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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0 08:3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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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美] 乔舒亚· 格林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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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部落

道德部落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道德部落作者:[ 美] 乔舒亚· 格林排版:skip出版社:中信出版社出版时间:2013-07-31ISBN:9787508665177本书由中信联合云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前言常识道德悲剧

在黑暗茂密的森林东边,有一个牧羊人部落,他们在公共草地上以放牧绵羊为生。这里的规则很简单:每个家庭拥有同样多的绵羊。管理公共用地的是长老委员会,由每个家庭派出的代表组成。在过去的几年里,委员会做出了很多艰难的决定。比如,有一户家庭选择喂养体型特别巨大的绵羊,以便占用更多的公共用地。经过几番激烈的争论,委员会终于阻止了这种做法。另外有一户家庭向邻居家的绵羊投毒,因而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有些人认为处罚过于严厉,但也有人认为处罚力度还不够。不管怎样,这个东方部落经历种种磨难兴旺起来,有些家庭的繁盛胜过了其他的家庭。

在森林西边,生活着另外一个部落。那里的牧羊人也有一块公共草地。在那里,每个家庭可以拥有的绵羊数取决于家庭中的人数。他们也有一个长老委员会,这个委员会也做出了很多艰难的决定。有一户家庭人丁特别兴旺,家中有12个孩子,远远超过其他家庭。有些人抱怨他们占用了太多的公共资源。另外一户家庭拥有6个孩子,因不幸染疾,一年之内失去了5个孩子。有人认为,将他们的财产一下子削减一多半是不公平的,对这个家庭来说是雪上加霜。但不管怎样,这个西方部落也经历了种种磨难兴旺起来,有些家庭的繁盛胜过了其他的家庭。

在森林北边,也有一个部落。这里没有公共草地,每个家庭都拥有自己的草地,并用篱笆围住。每个家庭的土地大小不同,肥沃程度也不同。有些北方牧民比同伴更加聪明勤奋,他们用自己的积蓄从相对贫困的邻居那里购买土地,扩大自己的地盘。但也有一部分北方牧民运气不好,他们努力工作,但依然无法战胜病魔,失去了儿女和部分牲畜,日子也相对清贫。还有一些得到命运垂青的牧民,无需智慧和勤奋,从先人那里直接继承了大片的肥沃土地。在这个北方的部落里,长老委员会没有太多事做,只要保证牧民遵守承诺,不侵犯别人的财产就好。不同家庭之间巨大的贫富差距导致了频繁的争斗。每年冬天,都有一些北方人饥寒交迫而死。但不管怎样,这个北方部落经历种种磨难兴旺起来,有些家庭的繁盛胜过了其他的家庭。

在森林南边,还有另外一个部落。这里的牧民不仅共享草地,他们的牲畜也是共有的。这里的长老委员会非常忙碌,他们要管理部落的羊群,给人们分配工作,并进行监督管理。整个部落的劳动果实平均分配给每一位成员。由于一些部落成员比其他人更加聪明勤奋,部落里时常也会发生冲突。虽然长老委员会听到了很多有人消极怠工的抱怨,但总体来说,大多数人都是勤奋的。有些人受到集体精神的感染,积极工作,有些人则是由于不愿被邻居指责,因此才努力工作。不管怎样,这个南方部落经历了种种磨难。总体来看,南方部落的家庭条件不如北方部落,但日子也还说得过去。冬天也不会有任何南方人因饥寒交迫而死去。

一年夏天,一场大火席卷了整个森林,把这里化为灰烬。接着又下起了倾盆大雨,没过多久,曾经的茂密森林就变成了广阔平缓、绿草茵茵的小山丘,成为理想的牧场。周围的部落都想占有这块草地,因而发生了很多冲突。南方的部落认为新草场是大家共有的,应当由大家共同使用。他们为此成立了一个新的委员会,对新草地进行管理,并邀请其他部落派出代表。北方的部落对这个建议嗤之以鼻。在南方人忙着制订计划的时候,北方部落的家庭已经在新草地上建起了房屋和石墙,把自己的羊群赶上了草场。东方和西方部落的很多家庭也纷纷在新草地上建屋放牧,只不过他们不像北方人那样急切,也有一些家庭派出代表,加入了新的委员会。

4个部落为了新草地争斗不休,很多人和牲畜为此丧生。小摩擦逐渐升级为流血冲突,又逐渐演变成殊死搏斗的战争。起初,一个南方人的一只羊跑到了北方人的地盘,北方人把羊还了回去。后来,另一个南方人的羊也跑到了这个北方人的地盘,这个北方人要求南方人付钱赎回这只羊。南方人拒绝付钱,北方人就把羊杀掉了。为了报复,南方人捉了北方人的3只羊并把它们杀掉了。然后北方人又杀了南方人的10只羊。于是南方人烧毁了北方人的农舍,还杀死了一个孩子。接着,10个北方家庭冲进南方人的集会地,放了一把火,杀死了很多南方人,其中还有不少孩子。就这样,双方冤冤相报,打斗不断,绿色的山丘都被血染红了。

更糟糕的是,还有很多远道而来的部落想在新草地上定居。一个部落声称新草地是神明对他们的馈赠。他们的圣书上早就预言过那场烧毁森林的大火和后来恢复生机的草地。另一个部落则说这块草地是他们祖先的家园。很多年以前,他们的部落被赶走了,但从这里还没有成为森林的时候起,他们的祖先就居住在这里。很多部落的规则和习俗在外人看来都十分怪异,甚至荒谬。比如:黑绵羊和白绵羊不能圈养在同一个围栏里;女人不能在公共场合裸露耳垂;周三不得唱歌等。曾有埋怨邻家的女人在照看羊群时裸露耳垂,而当时他的儿子也在场。但邻家女人拒绝遮盖自己的耳垂,这位尽责的父亲对此十分恼火。还有一次,一个女孩儿对一个男孩儿说,他们家信仰的神灵根本不存在。男孩儿在震惊之余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于是男孩儿的父亲便向女孩儿的父亲告状,但女孩儿的父亲竭力维护自己的女儿,表扬了女儿的聪明智慧,拒绝向男孩儿一家道歉。最终根据男孩儿所属部落的法律,这个女孩的父亲被杀死了。一场无休止的争斗又开始了。

尽管冲突时现,但入驻新草地的牧民们有着许多的共通之处。大部分人的愿望都是一致的:健康的家人,美味营养的食物,舒适的房屋,省力的工具,与朋友家人共度的闲暇时光。所有的牧民都喜欢音乐,也喜欢听英雄和坏人的故事。即使是相互争斗的双方,他们的心理状态也大同小异。一旦遇到他们认为不公正的事,愤怒和厌恶的情感便会产生。各方争斗的动力都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维护公正。牧民们不仅会为自己而战,也会为家庭、朋友和同族人而战。他们在战争中心怀荣誉感,反之则会为自己感到羞愧。他们坚决维护自己的声誉,基于行动对他人做出判断,喜欢相互交流看法。

