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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4 22:4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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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素之烟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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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在你世界搁了浅

我的心在你世界搁了浅试读:

第一章 死别,生离

接到乙纯的电话,已是凌晨三点。

前半夜连绵的噩梦耗尽宁深的全部精力,她疲倦地拿起枕边的手机,含混不清地问了一句哪位,对方却沉默以对。

莫名地,一丝猛烈的恐慌感蹿上她的心头,她忙支起身子问道:“乙纯吗?什么事情?”不知为何,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

沉默,让人绝望的沉默。

半晌,气若游丝的浅音传来:“宁深,宁常死了。”“你再说一遍!”“他死了,宁常死了。”乙纯的声音轻飘得好像随时会消逝。

宁深思维如冰块般凝滞,她僵硬地合上手机翻盖,木然地靠在墙壁上。那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却赐予自己名字,养育自己多年的男人终于太累了,要离这个世界而去了吗?半年前,那个为筹集学费卖血,用鸡毛掸子逼迫自己上大学的男人累了、倦了,想要逃离这艰难困苦的窘境了吗?

寒风肆虐,吹得窗前的朱槿树枝丫簌簌作响。冬季冷冷的月光布满地面,宁深无意识地抚摸着木质床沿,心里某个空洞的地方好像在慢慢扩大。

远处有烟花爆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雷鸣般尖锐。对铺的女孩儿翻了个身,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宁深从抽屉里拿出有点儿发霉的烟,脚步踉跄地走往天台。长长的阶梯好像没有尽头,她倚着扶手,每走一个阶梯,脑海就回荡着乙纯的声音——宁常死了。

记忆中的常叔永远是整洁温和的,即使从地里劳作回来,那白到泛黄的衬衫也是干干净净,不着尘土。“小姑娘啊,你叫什么名字呢?”“名字?”她怯怯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无意识地反问。“以前爸爸妈妈叫你什么呢?”

一听到“爸妈”二字,当时的自己便眼圈泛红,难过地低下了头,声调都轻了许多:“我没有爸妈,是我表姑领养我的,早两个月表姑生了小弟弟,姑爷就说不要我了。”

男人轻轻抚着她的肩,温和地笑道:“叔叔叫宁常,那你叫宁深好吗?静水流深的深,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个内敛坚强的姑娘。”“宁深,静水流深的深,宁深。”“阿深,以后你就和常叔住在一起好吗?这里还有阿箫、乙纯、湘语陪着你玩呢。”男人指着排排站的三个小孩儿。

三个穿着旧旧的衣服却干净整洁的孩子,年纪与宁深相仿,可眼神流露出的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备。“不要怕,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了,别看他们来得比你早,其实乙纯和湘语可是你妹妹哦,阿箫是老大,比你大三岁呢。”

叫阿箫的小男孩冲茫然的宁深轻柔一笑。宁深年幼紧闭的心房被少年纯净温暖的笑驱散了一丝寒意,可目光转向另外两个饱含敌意的女孩儿时,却又不自觉地缩在男人身后。“常叔,常叔,你会不会不要我?”宁深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身边伟岸的男子,无意识地把小手塞入他宽大的手掌中。“既然找到了我们的阿深,我怎么可能再次抛弃你呢!”

那些遥远的记忆好像穿越悠然时空,缓缓侵入脑海。宁常那温厚的笑容慢慢晕开,无比温暖。指尖传来灼烫的温度,宁深扔掉燃尽的烟头,微弱的火光在夜空划出一道浅浅的红弧,很快便在寒风中熄灭。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过了十多年。冷风撩起她颈边垂散的发丝,在凄冷的月光下,犹如群魔乱舞。终于,她无力地蹲在天台角落,双手环膝发着呆,直至天空微微泛亮。

宁常死了。从此,那个唯一愿意收留自己,给予自己名字,让自己生存无忧的男人永远地离开了世界。

回到乡下老家时,已是次日正午。宁深看着这几间破败的小土屋,自嘲地一笑,仅仅只在外面打工半个月而已,却像是阔别多年的陌生之地。同样是被收养的小弟弟宁瑟比她晚来几年,他怯怯地接过她的行李包:“姐,乙纯在里面陪叔叔。”

路途中设想过千百种见到常叔遗容的情境,可当悲归老家时,却举步维艰,前进的步伐始终迈不出去。她怔怔地扶着门框,木然地望着屋内。

乙纯趴在宁常的胸口,失神般地自言自语。

这一进去,便是真正的天人永隔。虽然自己的生命不是他给予的,可自己以他的姓为姓,以他的家为家,一声“常叔”,所承载的超越血缘关系的亲情比一声爸还要厚重、真实。

这些年的温暖,一直是这个叫宁常的男人恩赐的。而今,他还没等自己真正长大报恩,怎么就离开了?

宁深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屋子,原以为见到宁常,自己会哭得死去活来,然后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恨他怨他为什么就这样撒手离去。可真见到了他苍白的遗体,宁深却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背,都已掐出血来,可始终感觉不到疼。

意识到有人进来,乙纯猛然抬头,露出一个苍白而绝望的笑容:“宁深,他死了。”

宁深恍若未闻,抬起眼皮瞅了一眼乙纯,又很快敛下眉毛,乙纯这样无力的状态更让她难受。

以往的乙纯桀骜好战,自小就使得其他同伴对其退避三舍。最初的几年,每日的战争是必不可少,长大后就发展为唇枪舌剑。每次宁常总是无奈地把他们从战争的旋涡中拉出来,轻声细语地问他们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家的兄妹一样相亲相爱。此时,气势正炽的乙纯都会很乖巧地听从他的建议,老实地走进屋子做作业。但是,过了一会儿,乙纯又原形毕露,继续和其他兄妹争吵对骂。

可现在的乙纯,却了无生机,看不到往日丝毫的活力。

宁深靠近床沿,拉起宁常死白色的手腕,突然鼻头一酸,泪意喷涌而出,手指的力度渐渐增大,眼泪就像放闸的江水,汹涌奔出,又疾又快。

宁常曾经说过,阿深不哭,静水流深的坚强女孩儿怎么可以轻易流泪?

宁深下意识地狠狠捂住嘴巴。

不哭,阿深不哭。

可宁深感觉自己已经濒临崩溃,下一秒就要难受到死去。

原来,这便是死别之痛吗?

看宁深落泪,一直隐忍不泣的乙纯终于掩面狂奔出门,远远地,还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悲鸣嘶吼声。

乙纯的痛,大概是其他孩子都无法感同身受的。

处理宁常的后事只花了短短的一天,仪式仓促又简陋,让宁深几人心酸不已。宁常一生善良仁义,帮人无数,可是送葬的也不过邻居几人,冷清又凄凉。十三岁的宁瑟不解,难过地问宁深,为什么没人来看常叔最后一眼。宁深只是惨然一笑,却不作答。乙纯捧着宁常的牌位,冷冷地插话道:“这社会谁会记得你做了好事,别说村里这些人,你以前不也见识到了什么叫忘恩负义?”

