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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5 00: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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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向林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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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心师

读心师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读心师作者:向林排版:南通众览在线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02-01ISBN:9787540489571本书由天津博集新媒科技有限公司授权亚马逊发行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这是陈迪在一天当中第三次接到孔怀先的电话,孔怀先的电话就一个内容:还钱。

陈迪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小超市,生意不好不坏,勉强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去年春节的一次同学聚会让他迷恋上了麻将,开始赢了几千块后就一直输,到后来连凑到超市进货的钱都变得困难起来,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才去找孔怀先借了三万块,结果一拖就是半年。

孔怀先是陈迪的中学同学,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当初他借给陈迪钱也并没有说要利息什么的,纯粹就是出于同学友情。孔怀先的经济条件也并不那么宽裕,借给陈迪钱后,半年没见对方有还钱的意思,再加上孩子马上要上初中需要一笔赞助费,这才开始催促起来,可是不承想陈迪始终就是那一句话:“现在手头紧,你宽限我些时间。”

第三次电话的时候,孔怀先终于急了:“听说你天天晚上在外边打麻将,一次输赢好几千,你打麻将都有钱,干吗不先还给我?”

陈迪没有回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孔怀先气极,忍不住破口大骂。旁边的妻子不住数落他:“你倒是好心,现在人家是怎么对你的?孩子的赞助费,你自己看着办吧。”

孔怀先更是焦躁,骂道:“对,现在借钱的才是大爷!狗屁同学,狗屁的朋友!”

然而,让孔怀先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陈迪却主动给他打来了电话,说在超市里面等他。孔怀先的心情顿时大好,急匆匆地就去了。

陈迪的超市开在县城一处刚刚开发的楼盘外边,晚上十点之后的街道甚是冷清。住在县城的人大多习惯乘坐人力三轮,出租车太少而且贵。下车的时候孔怀先给了人力三轮车车夫两块钱,此时陈迪的超市已经关门,拉下一多半的卷帘门下边可以看见从里面照射出来的灯光。

人力三轮车远去了,在转弯处发出了“丁零”的声响,孔怀先弓着身子进入超市,朝里面叫了一声:“陈迪!”

陈迪在里面答应了一声,超市的灯光亮了。陈迪从里面走了出来,热情地攀着孔怀先的肩膀,说道:“我准备了点卤菜,我们俩今天晚上好好喝几杯。”

孔怀先可不是来喝酒的,不过也只好跟着陈迪进去了。超市里面有一间小办公室,孔怀先以前来过,此时他一眼就看到办公桌上面的几盘凉菜,原本在办公桌上的那部红色电话机被搁在了旁边的窗台上。孔怀先带着歉意说道:“陈迪,我也是没办法,孩子要上初中了,赞助费需要三万五,我家里的钱不够。”

陈迪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钱来,说道:“这是最近半个月卖出的货款,不到一万块。我也是没办法,这超市我还得开下去,不然一家人的生活就没着落了。你宽限我两个月,到时候我一定把剩下的钱都还给你。”

孔怀先接过钱,为难地道:“可是,孩子的赞助费马上就得交了啊,我怎么办?”

陈迪看着他:“要不,你找人借借?”

孔怀先苦笑着说道:“现在谁还愿意借钱给别人?也就是我们之间这样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我和吴琼家里的情况都不好……陈迪,如果你不在牌桌上输那么多钱,怎么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陈迪道:“我也不想啊。反正我现在手上没钱,要不你把这里的货拿去卖了吧,里面的东西随便你选。”

这句话就有些无赖了。孔怀先顿时怒了:“陈迪,你这是什么话?!我把你的货拿去卖还不如我自己开一家超市呢。你想想,当初你找我借钱的时候我说过什么没有?我还不是看在我们是同学、朋友的分上?你这人一点意思都没有,今后谁还敢再和你交往?”

陈迪双手一摊,道:“那你说怎么办?我都跟你讲了,现在我确实是没钱啊。”

看着陈迪无赖的样子,孔怀先恨恨地道:“那好,明天我就叫人来拉东西。陈迪,你别怪我,是你先不够朋友的!”

这时候窗台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陈迪对孔怀先道:“你等等。”即刻去接听,里面一个声音在问:“今天你怎么没来?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电话是一个牌友打来的,头天晚上陈迪在牌桌上欠了他三千多。陈迪道:“今天有点事,明天来。”

孔怀先大概听明白了这个电话的意思,怒道:“你他妈还去赌?看来你是真心不想还我钱了是吧?!”

就在这一瞬,陈迪猛然提起椅子就朝孔怀先的头上砸去。孔怀先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地上。陈迪恍若疯癫,一把扯过电话机继续去砸孔怀先的脑袋,眼前那张熟悉的脸瞬间鲜血四溅,血肉模糊,手上的电话机也很快四分五裂……

癫狂状态下的陈迪直到此时才仿佛回到了现实,看着眼前可怕的场景,以及自己血淋淋的双手,极度的恐惧瞬间将他笼罩:“我,我杀人了,杀人了……”

冬季已经来临,小县城的空气污染不是那么严重,清晨雾气蒙蒙,陈迪的小超市所在小区的人们一大早起来就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一种奇怪气味:谁家这么早就开始炖肉了?

孔怀先离开家的时候并没告诉妻子他要去什么地方,也许当时他以为很快就能够从陈迪那里拿到钱,以此告诉妻子他交往的朋友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不靠谱。吴琼半夜打了几次孔怀先的电话却没有人接听,不过她并没有感到奇怪。丈夫是一个比较负责任的男人,想必是想办法给孩子筹赞助费去了。可是当她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丈夫依然没有回家,心里一下子就着急了,急忙再次拨打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到了电话里面的声音:“喂……”

吴琼不满地责怪道:“这一晚上你都去哪里了?干吗不接电话?”随即就听到电话里面的声音说:“这电话在垃圾桶里面,我正好路过……”

半小时后,吴琼赶到孔怀先电话所在的地方。刚才接听电话的人将手机递给了她,她看着四周,心里疑惑道:这附近好像没有他特别好的朋友啊?

随后,吴琼在孔怀先的办公室里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却依然没有看到孔怀先的踪影,其间她还打了无数个电话到处询问丈夫的下落,这时候她才真切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警方接到报案后也觉得有些奇怪:男人一晚上不回家的情况并不罕见,可是这个人的手机怎么会在垃圾桶里面?