新草地上的各个部落虽然各有不同,但也有一些核心价值能够得到普遍认同。没有哪个部落能够容忍绝对的自私,也没有哪个部落要求他们的成员完全无私。即使是在共享牲畜的南方部落,牧民们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也可以为自己谋些福利。没有哪个部落允许普通人撒谎、偷盗或任意伤害其他人。(也有一些部落中存在特权阶级,可以任性而为。)

入驻新草地的各个部落彼此争斗,无休无止,经常有人伤亡。但在各自的观念中,他们都是道德的人。这些争斗不代表他们本性自私,而是因为他们对于道德社会的看法不同,彼此不能相容。尽管来自不同部落的学者之间会产生争议,但争斗的起源并非学术争论。事实上,每个部落特有的哲学观点已经渗入了日常生活,每个部落对于道德常识也都有自己的界定方式。新草地上的住民们并非不道德,争斗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不同部落对于新草地上应有的生活状态的道德视角不同。我把这种情况称为“常识道德悲剧”。

新草地的寓言当然是虚构的,但常识道德悲剧却是现实存在的。现代生活中,造成各种分歧的道德问题背后,便是这个深层次的核心悲剧。本书阐释了我们应当如何理解并最终解决这些问题。与其他畅销书的作者不同,我不保证你能够通过阅读本书解决个人问题。我希望向大家呈现的是明晰,有了明晰的认知,我们才有动力和机会找到同类,进行合作。

本书对道德进行了完整的阐述,包括何为道德、道德是如何产生的,以及道德是如何深入人心的。书中解释了道德问题的基本构成,也解释了大脑生来能够解决的问题和我们现在面对的社会问题有何不同。最后,我希望本书能够使大家从全新的角度认识道德,能够将这种伦理学进行推广,获得所有人类部落的认可。

这本书的目标是远大的。我从20岁左右便开始构思,这些想法引领我接触了哲学和科学这两个相互交织的学科。我从古代先哲身上获得了写作这本书的灵感。在道德认知这个新领域,我利用实验心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的知识对道德思维的结构进行阐释,本书就是基于这个领域的一些研究而著成的。此外,我还借鉴了上百位科学家的研究成果,关于人类如何做决策,文化背景和生物学因素如何影响人们的选择等方面,他们都有杰出的发现。在这本书中,我试着将这些知识进行整合,将这门自我认知的科学转变为一门实用的哲学,用来指导我们解决更大的问题。新草地上的生活

在巴拉克·奥巴马总统的第一届任期内,最大的两个问题是:医疗和经济。这两个问题都反映出了北方牧民的个人主义和南方牧民的集体主义之间的矛盾。“患者保护与平价医疗法案”(又称“奥巴马医改”)旨在为美国建立国家医疗保险体系。自由派举双手赞成,倒不是因为这个计划完美无缺,而是因为这个体系是美国向正确方向迈出的历史性一步。美国终于同现代的其他国家一样,开始向其民众提供基本医疗保险。然而,人数众多的保守派则极度鄙视奥巴马医改计划,他们认为这种改革是走向社会主义和自我毁灭的第一步。最近关于医[1]改的争论中充斥着谬误,但在谎言和半真半假的言语中,哲学上的分歧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分歧的核心和其他很多分歧十分类似,都是个人权利和(所谓的或真正的)更多人的利益之间的冲突。美国医疗保险要求每个人出资参保,可能是个人自掏腰包,也可能是通过税收购买医保。保守派从法律的角度对奥巴马医改计划提出质疑,最终不得不由最高法院对医改计划进行历史性裁决。最高法院肯定了奥巴马医改计划的合法性,因为这个计划通过自愿购买和税收(符合宪法规定)进行筹资,并非政府强迫人民购买(可以说是不符合宪法规定的)。但从法律角度来看,税收筹资和强制购买之间的界限不过是一个技术问题。反对奥巴马医改计划的人并不在乎它的筹资方式是强制购买还是强制税收,他们在意的是“强制”这件事。或许奥巴马医改计划不能算是社会主义,但它所包含的集体主义元素确实超出了很多人的接受范围,因为这种计划打着更多人利益的旗号,限制了个人的自由。

2012年美国总统大选过程中,共和党内初选时,所有候选人都尽己所能不断指责奥巴马,将他称为“共产主义分子”,发誓要赶他下台。初选辩论时,记者沃夫·布雷泽采访了得克萨斯州众议员罗恩·保罗(ron Paul)。布雷泽:假设有一位30岁的健康男子,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生活十分安逸。如果他现在决定:“我不愿每月花两三百美元来支付医疗保险。因为我十分健康,根本不需要医保。”但不幸的是,如果他突然昏迷不醒,迫切需要医疗保险,那么谁来支付这笔费用呢?保罗:当今社会中,人们能够接受福利主义和社会主义,自然会希望由政府来照顾这个人。布雷泽:那么,你希望由谁来负责呢?保罗:这位男子应当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为自己负责任。我给他的建议是,主动去买一份高额医疗保险,而不是被迫去买……布雷泽:但他没有买保险。他没有保险,却需要在重症监护病房待半年。谁该为其埋单呢?保罗:为自己负责,这就是自由的真谛。如果你想为每个人做好万全的准备……(掌声)布雷泽:但是议员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说社会应该让这个人自生自灭呢?

就在保罗迟疑的时候,人群齐声呼喊:“对!自生自灭!”这就是北方牧民。保罗无法对这种观点表示赞同,也无法表示反对,只好回答说,这个人的邻居、朋友和附近的教堂应该照顾他。虽然保罗没有明说,但他暗示道,如果没人愿意且有能力为这个人支付医疗费用,那么政府就应任其自生自灭。如你所料,偏南的牧民对此持反对态度。(注:在新草地寓言中,南方牧民是极端的集体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他们的思想比当代的主流自由派思想更加偏左(针对这一点的争论时有发生)。因此,在当代政治的语境下,我会将当代自由派称为“偏南的”而不是“南方的”。相比之下,当代美国的保守派与故事中的北方牧民则更加相像。)

奥巴马总统的第一届任期内,不景气的美国经济和医疗保险问题都是政府关注的重点。2009年奥巴马初上任时,金融业在房地产市场上投入巨额赌注,而房地产泡沫经过10年膨胀终于破裂,美国经济直线下跌。美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试图阻止金融系统全面崩溃。首先,2008年年末布什总统在任时,联邦政府出资拯救了几家深陷危机的投行。*奥巴马总统上任后,政府帮助汽车行业摆脱困境,并向无力偿还房贷的人们伸出援手。北方牧民对这些措施提出了不同程度的反对意见,他们认为政府应当允许银行、汽车制造商和绝望的房主们“自生自灭”,就像罗恩·保罗假设中的病人一样。他们问道,美国的纳税人凭什么要为这些人所犯下的错误埋单?在救助不负责任的决策者这件事上,偏南的牧民并不十分热衷。但他们认为,为了更多人的利益,为了不让整个经济因为一些人的错误选择而崩溃,这些措施是必需的。奥巴马上任一年时间里,民主党在国会中通过了他提出的7.87亿美元经济刺激计划,即《2009年美国复苏及再投资法案》。当然,一贯支持减少政府开支、削减税收的北方牧民对此法案表示反对。他们认为,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这些钱分给个人,由个人自行支配。

