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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2 01:3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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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陆树铭

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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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关公

我遇关公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我遇关公作者:陆树铭排版:清茉出版社:东方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1-01ISBN:9787506083652本书由人民东方出版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用关公精神践行人生价值观推荐序 1这个关公五十年不会再有

在树铭60岁生日之际,恰逢他的新书出版,可谓双喜临门,值得祝贺。

1990年,拍摄84集电视剧《三国演义》时,我和陆树铭在剧组中相处了三年之久,拍摄中的点点滴滴,至今难忘。

电视剧《三国演义》片尾有首歌曲叫《历史的天空》,王建女士在歌词中写道:“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电视剧和观众见面已二十多年了,可罗贯中笔下的几个“鲜活的面容”“一串串熟悉的姓名”“人间一股英雄气”,至今萦绕脑际。陆树铭成功塑造了关羽这个人物,不仅受到了观众的一致好评,也同样给我们留下深刻的记忆。

本文不成为“序”,只讲剧组的几个花絮。

树铭非常幸运地被选为关羽的扮演者。

在关羽的人选上,选演员组可谓煞费苦心。当诸葛亮、曹操、刘备、张飞等扮演者一一落实时,唯独空缺关羽的扮演者。关羽的艺术形象早已在观众心目中约定俗成,人们首先要求扮演者必须形似,同时具有影视表演经验。选演员小组走了许多省市,最后,“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在西安市话剧院找到了青年演员陆树铭。

他幸运进组,却不一帆风顺。

我一见他面,就冲他大发雷霆。

电视剧《三国演义》学习班开班前夕,仍未见陆树铭来剧组报到。直到隆重的开班典礼快结束时,他才进入会场。我立刻火冒三丈,他如此无组织无纪律,把这么好的机遇当儿戏,还谈何艺术创作?这不给剧组良好的开头添堵吗?我顿时火不打一处来,对他大发脾气。只见他脸红一阵白一阵,很下不来台,十分尴尬。老实说,我当时也是想通过陆树铭这件事警示众人。拍名著,剧组庞大难管理,如不严格组织纪律,难以保证作品的高质量。事后才知道,陆树铭是有特殊情况才延误报到的。是啊,我为什么不问清情况后再批评呢?为什么非要当众暴跳如雷,毫不给他留情面呢?这件事,得向树铭道歉。事后,他却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并尊敬地称我为“恩师”。

树铭演关羽,险些被换人。

让一位青年演员担当如此重要角色,还是有一定风险的。树铭虽形似关羽,但身体过重,导演组要求他减肥。“三英战吕布”那段,刘、关、张围战吕布的武打,树铭体重近二百斤,马上舞刀弄枪,围战吕布来回转圈厮杀,不仅树铭累得直喘,连马竟然都被他压趴下了。可刘备和张飞不也同样战吕布吗?为什么唯独关羽的赤兔马趴下了呢?不言而喻,他体重超标。这事成了剧组茶余饭后的笑谈。后来剧组有人又反映他的表演不理想,台词功力不够等,既为他着急,也担心他拖了全组的后腿,希望导演组换人。导演组非常慎重,考虑再三,认为陆树铭毕竟是青年演员,创造如此重量级的角色,确实难度大、压力大,但他各方面都很有潜力,只是不得入其门。他年轻,和老演员比,更须加倍努力才行。但导演组相信他只要勤奋,定能成功。经过导演组对他的启发和引导,增强了树铭的信心,他说:“王导,我一定从头开始,好好演,其他话我也不说,请你们看我下面的戏,我一定要有突破!”

奋发的树铭说到做到,他的行动立竿见影,得到了各位导演和剧组其他人员的称赞。我到陆树铭住的房间,只见床旁四壁贴满了关羽的台词,同屋的演员孙彦军和李靖飞介绍说他除了三顿饭出屋,其他时间都面对墙壁,跪在床上,或在屋里踱步,念念有词,双手比划,不时扭动肢体,半夜也不停歇,坚持在被窝里默念台词。他说睡不着,角色在召唤他,感动着他。

他的刻苦努力,使得他在塑造关羽这个人物上大有进步。

关羽这一艺术形象早就深入人心,尤其是戏曲中的关羽那些典型的身段和动作,历历在目,好像不这样表演,就不是关羽。戏曲的程式表演,影视演员应该借鉴,但绝对不能硬搬。照猫画虎,空有虚架,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演,为什么名演员能获得掌声,而照猫画虎的表演,就没有人买票呢?演员塑造的是“人”,不是“神”,树铭认真地把导演组的要求逐条消化后,再看他的表演,有了明显的进步,得到了全剧组人员的好评。

由于两个摄制组同时异地拍摄,主要演员两地赶拍非常辛苦。剧组经费有限,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像唐国强说的“连2.5元的床位都住了”,可见条件之差。演员有时在A组深夜拍摄结束,又马不停蹄赶赴异地次日清晨接戏,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在旅途小睡片刻。这次树铭由外地赶回北京拍戏,听说他的表演又上了一个台阶,为表扬他辛勤的付出和艺术创作上可喜的突破,我代表导演组特地买了慰问品清晨赶赴宾馆慰问他,以鼓励他再接再厉。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表演终于从形似到神似。比如剧中关羽怒视曹操“圆眼捋须”“仰天长啸”“灯下读书”等重要片段真实地表现了关羽的内涵。他塑造的关羽形象得到了剧组和观众的认可,并深深地留在人们的脑海里。这就是艺术创作的成功,这就是艺术的魅力。

拍摄结束,临别时,他说:“开始拍戏,我没有投入,一直处于游离状态。从1992年下半年‘千里走单骑’开始,往后越来越从形似做到神似,也更自如了。我忘不了王导和各位导演,忘不了前辈演员和我的桃园两兄弟,忘不了剧组全体人员!你们都为我演艺的进步而高兴,可我最想说的一句话是‘多么希望再拍一回’ 。”

树铭不仅是一位好的影视演员,他还有副好嗓子,在声乐上也颇有造诣。剧组开联欢会,他学唱的陕北民歌,是必不可少的节目之一。2014年在央视的《回声嘹亮》栏目,树铭拥着母亲,声泪俱下,深情演唱了他自己创作的《一壶老酒》,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都被他的演唱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曲难忘!