县城并不大,虽然摄像头不多,但是警方还是很快就根据孔怀先出门的时间在一个摄像头里寻找到了他乘坐人力三轮车的录像。

案件很快就被破获了,陈迪的小超市所在小区的人们这才明白那天早上闻到的气味是什么,许多人恶心呕吐了好几天,附近菜市场的肉类也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人问津。

对一个小县城来讲,凶杀之类的恶性案件本来就很少发生,像这样杀人之后尸体被肢解并煮熟后倒入下水道的情况更是罕见,更何况案件的起因竟然是区区三万块钱的小事,一时间整个县城谣言四起,人心恐慌,曾经比较热闹的街区也因此变得冷清起来。

陈乐乐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她了解自己的哥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个杀人分尸的凶徒与自己的哥哥联系在一起。陈乐乐哭泣着对曾英杰道:“我哥哥绝对不可能杀人,肯定是警察搞错了……”

曾英杰当然理解她此时的心境,毕竟她就这么一个亲哥哥。曾英杰多次见过陈迪,他看上去确实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可是如今事实俱在,陈迪本人对他的整个犯罪过程供认不讳……曾英杰轻轻拍了拍陈乐乐的胳膊,他无法劝解,唯有叹息。

可是陈乐乐性格固执,她认定的事情其他人很难改变。她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曾英杰:“英杰,一定是警察搞错了,我哥哥他,他肯定是被冤枉的!小县城的警察是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这个案子肯定有问题。不行,我得给表哥打个电话,让他尽快赶回来!”

曾英杰急忙劝解道:“乐乐,表哥和嫂子刚刚到美国,马上把他们叫回来不大合适……”

陈乐乐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哥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这个案子肯定另有隐情。对,我哥肯定是被人给催眠了,像这样的案子只有表哥才搞得清楚。英杰,你不要管了,这个电话我自己打。”

哪来那么多被催眠的事情?即使是被催眠也应该是有目的或者原因的。曾英杰在心里苦笑着,急忙说道:“这样,我亲自去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情况,然后再说。乐乐,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曾英杰是省刑警总队的人,到了县城这样的小地方当然备受尊重。案卷很快就放到了曾英杰面前,曾英杰仔细阅读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他沉吟着问道:“我可不可以和陈迪见个面?”

公安局局长很为难,他知道曾英杰和犯罪嫌疑人之间的关系:“这个……”

曾英杰苦笑着摇头道:“算了,其实这个案子我本应该回避的,不过我总觉得这起案子有些不可思议。我对陈迪还算是比较了解,完全不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所以,我很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公安局局长道:“他本人全部供述了,事情就是他干的。他在杀害了孔怀先之后就肢解了尸体。完成了这一切后已经临近天亮,他将作案现场清洗干净,出门骑上摩托车将死者的手机扔到了距离他超市很远的一个垃圾桶里。虽然尸体被他销毁得非常彻底,现场也清洗得非常干净,但是我们还是从超市后面那间办公室的瓷砖缝里提取到了死者的血液样本,挖开下水道后也找到了死者的一部分骨头和组织。这个案子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这些情况曾英杰已经在案卷里全部看到过了,他点头道:“我没有怀疑他作案的过程,不过我依然觉得奇怪。要知道,死者是他的同学、朋友,为什么会为了三万块,不,准确地讲应该是两万来块钱,就萌生出杀人的念头,而且手段又如此残忍呢?”

公安局局长笑道:“我曾经还亲历过一起为了一块钱就动杀机的案子呢。我们县财政局的一位科长下午下班后去买菜,身上零钱不够就说少给菜农一块钱。这时候旁边一个和他有矛盾的同事正好路过,鄙夷地说了句:一块钱都和农民计较,真他妈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那位科长一下子就怒了,拿起菜农的秤砣就朝对方砸了过去,一下子就砸破了那个人的脑袋。这属于激情杀人,很好理解。”

曾英杰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说的情况与这起案件不一样,陈迪和孔怀先是同学,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平时没有积怨。激情犯罪是行为人在精神上受到刺激或人身受到攻击、人格遭到侮辱后,处于难以抑制的兴奋冲动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人的正常理智被削弱或丧失,以致产生冲动行为。从案卷的情况来看,当时孔怀先并没有攻击、侮辱陈迪,这仿佛并不符合激情杀人的情况。”

公安局局长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吧,我们可以把当时审讯犯罪嫌疑人的录像给你看。小曾,你应该相信我们,我们绝对没有对他用任何的手段。”

曾英杰点头道:“这一点我完全相信,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一下关于这起案件的情况。”

近一小时之后,曾英杰从头到尾看完了审讯录像。陈迪的供述非常清楚、详细,怎么看都不觉得这起凶杀案是凶手在意识不清或者被人催眠的情况下作的案,而且警察也问了陈迪为什么杀人,陈迪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忽然就萌生了一个念头:杀了他就不用还钱了。”

至于分尸的问题,陈迪的回答更简单,同时也比较符合他当时的内心逻辑。陈迪供述:“当时在冲动之下杀人后我很害怕,就一心想着要如何才能不被警察发现……处理完尸体后我就把他的手机扔到了距离我超市很远的地方,而且没关机。”

陈迪读书不多,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聪明。从这起案件中陈迪所表现出来的智商来看,曾英杰更加觉得诡异。随后曾英杰去看了当时的作案现场,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漏洞——超市早已被警方查封,被挖开的下水道还没有填回。曾英杰进行了场景演示,也完全符合陈迪的供述。

曾英杰刚刚回到省城就被队长龙华闽叫去狠狠批评了一顿。曾英杰低着脑袋不说话,他知道是当地公安局告的状,当然,自己那样做确实违反了纪律。一直到龙华闽的批评结束后,曾英杰才说道:“龙总队,我知道自己不应该私自去调查这起案件,也确实应该避嫌,但是这起案子确实有些问题解释不清楚。犯罪嫌疑人是我老婆的哥哥,我了解这个人,我始终不能相信这样一个残忍的案子会是他干出来的。”

龙华闽皱眉道:“这起案件的影响非常恶劣,案发后我马上就派人去复查了整个情况,没发现有任何漏洞。”

曾英杰道:“武大海的那个案子呢?当年不也被认为是铁证如山?”

龙华闽直视着他,低声问道:“你怀疑他们刑讯逼供?有证据吗?”

虽然曾英杰有些反感那位县公安局局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确实违反了纪律,而且他的主要目的是要把事情搞清楚,以免陈迪蒙冤受刑。曾英杰摇头道:“我并没有怀疑他们刑讯逼供,而且我也相信他们不会那样做。不过这起案件实在是让我感到有些诡异,且不说犯罪嫌疑人的亲属,就连周围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我希望能够更加慎重一些。龙总队,您看能不能等沈博士回来后请他进一步调查这起案件?”

龙华闽即刻道:“他也应该避嫌,难道不是吗?”

曾英杰抗声道:“他并不是警察,需要避什么嫌?”

龙华闽怒道:“曾英杰,你要知道,他与警方是合作关系!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难道你不懂?你的这件事情还没完呢,接下来就等着组织上的处分吧!”

曾英杰立正,道:“是!”转身朝办公室外边走去,刚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转身,笑着问龙华闽:“龙总队,如果沈博士以私人身份去调查的话,这就没问题了,是吧?”

