业。“时间紧迫。”这个来历非凡的人物对我说道,“不啰唆了,我现在问你,你还愿不愿意继续为国家上战场?”

我立即回答:“愿意。”“你的情况,我们已经调查得非常清楚。”那人说道,“我们对你的政治背景很满意。”“我对国家和党永远忠诚。”“我们找你,政治觉悟只是最基本的条件。”那人接着说道,“你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是我们考虑你的重要因素。”“我无条件听从组织安排。”“好。”那人说道,“我马上安排人,把你的身份和档案,转入我的部门。”“能问一下首长,是什么部门吗?”“我们隶属海军第七××研究所。”那人说道,“这个问题不要再问。”

我当时的念头就是我们的祖国有可能要和某个国家进行海战,但我不是海军,组织上找我,应该是要我投入到情报的战场上。

但我想错了。这个随后再说。“我是海军第七××研究所海洋战略科的主任,上校衔。我姓王。”“我该叫您王师长,还是王参谋长?”“不行,你只能叫我王主任。”“是。”“现在给你第一个命令。”“是。”“你马上结婚。”“什么?”我很奇怪。“在一个星期内,你必须结婚。”王主任说道,“马上执行命令。三个月后,我来找你。”

王主任说完这些话,就出门和我当年的政委坐上吉普车走了。

我开始犯愁:“到哪里去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呢?”

可是事情很顺利,第二天,县统战部的领导就找到我,问我有没有考虑个人问题。我立即表示,如果领导有合适的人选,我接受安排。

于是我见到了你母亲。你母亲当时二十一岁,高中毕业。领导告诉我,她听了我的报告,非常崇拜我这个战斗英雄。你母亲政治背景很过硬,她是个孤儿,是被政府照顾、培养,被党抚养长大的女儿。

我还没看到你的母亲,就领到了结婚证书。我和你母亲都没有亲人,我们结婚没有操办任何仪式。你母亲对我很崇拜,也许你听了不高兴,但我们之间的确谈不上有什么夫妻感情。她对我太尊敬了。

结婚后第二个月,你母亲到医院检查,回来告诉我,她怀上了你。她的表情很兴奋,但绝不是一个女人有了孩子的欣喜,而是……而是更像完成了一个任务。

是的,就是个任务。

我这时候,就隐约想明白,我将要面临的战场,一定非常险恶,组织在为我考虑身后的事情。当然,还有一个解释,我要去的战场,将要面临很多考验,一个有家庭的人,更不容易变节。不过这念头,我是在很久以后才想到的。我当时对国家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用生命来捍卫国家的利益。

王主任在和我第一次见面后的第三个月,刚好是第三个月,他准时来找我。我稍作收拾,与你母亲告别。坐上王主任的吉普车,在武汉附近的一家军用机场,我登上一辆运输用的飞机。在飞机上,我没有问飞行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飞机在夜间起飞,三个多小时后,降落在一个偏僻的军事基地。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我从空气中的咸腥味能判断,这个基地,一定靠在海边。

基地上的建筑物非常稀少,只有一条长长的飞机跑道以及跑道尽头的两三栋砖房。王主任带我走进其中一栋砖房中的一间办公室。

一路上王主任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只是跟着他。办公室内,靠门左手的地方,还有个木门。王主任掏出钥匙,插入木门转动两圈。门锁咔哒响了,王主任用手按在门上,门缓缓开启。这时我才看出,这扇门是道钢门,只是外面刷上了黄色木门颜色的涂料。门后是长长的楼梯,延伸到地下。我跟着王主任,一步步向下走去。

楼梯的尽头,像迷宫一般。里面的工作人员都穿着戎装,一些工作人员在过道里匆匆行走,还有一些人站在设备的操作台前,注视着电子仪器。

王主任继续带着我行走。我们又走进一条长长的通道,这条通道出口,也是一扇厚重的铁门。王主任打开铁门,我们走进去,我看到这是一个地下空间,非常空旷,有两百多米长,十几米宽,高度在十米左右,这是一个长筒形的空间。这个地下空间四周的墙壁,很多地方伸出铁质的桥架,顶部还有些钢梁,还有一些我看不明白的钢制结构,从墙壁伸出,或是挂在顶部。空间四周的墙壁很粗糙,我用手摸了摸,湿漉漉的。