宁深苦涩地低下头,她知道乙纯说的是谁。

葬礼本应有五人身披白孝,送常叔最后一程,可宁箫、宁湘语却缺席了。

晚上,仅来的几个乡亲都零星散去。宁深整理床铺的时候,缄默了整个下午的宁瑟突然开口说:“常叔在离开的时候说要我们坚强,以后的路都得靠我们自己走下去。”

宁深动作滞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昏黄角落里的单瘦人儿,说道:“你不要想太多,我是大姐,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宁瑟看着宁深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脚盆里的水已经冰凉。

宁常的坟墓安置在屋子后面的山丘竹林,白幡在风中招展,凄厉生响。宁深跪在湿漉漉的黄土上,膝盖以上都是一片冰冷。

半个月前,常叔虽然卧病不起,但是并非危在旦夕,他还想着帮宁深化解陈年累积的心结。

他说:“阿深,请一定要原谅阿箫和湘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你更别怨阿箫,没有任何关系能超越真正的血缘关系,他回家是最正确的选择。”

嗬,那个时候常叔以为她仅仅是怨阿箫抛弃自己呢?不,她只是怨为什么阿箫选择了湘语,而不是她!曾经和自己海誓山盟的少年,转眼间却另做打算,抛弃自己与其他女孩子共赴优渥的生活。那个时候,他还给过自己承诺,说永不分开的。

昏暗的灯光洒在人身上,冬季的夜风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在房子里凄厉回旋。宁深呆呆地站在灯下,看着投射在墙壁上的孤寂黑影,又一次意识到,宁常死了。从此,自己就得接过他肩上的重担。

一宿无梦,她竟然睡得比平时安稳。

宁深、宁瑟,我走了。你们必须读书,这是他唯一的遗言。我爱他,你们所不能理解的爱。

清早,宁深看着乙纯留在桌上的字条,心底又泛起濡濡的潮气。不能理解的爱,是男女之爱吗?但这是离家出走的理由吗?还是说乙纯决定开始一场随遇而安的自我放逐,直到忘记他?被人遗弃的孩子总有些阴暗畸形的情思,可宁深万万没有想到,乙纯对常叔的依恋发展成了畸形的爱慕,以至于失去了他,这个家便不再对她有任何意义。

猛地,宁深紧紧将纸揉成一团,转头对宁瑟说道:“乙纯可能不回来了,今天下午我继续去市区找工作,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宁瑟忍住眼泪,低声说:“姐,我知道的,我先去做饭,待会儿我送你。”

才吃过中饭,宁瑟就主动为宁深提起重重的行李包,什么话也不说,低着头默默走在前面。连等公交车的时候,宁瑟也站得远远的,宁深什么也没说,随他站着。等车子来了,递行李包的时候,宁深才发现宁瑟的泪水已经沾湿了衣襟。

宁深叹了一口气,忍住流泪的心酸,摸摸他的脑袋:“照顾好自己,正月我会将学费和生活费送回来。”

腊月的夜,入暮迅速,很快,这座以优秀高等教育享誉全国的城市便被夜晚喜庆的气氛笼罩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季风带着干燥尖锐的力度毫不留情地刮在行人身上,宁深紧了紧身上的单衣,看着不远处霓虹闪烁的高档商务会所,苦笑,原来真的穷途末路到了这等地步!

明晚就是除夕,宁深逛了几个街道也没什么招人广告,如今只能将就了,所幸只是个茶水小妹,聪明点儿应该不会弄得自己太难堪。“你模样周正,何不……”经理的话还没说完,宁深脸上就露出无比凄惶的神色:“我家穷,现在只留下我和念初中的弟弟,我爸妈希望我和弟弟活在阳光下,健康快乐地成长。您是一个家长,会体谅我的,是吗?我会把您交代的工作尽心尽力完成的。”

经理是个慈祥的女人,也没逼迫宁深,只感慨着让大堂领班带她下去,给她安排个活儿。领班柳姐是穷苦出身,听了她的故事也很同情,就让她做一些给包厢的客人端端茶水、跑跑腿之类的杂事。

走出经理办公室时,宁深松了一口气,眼底的黯然波光被敛去不少。她不习惯示弱诉苦,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再也没人可以依靠,自己必须用尽一切办法生存。

暧昧的灯光在走廊上不时闪烁,照得人脸庞五色转换,明灭不定。

宁深在一间包厢门前顿了顿,推开门。

烟气缭绕的房间内有几个男人搂着姑娘在打牌。宁深小心地放下茶盏正要离开,突然被一只手猛地一扯。宁深一个重心不稳,跌在沙发上,包厢内顿时响起一阵放浪的大笑。“没想到这里有这么正点的妞哦。”一个西装革履醉意醺醺的男人扔开旁边的姑娘,凑上来要摸宁深的脸。

宁深告诫过自己要习惯这类肮脏的调戏,可她没料想到自己上班第一天就会碰到这种龌龊事,下意识地,她打掉靠近自己的手。

男人震怒,上来拉扯宁深,嘴里还吐着不干不净的脏话。

宁深并非第一次被人非礼,但是被人非礼的同时还被大骂脏话这还是第一次。她气愤至极,正要端起茶杯往男人脸上一泼,可突然想到自己窘迫的现状,倏地转变脸色,嫣然一笑,柔声道歉。

男人一愣,但依旧不罢休,继续纠缠。“吴总,合作要不要继续谈?”沙发深处传来一个声音。声音轻轻柔柔,仿佛飘浮在明明灭灭流转的室内彩光中。

闹事的男人一蒙,半晌后,突然打了一个冷战,酒意醒了不少。男人担忧地望了沙发深处的男子一眼,转而对宁深讪讪地道:“没事。你下去吧。”

出门之前,宁深的目光探寻着沙发深处,可徒然无果。沙发角落里,只有一个剪影,颀长、优雅,在昏暗迷离的灯光映照下,那般神秘而莫测。

于是,宁深深深地鞠了一躬:“真是对不起,扰您雅兴了。”关上门,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冷笑一声。

半夜下班后,宁深拖着疲倦的身子快步跑回集体宿舍,把自己裹进温暖的被窝里,心中暗想若是身边有人陪伴,是不是会是另一番光景。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旧时往事,一个个场景好像是播放的电影,清晰生动。“宁深,对不起,湘语更需要我。”“你凭什么认为我不需要你?难道就是因为我不哭不闹,所以你以为我很坚强?告诉我,你选择湘语的理由是什么?”

他艰难地开口:“我跟爸妈说过,能不能同时抚养你和湘语,可是我爸妈选择抚养湘语,我不想违逆爸妈的意思,你……你就忘了我吧。”

尽管心中绞痛如割,但她还是费尽全身力气,扯出一个冷笑:“哼,我也不稀罕,我会忘记你的,因为你不值得。”“你看,你就是这种,既自尊又要强。”“对,我就这样要强,所以,你们不选择我,我也很能理解。”宁深骄傲地转身,可眼泪却瞬间喷出。

曾经,阿箫悄悄说过,以后阿深将会是阿箫的新娘,阿深阿箫相亲相爱,永远也不分开。所以,她傻傻地无条件地相信宁箫的话,因为那是阿箫,自己最信赖的阿箫。可是,他在选择的时候,情感的天秤却偏向了他所说的一直当作小妹妹的湘语,理由竟然只是为了讨好他的亲生父母。所以,这样的爱应该算什么?

宁深缓缓闭上眼睛。五年前的事情,竟然如此鲜活。宁深,那些美好的回忆都不再属于你了。从此,你的生活要围绕金钱打转了。也好,不会再幻想任何东西,做个现实的人,也就不会受任何伤害了。

在之后的半个月里,她没有打过任何电话给宁瑟,她知道,他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宁常教出的孩子,每一个都有在任何情况下自我生存的能力。

正月的烟花此起彼伏,拼命在夜空中绽放着瞬间的美丽。

终于开学了,拿到了几百元的工资,宁深全部汇回给在家等待的宁瑟,自己每月还能在学校领一百五十元的生活补贴,也暂时用不着钱。

返校的时候,宁深看着辉煌的T大校门笑了笑,巨商名流的摇篮,给社会培养了多少各行各业的人才啊,可是那些辉煌啊、名利啊都是他们的,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到宿舍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其他三个舍友都恋家,每次长假都非得晚上才返校。宁深把简单的行李搁在书桌上,开始整理床铺。一个寒假没有整理,到处都蒙了一层灰尘。收拾完东西后,她便站在窗前,也没开灯,愣愣地俯视着夜灯初上的校园,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星星,你来了?”扭头,宁深正看到舍友段星星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嗯啦,你是不是来得很早?”星星扬起招牌的小酒窝,笑问,“我以前都是半夜才来的,有没有想本妞啊?”