龙华闽瞪着他:“我可没有这样说。曾英杰,你是警察,一定要记住,我们只认证据,铁一般的证据。明白吗?”

在曾英杰讲述的过程中,沈跃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陈迪的模样来,却发现他的模样越来越模糊。沈跃知道这是为什么——无论是从情感还是从理智上,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将陈迪和这样一起恶性案件联系在一起。沈跃对陈迪不仅仅是认识,他可是乐乐的亲哥哥。

这一刻,沈跃也一下子明白了曾英杰给他打这个电话的原因。是的,最不能接受这件事情的是乐乐。

听完了曾英杰对案情的讲述,沈跃问道:“龙警官是什么态度?”

曾英杰回答道:“他需要确凿的证据。”

沈跃又问道:“你怎么看?”

曾英杰道:“我去过现场,但是没见到陈迪。我没有发现任何的疑点,不过我总觉得这起案件很诡异。表哥,你也是知道陈迪的,他怎么会干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来呢?”

沈跃在心里说:我当然是知道陈迪的,可以说是从小就认识。不过……沈跃想了想,说道:“等我回去后再说吧,大概还有一周的时间。我知道,主要是乐乐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你要多安慰她才是。”

沈跃的妻子康如心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跃将大致的情况讲了一遍,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案子是有些奇怪,不过既然龙警官已经关注了此案,那就不应该存在证据不足的问题。英杰也亲自去了一趟,他也没发现什么疑点……”

康如心提醒道:“会不会是被人催眠了,或者突发性精神病?”

沈跃苦笑着说道:“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催眠师?即使有那样的可能,那总得有目的和意图吧?精神病……据我所知,我母亲这边的家族中没有这样的病史,陈迪父亲那边也没听说过啊。”

在酒店住下来后,沈跃给老朋友龙华闽打了个电话:“我知道这有些不合规矩,但是我还是想看看陈迪这个案子的案卷。”

龙华闽确实为难,说道:“我知道曾英杰已经告诉了你整个案子的情况,案卷上的东西也就是那些,我也反复看了几遍,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沈跃想了想,道:“那这样吧,你就把陈迪供述的那部分发给我,然后你看能不能请一位精神病方面的专家给他做一下鉴定?”

龙华闽道:“精神病鉴定我已经安排人做过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好吧,我马上将他的口供发到你的邮箱里面。”

沈跃有些不放心,说道:“龙警官,我希望你们暂时不要将这个案子移交到检察院,等我回去后再说。这是我第一次以个人的名义请求你,希望你能够答应。”

龙华闽道:“像这种影响极其恶劣的案件,我们当然非常慎重,不过耽搁的时间不能太长。”

沈跃道:“我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一周后我就回去了。”

沈跃反复将陈迪的口供看了数遍。康如心也同时看了,问道:“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

沈跃反问她道:“你的看法呢?”

康如心道:“我觉得最奇怪的就是,陈迪怎么会忽然对自己的同学产生杀机呢?而且又是那么残忍。”

沈跃点头道:“你‘忽然’这个词用得非常恰当。也许这正是乐乐和曾英杰都感到诡异的地方。至于后来的残忍倒是可能,杀人是动物残忍本性的表现,一个人一旦走出了那一步,其动物的本能就会迸发出来。嗯,如果从这个角度去分析的话,那就说明陈迪在杀人之前的心理状况是极度不正常的。”

康如心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被人催眠的可能性比较大?”

沈跃摇头,道:“哪来那么多的被催眠?当然,这也必须排除。不过我认为最可能的情况就是,在杀人之前他的潜意识就已经处于极度焦虑的状态了。”

康如心不大明白:“焦虑?”

沈跃点头道:“是的,或者说他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不完全自知。这一切只有见到陈迪后才会知道,所以,这里的会议一结束我们就得马上赶回去。”

康如心很担心:“或者,我们现在就回去吧,陈迪毕竟是乐乐的亲哥哥。”

沈跃沉吟着说道:“不影响。龙警官已经答应了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实际上只要见到陈迪我就可以判断出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到时候只要存在疑问,像这样重大的案子就会被要求做进一步调查。如心,不是我自私,这次的会议对我来讲太重要了,我毕竟是第一次在这样世界性的学术会议上做专题发言,我不想失去这样的机会。”

康如心理智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多说什么。沈跃已经把情况说得非常清楚了,而且也十分合理、可行。她说道:“那行。不过我们最好现在就提前订好返回的机票。”

其实沈跃的内心很纠结。如果纯粹站在道德的高度来看这件事情,那么他就应该马上返回,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而且那个人又是乐乐的亲哥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沈跃陪同康如心去了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虽然沈跃看似轻松,不过康如心感觉得到他内心的焦躁。这天晚上临睡前,康如心发现沈跃又一次在电脑上看陈迪的那份口供,禁不住就问:“你好像有心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跃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心里很不安,不是因为别的,是担心我妈妈和乐乐不能理解我。”

康如心没明白他的意思:“她们为什么会不理解你?”

沈跃烦躁地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也许她们,不,特别是乐乐,也许她认为我应该在知道了陈迪的事情后就马上返回去。可是我做不到。这两天我一直在问自己,究竟是不是因为这次的会议对我太重要所以才一直滞留在这里?我告诉自己,是的,确实是这样。可是我又替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我对自己说:国内必定会对这次的学术会议有所报道,如此一来在陈迪的案件上我才会有更大的发言权。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过度考虑他人的评价是非常愚蠢的……”

康如心万万没有想到沈跃的内心一直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心理负担,顿时后悔自己当初对他的那个提醒,她看着沈跃,柔声说道:“你别想那么多了,我相信她们会理解你的,大多数人都会理解你的。”

沈跃朝她摆了摆手:“不说了,睡觉吧。”

这天晚上,康如心一直难以入眠,她第一次从沈跃的角度去思考很多问题:一个人的能力越强,他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也就越重,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就不得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句话说起来潇洒,要真正做到却如此艰难。看着已经处于沉睡状态的沈跃,康如心忍不住将他紧紧拥抱。

会议的前一天,导师威尔逊先生带着沈跃去拜访了好几位当今世界最知名的心理学家,这样的拜会简单而随意,但是对沈跃来讲意义非常——如今沈跃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成就卓越,威尔逊先生是想把他推向世界一流心理学家的位置。

戈尔德先生见到沈跃的时候很激动,热情地拥抱他并赞叹道:“沈,想不到你那么快就解除了催眠,太棒了!”

沈跃感激地道:“这还得谢谢戈尔德先生的帮助。”

戈尔德正色道:“我没有能够帮助你什么,是你内心的意志力帮了自己。对了沈,这次你的主题发言内容是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威尔逊先生也很好奇,不过沈跃一直没有主动讲出来,所以他也就没有多问。沈跃回答道:“我准备了两个方面的内容,一个是心理分析和心理预测在案件中的应用,另一个是想谈谈催眠密码的问题。”

戈尔德主要是研究催眠术的,他当然对后者更感兴趣:“催眠密码?”