王主任走到这个地下空间的中段,又打开一扇门,我随着他走进去。这是一个圆形的空间,空间的正中是一个酒杯粗细的钢柱,一直伸到顶端,我仰头看了看,这个圆形的空间和钢柱一样,往上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目力所及,就是黑暗一片。旁边圆弧形的墙面上,嵌着一扇扇的木门。

王主任推开一扇门,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和洗漱的盥洗间。墙上挂着工作服和一些我看不懂的仪器。“这就是你休息的地方。”王主任说道,“接下来,你要接受训练。”“什么训练?”我问道。“训练的课程已经安排完毕,你先休息。当房间里的广播响起的时候,就要起床。”“我的训练,是不是非常重要?”“这里住了十七个人,包括你。”王主任严肃地说道,“另外十六个人,都是你的训练教官。希望你出色地完成训练任务。”“是。”

王主任又说道:“当我再来的时候,希望你已经完成训练。”“您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这要看另一个部门的进展。”

我立正,对着王主任说道:“保证完成训练任务。”

王主任向我敬了军礼,转身开门走出去。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于是我草草洗漱,躺到床上睡去。睡着之前,我把刚才看到的事物在脑海里都过了一遍。我不是个盲从执行命令的军人,我接到任何任务,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和角度思考。

现在能确定的是,我将接受的任务,肯定和海洋战争有关。现在我所在的地方,无疑是某个秘密的海军基地。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我具体要执行什么任务。还有,虽然和王主任说过的话不多,但是他至少给我留下一个信息,很重要的信息:这个任务,是多个部门合作,而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去完成任务。

早上6点50分,我醒过来,房间里的广播同时响起。广播里的播音员开始播报当天的新闻简报。当我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时候,广播开始播报全国的新闻内容。我有点诧异,在这么严密的军事基地里面,应该广播军队内部的相关新闻,而不应该只是泛泛的新闻信息。

来不及多想,7点05分,我打开房门,走到圆柱形的大房间里。

在钢柱的前方,正对着我的房门,站着一排军人,十六个人,他们都穿着普通绿色简便军装。大家都一样,没有领章,没有军衔。

我走到他们面前,立正敬礼。他们也同时抬手敬礼。

最左边的高个儿,上前一步对我说道:“吴排长,从现在起,我们开始对你进行针对性训练。”

队伍中间一个中等个子的人也走到我面前,对我说道:“我负责培训你的语言,你要在短时间内能够熟练使用英语。”(我又得到一个信息:我将要和美国或者是英国人打交道。)

又一个人站出来:“我负责你的游泳和潜水训练。”

接下去,剩下的人陆续站出来。“我负责你的格斗搏击训练。”“我负责你的辨别速度训练。”“我负责你的机械和电气化操作训练。”(我内心微笑了一下。)“我负责你的武器操作训练。”(我能熟练使用任何轻重型武器,我对这个指导员不以为然,但后来证明我大错特错。)“我负责你的医疗和自救训练。”“我负责你的天文和物理知识训练。”“我负责你的社会知识训练。”“我负责你的体能极限训练。”“我负责你的情报及通讯操作训练。”“我负责你的环境气候知识训练。”“我负责你的地理知识训练。”“我负责你的生物知识训练。”“我负责你的军事指挥训练。”

最开始走出来的人最后说道:“我是你的心理辅导,也是党代表。”

所有人沉默。党代表接着对我说道:“可以开始了吗?”“首长,我能问几个问题吗?”“你不能退出。”党代表说道,“组织选择了你,你没有第二个选择。”“是。”我答道,“我想问的是,我将要训练多长时间。”