宁深浅浅一扯嘴角:“当然想,累吗?”“不累哦,我爸爸开车送我到楼下的。”“那很好啊。”宁深眉间掠过一丝黯然的神色,很快平静如常,抱着书本走出房间。星星在后面叫住她,问她是否要接下上学期的家教,她点头,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

星星咧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挥挥手:“你去自习吧,三郎。”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零星的几个考研的大三学长在奋笔疾书,空座很多。宁深择了窗户边的座位,把厚厚的英语单词书翻开看了几页,却心浮气躁,又扔下笔。

晚上快十点半的时候,宁深才回到宿舍,另外两个舍友成锦雅和许微也回来了,两人正在网络游戏中激战。成锦雅抬头看了宁深一眼,笑笑算是打了招呼。而许微冷哼一声:“呃,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锦雅,你倒是赶紧来救援啊。”

宁深无意理会,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桌。这时,从隔壁宿舍八卦回来的星星冲进宿舍,拍着胸脯嚷道:“好消息,我们学校新来了一个女院长哦。听说是从H大过来的,全国排名前十的牛逼高校!”

许微和成锦雅惊讶地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看向星星:“真的假的啊?这院长算被下放的吗?”“不止如此,我们这里还来了一位系主任。听说,企业管理系来了一名大三的学长,超级帅气。”星星眼睛闪着光,神情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传播院的女生花痴是闻名T大北校区的。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传播院四个年级共两千多人,男生不过百来人,其中优质的男生已名草有主,而剩下的则是“傻大憨粗”,女生们看都不屑看上一眼。“哦,对了,我们的成绩和德育分都出来了,赶紧查一下。”星星扑向自己开着的笔记本电脑,一边祈求着大学英语不要挂科,否则得夜访辅导员了。“星星,顺道帮我查一下成绩。”宁深随口说了一句。

没一会儿,就听到星星兴奋地大叫:“宁深,你是我们班第一名哎,也是我们传播院的第一名。哇哇哇,真厉害!”

许微不屑地瞅了星星一眼:“段星星,你丢不丢人啊,成绩好的是人家,你得意个什么劲儿!”说罢,白了宁深一眼。

宁深叹了口气,好像许微总是会找星星的麻烦,只要和自己稍有点儿接近的人,都会成为她许微的敌人。至于,许微为什么会把她当敌人,她自己也找不出原因。“许微,最好不要惹火我。”宁深冷冷地瞥了许微一眼。沉默并不代表善良,有时候只是一种不屑而已,比如现在。“哼,我会怕你吗?”许微放下鼠标,挑衅地看着宁深。整个宿舍顿时出现一股火药味,成锦雅忙圆场:“小微,你就少说几句,宁深没惹到你,BOSS出来了,再不嗑药你就要死了。”

宁深摇了摇头,抄着刚出来的课程表。许微扭头看向荧幕,尖叫:“我靠,被秒了。本来刷完这副本,我就能升级了啊!”

星星幸灾乐祸,宁深扬了扬嘴角。冷风吹得玻璃窗有些微微的震荡,更衬得女生宿舍的聒噪不休。

第二章 相遇,情动

次日,辅导员十万火急地叫宁深去系办,虽然宁深正在吃饭,但还是奉为圣旨。她知道以后的什么奖学金助学金都要靠辅导员盖章,能讨得辅导员的欢心,自然便多一分把握,离奖学金也更近。

许微看着宁深匆匆离开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宁深走到系办,几个大三的男生也在场,其中一个尤为引人注目,正是传播院团总支副主席,安城。其他的也都是学生会的几个熟人,看到宁深,大家纷纷调笑:“宁深,一个多月没看见你,更加漂亮了啊。是不是恋爱了啊?”“男朋友是不是‘和尚庙’里的?”

几个男生唱和搭配,让宁深好生尴尬。南校区又名“和尚庙”,院系全都是理工科的,女生寥寥无几。因为南校区的经常和北校区联谊,很多南校区的学生一到周末,就在北校区溜达猎艳。星星八卦说,南北校区已经成功牵手百余对。

安城含笑地看着尴尬的宁深,眼里笑意更甚。

这时,辅导员走进办公室,听到男生们的对话,吆喝道:“你们这群狼,眼里只知道小学妹,怪不得都大三了还是几枚屌丝。”辅导员是个爽快人,说话声音大,走起路来也是风风火火。

宁深只能呵呵干笑着,辅导员喜欢和学生打成一片,她是知道的,但是揶揄对象是自己就难以淡定了。幸好,辅导员很快把话题扯到工作上:“不废话啊,赶紧来帮我做材料。”“好久没见了,你确实变了。”安城冲宁深笑了笑。宁深颔首报以一笑。安城曾经是许微的男友,也是北校区女生的梦中情人,但是自从和许微分手后,也没有闹过绯闻。宁深很欣赏这样低调踏实的性格,平常在团总支里免不了和他聊工作,但是许微每次见到他们同出现在一处场合,就如临大敌。可是让宁深纳闷的是,许微的刺只对准她。

安城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许微,许微还好吗?”

宁深点点头,如果除去自己碍着许微的眼这件事外,许微应该算是活得有滋有味了吧。

几个男生整理材料的时候,不由得又谈到这个学期内校方的人事变动,连伏案写报告的辅导员也插入这个话题。“昨晚召开教师大会,我看到那新院长了,挺雷厉风行的一个人。至于转我们学校来做院长,听说是教育部的直接任命。估计是我们学校现在有新的规划吧。”“我比较关心的是,他们是一家三口转过来的。她老公是生化系的系主任,儿子是企业管理系的高才生。而且,听说那高才生帅得掉渣,严重威胁到我们的终身幸福啊!”“哈哈,谁叫你们长得太和谐了呢?”辅导员笑。

这些都不在宁深关注的范围内,她不在乎新官上任,也不在乎转校生能帅到影响本校男生幸福。她关注的是下个月,将要公评国家级奖学金,她只想毫无悬念地拿下那笔对于她来说的巨款。

材料整理完后,男生一哄而散。辅导员叫住了宁深,拿出一沓材料扔在她面前。“有人举报说你在娱乐会所里服务。”辅导员揉了揉眉头。这让他很头痛,宁深的成绩稳居第一名,平日表现也不错,但是和同学相处似乎并不太好,这不,到了节骨眼上,还有人送照片来了。“谁给您的?”宁深下意识地问道。

辅导员瞪了她一眼,抿嘴不答。宁深突然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问得太蠢,忙改口:“老师,我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

辅导员摇头:“你也看到了,照片上确实是你在娱乐场所服务,虽然不知道你具体从事什么职业,但是说出去总归不好的。说实话,如果举报者的目的是冲着你的奖学金的话,我也帮不了你。”

宁深的心往下坠。如果拿不到奖学金,也就意味着自己还要找两份兼职才能养活自己和宁瑟,到时候就要落下很多专业课程。她的脸色一下子白了,站在辅导员的办公桌前沉默不言。“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寒假那么多工作,你偏偏会选择去那种地方呢?”

宁深吐出一口气:“如果我说我的监护人在除夕之前就去世了,如果我说,我还有一个弟弟要照顾呢?”