与医疗和经济问题相关的更大问题是贫富差距。2011年的“占领华尔街”抗议活动将这个问题推到了人们面前。1979~2007年,美国最富有家庭的收入猛增。最富有的1%的人群收入增长达到275%,而美国大众的收入增长仅为40%。(金字塔尖的人群,即前0.1%的富人,收入增长率更高,约为400%。)“占领华尔街”活动的口号“我们是那99%”就来源于此,人们呼吁美国进行经济改革,重建一个更加平等的财富和权利分配体系。

面对不断拉大的收入差距,人们持有两类观点。崇尚个人主义的北方牧民认为,胜者为王,公平合理,失败者无权抱怨。华尔街的反示威标语写道:“占领工作台!”总统竞选者赫尔曼·凯恩(Herman Cain)把示威者称为“非美国人”,而共和党最终提名的候选人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则指责示威者发动了“阶级战争”。

2012年9月,自由派杂志《琼斯夫人》(Mother Jones)爆出猛料,堪称美国竞选史上最重磅炸弹。该杂志将罗姆尼的一段秘密谈话录音通过网络进行了披露。谈话录音中,罗姆尼称美国近一半的人口永远“不愿承担个人责任,不愿关心个人生活”,故意依赖政府。这段流传甚广的录音中,罗姆尼还认为,这“47%”的人口收入太低,除了工资税之外根本达不到缴纳个人所得税的标准,他们只配过现有的生活。

偏南的牧民对收入差距持有不同态度。他们认为,富人们操纵国家系统,制定对自己有利的政策。例如,投资收益享受的低税率、种种税收漏洞,以及海外避税港都使得像米特·罗姆尼这样的富人得以享受低于多数中产阶级的税率。此外,最高法院对“公民联合会诉联邦选举委员会案”进行裁决后,对于“独立”政治团体的竞选资助不再有上限规定,富人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地收买选票。偏南的牧民还认为,即使不公正的操纵不复存在,要想维持社会公正,财富的流动和重新分配也必不可少。否则富人将会利用财富优势变得更加富有,并将财富优势传递给下一代,其子女一出生便占尽优势。如果不对财富进行重新分配,社会将分化为两极,形成固定的富人阶级和穷人阶级。

马萨诸塞州议员伊丽莎白·沃伦第一次参与选举时,曾在一次演说中提出了关于财富分配的一个“偏南”观点,并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迅速走红:在这个国家,所有富人的发展都不是单凭一人之力完成的。无一例外。假设你开了一家工厂,这很棒。但我需要提醒你:当你将货物运向市场时,你使用的公路是我们所有人出钱修建的;你雇用的工人是靠我们所有人出钱完成学业的;你在工厂里十分安全,这是因为我们所有人出钱设立了公共安全和消防部门,你不必担心会有抢劫团伙把工厂洗劫一空……看,你开了一家工厂,可它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愿主保佑!当然,工厂的绝大部分都属于你。但默认的社会规则是,你可以占有绝大部分,但作为回报,你需要出资帮助后来者。

罗恩·保罗回击了沃伦,将她称为社会主义分子,并说由她执掌的政府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拿着枪对人民行窃、抢劫,将一个人的财富强行分配给另一个人”。保守派评论员拉什·林博的态度则更加强烈,他将沃伦称为共产主义分子,说她是“一只憎恨宿主的寄生虫”。

不同部落之间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分歧,但这些分歧与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之间的根本分歧并没有明显的关系。在美国,“是否应当采取措施应对全球变暖?何种措施更为合适?”这样的问题引发了激烈的争论。这种争论的本质看似与价值观无关,争论的焦点不过是一些事实:“全球变暖的威胁是否真实存在”以及“全球变暖是否应当归咎于人类”。但这些争论的产生真的只是由于人们解读数据的方法不同吗?相信全球变暖的人认为,所有人都必须做出牺牲(少使用燃料、缴纳碳排放税等等),以保障人类的共同利益。个人主义者出于本能质疑这些要求,而集体主义者则更倾向于相信这种观点。这说明,价值观很可能影响到我们对于事实的认知。

我们在新草地上遇到的麻烦并不是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本身的对立,问题的产生与人类思维中集体主义思想的界定有关。从某种程度上说,几乎所有人的思维中都有集体主义思想存在。只有隐士能够算作纯粹的个人主义者。回想一下罗恩·保罗对那个没有医保的男子的态度。保罗并没有说我们应当任由这位男子死去,他说的是这位男子的朋友、邻居和附近的教堂应该照顾他。这就说明,不同之间的分歧并不一定是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的对立。差别在于内部的集体意识是强还是弱;部落居民更愿意从“我们”还是“他们”的角度看世界;对美国联邦政府和联合国等部落间集体机构持有怎样的态度。对于保守派而言,他们不过是将“我们”的范畴界定得更小而已。

有些部落价值观的本质是从局部着眼,甚至只关注该部落本身,因此会与其他部落产生分歧。有些部落给某些特定的神灵、领袖、文本或行为(可将其称为“专有名词”*)赋予了特殊的权威。例如,很多穆斯林相信,不论是否信奉伊斯兰教,任何人都不能创造先知穆罕默德的视觉形象。有些犹太人相信犹太民族是上帝“拣选出的子民”,他们遵照神圣的旨意拥有以色列。很多美国的基督徒认为公共场合的大楼上都应张贴《摩西十诫》,所有美国人都应宣誓效忠“上帝治理下的国度”。(这里所指的可不是印度的毗湿奴神。)

有些部落的道德行为十分随意,或是看似随意,但这些部落大多不会将自己的道德规则强加于人,至少在发达国家是这样的。比如,正统犹太教徒不会要求非犹太教徒不吃龙虾,也不会要求他们给男孩子行割礼。天主教徒不会要求非天主教徒一定要在大斋首日用灰在额头上画十字架。最终引发公开辩论的部落分歧大多是与性相关的话题(如同性婚姻、军队里的同性恋、政府官员的性生活等),或是界限模糊的死亡问题(如堕胎、安乐死、科研活动中使用胚胎干细胞等)。这些问题之所以会成为道德问题,绝非偶然。我们可以把性和死亡看作控制部落人口增长的油门和刹车(比如,同性性行为和堕胎都是繁衍后代过程中人们做出的不同选择)。但我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同部落对于性、生命和死亡的态度迥然相异,为什么有些部落更愿意将其观点强加于外人。