沈跃点头道:“是的。作为心理学家,我们最基本的责任和义务是诊断和治疗心理上的疾病,而从某种角度上讲,催眠密码是不应该存在的,它的存在阻挠着我们进入病人的内心世界并会对病人造成极大的伤害,准确地讲,心理密码的设置是反人类的。”

戈尔德一下子就明白了,担忧地道:“你这是在针对朝冈太郎啊……”

这时候威尔逊忽然说道:“我支持你在这次的会议上谈催眠密码这个问题,一方面,朝冈太郎数次对你发起攻击,这是最起码的回应;另一方面,我也认同催眠密码的出现是反人类的说法。无论催眠密码的设置是心理学家的主动攻击还是为了防范这样的攻击,说到底都是心理学家的犯罪引起的,所以,催眠密码的出现本身就是反人类的。”

戈尔德点头道:“威尔逊先生说得对。沈,我支持你。”

第二天上午,当沈跃站上学术报告大厅演讲台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无数惊讶与好奇的目光。是的,对能够站在这里做主题发言的心理学家而言,他实在是太年轻了些。沈跃的心里有些紧张,不过在他的目光触及朝冈太郎的那一瞬,他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是的,此刻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对自己成就的展示,更是一种战斗,一次与心理学界邪恶势力的战斗。

沈跃的发言张弛有度,其中列举了不少的案例,与会的心理学家大多是纯粹的学者,虽然沈跃并没有直接讲出犯罪嫌疑人的名字,但是参会者中不少人都将深恶痛绝的目光投向朝冈太郎。

朝冈太郎的脸色非常难看,双手捏得紧紧的,内心的愤怒处于随时爆发的状态。当沈跃刚刚发言结束的时候,他就猛然站了起来:“我请求发言。沈博士,请你不要离开!”

没等大会主席同意,朝冈太郎就已经快步走到了学术报告大厅的前面,拿起话筒说道:“我对这种借世界性学术会议恶意攻击和诽谤同行的行为表示非常愤怒,催眠密码是催眠技术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就如同计算机防火墙的作用一样,沈博士恶意混淆是非,恶毒攻击我们日本心理学家,这种行为是非常可耻的!”

这时候戈尔德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上次在新加坡的学术会议期间,沈博士遭到了某位资深心理学家催眠术的攻击,以致失去了记忆。朝冈太郎先生,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

朝冈太郎怒道:“那只是我和这个人之间的私人恩怨,而这个人竟然将催眠密码设置说成反人类的行为,这简直就是对心理学这门科学的污蔑!这是世界性的心理学会议,我们决不允许这样的谬误言论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一些支持朝冈太郎的心理学家也纷纷发言,指责沈跃哗众取宠,肆意诋毁朝冈太郎的成就,而另外许多赞同沈跃观点的心理学家也纷纷辩驳,一时间学术会议大厅里吵吵嚷嚷,乱成了一团。

这是在历届的心理学学术会议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本次会议的主席顿时不知所措——催眠密码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其中的是非曲直本身就是一个学术性的问题,一时间如何能够辩驳得清楚明白?

正当会议大厅里一片纷乱的时候,威尔逊快步跑到朝冈太郎身边,一把从他手上抢过话筒,大声说道:“我现在最大的感想就是后悔,后悔当初不该给罗斯福总统写那封信……我当时是想把原子弹这一罪恶的杀人工具从疯子希特勒手里抢过来,想不到现在又将它送到另一个疯子手里……你们还记得这段话吗?这就是爱因斯坦的忏悔!”

会议大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威尔逊轻蔑地看了朝冈太郎一眼,继续说道:“任何一门科学都具有两面性,就如同将原子能应用于服务人类还是将它制造成原子弹,哌替啶是用于镇痛还是作为毒品,心理学、催眠术也是一样。在座的各位都是这个世界上顶尖的心理学家,催眠密码的设置究竟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应该能够分辨清楚。沈跃博士是我的学生,他今天的学术报告内容我是全力支持的。我为什么支持他?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话题对我们心理学界非常重要,还因为沈跃博士亲身经历了这种邪恶催眠术的攻击,而且他遭受的这种攻击并不止一次……”

接下来,威尔逊从云中桑云中桑,沈跃的同行,也是一位心理学天才。当初沈跃回国后接手了第一宗案件“催眠车祸案”,在面对面审讯中沈跃几次“误读”嫌疑人的微表情,险些放走凶手。后经调查发现,凶手背后有一位“高人”指点,教其利用浓妆和夸张情绪反应遮掩微表情,此人便是云中桑。的案子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沈跃在新加坡被催眠,这时候威尔逊早已愤怒,大声质问道:“先生们,女士们,你们说说,催眠密码究竟是不是反人类的?作为一位世界知名的心理学家,将心理学技术应用于纵容犯罪,挟私报复,这究竟是不是邪恶的?”

朝冈太郎气急败坏地申辩道:“这是诬蔑!我的学生涉嫌犯罪的事情我一无所知,我要控告你对我的人身攻击,控告你对我名誉的诬蔑!”

威尔逊耸了耸肩,轻蔑地看着他,说道:“好啊,我随时等着你的控告。”

朝冈太郎狼狈地朝台下走去,刚刚走了几步,猛然转身盯着沈跃:“我们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沈跃没有想到此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如此猖狂,内心的怒火瞬间爆发:“朝冈教授,请你等一下!”

朝冈太郎转身看着他,目光中充满着怨毒与挑衅。这时候沈跃反倒冷静了下来,淡淡一笑,说道:“既然朝冈教授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而且你刚才还在继续威胁我,那么我现在就当着在座所有心理学家的面向你挑战。朝冈教授,你曾经催眠了我,让我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那是因为我学术不精,所以我不怪你。现在,我就在你面前画一幅画,如果你能够看着这幅画超过一分钟就算我输了,怎么样?朝冈教授敢不敢应战?”

朝冈太郎愣了一下,目光瞬间晶亮:“嗯?!你居然敢向我挑战?!”

沈跃翻开笔记本,用钢笔“唰唰唰”在纸上画出了数道线条组成的图案,放到朝冈面前,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朝冈教授,既然你接受挑战,那就请你不要将目光从这画面上移开……”

沈跃的不屑与轻蔑彻底激怒了朝冈太郎,他满不在乎地朝沈跃手上的那幅画看去……

这一刻,学术会议厅里所有的心理学家都在看着沈跃和朝冈太郎,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根本就不相信沈跃刚才寥寥几笔就可以向朝冈太郎挑战,正等着看沈跃的笑话。然而,接下来出现的情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朝冈太郎的双腿微微弯曲,全身都在颤抖,人们还隐隐听到他的嘴里在低声念叨着什么。众人正疑惑,随即就看到朝冈太郎“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

全场大哗,所有的人都不知所以。这时候只见沈跃快速地将手上的那张纸撕得粉碎,弯下腰在朝冈太郎耳边说了句什么,很快,朝冈太郎就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神迷茫地四处看了一眼,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猛然朝沈跃咆哮起来:“浑蛋,你居然催眠了我!”