辅导员不再说话,签字笔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而宁深则在努力回想最近的情形,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物偷拍自己。那半个月里,她确实碰到很多非礼的咸猪手,但是并没有太过分,那里的领班和姑娘们都很照顾她,会及时帮她打圆场解围,她一直干干净净从事着服务员的工作。“老师,我试图找过其他职位,但是除夕之前,并没有合适的。我看那地方急聘服务员,所以我进去做了三个星期,但是请您相信,我宁深对得起自己,不会辱没学校的名声。”

辅导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用打火机点燃那沓照片,一张一张烧尽扔到垃圾桶。宁深没想到辅导员居然会这么做,感动之余又有些无奈,丑陋的嘴脸她见过不少,可是如此赤裸裸地损人肥己还是第一次见,但她没有愤慨委屈,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她没有心思,更没有时间。

火慢慢熄灭在垃圾桶里,办公室里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辅导员苦笑一下:“每年评奖学金的时候,我就得处理很多肮脏事。”

宁深低下头,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你先回去吧。可能书记和主任都收到了这些照片,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宁深感激地点点头准备离开,可是等她要掩门时,辅导员又叫住了她,“宁深,你要和同学搞好关系。”

宁深敛眉苦笑。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呢?能请得起人跟踪她,又怎么会在乎几千块钱的奖学金?“宁深,等等。”安城不知怎么地跟了过来。“学长还没走啊?”“嗯,宁深,我听锦雅说,你和许微关系不是特别好。她最近怎么样?”安城皱起眉头,低声问道。

宁深冷哼一声,为刚才被算计的事,她已经竭力压制住自己的焦躁脾气了。许微怎么了,她活得好吃得好玩得好,游戏点卡随随便便一充就是几千,而自己则为了几千块的奖学金苦恼神伤,时不时还得忍受她的风言风语,偏偏这安城经常在自己耳边提起这个名字。“学长,如果你出钱当劳务费,我可以帮你打听情报。”宁深的话语里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一向镇定自若的安城异常尴尬,讪讪地笑着:“对不起啊,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宁深并不是得寸进尺的人,看到已有办公室的人探头朝他们看,她也不想让两人都难堪,低头说了一句没事,就急急跑下楼梯。

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宁深到底忍不住了,骂了一句“操”。迎面而来的男子看了她一眼,明显有些惊讶。

宁深看了男子一眼,神色更冷,头也不抬地继续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正要下到最后一级阶梯,一道颀长的身影拦在宁深前面。

男子眉色浅而不淡,双眸如墨,眼角狭长,总让人感觉他眉眼含笑,有着一种掌握全局的大气。与当前流行的硬朗阳光派不同,他容貌偏精致秀气,可这精致也不似娘娘腔般的阴柔,而是一种无形的优雅与韵味。宁深第一次觉得眉目如画、人淡如菊也可以形容一个男生的长相。

虽然男子安安静静不再说话,可隔着她几步的距离,一种强大的无形的压迫感仍然自他周身散发而出。

宁深心情本就郁结,即便对面是难得一见的帅哥,语气也硬邦邦的:“别以为你生着一副好皮相,便可以为所欲为。在问别人名字之前,最好自己先报名字,这是礼貌。”

男子微微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我叫莫佐,大三,南校区企业管理系,你呢?”

莫佐?这名字很耳熟,好像听过。

宁深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谁说你告诉了我名字,我就一定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男子讶然,正待开口,可宁深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男子也不恼,轻轻叹口气走进电梯。

奖学金的事情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也不知道辅导员是如何处理的,总之,宁深顺利评上了国家级奖学金,不过五千元的奖金没有立即到账。晚上,她得继续做家教,周末为商家做短期促销。如果不计较与许微的打架事件的话,日子也算平淡如水、毫无波澜。

那晚,下了晚自习之后,宁深正在大厅洗漱,许微冲了上来,猛地甩了她一巴掌。宁深揉了揉微红的脸蛋,抓住许微又即将甩下的手腕,道:“你以为我可以随便让你欺负吗?”

许微手快,另一只手又扬起来,朝宁深左脸用力甩下去。

冷不防又被打了一个耳光,本来隐忍的宁深瞬间恼怒无比,狠狠地抓住许微垂散的鬈发往墙上一撞。许微被撞得眼冒金星,成锦雅忙上前扶着她,喝道:“宁深,你怎么下得了手?”“那我就得站着让她打?”宁深双眸散发着冷凝的煞气,质问道。

宁深拍了拍站在旁边的星星的手,故作轻松地笑道:“见识到女人间的战争了没?”她从来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人,别人给她伤痛,她会十倍偿还。“可是,你这样会被记过的。”星星紧张地看着她。“我知道,那就让我和公主一起记过。”宁深轻蔑地瞥了许微一眼,“公主”是许微在网游上的ID。

大概是从昏沉中清醒过来,许微喘着气骂道:“宁深,你就那么想做狐狸精吗?”“这就是我挨打的原因?”宁深挑眉。“你到底对安城说了什么?你不知道安城是我男朋友啊?”“那是你前任男朋友吧。你现在不是在游戏上和人老公老婆的,很亲密吗?”宁深笑意盈盈地看着狼狈的许微。从小,乙纯就喜欢斗嘴吵架,各种缺德话宁深都受过听过,许微虽然泼辣,但到底欠缺火候。“关你什么事!”许微恼羞成怒,“你别以为安城喜欢你,像你这种女人,你还不配!”“如果你配的话,那你们怎么会分手?”宁深绕过一群人,冷然又淡定地走进了宿舍。

话中靶心,许微气得浑身颤抖,都不知道怎么接口。最后,她只恶狠狠地说:“我不会让你好过。”“行,那我就等着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向是宁深的应变原则,她不会主动找碴生事,更不会主动设计陷害别人,但如果比心机、比手段,她不会输给任何人。

宁深和许微两人的争吵很快在系里流传开了,许微虽然任性,可性格直率慷慨,还是有一定人缘。而宁深虽然逢人也会微笑招呼,可骨子里的高傲倔强,却是显而易见的。因此,舆论总是偏向许微,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很多同学都没给宁深什么好脸色。

星星很担心许微会去老师那儿告状,便劝宁深主动道歉,但宁深对她的建议不置可否。渐渐地,星星多说几次,也就忘记了这事。星星性格单纯善忘,也从不多事,不过许微倒也安静了几天。宁深知道,许微不过是逞个口齿之快罢了。

星星说,这叫恶人自有恶人报。

这段时间,宁深因为需要评奖学金,因此总是积极参加学校和院系里的各项活动。宁深同星星从院里辩论队训练完回来,一个清朗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是安城。“对不起。许微脾气太冲了。”安城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宁深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们俩为何吵架分手,但显然他们双方都是在乎彼此的。昏暗的路灯下,难以看清楚安城的表情。宁深的内心没来由地累,她不希望总是听到许微的名字,许微的日子活色生香,自己不愿成为她的点缀。“许微人很好,就是太过在乎我了,加上你……”“所以许微就以为宁深是小三了,是吧?”星星饶有兴趣地打断了他的话。“没,是许微误会了,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对于我周围的人,她总是很担心。”“哈哈,你们是想模仿小说情节吗?”星星毫不客气地揶揄。“解释完了?我上楼了。”宁深语气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嗯,对不起。”

等安城离开,星星在后面追着问:“狐狸精,你什么时候勾搭上安城这个闷骚型的才子了啊?”