在我写书的同时,美国在新草地上的旅程也在急速推进。如果你在稍晚的时代或是在不同的地区读到这本书,你所面临的具体问题可能会与书中不同,但问题背后的紧张关系却是大同小异。环顾周围,你会发现北方牧民和南方牧民正在为政府权限的大小争论不休;不同部落为了“我们”这个概念的范围各执己见,在性和死亡等道德问题上苦苦争辩,为维护各自部落专有名词的神圣不遗余力。世界伦理学的讨论

如果你是一位来自其他星球的生物学家,大约每一万年拜访地球一次,来观察这个星球上生命的进化历程,在你的观察记录本上大概会留下这样的文字:现代人:有大脑,直立灵长类,声音语言,时有进攻性

从人类开始出现直到一万年前,人类似乎并没有取得很大的进步。然而现在,我们坐在温度可控、使用人工照明的房间里,阅读和书写着关于我们自己的书籍。我们所取得的进步不仅仅是单纯的物质享受。很多人哀叹人类文明的退步,但事实却恰好相反,人类在逐步发展,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日渐融洽。在人类发展史上,暴力行为逐渐减少,即使把近代历史纳入考量范围也是如此。现代市场经济并没有将我们变为斤斤计较的吝啬鬼,相反,人性的善良在这一过程中得到了扩展。

但是,我们也有很多不足之处。20世纪是历史上迄今为止最为和平的年代(考虑到人口增长的幅度),但在这期间,依然有大约2.3亿人口在战争和各类政治冲突中丧生,这些人的尸体排起来足以绕地球7圈。新世纪中,这一数字仍在增加,尽管增速有所减缓。例如,当下在达尔富尔发生的冲突已经造成30万人死亡,有些人死于直接冲突,有些则死于各类疾病。还有约占地球总人数1/7的10亿人生活极端贫困,他们拥有的资源少得可怜,不得不为生存而不停奋斗。还有超过两千万人所从事的工作并非出于自愿(例如:奴隶),他们中多数都是被迫卖淫的妇女和儿童。

即使是在世界上相对幸福的地区,生活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绝非公平。美国的研究员曾给不同的招聘人员发送内容完全相同的简历,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些简历上的人名看上去像是白人的名字(比如艾米莉、格雷格),而有些简历上的人名看上去像是黑人的名字(比如拉齐莎、贾马尔)。结果写有白人名字的简历接到的招聘电话比写有黑人名字的简历多了50%。最糟糕的是,人类通向和平繁荣的努力面临威胁:环境恶化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蔓延。这两大问题可能会对这一进程造成严重干扰,甚至会造成历史的倒退。

面对如此黯淡的前景,这本书的写作却基于一个相当乐观的前提:通过改进人类看待道德问题的方式,我们有能力创造出更加和平繁荣的未来。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新的道德观念占据了人们的思想。多数人相信,任何人类部落都不应比其他部落享受更多特权;人人都有权享受基本权利和自由;暴力是解决问题的下下策。(也就是说,有些部落的部族意识已然大大降低。)尽管我们对这些观点的赞同更多停留在理论层面,而没有在实践中表现出来,但仅仅是表示赞同的态度,就已经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事了。历史告诉我们,人类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不仅是技术进步,更包含道德进步。

史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从另一个角度就当下的道德问题提出疑问:我们正在做的什么事是正确的?如何才能做得更好?我想,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全球统一的伦理学体系,一个能够化解不同部落间道德冲突的体系。这个想法并不新鲜,从启蒙运动时起,历代道德思想家都梦想着建立这样一个体系,可惜从未实现。我们拥有的只是一些共同的价值观、一些不同的价值观和一些共同的法则,还有一个共同的词汇表,用于描述我们彼此赞同或反对的价值观。

对道德的理解包含两个前提:第一,我们必须理解当代道德问题的构成,理解这些问题和人类大脑生来能够解决的问题有何不同。在本书的第一部分,我们会对此进行阐释。第二,我们必须理解人类道德思维的结构,了解不同的思维模式分别适于解决何种问题。这是第二部分的主要内容。在第三部分中,我们对道德问题和道德思维的理解将被付诸实践,寻找一种解决方案,初步建立全球伦理学体系。在第四部分中,我们将对一些有力的反对意见做出回应,在第五部分中,我们将这个理论体系应用到现实世界中。下面我将对本书结构做进一步的详细介绍。本书结构

第一部分(“道德问题”)对两类主要的道德问题进行辨析。第一类问题较为基础,是“我”与“我们”之间的对立,即利己主义与关心他人之间的对立。我们的道德思维生来就能解决这类问题。第二类道德问题具有鲜明的时代色彩,是“我们”与“他们”之间的对立,即我们的利益和价值观与他人的利益和价值观之间的对立。这个问题在本书开篇第一个隐喻中便已经得到阐释,“新草地”的寓言所反映的就是常识道德悲剧。(诚然,“我们”与“他们”之间的对立由来已久。但这种对立在历史上一直都属于策略问题,而非道德问题。)相较于不同部落间的道德纷争,这个问题则更加严重。第一部分中,我们将探索人类大脑中的道德机制如何解决第一类问题(第2章),第二类问题又是如何产生的(第3章)。

在第二部分(“道德反应的快与慢”)中,我们将深入探索道德思维,引入本书的第二个隐喻:道德思维像是一个可以在两种模式间切换的照相机,一种是“傻瓜型”的自动模式(比如“人像”或“景物”模式),另一种是手动调整模式。自动模式非常高效,但相对死板。手动模式十分灵活,但相对低效。道德思维的自动模式就是第一部分中提到的道德情感。这种情感更像是一种本能,让我们在个人关系和小团体中维持合作。相比之下,手动模式则好像一种实践推理能力,能够解决道德问题以及其他的实际问题。在这一部分中,我们将讨论情感和理智如何塑造道德思维(第4章),以及道德的这种“双加工模式”如何反映人类思维的整体结构(第5章)。

在第三部分中,我们将引入本书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隐喻:通用货币。我们将开始对元道德的探寻。元道德是全球统一的伦理学,能够在不同部落的道德观发生冲突时进行裁决,就像一个部落的道德观可以裁决部落内的个人利益冲突一样。元道德可以对相互冲突的部落价值观进行衡量取舍,这一过程中便需要有统一的体系,即通用货币,来衡量价值。在第6章中,我们会向大家介绍一种元道德,也是常识道德悲剧的一种解决方案。在第7章中,我们会讨论建立通用货币的其他方式,最终发现我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在第8章中,我们会对第6章介绍的元道德做进一步分析。第6章提出了一种被称为“功利主义”的思想。本章则介绍了功利主义如何诞生于易于理解的价值观和推理过程,又如何为我们提供通用货币。*