树铭不愧为一位多才多艺的好演员。王扶林2015年7月20日于北京推荐序 2做戏与做人

在表演艺术界,历来重视做人与做戏的关系。即使是在旧戏班子里,所谓“祖师爷”是不是“给饭吃”,即做演员的条件也是两大类:一是生理条件,二是道德、心理条件。“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做戏”,是中国演艺界千年流传的祖训,也是表演艺术“高台教化”功能的具体化之一。中国无可数量的杰出表演艺术家,无不以高超的艺术和高尚的艺德而被后世效法。这是值得今天的演员继承的优秀传统。

中国优秀文艺作品,自古以来就张扬民族优秀人物而臧否丑类。关羽就是全民族共同认可的英雄。按照历史上约定俗成的英雄条件是“立功、立德、立言”,有开国或扶大厦之将倾的大功勋者、有睿智和至理名言成为民族智慧之代表者、或民族优秀道德品质之楷模者,这样的人物才被千载仰视,而万古流芳。中国穿越无法形容的历史之汹涌波涛依旧昂首挺立的圣人孔子,在立功立德立言上,穿越古今,为民族立标,当得起万世师表(据今天最精确的计算,孔子的身高为今日之2.21米,比2.26米的姚明仅矮5厘米,其身高也为人仰视)。

而在立功、立言两项上,均少盖世之杰出表现的关羽,却在唐、宋两代以“武圣”之赫赫盛名滥觞于民间,而传之历代皇朝,已仅次于孔子(或与孔子平等)的地位站在历史上。究其根本原因,盖以关羽之德成为中华民族的楷模所使然。孟子曾为伟丈夫立下标准,曰:“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言一出竟然应在500年后的关羽身上。又悠悠过了将近八九百年后,竟然出现了一个中华民族全民拥戴关羽的现象,连藏族、蒙古族兄弟的史诗英雄,都被一些学者认为有关羽的影子。关羽的历史地位越来越高,被中华民族各支系认为是武圣人。关羽崇拜早已冲破“迷信”雾霾,成为一种民族道德楷模的象征。关羽的忠义信勇令全民族敬仰。“关羽学”已经成为一种中华优秀传统伦理价值观的一部分而值得认真研究、继承,为我今日所用。

所以,“三国戏”、《三国演义》再度热火,扮演关公,又成为男演员们所心仪的目标。至今荧屏上为人广泛认可的关公扮演者,就是本书的作者。他说:他遇到关公,是他的幸福。确乎如此,他因扮演关公,而有所成就,而改变人生,而踏上艺术大道。真的,他是幸福的。他因巧遇“关公”而细细体味历史上的关羽怎样为民间所崇奉,懂得了年少时的任性怎样与所扮演的角色之间的差距,为了这难得的机遇,为了一改人生的道路他悉心钻研,终于有大收获。他的这本书,对于今天所有的演艺者,今日、明日的明星们都会有所教益:艺术之路曲折漫长,有许多沟坎,也有无数才人躺倒在路上。《我遇关公》值得一读,更值得深长而思。谨为序。苏叔阳2015年8月10日于京华寤斋推荐序 3他为关公而生

在陆树铭新作《我遇关公》即将面世之际,作为他的朋友、同行,为他的书写序纯属甘心情愿。在我看来,这本书既亲切又神秘!亲切的是,陆树铭毫不保留地讲述他的人生所感所闻;神秘的是,书中分明表达了对关老爷的崇拜和五体投地!

也许,陆树铭天生就带着饰演关公的使命而来,所以他为我们完成了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关老爷。你看他无论凤目还是五尺身躯都活脱脱关公扮相,加上导演及化装师给添加上几缕长髯,你无法不赞叹他是一个十足有味的关老爷!

演员这一行,完成一部戏、一个角色,天生的条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靠巨作、靠导演、靠化装师、靠合作的其他种种因素,否则无的放矢,你就难以驾驭!大陆运气好,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时光,遇上名著《三国演义》这部大作,再有导演及高人指教,自身奋进努力,孜孜不倦,用心钻研,刻苦努力,才得以成功完成了我们大家认可并赞赏的关老爷!

陆树铭多才多艺,故后续又成功完成了《孙武》中的伍子胥。这让我们夫妻俩感叹有嘉,为他拍案叫好!

我认识已近30年之久,直到今天,我们到了人生两鬓染霜的季节,但情意依然如故,似一壶老酒,越来越醇,越来越牢固……也许是挥不去的关公形象,也许是关公精神在影响着我们!是的,我们作为朋友、作为艺人,若不讲诚信,不关注忠、义、仁、勇,那便无路可择,甚至寸步难行!尤其面对如此纷乱的人世间,再不提关老爷,天地不容!

大陆兄弟撰此书鞭策自己,无非希望用此书影响世人,向我们的后代子孙大声疾呼关公精神!

此书深刻、生动,有其教育的意义所在,相信大家会读懂、读透!斯琴高娃2015年7月19日于北京推荐序 4一壶浊酒喜相逢

岁月无痕,转眼之间电视剧《三国演义》播出已经20多年了,在这部戏里我与陆树铭有幸相识,他所扮演的关公惟妙惟肖、形神兼备,很让我欣赏。与他因唱三国、演三国而结成一段奇妙的缘分,此外,他也是个爱唱歌的人,且唱功颇佳,在影视演员中这样的多才多艺者实属少见。

大陆的新书《我遇关公》从他的草根生涯开始说起,虽处逆境却不屈不挠,自有一番宝贵的人生感悟。他第一次将扮演1994版《三国演义》关羽一角的种种领悟付诸笔下,将一个千百年来坐在神坛上被百姓膜拜的偶像,活生生地演绎出来背后的故事,供广大读者去品味。他回忆了三年演戏过程中与诸多导演、表演艺术家交往的趣事,还有苦恼与艰辛。正如他所说,他从三国走来。20多年来,他始终坚守演关公、学关公、做关公的信念,努力以关公精神去要求自己。在当今这样浮躁的环境中,推广关公精神极具现实意义,对青少年尤有裨益,我很为他高兴。

大陆是个憨厚朴实的山东汉子,从我认识他起,他的直爽性格与为人仗义就被人们所称道,他对母亲的孝道在同行中更是有口皆碑。我祝福这个好兄弟!希望他在今后的艺术道路上有更好的发展,继续为弘扬关公文化,为社会做出更多、更大的贡献。杨洪基2015年7月18日于北京推荐序 5岁月与回眸

时间就像是一队思归的大雁,不吃不喝不肯歇脚,一股脑地往前飞……

转眼与大陆相识已35个年头了,当年二十五六岁的毛头小伙儿,如今已成为耳顺之年的老汉。

上世纪80年代初,我所在的西安话剧院面向社会招生,作为演员队副队长的我,在考场外围做一些迎来送往兼叫号之类的辅助工作。某日,我看见一个男孩趴在窗户上正向考场里张望,我拍了他一下,他转过身来,我顿觉眼前一亮。呵!这小伙儿!一米八六的大个儿,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音色也浑实厚重,不由心中暗喜,职业的敏感告诉我这家伙可能是块儿料。“你是来考试的吗?”我问道。他指指场内的一个女孩儿说:“不,我是陪表妹来的。”“你为什么不考?”他腼腆一笑:“我行吗?”“我看你行!”于是我便转身与招考老师打好招呼,加塞儿为他做了安排。

后来此君成了我的同事,他就是陆树铭,大伙儿眼中的大陆,日后观众心目中的“关老爷”。

我虽与大陆年龄相近,由于他是学员,我是老师,在行里差着辈分,加之又分属两个队,因此他进院后我们接触并不多。但他留给我的印象挺好,人很正气,也很豪爽侠义。

大陆学员班毕业后,缘于西安话剧院演员阵容强大,各行业人马齐全且正值盛年,能留给年轻人演戏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加上大陆人高马大,不好搭戏,舞台实践的可能便更加渺茫。此情此景,我看大陆虽有失落,倒没有过多的抱怨,更多的只能是无奈。那时候一拨一拨都这样,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慢慢熬呗。