沈跃冷冷地看着他:“难道只能你催眠我,我就不能催眠你?你让我失去了一年多的记忆,差点摧毁了我的一切。刚才我只是催眠了你一瞬间,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今后当你攻击他人的时候,请你多想想自己此时的感受。”“你怎么做到的?”戈尔德带着不解,同时又非常兴奋地问沈跃。威尔逊也不明白,站在旁边的他眼中充满疑问。

沈跃笑着回答道:“威尔逊先生知道,我曾经专门为朝冈准备了一幅画,结果在海关的时候出了点麻烦,那幅画被我毁掉了。那幅画带有较强的心理暗示作用,心理暗示部分的线条是我设计的,当时发现心理暗示的能量太强,后来就用其他画面遮掩住了一部分。这次我在朝冈太郎面前出示的是我的底稿,所以他很难抗拒。”

戈尔德明白了,赞叹着对威尔逊先生说道:“你的这个学生已经强过你了……威尔逊先生,那句中国话是怎么说的?”

威尔逊大笑,说道:“Indigo blue is extracted from the indigo plant, but is bluer than the plant it comes from(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随即问沈跃:“你是如何设计那幅画的?”

沈跃从旁边拿了张纸过来,很快就画好了递到戈尔德和威尔逊面前,两位心理学家看了一会儿,却只觉得有些眩晕而并没有产生像朝冈太郎那种强烈的反应,两人都疑惑地看着沈跃。沈跃解释道:“朝冈太郎是佛教徒,不过日本的佛教徒有些特别。日本是佛教大国,在二战中所表现出来的凶残却是有目共睹,那是因为他们并不注重修行,更崇拜的是力量,遵从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他们毕竟是佛教徒,相信因果报应,于是我就在底画中设计了这样的东西……你们二位不是佛教徒,而且内心纯净,所以这幅画对你们的作用不大。”

威尔逊和戈尔德更是赞叹不已,沈跃却谦逊地说道:“与两位前辈相比我还差得很远,其实这些都是雕虫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心理学应用技术必须以理论研究作为支撑,这方面我还非常欠缺。”

威尔逊很是欣慰,拍了拍沈跃的肩膀,说道:“我说过,要成为优秀的心理学家,就必须沉下心来。沈跃,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忘了自己是一名学者。”

沈跃点头,随即歉意地道:“老师,我得马上回国……”

听完了沈跃对案子的简单讲述,威尔逊道:“好吧,那你先回去。不过今后你要留心,朝冈太郎这个浑蛋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沈跃不以为然:“如果他再年轻十岁,也许还会和我继续争斗下去。这一次他可是丢尽了脸面,估计是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沈跃的分析是正确的,这次的国际性会议不仅令朝冈太郎大失颜面,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摧毁了他的自信心,从此朝冈太郎闭门谢客,潜心于催眠术理论研究。

在回程的飞机上,沈跃几乎都处于睡眠状态,康如心并没有去打搅他,一直到下飞机后才问他:“这次去美国是不是很累?”

沈跃摇头,道:“我是在强迫自己休息,陈迪的案子肯定会耗费我太多的精力。其实,在飞机上我很多时候都没有睡着,我在反复思考这个案子的细节问题。”

原来是这样。康如心问道:“那么,你发现了什么问题没有?”

沈跃苦笑着说道:“我又不是神仙,毕竟接触到的资料太少,更重要的是我还没有见到陈迪本人。”

康如心很是奇怪,问道:“那你在思考什么呢?”

沈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我在分析‘如果’。”

康如心不明白他的意思,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沈跃补充说道:“就是像警察那样提出各种假设。虽然那样的思考用处不大,但是我又阻止不了自己那样去思考。”

康如心顿时理解了他内心的痛苦与压力,挽着他的胳膊说:“那就暂时别想了,我们回去后再说吧。”

沈跃点头,叹息着说道:“乐乐肯定在我们家里……一会儿你先回去吧,我已经与龙警官约好了,我直接去他办公室。”

果然,康如心一进家门就看到了乐乐和曾英杰。乐乐见康如心的后面没有沈跃,着急地问:“表哥呢?”

康如心回答道:“他直接去龙叔叔的办公室了。”

曾英杰顿时明白了,对乐乐说道:“我们回去吧,我们不能给表哥太大的压力。”

乐乐却依然在焦急着:“可是……”

曾英杰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声责怪道:“表哥一下飞机就直接去了刑警总队,你还要他怎么做?”

有时候龙华闽在沈跃面前会觉得有些不自在,甚至……虽然龙华闽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他不得不在心里苦笑,因为这就是事实——他有点怕沈跃。当然,这仅仅是在他想要抽烟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气恼地对自己说道:我为什么要害怕那个家伙?!

此时就是这样。当沈跃进入办公室,皱着眉头看着还没有完全散去的那些烟雾的时候,龙华闽竟然马上就向他解释道:“现在抽得少多了。”

沈跃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就说道:“我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我们谈谈这个案子吧。”

龙华闽的手不知不觉地就伸向了办公桌上的那盒香烟,忽然就缩了回去,尴尬地朝沈跃笑了笑,说道:“实话对你讲吧,我也亲自去了现场一趟,还和犯罪嫌疑人见了面,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的疑点。”

沈跃瘫坐在沙发上将身体彻底放松,说道:“龙警官,不是我不相信你们……陈迪和我是亲戚,从我的角度上讲,我不希望这起案件有丝毫的问题,否则的话我实在是无法面对我的母亲,还有……所以龙警官,请你一定要理解。”

从沈跃的坐姿上龙华闽感觉到了他的疲惫,也许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龙华闽点头道:“我完全理解,所以我们对这起案件也非常慎重。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毕竟你和陈迪是那样的关系,无论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接触他都不适合啊。这个问题很头疼,我请示了厅领导,他们也感到很为难。”

沈跃也觉得有些头疼,龙华闽说的是事实,法律有回避制度,可是如果避开自己现在与警方的合作关系,那就更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去接触这个犯罪嫌疑人了。沈跃想了想,道:“那这样吧,现在我就去一趟县里面,你派个人与我同行。”

龙华闽明白沈跃的想法,道:“这样吧,我陪你去。”

这当然是最好的。沈跃并没有说任何感谢之类的话,因为不需要。他即刻站起身,说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龙华闽惊讶地看着他:“你不先回家?”