毫无疑问,宁深是漂亮艳丽的。一个汉语言专业又自命才子的学长在写给宁深的情书里就用了诸如:魔鬼的身材、天使的脸孔、妖娆的眼神、勾魂的笑容之类夸张的形容,完全刻画了一个现代版的标准狐狸精。自从那封信被星星看到后,就时常用“狐狸精”三个字来取笑她。而且,这个外号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全校女生的耳朵里,宁深便被坐实了。“星星,你是不是非得向我证明,你脑残无下限啊?”宁深不耐烦地望着星星。“……”星星被堵得无语。宁深有时候说出来的话真能把人活活气死。

爱而不得。就像水中月,镜中花,即使再美丽,再仰慕,也是一场虚无。入睡之前,宁深突然记起这段话。

乙纯留下的便笺上曾说,她的爱,别人无法理解。可这样的爱注定是绝望而无奈的。也许,乙纯曾大胆地向宁常表达过,但宁常是绝对不会接受的,他只会温和地笑着回应:乙纯,我也爱你们啊!

那日,乙纯趴在宁常胸口哭泣的样子尚清晰在目,宁深心里突然一阵刺痛,为乙纯无果无望的爱难过,也为自己的命运悲哀。

阿箫。那个与她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的阿箫。

曾说会永远陪在阿深身边的阿箫,现在又在哪里?

阿箫离开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那天,他们正在吃午饭,突然一对打扮入时尊贵的男女走进来,对宁常说,阿箫是他们遗失十多年的孩子,今天必须要带回去。

宁深的筷子定格在半空中,痴痴地看着宁箫。她听到自己在心里说,别走,阿箫,说你不愿意回去。

可她也知道,阿箫对父母亲情的期待远大于其他小孩儿,多少次做噩梦,他都会哭着叫妈妈。

果然,已经十七岁的阿箫像个小孩儿般扑到女人的怀里,失声痛哭。宁深从没有见过那么快乐的阿箫,快乐到放声大哭。

下午,阿箫对所有人宣布了最终的决定。“我决定回家。我爸妈找我这么久,我不想离开他们。”阿箫低着头,不敢去看任何人的表情。

真好看,穿了新的白衬衫的阿箫真好看!宁深痴痴地看着眼前挺拔俊朗的男孩儿,这个男孩儿陪伴了她这么多年,正是因为有他的温暖、他的呵护,这些年她才忘记自己的身世之苦,不难过、不忧伤的啊。“常叔,这些年辛苦你照顾阿箫,这笔钱是我们一点儿心意,感谢你的付出。同时,也希望能帮你稍微改善下其他孩子的生活。”阿箫的父母客气地说道。

宁常摇摇头,声音有点儿苦涩:“不必了。抚养阿箫是我自愿的,他是个好孩子,有你们的培养,一定会有很好的前途。”

阿箫的父母有点儿错愕地看着常叔,半晌,犹豫道:“我怕阿箫到时候一个人寂寞,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再领养一个孩子,也给您减轻负担。”

宁常坚决地摇摇头。

可桌旁的几个小孩儿听到这句话,早已兴奋了起来,乞求般地望着宁常,特别是宁深和湘语。“谁要跟阿箫走?决定好了就收拾一下。”常叔看了几个人一眼,转身走进里间卧室。常叔灰败的眼神让宁深胆寒愧疚,可是那个要离开的人是阿箫啊,是在她心里谁也无法替代的阿箫,她无法想象分开之后的日子,所以带她一起,带她一起走好吗?

是谁?湘语?或者是宁瑟?宁深继续低着头吃饭,可是浑身神经都高度敏感,她知道,自己很在乎结果。可她不是简单地为了穿新衣服,为了吃美味的零食,她只是单纯地舍不得阿箫。

多年以后,她才发现那个时候的自己很愚蠢很残忍,就如乙纯一把甩掉筷子后骂的那句狼心狗肺一般。

湘语看了宁深一眼,朝着那对中年男女甜甜一笑:“伯父伯母,阿箫哥哥对我最好了,他和我在一起很开心。你们不要带走他好吗?我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我。”

女人一见湘语,眼前一亮,乐呵呵地道:“那你和阿箫哥哥一起回去,好吗?陪着阿箫哥哥,好不好?”

湘语看了里间卧室一眼:“可是常叔对我们很好,如果这样一下子就离开了常叔,常叔会不开心的。”

女人揉了揉阿箫的头发:“阿箫,你看妹妹多懂事乖巧啊。”女人又望了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一眼。男人点点头。

一个小时后,他们四人绝尘而去。

常叔脸色铁青,半句话也没有说。直到傍晚,他才推开房门,出来做饭。宁深看到,常叔镜片后的眼睛有些泛红。

阿箫和湘语什么都没带走,因为女人说,他们家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少了,可以叫保姆去买。

那天下午,没有任何人开口说一句话。

此后几晚,宁深躲在被窝里,默默地哭泣到天明。

很久以后,乙纯和宁深吵架,说起这件事,宁深才蓦然醒悟,当初阿箫父母选择的理由。

湘语永远有足够的资格,她像芭比娃娃一样甜美可爱,更重要的是,她懂得说什么样的话,可以把长辈哄得开开心心,时不时流点儿小眼泪,赚点同情。而宁深,永远沉默寡言,缺少存在感。

原来,是这样。

那天晚上,宁深躲在被子里哭了一个晚上,和乙纯吵架后唯一一次流泪。

和阿箫一别,即五年。

开始,阿箫时不时会寄钱过来,可是每次都被常叔原封不动退回去了,不久后,阿箫也就不再寄了,从此,杳无音讯。傲气如宁常,坚决不再联系阿箫一家,从此,便彻底断了联系。阿箫找到父母后,也不再回来,湘语凭借自己的乖巧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乙纯为了那份艰难的爱情不惜放逐自己漂泊流浪。曾经来自天南海北的六个人相聚在地球的一隅,可最终又各自离散天涯。

五月的南方早已回暖,爱美的姑娘早已穿着时尚的短裤短裙在校园里穿梭。周日,宁深找了一份新的兼职——在南校区为洗发水做促销。T大算得上半个贵族高校,价廉的洗发水无人问津,整个一上午,宁深才卖掉十多瓶,跟摆在地上堆成山的洗发水一比,无异于冰山一角。宁深是个沉默的人,并不喜欢吆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微笑都僵硬在脸上。

商铺老板来巡查时,看到洗发水没有卖出几瓶的迹象,不由得露出不满的神色。

宁深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就站在那里,随老板去,安静地受着,不置一词。她今天负责的区域是以理工科为主的南校区,本来男生短发,对洗发水的需求就少,更何况这个品牌都无甚名气。

突然,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在她旁边停下。

副座上竟然是他,企业管理的高材生莫佐,那个曾问她名字的男生。

莫佐,新来院长的儿子,两届全国大学生辩论赛最佳辩手,专业成绩年级第一,通过炒股投资赚上自己的房子车子,现在在全国知名的网络公司行业翘楚南越科技集团担任董事长助理。他本人不仅才色艺俱全,更让人愤恨的是,他玩游戏都可以玩得无人能敌,传说他在当前最火的竞技类仙侠游戏《破军》PRG大赛连夺两冠,奖金都快数十万了。所有的一切再加上出色的外表气质,让萝莉御姐、小妹大婶前赴后继,传说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的女性同胞都能编成一个营了。

那次星星看完校园论坛上关于莫佐的传奇帖子后,无比愤懑。“莫佐啊,就他妈得天独厚,天之骄子。本来听说企业管理系的新学长是个帅哥,没想到这么优秀,看样子不是我等民女能染指的了。”

一想到星星前几日捶胸顿足的遗憾样子,宁深不由得失笑。

宁深原本生得俏丽,这样一浅笑,竟流露出几分妖娆的风韵,妩媚如花,诱惑天成。

这样颇带勾引的微笑让在车上的莫佐有片刻的失神,双眸里闪过些许慌乱。“佐哥,她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女孩子吗?”