不甘寂寞的大陆随后接拍了一些电视剧,诸如《湘西剿匪记》《古今大战秦俑情》之类,虽说是跑大龙套,可毕竟有了实践机会。

1988年大陆时来运转,西安话剧院新排话剧《苍凉青春》。“久伏”的大陆“媳妇熬成婆”,得到启用,担任男主角二万子,我在其中扮演生产队长。印象中大陆在排练期间异常认真,看得出他很在意,也十分珍惜这迟来的机遇。记得正式汇演那天,大陆在舞台侧幕候场,紧张得隔着他宽大的服装,都看得见他大腿在猛烈地哆嗦。我在旁边看到这一切心里很伤感,大陆原来是可以不遭这份儿罪的,他曾有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当我们大多数人还未曾坐过飞机时,人家就天天在飞机上——他曾是专业航拍员。可八年前我把他拉进文艺圈,同龄人皆已进入享受舞台表演的阶段,这位贤弟却还停留在舞台紧张状态,想到这儿我甚至觉得有些愧对他。于是我悄悄走到他身后,轻声说道:“你不是天天渴望能站在舞台上,期盼演一回主角吗?而今机会来了,你紧张什么呀?不怕!放开演!”在接下来不断的演出实践中,大陆的表演愈来愈自信,也越演越好,他塑造的二万子也得到了专家和观众的一致好评。

1990年的一天,武汉电视台一位曾经与我合作过的朋友急匆匆找我推荐一位能扮演关云长的演员。关云长!——关羽!!——关公!!!这可是中国家喻户晓的“忠义之神”啊,这件事非同小可,太重要了!我立刻开始搜肠刮肚盘算着圈里朋友中有谁合适这个角色。说老实话,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大陆,事情就是这样,身边太熟悉的人反倒视而不见,忽略了,眼睛老往外看,以为“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突然我的爱人吴芳在旁边冒出一句:“我觉得大陆可以啊!”她在关键时刻提醒了我,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陆形象活脱儿一个关公啊!这不是“骑驴找马”瞎忙活嘛!这才是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从此,随着电视剧《三国演义》的热播,伴着“滚滚长江东逝水”的熟悉音乐,大陆扮演的关公走进千家万户,他的知名度也风生水起,红遍全国。关公成就了陆树铭,他的艺术人生也因为这个角色而盘活。

事实告诉我们,成名不在早晚,也不在你刻苦与否,而在于合适的时间,碰到合适的角色,加上阴差阳错的机缘,人神共助,这壶水它自然而然就开了。

前不久,与大陆共同去外地参加活动,中途为解旅途沉闷,他拿出一个唱盘交给司机播放,里面是他自己创作的歌。当音乐响起时,我鸡皮疙瘩顿时布满全身,仿佛一股清凉泉水流入干涸的心田,我这个不谙音乐的人不由坐直了身子,音乐走向天马行空,无拘无束,跌宕起伏,风生水起。

我知道,大陆后半生除了演戏,还有着更广阔的疆域可以去发展,他的艺术天赋和才华必将使他更上一层楼。望着35年前被我意外拉进圈里,而今两鬓斑白、吃尽甘苦的小老弟,我内心深处轻轻地往外长吐了一口气。郭达2015年7月28日于北京芳苑50号推荐序 6无悔的选择

1987年我从中央戏剧学院1984级导演专修班毕业,回到了西安话剧院担任导演。我导演的第一个戏是根据白描先生的小说改编,描写北京知青插队的陕北话剧《苍凉青春》,这个戏写的是本地青年二万子与女知青王晓华俩人从同情、帮助到相知相恋而不被当时社会环境所容的悲情故事。我一直在思量由谁来提纲男主角,大陆一米八六的个子,扮相英俊,嗓子条件好,扎上白肚子手巾还真是标准的陕北后生形象。但是他入院八年来,一部话剧还都没演过,没有舞台经验,艺委会的同仁们都持反对意见。

我也是演员,也是从农村苦地方出来的穷孩子,我懂得一个热爱话剧事业的年轻人的心,也深知导演应该是一个爱才的人,为一部话剧挑选到合适的演员是导演的职责所在。为此我多次给剧院当时其他几位领导同事说,哪个人一辈子不犯错误,也许他的这次沉痛教训会给他以后的演艺生涯带来极大的帮助。最后,我下定决心给大陆这个机会,让他有机会冲出阴霾。

大陆没有经过系统的表演训练,在塑造人物上有些吃力,我急他也束手无策,时常发懵。如何找到通道让大陆尽快进入角色,全面提升塑造人物的能力呢?有场戏二万子坐着编柳条筐,望眼欲穿地盼着女知青的归来。我突然想起可以让二万子边编筐边唱信天游:“羊肚肚手巾三道道蓝,咱们见面面容易拉话话难……”歌声一起大陆的形体瞬间放松了,人物的感觉马上顺了,后面也就顺理成章地完成了这个角色,大获好评。

我导的第二部戏是学习剧目《大潮中的漩涡》,大陆扮演从老山前线受伤下来的转业军人,已在单位身为处级干部,经不起妻子慕红(杨蕾扮演)的埋怨教唆,最终陷入腐败的泥淖。

戏中有一场人物受到刺激,恍惚中又回到了战场,看见了牺牲的战友,后悔不已。大陆在台上连滚带爬,怎么也找不到感觉。作为导演我除了着急外,就在考虑如何帮助大陆进入角色。大陆是山东人,我灵光一闪,说:“大陆,这个人物你说山东话……”大陆面前的表演之门打开了,他一下子自如了,人物表演得也活泛起来,在排练场得到我们的老院长万一老先生的首肯,认为大陆的表演自然生动,给这个人物注入了新鲜血液。这部戏在巡回演出时一天演四场,演男一号大陆的嗓子都哑了,但没听他叫过一声苦。

对大陆的认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刚当院长时,大陆因跳贴面舞而受到波及(当时极左思潮严重),回剧院后有一次他正在扫地,看到我后拿把大扫帚挡住我说:“院长,让我回演员队吧,我想演戏。你帮帮我,你不能眼看着我这样下去,那会毁了我的一生的。”我板着脸:“回头再说!”我在剧场排戏,他在锅炉房边上大声唱《智取威虎山》李勇奇的选段:“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声音一阵阵传到排练场,我朝剧务喊道:“先让他闭嘴!”

后来中央电视台选中他进入《三国演义》剧组,正好是当时我们正在排练另一部话剧,虽然影响我们剧院话剧的演出,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同意他去,让他去展翅高飞吧!饰演完关公,全国观众都说像,我也为他高兴! 1996年他来西安找过我,说想调到北京某个部队文工团,我气得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西安话剧院刚刚把你培养出来,你就想走!你的良心跑哪里去了?”一句话骂得他满脸愧色,以后再也没找我说过这话。我后悔为什么不让他去,那时我已是西安文化局的领导,只是想到剧院培养一个演员不容易,其实我还可以大度些的,现在想来有点对不住他。

再后来我让他演了我们剧院有史以来最大的一部戏《轩辕黄帝》,并参加了全国建国五十周年汇演。

大陆这个小子,为人忠厚热情,在他身上最大的特点就是对朋友讲义气。转眼之间,大陆也到了耳顺之年,不留情的是岁月,有情的是真情。我为当年自己的第一部话剧选中他,曾经纠结但从未后悔过,我为他如今在影视表演的道路上,还有他喜欢的音乐事业上的进步,而感到由衷地高兴。大陆也是个孝敬的孩子,他为母亲写的原创歌曲《一壶老酒》也响彻了他成长的地方。他的这本书《我遇关公》也一定会令读者们喜爱的!严彬2015年11月3日于西安第一章半个月亮爬上来1. 阳光灿烂的日子