沈跃叹息着说道:“回家去干什么?肯定清净不了。这样的事情,口头上任何的承诺都没用,不如直接去做。龙警官,说实话,我也只是想尽人事而已。”

龙华闽看着他:“其实,你的心里也觉得这起案件没什么问题?”

沈跃摇头,道:“不知道。总之就是要让这起案子不留下任何的漏洞,必须彻彻底底搞清楚里面的每一个环节,否则的话我会永远得不到心安的。”

一个人太过优秀,所承担的压力也就比普通人大很多,这样的压力首先是来自他的家人。龙华闽在心里感叹。

在去往县城的路上,龙华闽询问了沈跃这次去美国的情况,沈跃简要地讲述了一遍,特别谈到了他和朝冈太郎的事情。龙华闽听了后哈哈大笑,说道:“小沈,这件事情你干得漂亮,我听了后都觉得扬眉吐气!”

这一次龙华闽并没有事先给县公安局打电话,他和沈跃的忽然到来让县公安局局长猝不及防,沈跃早已在全省的公安系统内赫赫有名,县公安局局长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龙华闽直接说道:“这次我是专门陪同沈博士来的,还是陈迪那个案子。”

沈跃道:“实话说吧,陈迪是我亲戚,我只是想来把这个案子的细节搞清楚。”

龙华闽没来得及阻止,沈跃就已经把话全部讲出来了。龙华闽有些尴尬:这家伙,怎么这么单纯呢?幸好县公安局局长反应快,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这时候龙华闽才不得不补充了一句:“我相信沈博士,他完全是出于想要把这个案件搞清楚的目的。好了,我们去会议室吧。对了,我们来这里的事情不要通知县里面的领导。”

县公安局局长姓田,这已经是他第N次向上级单位介绍案情了,整个情况讲述得非常流畅、详细,人证、物证都是一一齐备,包括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也一句没有落下。田局长将案情介绍完后,龙华闽问沈跃:“沈博士,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沈跃摇头,客气地道:“我没有任何问题。我感觉得到,田局长他们在这个案子上确实做了大量的工作,人证物证都非常充分。不过我是心理学家,我所关注的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陈迪为什么会忽然起杀心。一个平时安分守己,最多也就是喜欢赌博的人为什么对自己的同学如此残忍?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什么?我想,如果搞清楚了这些问题,这个案件的真相也就全部清楚了。而且从这件案子本身来讲,这些问题也是要搞清楚的,你们说是不是?”

龙华闽在心里对沈跃说道:这才是有水平的话嘛。龙华闽点头道:“我同意沈博士刚才的话,接下来县公安局要做的事情就是全力协助沈博士把这些问题搞清楚。”说着,他问沈跃:“沈博士,接下来你准备做些什么?”

沈跃想了想,道:“我想和受害人的家属谈谈,了解一些情况。”

从会议室出来,龙华闽低声提醒沈跃:“有些事情你不用讲得那么清楚明白,你毕竟是陈迪的亲戚,这样的身份反而对你后面的调查不利。”

沈跃皱了皱眉,道:“好吧。”“这是沈博士,他想找你了解一些关于你丈夫的情况。”田局长对孔怀先的妻子吴琼说道。

眼前的这个女人模样非常普通,憔悴的脸和红肿的双眼在倾诉着她内心的痛苦。吴琼微微点头,声音轻轻的,还带着沙哑:“你问吧。”

沈跃温言道:“你现在的痛苦我完全能够理解,不过有些问题我们要搞清楚。你丈夫死得那么惨,总得搞清楚那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

吴琼点头,眼泪一颗颗滚落。待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些,沈跃才开始提问:“孔怀先与陈迪之间发生过矛盾吗?你仔细想想,特别是某些很小的事情。”

吴琼想了好一会儿,回答道:“以前没有。就是这次他借了钱,怀先那天给他打了几个电话,最后一次他直接就挂掉了,当时怀先很生气,我还数落了他几句。那天晚上怀先也没有对我说要去什么地方,谁知道……呜呜……”

孔怀先离开家的时候没有告诉妻子?沈跃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孔怀先是想先去把钱拿回来再说,因为他想用事实告诉妻子自己没有交错朋友。想到这里,沈跃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又过了好一会儿,等吴琼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沈跃才继续问道:“也就是说,孔怀先和陈迪的关系一直很好。是这样的吧?”

吴琼说道:“是的。在怀先的同学中,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近,我们两家人的情况差不多,他们两个人的性格也很相似,这么多年,他们经常在一起,有时候他们喝酒到半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心狠……呜呜……”

她一直没有提及陈迪的名字,这是痛恨,也是不解,是无法将曾经的印象转化成仇恨对象的正常反应。她没有撒谎。沈跃觉得这一切都非常正常,符合她所有的内心逻辑。沈跃又问道:“那,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这是一个残酷的问题,但是沈跃不得不问。吴琼哭泣着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他们是上一世的仇人。呜呜……”

她一直在哭泣,是发自内心痛苦的声音。沈跃毫不怀疑。而她的话充满着不解与恐惧,这一点也非常明确。这正是这起案件让人疑惑的地方——是啊,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沈跃没有再问吴琼其他的问题,他知道即使再问也毫无意义。不管人们是否认同,如今就是一个男权社会,妻子对丈夫的一切并不是都知道、都了解。至于理解,那就更难说了,她们已经习惯于把不问作为理解的方式,因为,在很多时候问了也毫无用处。

于是,沈跃离开了。离开之前,他朝眼前这个女人深深鞠了一躬。田局长诧异地看着沈跃。龙华闽的神情淡然,他猜测,也许沈跃刚才的鞠躬是替陈迪做的,也许不是。

从吴琼家里出来,龙华闽问沈跃:“接下来做什么?”

沈跃忽然变得有些烦躁:“龙警官,你回去吧,我留下就行。”

龙华闽似乎有些理解他了——这是一种带有疑惑的无力感。龙华闽拍了拍沈跃的肩膀,道:“你的状态好像不大好,也许你需要休息一下。”

沈跃也感觉到自己内心的烦躁,他深呼吸了几次,想了想,说道:“龙警官,我不是意气用事,这个案子比较特殊……谢谢你陪我来,接下来我想……”说到这里,他看着县公安局局长:“你们都不要管我,有些问题我想一个人好好思考一下。”

龙华闽给了田局长一个眼神,道:“好吧,你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田局长的内心非常震惊。龙华闽在全省公安系统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想不到他在沈跃面前竟然变成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龙华闽和田局长以及警车都离开了,沈跃在人们的目光中快速地离开了这条街道。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座小县城了,曾经熟悉的地方都变成全新的模样。茫然间穿过几条小巷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个小县城里迷路了。

不远处有一家面馆,沈跃正感到有些饥饿,进去后发现里面冷冷清清的,坐下后要了一碗素面,三两口就吃完了,味道非常不错,有小时候记忆中的那种美好。付钱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老板怎么看那起杀人分尸案?”