多年来,哲学家们凭借直觉提出了有力的观点,反对功利主义。在第四部分(“道德信念”)中,我们将基于新产生的道德认知,重新考量这些观点。一旦我们对道德的“双加工模式”有了更深的理解,功利主义观点将会变得更加有趣(第9章和第10章)。

最后,在第五部分(“道德出路”)中,我们将回到新草地,回到我们最初想要解决的现实问题。既然前文已经为功利主义正名,这一部分便会将其付诸实践,并为它取个好名字。事实上,“深度实用主义”(第11章)比“功利主义”更加恰当。从积极的角度,也是我们更加熟悉的角度来看,功利主义是务实的,它提倡灵活、实际,乐于相互妥协。但同时,功利主义并不是权宜之计,而是一门深刻的哲学,是通过寻找共同的价值观——通用货币——来解决分歧的一种方式。

我们将讨论:成为一名实践中的深度实用主义者意味着什么。我们何时应当信任道德直觉,使用自动模式,又应当在何时切换到手动模式?切换到手动模式时,我们应当如何利用推理的力量?我们可以利用大脑为感性的道德信念寻找合理化解释,也可以选择突破部族主义本能的局限。我本人选择突破,突破“傻瓜型”的道德本能,选择换一种方式思考并谈论我们之间的分歧。在第12章中,我将为新草地上的生活提出6条简单实用的规则,以此作为本书的结尾。

[1]这是本书中唯一的脚注。尾注和直接的引文中有很多补充信息。当下很多书籍并未在书中标明尾注对应的文本。我也不想让上百个编号影响读者的观感,但我还是希望读者能够了解书中何处会出现有趣的信息,补充的信息量大致有多少。因此我借鉴了亚洲菜单上标注辣椒辣度的方式,在本书中使用如下方法进行注释:用星号代表注释内容的长短度(*代表较短,约几句话;**代表适中,约几段话;***代表较长,约几页内容)。只写出引用出处的注释不在文中另行标出。(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充斥着谬误”的内容,请参看文后注释中的介绍。)第一部分道德问题第1章 公地悲剧

也许你已经注意到,新草地的寓言是一个系列。这个寓言最初由生态学家加勒特·哈丁(Garret Hardin)提出。他在1968年发表了一篇著名的论文,题为《公地悲剧》。在哈丁的寓言中,一群牧羊人共同享有一块公共草地。这块公共草地面积很大,足以养活很多牲畜,但牲畜数量不能无限增多。牧羊人经常会面临是否增加畜群数量的选择。理性的牧羊人会怎样做呢?如果在现有畜群的基础上增加一只羊,牧羊人以后在市场上就可以多卖一只羊,获得的收益也会增加很多。但养活这只羊的成本则需由使用公共草地的所有人共同承担。这样一来,牧羊人增加一只羊所需的成本很低,获得的收益却很高。因此,在不超出公共草地承载能力的范围内,畜群的数量越多,对牧羊人就越有利。当然,每位牧羊人的情况都是一样的。如果每位牧羊人都基于个人利益做决定,这片公共草地就会被彻底毁掉,所有人都会一无所有。

哈丁的“公地悲剧”阐释了合作的问题。合作并不总是困难的。有时候,合作是水到渠成的选择,有时候却难于登天。介于两者之间的情况,则是“有趣的合作”。

假设有两个人,一个叫亚特,一个叫巴德。两人同处于海上的一艘划艇中,在巨大的风浪中努力保持平稳。除非两人都拼命划船,否则谁都无法幸存。在这种情况下,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这时,“集体”指的就是这两个人)完全一致。对亚特和巴德来说,对“我”最好的选择也就是对“我们”最好的选择。然而在另一种情况下,合作则变成天方夜谭。假设亚特和巴德的划艇正在下沉,但两人只有一件救生衣,且救生衣无法共享。这时,“我们”的概念不复存在,只有两个单独的“我”。

在以上两个例子中,合作或是必然选择,或是天方夜谭,并不涉及社会问题。只有像哈丁的寓言那样,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既不完全重合,也不完全冲突时,合作才成为一个问题:有一定难度,但也不是完全无解。让我们再次回到哈丁的寓言,每一位牧羊人都能够通过增加畜群数量而获得更多利益,但这种做法会导致集体利益受损,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因此,合作就是在可能的情况下,将集体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上。合作是社会存在的核心问题。

为什么一个人要存在于社会之中?为什么不能索性自己生活?答案是,有时候群体可以完成一些单凭个人无法完成的事情。这条原则从地球上生命诞生开始,就一路引导着生命的进化。大约40亿年前,分子聚在一起,形成了细胞。大约20亿年前,细胞聚在一起,形成了更加复杂的细胞。接着,10亿年之后,更加复杂的细胞聚在一起,形成了多细胞生物。这些群体之所以能够进化,是因为其中的各个组成部分都能够协同工作,将基因以新的、更加有效的方式进行传递。再将时间快进10亿年,来到我们所生活的世界。这个世界中生活着无数的群居动物,从蚂蚁到狼再到人类。同样的原则依然适用。蚁群和狼群能做的很多事,一只蚂蚁或一匹狼都无法做到。人类则通过相互合作,成为统治地球的生物。

人与人之间绝大多数合作都是“有趣的合作”,以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的部分重合为前提。在关于亚特和巴德的第一个例子中,我们假定两人的利益完全一致:两人都必须拼命划船,否则都会被淹死。但类似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更加典型的情景是,亚特和巴德中有一个人可以不那么用力划船,划艇依然能够保持平稳。普遍来看,绝大多数的合作模式中,个人都能找到机会牺牲集体利益、扩大个人利益。也就是说,在合作过程中,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之间,也就是“我”和“我们”之间的冲突几乎不可避免,只是程度会略有不同。因此,几乎所有的合作都有被侵蚀的风险,正如哈丁寓言中的公共草地。

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之间的矛盾十分常见,甚至在很多看似不涉及合作问题的场景中,这对矛盾也会出现。假设亚特正在美国西部的荒原上漫游,独自走在一条荒凉的山间小路上。在远处的山上,亚特看到了另外一位旅行者的身影,他也是独自一人,正在翻越前方的山脊。这个人带武器了吗?亚特无法判断。但亚特自己是有武器的,他还是一位不错的射手。亚特举枪瞄准那位陌生人,自信能一枪毙命。但亚特应该开枪吗?从自私的想法来看,开枪对亚特没有任何损失。如果他将那位陌生人杀死,就不必担心会被抢劫了。所以,开枪射杀那位陌生人符合亚特的私利。