第一次看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年轻时的我像极了马小军,荷尔蒙过剩。

小时候的我,是个调皮蛋。我和哥哥、姐姐、两个妹妹生活在一个大工厂里,本应循规蹈矩的生活却让我过出了花样。我是厂子里出了名的孩子王,身边永远跟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上房揭瓦、堵烟囱、偷苹果、结伴翻墙,每天“忙活”得不亦乐乎。我和小伙伴们每个人有一把木枪,喜欢玩抓特务,十来个人抹成黑脸当特务,在野地上一下子散开,跑得满头大汗,连饭都忘了吃。我们还去偷过养蚕人的桑叶,被农民追得满河道跑;拿着长竹竿去捅别人家的鸽子窝,烤熟了大快朵颐。我在家里排行老四,脏活累活全都轮不到我,淘气的我总是心安理得地当一只懒虫。有时滑雪弄湿了裤子,就躲在被窝里等衣服干。

大姐夫是浙江大学的高材生,他亲眼目睹我的“劣迹”斑斑,不无担心地对姐姐说:“你们家树铭怎么能这样,你这个弟弟要好好教育一下了,他太调皮了,这样下去要出大事的。”姐姐听了,也深以为然,却拿我这个弟弟毫无办法。

有一次,妈妈给哥哥做了一条卡其布的裤子,却给我做了一条劳动布的,我一看,不高兴了,立刻闹了起来,一整天不吃不喝,趴在床上使劲哼哼。妈妈耐心地对我解释:“树铭,你太调皮,经常往口袋里装石子,劳动布的裤子耐磨。”但我依旧不依不饶,哥哥看不过去了,就罚我站到墙根。直到爸爸下班进门,我还在反抗。正在气头上的妈妈恨恨地对爸爸说:“你今天如果不收拾你这个小儿,我就跟你离婚,气死我了,我这胃疼死了!”向来喜欢我的爸爸,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就象征性地在我的头上拍了一下:“你怎么能那么气你妈!”我一看爸爸动手了,心想这是多吓人的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直挺挺躺在床上口吐白沫。我爸一看傻了,使劲摇晃我:“树铭,树铭,醒醒,你醒醒!你以后再不要气你妈了,好不好,你妈还得上班,还得给你们做饭,你为什么要气她,听见没有?”听到爸爸商量的口气,我眯着眼睛看了看爸爸,心里得意极了,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这才把一件小事有了个了结。从那以后我爸再没打过我。到现在家里人还常笑我:“哎呀,你还真能吐出沫来,早就知道你是个演员,从小就会演戏!”

一个人,一个家庭,都不可能脱离其所处的时代。每个人的命运恰似一朵长河里的浪花,无论是他的欢唱,还是他的低吟,都会被时代的洪流所包裹。

1966年,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支援三线,我们举家从青岛迁到陕西渭南。没有了红瓦绿树、碧海蓝天,到处是尘土飞扬。住的是土房子土炕,穿的是补丁衣服,每天我们还要走很远的路去上学,经常被大我几岁的当地的同学堵在校门口,放狗咬我,滋事挑衅,无事生非。初来乍到,我倒无所谓,但大人们都分外想念青岛。身在异乡,面对一家子的大事小情,一贯坚强的母亲也常常发愁,她烦闷时就打开匣子听样板戏,没想到我天生有点音乐细胞,也喜欢跟着听,听过几遍就耳不忘,没事时,来上几嗓子,让院子里的邻居们惊讶不已。

虽然哥哥会“教训”我,可我很崇拜他,他学习好,还是灌篮高手,一直打到了兰州军区。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喜欢打篮球,从渭南地区青少年篮球队打到了陕西省青年篮球队。1976年,阎良第八研究院成立篮球队,我被调到630研究所工作,成为中国唯一试飞基地一名正式的航空摄影师。这可是个铁饭碗,既体面,又有保证,一个月40元钱,除了自己吃饭和抽烟,还能多每月给家里补贴20元。

我每天与飞机打交道,在全国飞来飞去做测试,甚至去过甘肃酒泉的原子弹发射基地做飞机座椅弹射实验。我拿着照相机,装上一尺多宽的胶卷,对着飞机从不同的角度“咔嚓、咔嚓”拍摄,感觉棒极了。之后我再将胶卷取出来涂制显光板,冲洗出来供科研人员研究。我的工作更多是在飞机上,记得刚参加工作时,一次做对飞机上螺旋桨发动机停车试验,我初生牛犊不怕虎,代替师傅从广州到沈阳再到哈尔滨的飞行途中担任摄影,这次实验是要考察飞机在空中飞行中停车时螺旋桨出现结冰,利用蒸汽把结冰融化的全过程,这个程序是要用高速摄影机完成的,飞行员一见我就说:“你这小子胆真大,我们是飞行员没有办法,你怎么才来就上这种试验?”后来我才知道这种试验极其危险没人愿意干,可我这一干就是一两个月,坐在飞机的发动机上停车的感觉现在还印象深刻。遥望星空,哪颗星星属于我?

还有一次到沧州十一航校做螺旋试飞,即飞机在正常飞行下突遇稳流而失速进入螺旋下坠状态时,飞行员如何用平、中、顺三个动作改变飞机脱离出螺旋状态。所谓平,就是操纵杆要持平,中是操纵杆改到中间部位,顺是将舵顺着螺旋进入方向踩到底。这项工作的危险可想而知,当时我把摄影机架在摄影枪的位置拍摄,拍摄进入螺旋状态下大地与天空的情景,我还突发奇想把摄影机调转方向,对着飞行员拍摄他在受压情况下面部的表情。那时的摄影机最近离人的面孔清晰拍摄距离为1米,我转变方向后距离飞行员只有80公分,机舱内达不到这个要求,我请求飞行员把座椅向后推20公分,这位飞行员非常痛快地答应了。这无疑增加了他的操作难度,而且在一万米的高空下机舱内有压力,要拍面部表情就要求飞行员把面罩取下,但飞行员配合我完成了这一创举,事后航空部曾对我的这次拍摄给予了奖励。我还记得奖金是25元,回到所里师傅与领导也表扬我有想法。我所从事的第一份职业完成了父亲的心愿,他一直希望我能成为一名科研人员,除了本职工作,我还成了研究所的文艺骨干,既是宣传队长,又是篮球队队长,在所里小有名气。只要有文体活动,我总是绝对主力,同事们都亲切地叫我“小陆”。

可一切自有天意。1980年,爱唱爱跳的表妹从《西安晚报》上看到一则招考广告,姑妈让我陪她一起去应考。熟悉西安的我欣然答应,带上表妹就直奔考场。时间一分分过去,在走廊等候的我忍不住趴到玻璃窗上向里望去,只见评委们正襟危坐,表妹正在手风琴伴奏下唱歌。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一个浓眉大眼、脑门宽阔的人和蔼地对我说:“你是考生吗?”我如实回答:“不是。我表妹在里面考试。”他反问我:“你形象这么好,为啥不报名呢?你多大了?”我回答说:“24岁。”他说:“你进来试试吧。”不由分说就拉着我往屋里走。这个人就是郭达。“刘院长,你们看看这个孩子怎么样?”郭达大声说。

坐在一旁的张弛老师问我:“你报名了没有?”