党代表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也许就是明天,你就要结束训练,开始行动任务。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但绝不会超过半年。如果半年后,你还没接到训练结束的命令,那就意味着,行动取消。”“能知道训练内容的安排吗?”“你将要同时进行多个训练。明白我的意思吗,语言训练的教官,将一直在你身边,她将不停地教授你英语。她的计划是,一个星期后,你将禁止使用汉语和我们交流。”“您的意思是,我的训练内容是重叠的,比如在体能训练的时候,或是格斗训练的时候,将会同时接受天文、地理、生物的知识?”“大致就是这样,你的训练内容,已经经过我们科学系统的安排。你每时每刻,都同时接受两个或是三个以上的训练内容。我们时间不多。”“我没有问题了。”我说道。“训练开始。”党代表面无表情。

语言教官走到我身边对我说:“Take effect!”“请对我们所有人,做出身份分析。”训练我速度辨别能力的教官猛然发问。“你的真实身份是个老刑侦警察。”我说道,“你的眼神很特别。”

语言教官飞快地用英语说着什么。“你一定是来自某个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我指着语言教官说道,“你的举手投足都很优雅。”

语言教官没有用中文回答我,仍然用英语说着什么。我从她的语速和表情,确定她在同声翻译。“你虽然要教我武器操作,但是你从没有拿过枪。”我指着武器训练教官说道,“你手指上没茧子。从你的身体条件来看,你不能承受重型武器的后坐力。”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有语言教官在用英语翻译。“你们二位,一定来自同一所大学。”我指着气候教官和地理教官说道,“你们是教授,虽然你们的年龄相差很大,但是气质一致。”

语言教官继续翻译。

我把我的看法一一说出来,他们都没有任何表情。“把我刚才所翻译的话,用英语重复一遍。”语言教官突然发难。

我迟疑片刻,老实回答:“我没记。”“为什么不记?”语言教官说道,“你为什么不集中精神!”

党代表说道:“吴排长,我再重复一遍,这个任务很艰巨,训练的内容是有针对性的,你必须要竭尽全力。”

语言教官接着说:“你参军前上过初中,当时你的俄语成绩是全年级第一名。你在越南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独自一人在越南境内逗留四个月。如果你没有快速地学会越南语,你肯定支持不了这么久。”“那是因为我每时每刻都在生死攸关的境地,我必须学会当地语言,来掩饰自己的身份。”“吴排长,”党代表激动地提醒我,“现在的境地,也是生死攸关,而且不仅是你,而是……”“我明白。”我说道,“继续吧。”

我开始接受这十六个人对我的强化训练。训练强度非常大,远远超过我在部队时的训练。

当我在学习操作一些复杂的机械设备的时候,还要同时接受几个教授的聒噪;接受体能训练,我已感到无法支撑,却还要听他们的社科类分析。我知道这些对我将要执行的任务非常有用,但是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极限压力,让我快承受不了了。

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一个普通人永远无法理解这种痛苦。每一个训练项目,我都要全力以赴,不容有半分差池。所有的训练项目,没有重点,没有主要次要的区分,而且我没有退路,只能承受。因为每一天,我都有可能参加行动任务,所以这个训练计划,根本就没有时间上的安排,他们十六个人要做的,就是竭尽他们所有的能力,把他们擅长的东西用最快的速度强加于我。

不过,我的训练在三天后,就只剩下了十五科。格斗搏击的项目,是我最早达到训练目标的一项内容。

格斗搏击的教官是国内公安系统的散打冠军。我过高估计了他,当我和他对练的时候,我和其他训练科目一样,脑袋里只想着竭尽全力。两个回合,我把他的颈椎卡错位,他当时就昏迷倒地,被医务人员抬出去。我马上就想明白,他和我不一样,他虽然是散打的全国冠军,可是他的格斗经验都来自于比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在赛场上怎么会真正的用性命相搏。而我不同,我的每一次搏斗经历,都是真真正正地在战场。部队训练我的,都是一招致命的招数,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因为就算只是慢了一秒钟,自己就有可能要面对死亡。

我曾经悄无声息地连续割断三个越南军人的喉咙,也在正面交锋中,用最快的速度将敌人徒手击毙,让他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思考过多的问题,这种时刻,我考虑的事情,只能是生死,只有干掉了敌人,才能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一个星期后,我真的被限制用汉语交流。这些训练教官全部能熟练使用英语,在我的面前,就算是他们彼此相互交流,也不再说一个汉字。