面馆老板说道:“说起来我还认识陈迪,也认识孔怀先,他们两个人可是好朋友……咦?你是什么人?”

沈跃笑道:“我也是他们的朋友,对这件事情我很不理解,所以就随便问问。”

面馆老板道:“哦。是啊,确实让人不能理解。很多人都说陈迪是被魔鬼附体了。”

沈跃在心里苦笑。面馆老板认识陈迪和孔怀先并不奇怪,县城多大个地方?不过魔鬼附体的说法实在是太过迷信了。当然,普通人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也就只能这样去解释。

从这条小巷穿出去后,沈跃忽然记起前面的街道来。先前行走的方向是对的,大姨家应该就住在这附近不远。

姨父以前是汽车公司的司机,他们家住的是单位的楼房。眼前这里就是。

陈迪一直和他父母住在一起。他高中毕业后找了份工作,后来下岗才开了那家小超市。乐乐和曾英杰结婚后不久,陈迪去过一次省城,还在沈跃家里吃了顿饭。陈迪与沈跃几乎同龄,也许是因为学历差距太大的缘故,陈迪在沈跃面前有些寡言。

沈跃仔细回忆着当时对陈迪的印象,他实在无法将陈迪与这起凶杀案的凶手联系在一起。也许是先入为主,沈跃对自己说。是的,沈跃并不怀疑陈迪就是这起凶杀案的凶手,但是他不明白陈迪为什么要那样做。从陈迪的口供中看得出来,其实就连陈迪本人在事后都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忽然升腾起那样的杀心。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大姨家住在三楼,来开门的是大姨父,他都有些不认识沈跃了:“你是……”

沈跃将刚才在外面买的两瓶酒和一条烟朝他递了过去:“姨父,我是沈跃啊。”

大姨父顿时惊喜,热情地将沈跃迎了进去。刚才,就是大姨父打开门的那一瞬,沈跃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屋子里面沉闷得让人窒息的气息,而随着刚才姨父热情的声音,屋子里面的空气骤然间变得有些生动起来。大姨出来了,还有陈迪的妻子,她们的眼睛都是红肿、无光的。这起案件摧毁了两个家庭。

大姨家还是沈跃记忆中多年前的样子,陈旧的家具和电器,处处给人昏暗零乱的感觉。他们家的条件不大好,陈迪开超市几乎花光了这个家庭大部分的积蓄,而且后来乐乐结婚前又买了房。空气中的压抑让沈跃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他说道:“我是为陈迪的案子来的,刚刚才和县公安局的人一起去了孔怀先家里一趟。”

大姨一下子就哭泣了起来:“我,我怎么也不相信人是他杀的……呜呜!怎么会这样呢?”

姨父和陈迪的妻子都紧闭着嘴唇,空气中飘荡着大姨悲切的哭泣声,沈跃也觉得心里难受,问道:“事发前陈迪回过家吗?”

姨父摇头,对陈迪的妻子说道:“你跟沈跃说说吧,那天你在超市里。”

陈迪的妻子叫汪海英,她红着一双眼睛说道:“那天天要黑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回去吧,晚上我在这里守着就是。我也没多想,就回家了。”

沈跃觉得有些奇怪:“听说他那段时间晚上都在外面赌博,你就不担心他又去打牌?”

汪海英摇头道:“在出事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外面赌博的事情啊。他是男人,经常和外面的人一起喝酒,有时候也打麻将,我们都不知道他输钱的事情,以前也就没有管他。”

如今这个社会,很多男人还是太自由了,沈跃在心里如此想道。他又问道:“那天你离开之前呢,你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没有?”

汪海英想了想,摇头道:“那天他出去了几趟,后来出事后我才知道他可能是出去借钱。我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那天有几个顾客来买东西,他还和那几个人开玩笑来着。”

看来陈迪将他输钱的事情对家人隐瞒得很好,不过也因此在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沈跃继续问道:“除了孔怀先,陈迪还和哪些人的关系比较好?”

汪海英道:“好像就他们俩关系最好。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考上大学,和别的同学几乎没有来往。”

沈跃皱眉道:“好像不是这样吧?据说他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喜欢上打麻将的,那么,他平时都和哪些人打麻将呢?”

汪海英有些急了,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管过他这些事情。”

她没有说谎。沈跃又问道:“平时陈迪在家里脾气怎么样?有没有忽然就发脾气,或者是打人的情况?”

这时候姨父说道:“没有,他脾气好得很。就是出事前两天他打过孩子一次,我还骂了他。”

沈跃看着姨父:“哦?当时他为什么打孩子?”

姨父道:“当时好像孩子说要买什么东西,陈迪不同意,孩子就和他吵闹,结果他就给了孩子一巴掌。”

嗯,这是发泄,内心压力的发泄。沈跃站了起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也不要想得太多。唉!我尽量吧,尽量把情况搞清楚。你们都要注意身体。”

大姨一下子就拉住了沈跃的手:“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在家里吃饭吧。”

沈跃摇头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你们别管我。等这件事情了结后我再来你们家里做客吧。”

从大姨家里出来,沈跃的心依然是沉重、难受的,刚才他都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去安慰他们,在孔怀先的妻子面前也是如此。以前他不觉得,而当这样的案子发生在自己亲戚家时才发现,任何宽慰的话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龙华闽还在。沈跃走进田局长办公室的时候,龙华闽正在抽烟,沈跃仿佛没有注意到似的,直接就说道:“我想见见那几个经常和陈迪一起打麻将的人。”

龙华闽关心地问道:“你太累了,是不是先休息一下?田局长准备了晚餐,我们一起喝几杯,有些事情明天再说可以吗?”

沈跃看了看时间,道:“我还是先见见那几个人再说吧,时间来得及。田局长,你派个人带着我去就行,你就在这里陪着龙警官说说话,我一会儿就回来。”

龙华闽站了起来,道:“还是我陪着你去吧。田局长,我们一起,难得有这种学习的机会呢。”

沈跃笑了笑没有反对。

据县公安局刑警队队长讲,陈迪在那次同学聚会后就开始沉迷麻将,最开始是和几个同学玩,后来就慢慢加入到了其他人的牌局。在出事前那段时间,和陈迪一起打牌的主要是一个叫冷庆的人,打牌的地方就在冷庆家里。

冷庆是县城中学的后勤人员,几年前离婚后就一直一个人住。见公安局的人又找上门来,冷庆不住叫屈:“我现在工作也没有了,还被你们罚了款,不就是打个麻将吗,还有完没完?”

田局长怒道:“问你问题你就好好回答,说那么多干什么?!这可是凶杀案,事情就是通过你们赌博引起的,你还以为是小事?”