我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我没报名。”“你喜欢不喜欢艺术?”“喜欢啊。在单位里我唱歌、跳舞、说快板,都没问题。”“你没报名没关系,咱们聊聊天。”这位老师耐心地说。“你们先考我妹妹,我带我表妹来的。”“你妹妹是你妹妹的事儿,你是你的事儿。”

评委们先让我来段绕口令。我脱口而出:“三山撑四水,四水绕三山,三山四水春常在,四水三山四时春。”

刘法鲁院长听我说话还带着山东人的大舌头,说:“这小子太好玩儿了。会唱歌吗?”我选了首湖南民歌,一开嗓就让评委们纷纷点头:“呀,这个小子嗓子不错。”

接下来,他们要我随着音乐完成一段表演。手风琴一起,我二话不说,随着音乐的节奏表演起做菜来。现场的评委老师都看傻了,张弛老师说:“你受过训练、学过表演吗?”“没学过。我看过《红色娘子军》,这段音乐是里面的片段。”“你看过,就会表演吗?”张弛老师纳闷地问。

我放出大话:“这是个啥事嘛。”“臭小子,是个演员的坯子!”张弛老师夸赞我。

其实我14岁的时候就报考过京剧团,还给父亲跪了整整一夜,但他坚决不同意我去演戏。因为在父亲的观念里,搞文艺的都是戏子。意外的面试经历让我的心不安分起来,回去后我报考了西安电影制片厂。能唱能跳的我让一位姓王的女老师青睐有加。她晚上回家高兴地对爱人说:“我今天碰到一个好苗子,个子一米八六,小伙子长得帅,感觉不错。哎呀,我终于招到了个好学生。”她爱人一听,问:“姓什么啊?”“姓陆,是阎良机场的。”“这个臭小子又跑你们那去面试了啊,你们不能收啊!”原来王老师的爱人就是西安话剧院面试过我的张弛老师。真是无巧不成书。

第二天一早,张弛老师跑到文化局借了辆车,直奔阎良机场找我。

我正在篮球场打球,突然看到一辆吉普车停在球场外,听到有人喊我。一个老头走下车来,叼个烟卷,手里还提了一个缸子。一上来他就先发制人:“听说你还到西影厂考试去了?”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西影厂负责招生的老师就是我老婆。”

我一听傻了眼。“我都跟她说了,不准他们收你。孩子,你不要想那么多了,老师今天跟你说,你想拍电影没问题,你把话剧演好了,照样可以演电影。你看看现在有很多优秀的电影演员,都是话剧演员出身,像你这身材、声音、形象,如果跟着我学两年,把你的山东口音调整一下,你就会是西安话剧院的台柱子。”“啥叫台柱子?”我不知天高地厚地问。“台柱子就是房顶的大梁!”张弛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做航空摄影师,在100个人里头,我可以找出60个人从事这份工作,但是想成为西安话剧院的台柱子,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100个人可能只能找出一个两个,甚至一个都找不出来。虽然不能和制造原子弹的科学家、伟大的文学家比,但适合做艺术的人,真是百里挑一啊。我觉得你有这个天分,现在你就好比一张白纸,稍受训练,应该是个不错的演员。”

听了张弛老师的一番话,我被打动了。我将自己的顾虑讲给他听。张弛老师说:“依我看啊,那个时候你父亲不让你去,是因为你还是孩子,还要上学学习,现在你是成年人了,24岁正当年,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路了。你记住老师的话,你这一辈子不会后悔。”

张弛老师的一席话说得我热血沸腾。容不得我再想,他干脆地说:“不用犹豫了,我们今天就把你的档案拿走了!”说完他就直奔我们单位的档案室,拿着省里的招生文件,直接调走了我的档案。

就这样,我撞进了西安话剧院。人生就是由这么多想不到组成。张弛老师教我的台词技巧也让我在《三国演义》的表演中得心应手,得师如此,夫复何求!2. 我的七年之痛

那个可以任意挥霍的年纪,人们叫它“青春”。年轻的我在慢慢成长,刚来到一个新环境,一切都那么新鲜。

我发现演员培训班里很多同龄或年龄比我小的同学,要么下乡回城,要么高中毕业,唯独我是有单位的,再加上不管是练声、形体,还是表演小品,我的成绩都还不错,老师们的肯定,让我不禁飘飘然了。

剧院里有很多女孩子对我有好感,其中一个女孩经常来我的宿舍替我洗衣服,渐渐地我们在一起了。训练班里明文规定,学员间不允许谈恋爱,剧院领导知道后,找我谈话。尽管女孩反复强调是你情我愿,但是在那样一个思想保守的年代,加上我认错态度不好,最终我被勒令离开剧院,离开演员队,去剧场劳动。当时家人还以为我在阎良机场工作得很好,我借着酒胆如实告诉了父亲,他失望、失落的背影让我产生了深深的愧疚感。我的24岁,忽然一下子从天堂到地狱。当年我也是个“小鲜肉”

追忆似水年华,我每天只与扫院子、烧锅炉的工作为伴。我的职责就是把剧院里的糖纸、瓜子皮打扫干净,配合师傅用三轮车把锅炉里的煤渣掏走。到了晚上我倍感失落,一个人走到大街上,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内心一片茫然。有时下着雨,我连伞都不拿,从一个电影院到另一个电影院,用看电影消解烦闷。最让我难受的是,演员们来剧场演戏,男男女女们有说有笑地看着坐在三轮车上的我,虽然他们并无恶意,可是他们的眼神和举动让我心里特别不舒服,就大声唱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办公室主任训斥我:“你还看电影《走向深渊》,我看你就快走向深渊了。”

日子虽然难过,但我并不想离开剧院。我曾在心里默默立下誓言,一定努力工作让父亲为我骄傲和自豪。更重要的是,我喜欢表演,我渴望有一天登上我眷恋的舞台。

出于对新生事物的好奇和对艺术不断探讨的动因,我接触了一些文艺界的朋友。有时工作完了,晚上他们就带着我去家里玩,打打麻将,跳跳舞。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当80年代初“精神污染”成为最流行的字眼,文艺界成为被清除的首要领域。当时坊间流行一句顺口溜:精神污染是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马克思传》内页因有马克思夫人燕妮袒露肩膀和颈胸的传统欧洲装束的照片,而被视作“黄色书籍”没收;《瞭望》周刊封面,因刊登获得世界冠军的女子体操运动员在高低杠上的动作,而被某些地方当作“黄色照片”加以收缴;有的地方查出一岁小孩不穿衣服的照片,也被定性为“淫秽照片”。在全国严打期间,因为一个朋友出事了,而我前后去过他家里八次,连带我也被列进了黑名单。

1983年8月15日,我的27岁生日当晚,在渭南与家人吃过晚饭已是9点多钟了,我执意要回西安。那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我不是小孩子了可还玩心极大,父亲见拦阻不住也无可奈何。其实我是与女友约好一起庆祝生日的,刚到剧院,看门的大爷告诉我,有几个公安局的人来找我。我边纳闷,边往房间里走。不一会儿,只听见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有人问:“谁是陆铭?外号大陆的?”