回过神来,莫佐点头:“走吧。”“感觉还不错,要不要我帮帮你?”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脸倦态的莫佐。早些天,他听莫佐说过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女孩儿,但是连人家的名字都没问到,他就奇怪了。莫佐这种人,从来都是被搭讪,没想到第一次搭讪就吃了瘪,为这事,几个兄弟聚会的时候还嘲笑了他一通,不过莫佐倒也无所谓,任他们借题发挥了。“不用了,吓着人家了不好。”莫佐拒绝的样子也是淡淡的。

海子夸张地大叫:“哇,你难道还真喜欢上她了啊,这么体贴。这十几年来,就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儿动过心。”“什么动心,对着一个见面不到三次的女孩儿能动心吗?”

到了教职工宿舍后,莫佐下车,叮嘱海子路上注意安全,才走两步,又折回来,说:“别多事啊。”

海子做了一个OK的手势,飙了出去。

进院子的时候,门卫还乐呵呵地跟莫佐打招呼,他也微笑回了个礼。“爸,妈妈还在办公室吗?”“嗯,快回来吃饭了。”莫教授把最后的鱼汤端上桌,解掉了围裙,“阿佐,听海子他们说,你有喜欢的女孩儿了,是传播院的,什么时候带她来见见我们?”

莫佐苦笑:“海子他们的话能信吗?他们不是经常说我有桃花运,交了女朋友吗,您什么时候见到过了?”

说话间,莫母回来了:“老公,赶紧的,帮我揉揉肩,今天开了大半天的会,可把我脖子给累的啊。”

莫父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接过妻子的公文包,扶着妻子坐在沙发上。“儿子,你饿了就赶紧吃饭啊。”

看着恩爱的父母,莫佐突然回想起刚在校门口遇到的女孩儿来,竟然有刹那的恍惚。

学校的论坛是T大学生能全校范围内师生沟通的唯一桥梁,每日论坛的访问量上万,热门帖子经常会跟着上千条回复。一些交朋友找失物的小事也能被炒得火热,是各种暧昧基情滋生的温床。

最近,校园里一条新闻被传得沸沸扬扬,企业管理系的莫佐不负众望,在最受欢迎的网络游戏《破军》举行的南北争霸赛总决赛中再次获得冠军!

星星又大嗓门地读着论坛上的置顶标题——玩家莫佐代表南赛区与北赛区玩家“屁大的事”PK勇夺桂冠。

爱玩网络游戏的许微和成锦雅都忍不住两眼成心形,大声感叹:“你看那风骚的跑位、强大的攻击、人神共愤的释放速度……即使是和莫佐一个服务器都觉得是种荣幸啊啊啊!”

宿舍里只有宁深一个人不玩网络游戏,这些游戏术语她是听不懂,也没深问,继续坐在床上看经济学书籍。突然,星星又开始哇哇大叫:“可不可以不要让那么优秀的男人出现在我周围,我会思春的。”“思春个屁,企业管理系在另一个校区,跟我们院隔了几十分钟的车程,你丫春心荡漾个啥。一个学期都看不到几次。”许微鄙视。“关你什么事啊,我就喜欢!”

宿舍的硝烟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而湮灭。

当然,宁深也并不是完全远离论坛,不久前她就莫名地出现在了论坛的灌水版块上,并且成为乌龙事件的女主角。历史系的大三学长写给宁深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情书落在食堂,被好事的男生捡起贴在学校论坛上,于是这个帖子被T大学子列为本年度最牛逼的情书。

宁深,你愿不愿意和我建立革命般的情谊,让我们在爱情婚姻家庭的道路上携手并进,消灭一切恶势力,打倒一切反动派,消灭三座大山,实现思想基本现代化,为社会主义的家庭事业做出贡献?“宁深,你桃花运可真旺盛,上次那个文学院的神经病自己把写给你的情书贴在论坛上就算了,这次一个历史系的纯情男写的情书都没被老天放过……”许微幸灾乐祸地瞅了宁深几眼。

成锦雅对着镜子自照了半天,最后才认同地点头:“嗯,幸好我长得比较良家妇女。”

宁深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阵恶寒。

她可从没心情时间勾搭这种矫情的文艺男,但是这一年中,自己没少受这种流言之苦,让一心想低调淹没在人群之中的她,几次被口水推上风口浪尖。不仅同班同学,连外系的同学都会拿着这事打趣,茶余饭后,就拿“一年级传播院的宁深又被告白了,又收情书了”之类的话题打趣。

阿箫的突然造访改变了T大学生的谈资,宁深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和他再见面。

这日,宁深正在宿舍聊天,隔壁宿舍的女生兴奋地冲进来,道:“宁深,宁深,楼下有个超帅的男生找你,赶紧下去啊。”

宁深愕然,男生?不是本班的吗?她也不是第一次被陌生男生找上门告白,正要拒绝,可那女生再次开口:“他说他叫赵箫,在楼下等你。”

赵箫?对了,原来阿箫早已改姓,赵箫。宁深手里把玩的钢笔应声而落,几秒后,才呆呆地捡起放在桌上,恍惚地走下楼。“好久不见,阿深。”

阿箫站在宿舍楼下的林荫道上,长身玉立,纯黑眼镜,斯文至极。淡金色的阳光下,微风撩起他白色衬衫的衣角。

这个场景让宁深仿佛觉得连时间都已停滞千年,久久站在楼下,举步维艰。

阿箫,无数次午夜梦回遇见过的阿箫。

他说,好久不见。

阔别五年,确实已经好久不见。

为什么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为什么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让自己融化掉?

阿箫走过来:“阿深,我回来了,你还在生我气吗?”

尚在神游的宁深突然清醒,这是阿箫,曾经抛弃过自己的阿箫,即使自己是多么渴望听到他轻唤自己的名字,但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原谅他。她发软的双腿瞬间恢复力气,冷冷地说:“你还不够资格让我生气五年。”

阿箫突然把宁深摁进怀中,下巴抵在她头顶,似乎是说给宁深听,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对不起,阿深,我很想你,一直很想。”

五年前的阿箫不过和自己同高,现在怎么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了呢?宁深迷失在久违的温暖怀抱中。

梧桐树投下团团阴影,风也难抚入夏的燥热,旁边路过的男生意味深长地吹着口哨。“放开我!”回过神来的宁深双手抵在他胸口,拼命挣扎。“那你先听我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阿箫双手搭在宁深的双肩上,声音低沉:“阿深,对不起,这几年我去了美国,一直没有联系到你,我很想你和常叔。”

听到“常叔”这两个字,宁深的身体彻底僵硬了,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常叔死了,你知道吗?”

宁箫艰难地点点头:“我知道,今天上午我回了家,看到小瑟了。常叔的事情我很难过,我有跟我爸妈说要把常叔接回去养老,但是……”“这些不用跟我说,没有意义了。”“阿深,你在怨我吗?”