冷庆被吓得一哆嗦,道:“你们问就是,我说实话还不行?”

田局长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说,前几次你都没有说实话?”

冷庆急忙道:“我哪敢不说实话呢?都是实话,都是的啊……”

这就是一闲人,不想好好工作也不想好好过日子,不过并不是纯粹混社会的那种人。沈跃见冷庆被吓得够呛,心里暗暗觉得好笑,问道:“陈迪欠你们谁的钱?”

冷庆道:“欠我的,不多,就几千块。”

沈跃又问道:“也就是说,出事那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就是你打给他的?为什么不打他手机?”

冷庆又被吓了一跳,急忙道:“他手机没电了,我知道他超市的电话。谁知道那天晚上他要杀人呢?当时我们打牌差个人,他又欠我钱,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沈跃点头,又问道:“他以前欠你们钱吗?”

冷庆道:“欠啊,不过第二天就还了。”

沈跃:“他从来没赢过?”

冷庆:“很少赢,他打牌的技术不行,还经常出错。不过偶尔手气非常好,有一天晚上他赢了六千多。”

沈跃:“是你们故意让他赢的吧?”

冷庆不说话。沈跃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他一直输,可能就不会来了,你们偶尔让他多赢一点,这样就吊住了他的胃口。是这样吧?”

冷庆在流汗。沈跃不再问他这件事情:“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也在这里打牌吗?”

冷庆摇头,道:“就是因为他两天都没有来了,我才给他打了那个电话。”

沈跃的眼神亮了一下,问道:“那你知道他前一天晚上去了什么地方吗?”

冷庆道:“前一天晚上我也给他打过电话的,不过他说没空。啊,我想起来了,我说呢,这些天我就是觉得不大对劲,一直没有想起来。那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好像听到里面有麻将声。是好像,当时我没有注意,就刚才我忽然想起来了。”

沈跃神色一动,即刻问道:“除了和你们打牌,他还去别的什么地方?”

冷庆道:“我不知道啊。”

沈跃看着他:“你好好想想,他最可能去别的什么地方?”

冷庆开始想,一会儿后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和我们一起打牌的李成业说有个地方打牌打得很大,一次输赢好几万,难道那句话被陈迪听进去了?我说呢,那天晚上李成业也没来。”

沈跃即刻道:“你马上给李成业打电话问问。”

电话打通了,冷庆问道:“成业,陈迪出事前是不是问过你那家打大牌的地方?”

李成业道:“是啊,我带他去的。”

沈跃将电话拿了过来:“你好,我是陈迪的表哥,你说的是不是陈迪出事的前一天晚上?”

李成业回答道:“是的。”

沈跃问道:“那天晚上他输了多少?”

李成业回答道:“他带了一万多块,全部输掉了。”

沈跃又问道:“然后呢?”

李成业道:“输完了他就离开了啊,对了,那天晚上他找我借了五百块钱,你帮他还我?”

沈跃挂断了电话,漫步走到窗户处朝外面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身对龙华闽说道:“我必须见陈迪。”

刚才这些情况是警方以前没有留意到的,这个新情况的发现或许会让案情发生某些变化。龙华闽点了点头,道:“我请示一下厅领导。”“可以让他见,不过你和当地公安局的同志都要在场。”厅长如此回复龙华闽道,“沈博士在美国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是吧?国内都报道了,他很了不起。像这样的事情我们应该通融一些,我让你和当地公安局的同志在场也是为了保护他,以免今后有人说闲话。”

沈跃终于见到了陈迪。

短短数天的时间,陈迪消瘦得脱了形,眼神空洞得像一具行尸走肉。沈跃进去的时候,陈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谁:“沈……表哥?”

沈跃朝他点了点头,他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柔和一些,说道:“陈迪,现在我代表警方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陈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沈跃的身份,点头道:“是。我如实回答。”

沈跃开始提问:“孔怀先确实是你杀害的,这你不否认吧?”

陈迪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是我。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的家人。”“你在动杀机的那一瞬,脑子里出现过什么声音,或者别的什么没有?”“声音?没,没有。当时就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然后什么也没想就下手了。”“前一天晚上你去另外一个地方赌博了?输光了身上的一万多块钱?”“是的。”“你本来是想去那里多赢点钱,然后将孔怀先的钱还了。是这样的吗?”“是的。我本来是想赢钱后马上就还孔怀先的,他孩子要交赞助费。可是……”“你输光了身上的钱后找李成业借了五百块,你拿那五百块去干什么了?”“喝酒。”“你一个人去喝了酒?”“是的。”“然后呢?”“喝醉了,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记不得怎么回家的,现在都还记不起来。”“等等。你记不起来的究竟是什么?”“我只记得喝醉了,记得结了账,从小酒馆出来后的事情都记不得了,现在也想不起来,第二天醒来后就在家里的床上了。”“你在小酒馆里喝酒的时候还有别的人吗?”“开始的时候有两个人在不远的地方喝酒,后来就剩下我一个人了。”“那两个人在喝酒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他们好像在说孩子的事情,我也没特别注意。”

沈跃的提问到此为止,从里面出来后,他对龙华闽说道:“我想催眠他。”

龙华闽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沈跃解释道:“饮酒过度会造成一部分的记忆丧失,有人把这个过程称为‘断片’,那其实是酒精对记忆功能的抑制作用。我想知道他在酒后失忆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龙华闽问道:“你怀疑他在失忆的那段时间被人催眠了?”

沈跃摇头道:“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但必须排除各种可能。”

龙华闽沉吟着说道:“你可以催眠他,但我和田局长必须在场,而且要全程录像。”

沈跃点头,道:“当然。”

田局长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一个人被催眠,有些怀疑沈跃是在变魔术。沈跃俯身去掰开陈迪的眼皮,看了看后伸直了身体,问道:“陈迪,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从小酒馆出来后又去了哪里?”

陈迪:“我没去哪里啊,就直接回家了。”

沈跃:“走路还是坐车回去的?”

陈迪:“走路。”

沈跃:“因为心情不好?”

陈迪:“是啊,钱都输光了,又不敢对家里的人讲。”

沈跃:“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什么人没有?”

陈迪:“喝醉了,也不想去理别人,好像也没有人给我打招呼。”

沈跃:“就那样直接走回家了?”

陈迪:“……中途的时候看了会儿别人吵架。”

沈跃:“吵架?在什么地方?”

陈迪:“粮食局楼下。看了会儿我就走了。”

……“案子没问题。”沈跃内心沉重地对龙华闽和田局长说道。

龙华闽和田局长亲历了沈跃询问和催眠陈迪的整个过程,虽然沈跃的调查使得这起杀人案从起因到过程更加清晰,陈迪杀人的事实却是不可辩驳的。龙华闽拍了拍沈跃的肩膀,安慰道:“该做的你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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