同时,在同一片区域跋涉的巴德也面临着同样的选择。他需要横越山脉,取回之前藏好的金子。在路边,巴德遇到了一位熟睡的陌生人。他知道自己返程时很可能会再次与这个人相遇,而那时,自己身上将会带着金子。这位陌生人会对他实施抢劫吗?巴德无法判断。但巴德知道,如果他在陌生人的威士忌里下毒,熟睡的陌生人是不会察觉的。

从个人利益出发,便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巴德在亚特的威士忌里投毒。几个小时后,亚特击毙巴德。再过几个小时,亚特喝下威士忌,也将死去。假如亚特和巴德都能够对陌生人的利益稍微多点考虑,两人就都能够活下来。然而,就像哈丁寓言中的牧羊人一样,他们都被个人利益的诱惑击败了。结论:即使是最基本的尊重和不侵略,也是一种合作。不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物种,都不能将这种行为视作理所当然。黑猩猩是与人类最相似的两种动物之一。假设两群雄性猩猩在小径上相遇,其中一群的数量明显占优势,那么这群黑猩猩很可能会将另一群猩猩杀掉。既然有这种能力,为什么不做呢?谁会需要竞争?由此看出,和平就是合作的难题之一。

几乎所有的经济活动都面临合作的问题。你从商店里买东西时,会相信店员递给你的就是你要买的东西(比如你买到的确实是碎牛肉,不是碎鼠肉)。同样的,店员相信你递给他的十美元钞票是真的(不是假钞),也相信你不会把没付钱的商品装进自己的口袋。社会中存在法律与警察,其存在的意义就是保证人们履行承诺。几乎所有的经济活动都会涉及“有趣的合作”,都会涉及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之间的竞争,我们需要额外的机制来维护秩序。

在市场之外,几乎所有的人类关系都需要有取有予。若一方或者双方索取太多、付出太少,关系往往会破裂。事实上,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之间的矛盾不仅出现在人与人之间,也出现在人的身体内部。如前所述,复杂的细胞已经相互合作了10亿年。然而,动物体内也有些细胞会为自己谋取福利,而不是为整个团队着想,这种现象并不稀有,我们将其称为癌症。道德的功能

达尔文逝世后,人类道德成为科学谜题。自然选择理论可以解释灵长类动物为何会进化成智商高、直立行走、有语言、毛发不多、有两足的样子。但人类的道德究竟来自何处?达尔文自己对这个问题也百思不得其解。人们曾经认为,自然选择鼓励冷酷的自利行为。能够霸占所有资源、击倒对手的个体才能活得更好,繁衍更多的后代,将冷酷自私的血统传遍世界。若果真如此,道德是如何在这个被丁尼生(Tennyson)称为“爪牙染血”的世界中发展的呢?

现在我们终于有了答案:道德的发展是为了解决合作的难题,是为了避免“公地悲剧”。

道德是人类不断对心理做出适应性调整的产物,它能够使性本自私的个体享受到合作的果实。

道德如何实现这一目标?下一章将会做出详细的解释。概括而言,道德的本质是利他、无私的,是一种甘愿牺牲个人利益成全他人的思想。自私的牧民会不停增加畜群数量,直到自己再也无法获得更多利益。我们已经知道,这种行为最终只会走向毁灭。然而,道德的牧民明知自己会承受损失,也可能会出于对他人利益的考虑,自愿限制畜群的数量。因此,对一群道德的牧民来说,只要他们愿意将“我们”的利益置于“我”的利益之上,就能够避免公地悲剧,共同繁荣发展。

道德为促进合作而发展,但这个结论基于一个重要的前提。从生物学角度看,人类的进化就是为了合作,但这种合作仅限于特定的人群。人类道德思维的发展能够促进群体内部的合作(或者说是人际关系网内部的合作),但这种发展并不利于群体之间的合作(至少不是所有群体之间都能够相互合作)。这种机制是如何被发现的?为什么道德的发展不能在更高层面上促进合作?因为普遍合作与自然选择下的进化机制相悖。我希望事实并非如此,但面对现实,我们无处回避。(此处需要补充一点,这个结论并不意味着人类注定无法开展普遍合作。稍后会就这一点深入阐释。)

进化的本质是竞争的过程:狮子跑得越快,捉到的猎物就越多,繁衍的后代也越多。因此在下一代中,跑得快的狮子所占比例也会上升。如果资源不必通过竞争获得,这种情况便不会出现。如果狮子的食物取之不尽,跑得快的狮子便失去了优势,下一代狮子的平均奔跑速度也不会比上一代有所提高。根据自然选择原理,没有竞争就没有进化。

同样的道理,如果合作的倾向不能使合作双方在竞争中占据优势,那么这种倾向便无法进化(生物学角度)。假设有两群牧民,一群之间相互合作,另一群则相反。相互合作的牧民将各自的畜群限制在一定规模,保护了公共草地。牧民们长期的食物来源也有了保障。相互不合作的牧民以个人利益为行为准则,不断扩大各自的畜群。最终,公共草地被慢慢毁掉,牧民们的食物也所剩无几。因此,第一群牧民因合作而受益,可以将第二群牧民取而代之。他们可以坐视第二群牧民因饥饿而死。如果他们略有野心,也可以发动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吃饱喝足与腹中空空的对阵。一旦相互合作的牧民占据主动,他们便可以豢养更多的牲畜,养活更多的孩子。因此下一代牧民中,相互合作的牧民比例也会增加。合作之所以能够进化,不是因为它有多么“美好”,而是因为合作能够提供优势,有利生存。

在肉食动物的进化过程中,竞争对合作的发展至关重要。假设两群牧民生活在一片神奇的草地上,这片草地能够养活无限多的动物。这种情况下,不愿合作的牧民毫无劣势可言。自私的牧民可以随意扩大自己的畜群,结果不过是畜群数量不断增加。合作得以发展的前提是,有合作倾向的个体能够在竞争中胜过没有合作倾向(或不愿合作)的个体。因此,如果说道德是人类为适应合作而做出的选择,那么我们今天之所以拥有道德感,只是因为我们的祖先拥有道德感,在竞争中胜过了道德感不及他们的邻居。因此,在生物学适应性理论的范围内,道德的发展要求人们在“我们”和“我”之间优先考虑“我们”,在“我们”和“他们”之间也优先考虑“我们”。(注意,我并没有假定道德通过群体选择进化而来。*)这种思维方式对人类发展影响深远。“道德作为群体之间的竞争策略发展而来”这个观点似乎有些难以接受,原因至少有二。首先,大部分的道德行为似乎与群体间的竞争拉不上关系。比如在堕胎问题上,维护选择权还是维护生命权与群体间的竞争有什么关系呢?类似的例子还包括人们对同性恋婚姻的态度、对死刑的态度,以及拒绝食用某些食物等。接下来的章节中,我们会谈到,道德思维与群体间竞争的联系是间接的、隐性的。这里先将这个问题暂时搁置一下。