现在的她没时间为这些事情分心,她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她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照顾小瑟,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忍回想的过往。可是当他提到这个词语,她才意识到,自己也许是怨他的吧。五年前,他狠狠地从她的世界抽离,曾经说过要娶她的翩翩少年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消失了。

她倔强地偏过头,装出无所谓的神情,答道:“五年了,你能不能别自作多情?”“别这样,我很难过。阿深。”“放开!”宁深狠狠地扳开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阿箫脸色变得苍白。宁深知道这样会伤害他,可是她无法像曾经一样,张开双手等待他的拥抱。

阿箫沉默了半晌,自嘲地笑了笑,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阿深,下个学期,湘语可能要来T大,到时候你多多照顾她,她很想念你们。”“照顾?这些年,有人照顾我吗?”宁深突然觉得很可笑。在湘语面前,她从来是失败者,需要照顾的明明是自己。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曾朝思暮想的脸孔,无力地笑着,“五年了,为什么你还是这样残忍。”

阿箫慢慢地低下头,不敢对视她的眼睛:“对不起,那是我爸妈的决定,我不敢让他们生气。”是的,那天他才认识他的生身父母,自然不敢违逆,也许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从来就没有安全感,对于自己的救命稻草,自然要小心翼翼。

如果要恨,就只能恨自己,恨自己从来不想像湘语那样玩小心思,或者她在赌,赌自己在阿箫心里的地位。可是她还是输了,一败涂地,永无翻身。当初,他说过他是爱着她的,可是他的爱仅仅被控制在他所能给予的范围。所以,在那天的决定中,他和他爸妈一样选择了湘语。

宁深木然地退后几步,转身,决然地走上楼。她在宿舍坐立难安,待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按捺不住,问刚从校外回来的星星,是否楼下还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星星摇了摇头。她终于明白,原来今天的这场相遇只不过是他兴之所至而已,可笑自己又当真了!

当晚,宁深又见识到了校友捏造是非的深厚功力。一个命名为“校区惊现美男,狗血言情剧现实上演”的帖子,在校园论坛被管理员置顶,里面的配图虽是偷拍,但拍摄水平确实高超。逆光中,阿箫拥着宁深,深情缱绻,宁深的黑发在空中飘飞如梦。另外一张则是阿箫微微皱起眉,显得很难受,而宁深却倔强地偏着头,阳光在他们周围升起,无比温馨。

单从唯美的照片看去,两人仿佛是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但下方的配图文字更是让人跌破眼镜,什么三世眷侣,今生相逐……

后面的跟帖众说纷纭,十分热闹。“这不是传播院新三班宁深吗?最近成了绯闻女主了啊,这样帅的男生堪比校草莫大神啊!”“我们学校除了莫佐,还有帅成这样的男人吗?天理不容啊。”“貌似不是本校的哦,不过好像在网上的视频上看到过这个男的,好像有些背景。”

三个小时之后,帖子被置顶首页,回帖已经超过一千,连闲人中的闲人星星都不由得感慨:“从论坛的回帖量就可以看出T大晚自习逃课的人数之众啊。”“太唯美了,太唯美了!你真有福气,被这么有型的帅哥告白。快说,这个帅哥是谁?”星星忌妒地逼问宁深。

宁深关掉页面,淡淡地说:“如果说我被抛弃了,可能更靠谱一点儿。”五年前,她就被抛弃了,彻彻底底地被遗忘在角落里。五年后,他又莫名地跑来跟自己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星星把抱枕砸到宁深头上:“宁深,你要死了,想故意气我们吧。”

星星继续聒噪地打探着阿箫的消息,宁深突然间觉得很烦。“他叫宁箫,哦,现在应该叫赵箫。”“和你一个姓,是你哥哥?”星星自动忽略了后部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双眼充满了好奇和探索的味道。“你不是只问他是谁吗?现在我回答你了。”宁深掰开星星的手。“这哪算啊?明显就是敷衍!”星星不满地噘嘴。

宁深沉默以对,哥哥?五年前的离散,她早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今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那我去追他,好不好,你看我做你嫂子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天天在一起哦。”星星开心地说。

宁深的心猛然一跳,是啊,以后终究会有女孩儿取代她在阿箫心里的地位,成为她所谓的嫂子。他是那么优秀,总会有一个女孩儿站在与他同等的高度,和他对视,和他相爱的吧。

宁深黯然垂眸,但星星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她烦躁地站了起来,怒道:“段星星,你别像个白痴一样好不好?他不会喜欢你的!”

宿舍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连正在玩游戏的许微都停下动作,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星星愣愣地看着宁深。宁深忍耐度超好,几乎从来不发脾气,最近连许微的挑衅都很少回应。

迟疑了几秒,宁深叹了口气,揉着额头:“对不起,星星。”

星星悻悻道:“没事,我想我确实配不上他,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你别当真。”

宁深想她是真的伤害到了星星。阿箫这个名字在她的世界掀起了滔天大浪,她无暇顾及别人的任何情绪,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连平时收敛情绪的本事都消失殆尽。

此后的一个星期,星星都不太搭理人,宁深也不主动去找她和解。可五一放假之前,星星又恢复到没心没肺的样子,拉住宁深,满脸微笑。“宁深,我和你做促销去吧?宁深,要不五一到我家去玩?还有哦,恭喜你终于获得励志奖学金了。”

对于星星的主动,宁深很感动,遇上星星,应该是宁深大学生涯最重要的收获之一,人生有这样一个朋友,那就够了。

同宿舍的成锦雅还没读完大一就转系读会计学去了。那几日,许微闷闷不乐,连玩游戏都提不起兴致,也安静了许多。少了一位舍友,其他几人开始有点儿不习惯,但是半个月后,也就适应了三个人的生活。人生也就如一个驿站,无论愿不愿意,无论舍不舍得,总要习惯来来往往的人。

星星在许微的带动下,开始玩那款红得发紫的《破军》网络游戏。每晚,她们两人都一起敲打着键盘,PK、刷图、一起刷屏起哄,从前僵硬的关系有了缓和的趋势。虽然,许微还是会对宁深横鼻子竖眼,但是在星星的调节下,挑衅生事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宁深也乐得轻松,只是她一直觉得莫名其妙,许微究竟是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呢?

抛开这些不管,宁深继续兼职、学习,生活平平淡淡,其实没有什么不好。

学校BBS突然被黑客攻击,这被星星和许微称之为本年度最忐忑事件,她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校内论坛,还有大神级的高手盯梢,肯定是那帮嘴贱的家伙得罪了某位神一样的人。而当论坛再次开放的时候,原本火热的八卦灌水帖都显示“页面不存在”。

某夜,宁深从噩梦中惊醒,星星正在说梦话:“你敢虐我,找死。许微,组队组队,我们把这个臭枪手砍死算了。”而许微很应景地回答:“小的们,给我上。”许微玩的是召唤师,手下召唤兽无数,每次决斗或者打怪的时候,总是这句口头禅。

宁深倚着墙壁,窗外城市夜景斑斓纷呈,她在黑夜中无声地轻笑。岁月如流水,自己的风雨羁绊算什么呢,在时间的长河里,连浪花都算不上吧。

传播系的辩论队一向闻名T大,每届辩手都舌灿莲花,高分夺魁,冲进决赛更在意料之中。可今年全校辩论队却意外杀出一匹黑马——企业管理系,以往才初赛就被淘汰的企业管理系这次一路披荆斩棘,毫无悬念地进入了决赛,与传播系形成对峙之势。当然,企业管理系的突然崛起并非毫无道理,他们的二辩是曾两次夺得全国辩论赛桂冠的最佳辩手——莫佐。

决赛前,虽然系里领导都给宁深他们鼓舞打气,可宁深还是觉得凶多吉少,不仅是她,辩论队其他同学也忐忑不安,多次私下表示这次冠军宝座要让贤了。可尽管如此,谁都没有放松训练,日日夜夜在网上看视频,查资料,甚至彼此打趣,不要败得太惨就行。宁深每次听到这些话都只是笑笑,从不发表意见,但是她心里是紧张的,她不愿轻易输掉这场比赛。

转眼来到决赛这天,宁深看了看台下几千人,又看着对手清一色男子军,心里突然安定下来。

企业管理系的辩论队员今天穿的都是非常正式的白衬衫黑西装,传说中的莫佐站在那里,淡然微笑,自有一股优雅镇定的气质,似乎什么都了然于胸,周身散发着控制全局的超然自信。