我打开门,虽然来人连名字都说错了,但我依然承认:“我就是。”“跟我们走一趟,市局三处,把被子拿上,值钱的东西先放下。”我问:“什么事儿?”“去了就知道了,如果谈好了,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夏季还算清凉的风夹着霏霏的细雨打到人身上,本该是件惬意的事,可迎接我的却是呼啸的警车,上车一看,都是和我平时在一起聚会、一起玩的朋友。原来我们的舞会被认定为流氓舞会,我是成员之一,被一起请进了西安市公安局三处位于三爻村的收容所,一进门我们全被剃成了阴阳头,单薄的被子也被一同关押在那里的真正的犯罪分子与社会闲人一抢而光。当晚的雨越下越大,我们200多人被关在一起,上下铺挤满了人。我觉得我没违法,只要把问题说清楚就可以出去了,但没想到这一待就是7个月,既没人来问我,也没人提审我。糊里糊涂地到了公安局,剧院不知道我去哪里了,家里也不知道我的去向。

第一次小妹妹来看我时,已经是初冬时分了,家人与单位都以为我这个人从人间蒸发了,纪元姐夫带着小妹妹,拿着棉被、棉袄,打听了好几处地方才找到收容所,赶到时已是傍晚,她在花名册上看到我的名字大叫着:“这是我哥,这是我哥,求求你们要我进去吧,天冷了我给他送几件衣服,不然他会冻死的。”后来小妹妹每周来看一次,给我带点吃的,虽然只是大蒜之类的东西,可这对我来说已是天赐了。所里每餐一个黑馍、一块咸菜加一碗凉水,当时我的体重只剩下了160斤,经常饿得头晕眼花,实在没办法时就吃大蒜充饥,辣得两眼流泪胃里灼痛也不舍得放下。后来二姐夫叫小妹带来不少中外名著,还叫写点阅读心得,这段日子应该说是我的人间炼狱。后来公安局的工作人员见我们是文化人,工作单位均来自京剧院、晚报社、雕塑工作室等文化单位,我又没什么事,就分配我们看管死刑犯。这份网开一面的差事可以吃点土豆之类的东西,周末时还能吃上点肉。死刑犯分成已判决有上诉期的和没判决的两部分,但那时也没那么准确的时间,一次最多时在我面前走有40多人。

我仿佛跌进了万丈深渊,想要向上爬,却什么都抓不住。我沮丧透了,在绝望中我见到了比我更绝望的人——死刑犯罪分子。我帮他们喂饭、洗澡、洗衣服、上厕所,偶尔帮他们修改上诉书。听了他们的故事,我感慨不已,一个偶然的原因人的一生就走上了绝路,再也没有任何希望。通常傍晚时馆长来告诉我明天行刑,我不能睡觉,墙上挂着一个马蹄表咔咔地响着,我一歪头,看到了三点,再逐个去看这几个人。他们都还在睡梦中,根本不知道明天要发生的事,可能在酣睡中才能缓解他们对死亡的恐惧,亦或许在梦中他们正与妻儿团聚,更或许在梦中期盼着醒来能撤回原判重审。四点整,牢门突然大开,这几个人猛然全都跳起来,看来他们也根本不曾睡熟,几个武警拉起他们不由分说就往外走,几个人跪在我面前,哭着说:“兄弟,陆哥啊,我们走了,你是好人,20年后再报答你!”短暂的相处让我不忍心送别,直到现在,我都不说“上路”这个词。

印象最深的是一例冲动犯罪。一个男子因公出差,到了火车站才发现忘记带身份证,就急急忙忙赶回家取。没想到,在短短的一个小时里他的妻子把情人叫到了家里。他一进门,目睹妻子和别的男人在床上打得火热,怒火中烧,拎起炉子上的一壶热水就朝他们的头上浇过去,随后他转身跳楼自尽,结果命还在,腿被摔断了。夫妻两个人被送到了医院,一个治腿,一个治脸伤,禁不住抱头痛哭。这名男子一审被判15年有期徒刑,因为严打,改判死刑。我心里替他惋惜不已,后来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做噩梦,醒来后想到的都是他泪流满面的样子。他们这些人的眼中有的是恐惧,有的是悔恨,也有些人视死如归,不管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但从我的内心与人性来讲,这段经历都在我的心灵上刷上浓浓的一笔,一直在后来的生活中影响着我,这一笔也写出我对人生的渴望,表达了我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做个有抱负的人,让父母家人放心的人,就像伟人毛泽东主席的词:人间正道是沧桑。

我想起在阎良机场惬意、美好的时光,而在西安话剧院因恋爱的事情一步走错步步错的日子让我尝尽了蹉跎复蹉跎的悔恨。我除了看管好死刑犯,就是漫长的等待。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有一天,死刑犯的土豆没吃完我觉得可惜,放风时就把三号门敲了一下,那里面有我一个西安市歌舞剧院的兄弟,我擅自做主把土豆递给了他,正给他时管理员回来了。这在监狱里是很大的过错,我被带到办公室,狱警用电棍在我的脖子上激了两下,这是入狱以来头一回挨打。也许是我这张还算正直的脸帮忙,或者是有些大义凛然的气质使然,管理员说如果我主动汇报说土豆没吃完,他也会把东西分给其他号里的人吃的,但我的行为坚决不可以,所以我又被放回原来的号里去了。我不后悔这么做,后来他逢人就说这段故事,说对不起我,我一笑而过。其实管理员也挺人性化的,有时他会拿个鸡蛋悄悄叫我吃,我就连皮都一起吞下肚子里,噎到不行也不敢说,这些经历我一辈子也忘不掉。这个管理员是个陕北人,后来还借过我的摩托车回老家。1984年10月,我的事情终于有了结论,我与同案的齐光一起被宣布释放免于起诉,按政策补发工资。没想到,本该第二天出去又突然没了消息,出了什么情况也不得而知每天我就看着太阳东升西落,巴望着黄昏前有人开门叫我:陆树铭下册。下册的意思就是从花名册上把名字消去了。我忘记了吃饭与睡觉,半个月时间里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度日如年”。我的哥哥从青岛部队专程回来给我买了烧鸡看我,可我连个鸡爪子也没见到;早上刷牙时我把牙膏挤到了牙刷背上,一直就这么心不在焉的。我充分体会了人在油锅上熬煎的感觉,后来才知道那时日本青年代表团来西安访问,我们才延迟出狱的。

出狱那天我见到齐光相视苦笑,相约一个月后到陕西省歌舞剧院门口见,当狱门徐徐拉开时我们同时流下了热泪,这眼泪滴在自由的土地上,自由真好。马路对面我的大姐、二姐在等我,我不顾一切扑过去,扑倒在亲人的怀里,他们摸着我的脸我的手,把我拉到街边一个小饭馆去吃饭,早有个华叔准备了酒菜在等我,四大碗啤酒我一饮而尽,狼吞虎咽地吃光了一桌子菜。我拎着行李回到家中。从火车站出来,远远看见父亲在几百米外等我。我跑过去,一下子搂住父亲,父亲沉重地说:“孩子,回来就好,我们这个家差点儿让你给毁了。”我解释说:“爸,我真的啥事都没干。”父亲说:“一年多了,回家吧。”