第二,将道德视为击败“他们”的策略听上去有些是非不分,甚至有些不道德。为什么会这样呢?要知道,道德的实际作用已经超越了其本身进化(生物学角度)的目的。明晰了这一点,这种矛盾的感觉也就迎刃而解了。作为道德的存在,人类拥有的价值观可能会与最初促使道德产生的力量背道而驰。此处借用维特根斯坦的一个著名比喻:道德爬上了进化的梯子,然后把梯子一脚踢开。

我们可以用节育手段的发明进行类比。人类进化出庞大复杂的大脑,可以发明创造,进行技术革新,解决复杂问题。总体来说,人类解决问题的能力有利于繁衍并养活更多的后代。但在节育问题上,人类开动脑筋,将聪明才智用于限制后代数量,挫败了大自然的“意图”。*同样的,我们也可以将道德引向一个全新的方向,一个大自然从没“计划”过的方向。比如,我们可以为远方的陌生人捐款,而完全不期待任何回报。从生物学角度看,这种情况不过是小小的乌龙而已。但作为人类,作为有能力踢开进化之梯的道德存在,这种结果正是我们所想要的。道德是超越了进化目的而存在的。元道德

人类面临两大道德悲剧的威胁。传统的“公地悲剧”源于自私,因为人们在“我们”和“我”的选择中没能优先考虑“我们”。道德是大自然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现代的新悲剧叫作“常识道德悲剧”,也就是新草地上的居民遇到的问题。毫无疑问,我们需要道德来解决这个问题,但同时道德本身也是问题起因的一部分。在这个现代悲剧中,促进群体内部合作的道德思维恰恰是破坏群体间合作的元凶。在新草地的部落内部,牧民们因为相同的道德理想而紧密团结,然而部落之间却以不同的道德理想作为区分。这是十分不幸的情况,但基于前文得出的结论,这种情况却也无可避免,因为道德的发展本不是为了促进普遍合作。事实上,道德是作为群体间竞争的获胜策略而得以发展的。换句话说,道德发展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公地悲剧”,而不是避免“常识道德悲剧”。

那么我们作为现代牧民,能为此做些什么呢?这正是本书将要回答的问题。人类如何使自己的道德思维适应当今世界?是否存在一种道德思维,能够使人类平静快乐地共同生活?

道德是大自然促进群体内部合作的方法,它能够使利益相互冲突的个体和平共处,共同繁荣。我们在现代社会所需要的机制与道德类似,但却比道德高出一个层次。我们需要一种思维,能够使道德观相互冲突的群体和平共处,共同繁荣。我们需要的是元道德,这种道德体系能够解决不同道德理想之间的冲突;其作用好像群体内部普通的一级道德,能够解决不同个体利益之间的冲突。

元道德并不是全新的概念。相反,早在启蒙运动时期,寻找通用道德规则就是伦理学家们梦寐以求的事情。在我看来,伦理学界长期以来一直试图寻找让人感觉舒服的通用道德规则,但其实这样的规则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让人感觉舒服的规则也许只适用于较低层次(群体内部),而在较高的层次(群体之间)则不再适用。也就是说,常识道德或许能让我们避免“公地悲剧”,但对于“常识道德悲剧”,它大概是无能为力的。如果新草地上的牧民想要过上平静快乐的生活,他们也许不得不采取全新的、令人不舒服的方式思考问题。

为了找到我们所需的元道德,我们必须首先理解基本的道德,即能够避免“公地悲剧”的道德。第2章 道德机制

前文提到,道德是一种能够促进合作、避免“公地悲剧”的机制。事实上,道德是很多不同机制的组合,是各种心理能力和性格的组合,这种组合共同作用,促进并维护合作。在本章中,我们将探讨这些机制在心理层面如何起作用,它们与人类的道德思维怎样结合。当然,我们真正想弄懂的问题是: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会发生冲突?为什么我们的道德系统在新草地上会分崩离析?要想弄懂我们为何会被自己的道德系统背叛(下一章的内容),就要首先了解道德系统在正常情况下的作用原理。

哈丁在公地寓言中描述了一个多人合作的困境。本章当中,我们将问题简化为两人合作困境,就另外一个著名情景——“囚徒困境”展开讨论。尽管这个情景分析的是两位不愿坐牢的囚徒的思维活动,但“囚徒困境”中反映的抽象原则依然能够向我们揭示道德思维的本质。神奇角落

在这个版本的“囚徒困境”中,我们依然给两人起名为亚特和巴德,这次两人结伴去抢银行,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但最终还是不幸被警察捉到,带回警局进行审问。警察确信两人有罪,却苦于没有充足的证据。但因为两人逃税的罪证充足,警察依然能够以这个较轻的罪名,使两人在监狱中度过两年。不过警察最想要的还是以抢劫银行的罪名为两人定罪,这样每人至少会被判处8年监禁。为了给两名囚犯定罪,警察需要获得口供,于是警察把两人分开关押,开始审问。

亚特和巴德面临同样的选择:坦白或沉默。如果两人同时坦白,则各判刑8年;如果两人都保持沉默,则各判刑两年。两人不同的选择和导致的结果以支付矩阵的形式列出(图2.1)图2.1 经典囚徒困境的支付矩阵

总体来说,两人都保持沉默(合作)时结果更好,但从个人的角度看,选择坦白(背叛)会获得更好的结果。

矩阵中的4个方格分别显示了4种可能的情况。亚特的选择在横向显示,巴德的选择在纵向显示。如果亚特坦白,巴德沉默,则对应左下角的方格,情况对亚特有利,对巴德不利。如果巴德坦白,亚特沉默,则对应右上角的方格,情况对巴德有利,对亚特不利。如果两人同时坦白,则对应右下角的方格,情况对两人都非常不利。而如果两人都保持沉默,对应的是左上角的方格,也就是那个神奇角落,情况对两人都十分有利,两人的总监禁时间也最少。

亚特和巴德将如何选择?你可能会说,两人会一起保持沉默,让自己处于神奇角落中。但如果其他条件不变,两人都从自私的角度考虑,那么这种情况便不会发生。两人都会向警察坦白,就像右下角方格里呈现的那样,每人被判刑8年,是所有情况里两人总监禁时间最长的情况。这个场景与哈丁的例子遵循了同样的逻辑规律,结果也是同样的“悲剧”。仔细观察图2.1中的支付矩阵便会发现,不论巴德如何选择,坦白对亚特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对于巴德来说也是如此。因此,如果两人都自私且理智,两人便都会坦白。这对警察来说是个好消息,却是两个人的悲剧之源。