于是社科和自然类知识的训练,变得更加困难。我只能尽量去揣摩他们说话的意思。但是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在这种环境下,我才能快速地学习英语。党代表专门开恩,每天给我一个小时,让我独自一人背英语单词。

我每天要背五十个单词,背了就不能忘记。单词是我自己随机选择的。我会把训练时候遇到的不懂的词语,用心记下,再在词典上找出,然后记下来。语言教官的工作,只是纠正我的口音和语法上的错误。

我当初以为,游泳和潜水训练对我来说,一定和搏击训练一样简单。可是我错了。一个星期后,他们把我带到当初我进来的那个巨大的空间。

除了训练我游泳潜水的教官,其他人都退回去。铁门关上后,四周的墙壁,忽然冒出无数的水柱。这些孔洞,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涌入进来的是海水。我明白了,这个空间是用来测试潜艇性能的实验船坞。

水上升得并不快,四十分钟后,水面才漫过我们的头顶,我和这个游泳教练开始踩水。他这时候告诉我,他曾经在横渡琼州海峡的比赛中,得过名次,他从小就在海里捞珍珠贝壳谋生。

他不停地跟我讲,人在海水中,该如何适应海水的流动节奏,该如何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如何保持身体热量不在海水里散失……他叮嘱我不要告诉别人。虽然我当时很不相信他的方法,但后来证明他是对的。

我们在摄氏十八度左右的海水中浸泡了五个小时后,海水把这个空间全部灌满。训练我游泳的教官再也不能和我用语言沟通。然后我们在海水中潜泳了六分钟。一般人停止呼吸的极限是五分钟,从缺氧四分钟开始,大脑会开始因为缺氧而昏迷,进而脑细胞开始死亡。这是训练医疗和自救的教官告诉过我的。我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的话,在我大脑清晰闪过。

我的体格较常人健壮,我挺过来了。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我几乎每天都要重复一次,只是,再去那个潜艇的实验船坞,我都是直接从孔洞中潜入。我们在里面用各种复杂的动作,完成一个又一个艰难的操作。

我开始接受武器操作训练,从冷兵器时代的弓箭到现代的导弹轨迹运算,都在学习内容之中。

时间过了两个月了,但是我还没有接到行动的命令,十五个教官的脸色愈来愈沉重,这意味着,行动很有可能被取消。行动取消的后果,就说明另外一个部门的行动已经失败,而失败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国家对我训练的投入,完全不计较人力物力,从教官的身份,到这个训练基地的安排,都说明国家非常重视这个任务。我也很紧张。

气候、天文、地理的课程,我接受得越来越快。这几个教授传授知识时都是用英语,语言教官成了无足轻重的人。

社科类的教授向我不厌其烦地重复马汉的《海权论》, 我已经能飞快地告诉他:“谁掌握了世界核心的咽喉航道、运河和航线,谁就掌握了世界经济和能源运输之门; 谁掌握了世界经济和能源运输之门,就掌握了世界各国的经济和安全命脉;谁掌握了世界各国的经济和安全命脉,就(变相)控制了全世界。海洋才是地缘政治的关键,国家之间冲突,将从陆地转移到海洋。国家之间的博弈,就是海洋的利益争夺。”

这些论点,已经刻在我的心中。我现在可以完全肯定,我的任务,甚至我的命运,将和海洋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这一天终于到了,王主任回到这个基地。我和训练教官们列队站在圆柱形的空间里。

王主任一进来,就说道:“训练结束,行动开始。小吴,马上跟我走。”我连和教官们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马甲传给我的文档就写了这么多内容。我看完后,主动给马甲发了消息:“很明显,你的父亲在海洋上打了十四年的仗。”

隔了两天,马甲回复:“蛇哥,如果仅仅是打仗这么简单就好了。”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战争更激烈复杂吗?我慢慢推想,从马甲的父亲在基地训练的时间来算,中国和别的国家发生过什么海战没有。印象中,好像我国只是与越南在海上发生过军舰炮击事件,但仅仅是个冲突,并没有上升到战争的级别。

马甲父亲当年执行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任务?我还在思考,马甲又给我传来新的文档。我迫不及待地把文档打开。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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