过了几天,我回到单位,但一连四天没有进去西安话剧院的大门,只能等待党支部和话剧院的处理。马昆和程文宽老师看到了我,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了很多鼓励的话,让我一辈子也难以忘记。组织上找我谈话,对我做出严肃处理,勒令我调离演出队告别舞台。“你离开吧,剧院是国家的剧院,你走到这一步,就不可能站到台上去教育引导群众。”这一席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到了我的心窝里,绞痛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我不忍离去,不能离去,不肯离去。因为舞台是我创造爱、付出爱、表达爱的神圣殿堂,我要与它共生。我真诚地说:“我犯的错误,是因为年轻,我只是参加了社会上的几次舞会,并没有刻意地去做伤害他人的事情,是错,不是罪,档案里都是可以调查的。”我恳请话剧院领导能接受我留在单位劳动改造,只要能时刻感受到身边的舞台,我就满足了。魏晓海、丁茂森、桑渔樵在关键时候伸出了温暖的手,和剧院申请让我去他们承包的太平洋贸易公司做业务员,剧院领导反复思量,终于同意将我安排到三产工作。我十分感激他们,在我人生最危急的关头,语重心长地和我讲做人的道理,鼓励我承受住当下的艰难,这好似天降甘霖抚慰了我即将枯萎的心。为了回报他们,我努力做出成绩。我负责推销一批从南京外贸出口转内销的一批挂毯,这些挂毯在新疆少数民族地区销售得很好,于是我就一个人到新疆做这些业务。我每天租一辆出租公司的尼桑轿车,把后备箱装满了各种款式、尺寸的样品,冰天雪地里跑到石化公司、皮革总公司,乌鲁木齐的羊绒制造工厂等单位推销。每次都能将挂毯销售一空。去过新疆的人都知道,那里的冬季总是白雪茫茫,冰天雪地,寒冷的冬天夹杂着我那一颗复杂纠结苦痛的心,我该何去何从?我犹如一条没有方向的狼,在四处奔波着。

魏晓海曾是福州军区的演员,虽然比我小一岁,但他也是太平洋贸易公司的老板。他是一个非常严谨、敬业的人,做什么事都会坚持到底。那个年月我们一起出差,常常我一觉醒来,他还在写剧本。他也喜欢打篮球,也曾在专业篮球队训练,认识我的哥哥。这让我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记得有一年,我们两个拉了两个皮箱的伊斯兰挂毯样品去包头推销。下了火车,我们拉着皮箱赶路。越走越黑,看到前面一个亮光,赶紧过去,问有没有住的地方?老板说有,进来看,两块钱一位。我俩进去一看,哪是什么旅馆,就是个大车店,睡觉的地方是麦草铺在地上,上面的被子和枕头都是油乎乎的,哎呀,简直没法住!老板说:“住不住?俩人四块。”我俩对视一看,不住也得住,那一晚,真是让我太难忘了,基本没睡成。第二天是我的生日,我一直提不起什么精神,魏晓海问我怎么了,我说有点想家,他二话没说拉起我去小酒馆。我们两个人喝了八扎啤酒,算是给我过了生日,弥补了我未在家的遗憾。

幸运的是,国家落实政策,要求对“精神污染”的涉案人员以教育为主,并允许重新返回岗位。苦恼的是,因为在监狱里帮助教官管教过社会上犯了重罪的人,从监狱中放出来的他们隔三差五就来剧院找我的麻烦,有的人甚至背上插着砍刀。我躲起来不敢面对,多亏京剧团的王保华站出来为我解释,并到一个小饭馆去和解。他们还经常杜撰一些新闻,比如我故意推倒自行车并踹上几脚,我撞了某某人的亲戚,我去社会上打群架等等,我第一次感到社会的残酷。

我在贸易公司一干就是三年多(1984年到1987年),那是一段漫长的日子,除了参加剧院贸易公司的正常业务外,我的脑海里更多的是割舍不掉的演员梦,有过那一番刻骨铭心的经历,我无时无刻不在检讨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在反思自己曾经走过的人生道路。

如果说我曾经年轻过,曾经迷茫过,或者说自己的意志、觉悟曾经是那样的脆弱与不坚定,那么一个人的生命到底有多长,价值到底在哪里?我深深地觉得是奋起直追与重塑自我的时候了。想到,父母殷切的眼光与期待,想到我当时来到剧院想干一番事业的初衷,又想一想姊妹们对我的期待与充满泪水的双眼,多少个夜晚不能入睡,心不由自主地长长地一阵阵地痛。我拿起了笔,给剧院给组织写我的思想汇报与内心的感受,写一张撕一张,写个开头又撕了,满地都是我撕掉没完成的纸片,错综复杂的情绪让我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声,叫我不知道如何注解我内心真实的那份撼动。我递给领导一份思想汇报,但并没有打动领导,于是我就一周一次持续了整整一年。我写道:我还年轻,给我一条生路吧。通过这两年的劳动,我愧对剧院对我的教育、家人对我的期待,甚至对不起自己,从那么好的工作条件,人人羡慕的工作环境来到剧院,就是想在舞台上展现自己的才华,结果稀里糊涂走到今天,这种不甘心希望剧院能理解我,同时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也不是做生意的人,虽然做生意比较轻松地赚到一点钱,但我心里的梦想却破灭了。3. 蹉跎复蹉跎

多少次,我都想到过破罐破摔。这个念头曾经千百次地徘徊在我的脑海里,跌进深渊的感觉无时无刻地缠绕着我。我渴望被领导、同事们认可,渴望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在长达七年的时间里,意想不到的事情接连发生。我饱受非议与冷眼,尝尽了世间的人情世故。灰心的时候,真想就这样下去,可又心有不甘。

山东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忠厚耿直,和父母多年含辛茹苦的养育教导,让我在灰心失意时一遍遍告诉自己,路就在脚下,我无力改变终点,但能决定脚踏出的方向。每人心中都应有两盏灯光,一盏是希望的灯光,一盏是勇气的灯光。有了这两盏灯光,我们就不会惧怕海上的黑暗和风涛的险恶。我决不愿意再回头走那样一条路。我必须坚强起来,常常心中默念: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一定要重新回到我热爱的舞台上。蹉跎复蹉跎,路在何方?(魏晓海 摄)

尽管不在演员队,但我仍然坚持每天早晨去练声,努力不让业务荒废。记得有一次,一大清早我吊嗓没多久,猛地瞅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吊死在公园的树林子里,吓得我惊魂未卜,张开的嘴半天才回到原位。

工作闲暇的时候我发奋苦读,从《西游记》《三国演义》《红楼梦》到《红与黑》《高老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中外名著都一一涉猎,我隐隐觉得这些知识迟早能用得上。

1986年,潇湘电影制片厂为拍摄影片《湘西剿匪记》来西安话剧院选演员。副导演常晓林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合适的人选,偶然看见穿着工作服拿一把铁锹铲煤灰的我,他觉得我块头大,很适合演片中的机枪手刘大柱。他问办公室主任,这个烧锅炉的小伙子看起来不像是做这个工作的,办公室主任回复他,陆树铭是犯过错误的人,正在剧场锅炉房改造,演不了戏。常导坚持他的眼光,中肯地说:“我们只看他在艺术上的表现,只要他不反党、不反社会主义就行。”剧院领导最终同意了我参演电影,我倍感珍惜。