囚徒困境与公地悲剧一样,都反映了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之间的冲突。从个人角度看,坦白对亚特和巴德都是更好的选择;但从整体来看,共同保持沉默才是更好的选择。我们的问题是:亚特和巴德两人如何才能进入神奇角落?他们如何才能抵御人性的自私,享受到合作的成果?从人性的层面,我们又应当如何自处?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对道德的机制进行探讨。家庭观《犹太法典》中有一个著名的段落:一位对犹太教心存疑虑的人找到犹太拉比希列,他说只要这位伟大的拉比能够在他单脚站立的时间里将整本《托拉》(犹太教的经书)传授给他,他就发誓皈依犹太教。拉比希列回答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就是全部的教义。《托拉》的其余部分都是这句话的注解。仔细领悟去吧。”

当然,所有的主流宗教和我们所知道的伦理学理论都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定义了类似的“金科玉律”,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版本。要想解决亚特和巴德的合作问题,这句话揭示了最直接的方式(并非巧合)。10年的狱中生活是亚特和巴德所“不欲”的情况,如果两人能够采纳拉比希列的建议,就能够共同保持沉默,进入神奇角落。(当然,如果两人真的能够采纳拉比希列的建议,最初就不会选择抢劫银行,不过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亚特和巴德为什么要在意自己是否将“不欲”施于对方呢?也许他们是兄弟,这样一来,问题就解释通了。但若果真如此,我们便又有了新的问题:兄弟之间为什么要彼此关心?著名的亲缘选择理论*从基因的角度看待行为,可以对兄弟之情(或是更广泛的亲情)做出解释。根据定义,有亲缘关系的个体享有部分相同的基因。因此,当某个个体帮助与自己有亲缘关系的另一个个体存活时,便相当于是在扩大自身基因的存活概率。换句话说,从基因的角度看,乐于帮助亲属的基因能够提高自身的存活率,帮助同样优秀的基因片段在他人体内延续。

对很多物种来说,生物学层面的“关心”指的是牺牲自身利益,成全其他个体的利益;并不包含心理学层面的关心。例如,蚂蚁会为同族的亲属提供帮助,但据我们所知,蚂蚁不会被柔情所打动。当然,在人类之间,关心的举动是真情流露的结果,包括我们与骨肉至亲之间强烈的感情纽带。亲情不只是模糊的温暖,也是生物学上的一种策略,是道德系统的一部分,使血缘上有关联的个体共同收获合作果实。投桃报李

亲情能够使血缘上的亲属进入神奇角落,但非亲非故的人们该怎么办呢?如果能够为彼此提供恰当的激励,即使非亲非故,人们也能够进入神奇角落。

假设亚特和巴德对彼此毫不关心,但他们在工作时合作非常默契。若两人合作抢劫银行,结果远远好于两人单独行动或各自与别人搭档。如果他们能够确定最近的一次银行抢劫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作,那么两人都有理由出卖彼此。但如果两人合作抢劫银行的前景无限,也就是说,只要两人能够抵御诱惑,不向警察坦白,就能迎来美好的未来,两人应当如何选择?如果囚徒困境不是一个独立的事件,而是一系列事件中的某次状况,那么游戏的规则又会发生变化。亚特当然可以在背后出卖巴德,为自己赢得短暂的一年监禁,让巴德面对长期监禁。但这样一来,亚特就等于放弃了与巴德合作的美好未来,为了少在监狱里待一年而放弃这样的未来似乎并不值得。因此,如果亚特和巴德把眼光放长远,两人就会共同保持沉默。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彼此关心,而是因为他们对彼此有用,因为两人想在未来获得丰厚回报,当下就必须选择合作。“我帮你抓痒,因为你会帮我挠背。”——这种有条件的合作被称为互惠原则,或互惠利他主义。*

20世纪80年代初,罗伯特·阿克塞尔罗德(robert axelrod)和威廉·汉密尔顿(William Hamilton)发表论文,介绍了一场“囚徒困境锦标赛”的研究结果,被后人奉为经典案例。这场比赛的选手不是真人,而是计算机。研究人员在计算机中设定不同程序,使用不同的策略在囚徒困境中博弈。最简单的策略有两种,一种是无条件合作(总是保持沉默),另一种是绝对不合作(总是选择坦白)。(不合作也被称为典型的“背叛”。)阿克塞尔罗德和汉密尔顿请他们的同事各自编写程序,参加这次比赛。参赛的大部分程序都十分复杂,但最终获胜的程序却非常简单,就像“无条件合作”和“绝对不合作”的策略一样直接。最佳程序由阿纳托尔·拉波波特编写,他的策略被称为“投桃报李”,这个策略首先从选择合作(保持沉默)开始,之后每一轮都采用同伴上一轮的选择。如果上一轮对方选择合作,那么本轮己方也选择合作,反之亦然,“投桃报李”便由此得名。在后续进行的比赛中,的确有其他程序将“投桃报李”策略击败,但这些程序的基本思想依然是“投桃报李”策略。互惠原则是十分实用的。

人类可以通过有意识的推理得出互惠的逻辑:“巴德上次出卖了我,他可能会再次将我出卖,因此,这次我不会试着与他合作。”而巴德当然也可以通过推理预测出亚特的心理:“如果我这次出卖了亚特,他以后就会认为我不愿选择合作。但相较于现在出卖亚特而言,今后与亚特合作会给我带来更多的好处。所以我现在应该与他合作。”这种清晰的战略考量可以将亚特和巴德引入神奇角落,但这种思考往往是多余的,因为人类的感觉会自动完成这种思考。假设巴德背叛了亚特,亚特可以通过推理决定抛弃巴德。但如果亚特对于巴德的背叛能够自动报以气愤、憎恶或蔑视*的情绪,最终也会达到与推理同样的效果,中途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会更小。同样,巴德可能会领悟到,如果他出卖了亚特,亚特将会对他心存恶意,这种情况将会影响巴德的职业生涯。一想到背叛亚特,巴德可能会打个寒战。同样,正面的情感也会通过互惠原则促进合作。通过与亚特合作,巴德可能会期待亚特对自己心存感激,从而更加愿意与自己进行下一步合作。

人类的近亲灵长类动物似乎也进行过有条件的合作。考虑到它们的合作水平,其合作可能更多基于情感,而不是基于清晰的逻辑推理。一个研究黑猩猩分享食物行为的经典案例发现,成年黑猩猩更愿意把食物分给近期为自己梳过毛的黑猩猩。如果近期没有为成年黑猩猩提供过梳毛服务的其他猩猩前来觅食,有食物的一方往往会强烈抗议,做出攻击性动作。类似的研究表明,人类互相帮助、投桃报李的能力取决于,至少部分取决于我们从灵长类祖先那里继承的情绪化性格。

如果互动得当,被动情感能够激励合作性行为;但如果过度应用,被动情感也可能会毁掉合作关系。假设巴德由于一时软弱,向警察坦白了事实,将亚特陷于意料之外的不利境地。多年之后,亚特和巴德发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抢劫银行,如果亚特还在生巴德的气,就可能会错过这个机会。宽恕需要代价。(想象几位上了年岁的摇滚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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