这部影片堪称80年代国产影片的经典,展现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与湘西土匪一场特殊的、惊天动魄的斗争,对我而言是一堂珍贵的思想教育课。我有幸成为主要演员之一,在新中国剿匪影视剧中留下一笔。这是我人生中参加的第一部电影,对我重新转回到演员队伍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在剧院里,我经常单手扶头,总是一副壮志难酬的样子。随着年龄渐长,我意识到,做人做事先立德。道德才是人们在天地间长久生存的保障。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刘青,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她舅舅在省委艺术处当处长,剧院所有的剧本由他审核,我问:“这能行吗?”她说:“不妨试试。”第二天她带我去见她的舅舅。我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了两瓶西凤酒和五盒万宝路烟。见面后她舅舅说知道我的情况,觉得我还是一个很有思想与本分、朴实的小伙子,让我把东西带回去,他明日与领导去说叫我回演员队。就这样,没过一周,院长张宝林找我谈话,叫我写份思想汇报,把贸易公司做个交代后回演员队。我大喜过望,重整旗鼓。我曾在狱中写的四句诗:“前者不可鉴,刮骨疗毒深,迈步从头跃,好马万里垠。”我期待着我心头的那份梦想从此起飞。这位女孩的舅舅就是我一生铭刻在心里的,曾任陕西省文化厅厅长的秦天行。他和剧院院长张宝林就好比我的再生父母,没有他们的决定就没有我的现在,没有那一刻我的灵魂可能早就死了。

我接到的第一个电视剧是《为君唱首风流歌》。这有点讽刺的味道,我因交女朋友的问题退出演员队,重新回到舞台却接到了一部这样名字的电视剧。这要感谢李琦,他在剧里出演反一号,介绍我演男一号。直到现在李琦一见我就开玩笑说:“大陆,还记得当年你的第一部戏是谁引荐的不?”我就会连忙说:“记得,记得。”李琦是极其认真的人,在这部戏里我俩要在树林里演一段打斗的戏,导演说比划一下就可以了,谁知他上来就真打,让我胸口疼了好几天。出演话剧《苍凉青春》,和恩师严彬到壶口体验生活。

我的另一位伯乐是严彬。她是大我两届的师姐,16岁就成为西安话剧院第三期演员训练班的学员。仅仅两年她就在训练班排演的第一出戏《海岛女民兵》中扮演女一号海霞,从剧中领悟到的不少艺术真谛,为她以后的艺术创造奠定了良好开端。此后,她相继塑造了一个又一个重要角色,如《万水千山》中的李凤莲,《第二个春天》中的裘丽苹,《曙光》中的金梅英,《于无声处》中的何芸,《灵与肉》中的碧姬,《泪血樱花》中的樱枝等。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汉子,做起事来雷厉风行。1988年,她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专修班回来,成了话剧院的女导演,执导的第一部话剧就是《苍凉青春》,写的是北京女知青到陕北插队的故事。

剧院开选角色讨论会,严彬推荐我演男一号船夫二万子。她的理由是:第一,我形象好,一推寸头,穿上老农民的衣服,非常合适;第二,我的声音条件好,能唱。举手表决时,剧院里艺委会十几个人,只有严彬举了手,她斩钉截铁地表示:“我举手,就这么定了,散会!”

后来,朋友告诉我,她私底下对别人说,大陆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孩子,他犯了一些错误,但是罪不至死,不一定要把他推到社会上去,而且他积极努力,勤奋学习表演理论知识,刻苦地进行基本功训练,一心想回归剧院演出的团体,我们应该给他机会,为他创造机会,这才是我们做领导、做长辈的责任。否则,这个孩子就容易滑下去,也是对他心灵的极大摧残。《苍凉青春》也是我人生里参演的第一部话剧。排练的时候,我铆足了劲头训练,谁知越渴望成功越出丑,我连基本的舞台步子都走不对,一走就成了顺步,惹来台下哄堂大笑,弄得我满脸通红,尴尬极了。我默默对自己说:“只要我一旦适应舞台,一定会演得很出色。”

正式演出的那一天,大幕拉开,我化好妆在舞台的一角等待上场,紧张得满头是汗,双腿一个劲地发抖。郭达饰演生产队长,就站在我身边,他对我轻声说:“你看你成了这个怂样,哪像个男人,你把心态调整好,没有什么。我就告诉你,你上去,谁都不如你,没有问题。你不是天天渴望能站在舞台上,期盼演一回主角吗?今天机会来了,你紧张什么呀?不怕!放开演!”我颤抖着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说完,就用手把颤抖的腿按下去。严彬在旁边笑了,给我打气说:“你郭哥说得对,他是舞台上的‘老油条’,你得好好的。”我似乎一下子有了底气,信步走上舞台,一张嘴就是字正腔圆的陕北话:“你怎么样呢?今天吃饭了没有?”观众席掌声一起,我的自信心马上就来了,最后二万子的表演得到了专家和观众的一致好评。《苍凉青春》演出后,在话剧节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有人说这个戏有味道,很生活化,成功地弘扬了人的主体精神,导演有追求、有想法。也有人很不喜欢这个戏,对北京知青王晓华和陕北农民二万子的结合提出质疑,认为他们没有坚实的爱情基础,这种关系使人感到别扭,有无可奈何、哭笑不得的感觉。面对争议,严彬不恼反喜,甚至“受宠若惊”,认为对于艺术创作来讲是一件极大的好事。我也一直心怀感恩,正是因为严彬和郭达以及许多人的宽容,我的艺术之路才又向前踏出了一步。

我似乎开始时来运转。1988年,我被香港的程小东导演选中出演电影《古今大战秦俑情》里的秦始皇。这是一个玄幻故事,用现在的眼光衡量就是一部穿越剧:蒙天放和冬儿偷尝禁果,以欺君之罪被赐死。临刑前,冬儿将金丹送于蒙天放的口中,蒙天放被埋入秦始皇墓,成为一具秦俑。冬儿经过几世轮回,回到陕西去寻找蒙天放。

电影改编自香港女作家李碧华的代表作《秦俑》,她在剧中担任编剧。在她看来,张艺谋是陕西人,根本不需要化妆,就是一具活脱脱的秦俑。张艺谋本身就性格坚韧,有耐心、有责任感、有毅力、略带拘谨,这让他极为符合男主角蒙天放的气质和性格。

当时张艺谋的导演处女作《红高粱》在柏林电影节上为中国人捧回了第一个金熊奖,正式开始了辉煌的导演生涯。他完成了从摄影、表演到导演的大跨步跃进,在中国电影界创造了一个近乎神话般的票房。这部戏女一号在他的要求下由巩俐担任。

我们拍戏是在陕西榆林的一片沙漠里,一待就是半年。每天吉普车载我们去现场,我坐在前面,张艺谋和巩俐就在后排座位上。因为我饰演秦始皇,片中自然少不了张艺谋对我俯首称臣、三跪九叩的镜头,我童心大起,觉得这么一位大导演总是跟在我身后是件好玩的事情。

我扮演秦始皇,需要表现出他霸气外露、残忍暴力的一面,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我反复琢磨,如何体现出秦始皇千古一帝的气势,他的眼里只有他的江山,心里只有他的暴政。他的世界观是整个天下,他要征服的是千秋万世。他的思想里只有追求长生不老,维护他的霸业江山。印象最深的是,火烧张艺谋和巩俐那场戏,我离玉米秆地20多米都被火呛得咳嗽,而他们距离现场只有不到5米远,仍然要表现为了爱情牺牲纵身火海的画面,耳朵都被烤出了泡,我为他们对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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