而传播院一改以往正式的西装,除一辩安城是燕尾服,二三四辩都是女生,统一的抹胸碧绿色晚礼服。对于这次的服装安排,三个女孩子起初都抗议了一番,可是辩论队的海归指导老师说,这次和企业管理系实力相差不大,女孩子最好打扮得美美的,让敌方分心,到时候冠军就是囊中之物了。

所以,当传播院辩论队一上场,会场顿时一片唏嘘,甚至还夹杂着口哨声。

同是辩手的学姐低声抱怨:“我这身材真不敢穿晚礼服啊。”学姐望了一眼宁深的胸部,满眼艳羡,“你穿着真好看。”

宁深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笑,尴尬异常。她传统保守的性格不太适应这样的低胸裙装。

这时,只听安城一声咳嗽,她们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在等着握手了,于是窘迫地向已经等待半天的企业管理系的男生伸出手来。

莫佐望了宁深一眼,眼里笑意更甚。宁深不明所以,也没有在意,只是循例握了握手就走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次决赛的主题是“微博论政的执行力是否利大于弊”,传播系是正方,企业管理系为反方。作为一种自媒体,微博属于传播学研究的范围,因此几个传播系学生在论证的时候,理论扎实,引经据典。而企业管理系也毫不含糊,一路有条不紊,逐一攻破。

公辩环节,企业管理系三辩莫佐提出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宁深旁边的三辩则是一个大大咧咧的马大哈学姐,自恃理论和证据充足,骄傲轻敌,在莫佐问出一个并不见得高明的题目后,又一头扎进了莫佐设下的逻辑圈套里,等莫佐提第三个问题的时候,传播系已经没有任何辩驳的退路了,直接承认了对方的观点。

那一刻,台下掌声雷动。三辩学姐顿时慌了神,在接下来的辩论中,漏洞百出,完全失去了辩手该有的镇定态度及清晰的逻辑。剩下的时间,传播院几乎没有人向莫佐提出问题,只将火力集中向对方的其他辩手,可怜的企业管理系队友招架不住,更慌张结巴。一旁的莫佐无法解队友尴尬之围,只得在下面猛写辩词。

宁深是第四辩,几乎不用正面碰莫佐,但看着其他企业管理系辩手即将崩溃的模样,她暗自失笑,却不敢放松,句句挑出对方的逻辑错误。而台下观众都感觉出台上的局势和气氛,掌声更加热烈。

等到总结陈词的时候,宁深抓住企业管理系露出来的语意和逻辑错误,用正方的观点一层一层驳回去,论证严密,几乎没有任何错误。反方四辩反应不够迅捷,无法在短时间内反驳她的观点,只好照着写好的辩词念,毫无针对性。

等反方的总结完毕,学姐凑到宁深耳边嘀咕:“我们应该不会输吧?”

宁深摇头:“这可未必,虽然对方一二辩无招架之力,但是我们刻意忽略了三辩,这是狡诈的战术。”“没办法,他们肯定没想到我们会直接围攻一二辩,莫佐再厉害也没法子。”

其实这个战术是指导老师提出来的,他见过莫佐和其他院系的辩论,莫佐的队伍从立论到论证几乎无瑕疵可挑,对方也无招架之力,所以他才想到了这招并不见得磊落的战术。

当然,结局如指导老师所预想,到底是传播系赢了,不过企业管理系分数仅低于他们零点一分,最佳辩手的桂冠也花落莫佐。“我恨莫佐!”连夺两届全校辩论赛最佳辩手的大三学姐大声宣泄不满。可等两队握手的时候,她却目不转睛地望着莫佐,笑得跟花儿一样。

对方男生显然都很有风度,虽然败于传播系,但没有任何情绪。几个男生把宁深赞得跟女神一样,趁机卖乖问几个女生的手机号码,其他两个学姐也很爽朗,当下就痛痛快快地报出了号码。宁深也不好拒绝,犹豫了一下,也报出了自己的电话。

当宁深说出那串数字的时候,正和安城聊天的莫佐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是那种若有似无的微笑,轻轻浅浅,摄人心魂。

当企业管理系的男生提议去吃夜宵的时候,另外两个女生兴奋至极。宁深想起自己在网上接了一个剧本校对的兼职,便准备拒绝。

但企业管理系的几个男生颇为执着,硬要她参加,其中有个男生不屑地看了一眼宁深,讥讽道:“宁深,放心吧,知道你舍不得,我们不会用你的钱的。”

众人愕然,尴尬地望着宁深。

宁深心里泛起薄薄的怒意。可很快,她便笑道:“我从不需要掩饰我的经济拮据,但我也不喜欢与你站在一起,侮辱我的智商。”

没待男生做出任何反应,宁深转头对惊愕的队友说道:“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男生显然一下子就明白宁深话中深意,很是恼怒,竟然要追上去拉宁深。莫佐眼明手快,钳住了男生,等回头再看宁深时,门口只余下一抹僵硬又挺立的身影。

那男生骂骂咧咧,道:“不就是一骚货吗?装给谁看!”

一时间,气氛尴尬无比,传播院两位学姐讪讪地解释:“别往心里去,宁学妹确实任务比较重。”

于是不久后,在以理工系为主的南校区又开始流传说,北校区传播院的宁深说话犀利恶毒,不知好歹,一点儿情面都不给。但只有星星知道,宁深是在用这种尖锐的言辞维护她自己的尊严,面对其他同学的议论,星星总是用力地帮宁深辩解,次数多了,其他同学也并不待见星星。

一夜,星星谈到这件事,宁深无所谓地笑笑:“对跟自己扯不上关系的人,又何必和颜悦色?”

熬完一个学期的最后半个月,终于迎来了大一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考完最后一科,宁深提前十几分钟交卷,从窗外看去,星星正咬着笔头苦思冥想,那模样还真是十分可爱。

走出教学楼,宁深看着静静被阳光沐浴下的操场,竟然有一瞬间的晃神。宁常已经离开半年了,和乙纯的联系也断了半年,即便同城,也半年没回去看过宁瑟,不知道他有没有长高呢?

有些东西,从来不会刻意回忆,一旦不经意想起,心里的某个角落绵绵的青苔就会慢慢剥落,然后所有往事都清晰如昨。“哎呀,宁深,你答题不要那么快嘛!”星星和许微一起结伴回宿舍,看到宁深正在收拾东西,不禁嚷嚷。

许微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桌旁,打开电脑,音响里又传来《破军》典雅的仙侠风开场音乐。

宁深也没有抬头,淡淡地说:“大学考试无非就考一个熟悉度,都是复习过了的,随便背诵一下就能答出来了。”

星星吐吐舌头,边登录《破军》游戏界面:“你今天就回去吗?回家多不好玩啊。”

宁深顿了一下,最后自嘲地笑了:“我一个学期没有回去了。”“你也是,明明就在另一个县,偏偏能忍住不回家。真是佩服你。”

宁深没有接话,反倒是许微看了星星一眼,问她要不要组队刷图。星星一听到有全服前十的高手主动带自己挑战远古级别的副本,也不再唠叨宁深了。

过了十多分钟,星星把鼠标一扔:“爽啊,升级了。”“是啊,下次见面的话,我们就是大二了,终于不用再天天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狗腿地叫学长学姐了,大一新生可供我们欺压了啊,哈哈——”许微乐道。“哎,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个问题,一说起来就气死人了,以前那些大二大三的老油条总是指挥我干这个干那个的。下学期我要退出团总支,安心玩游戏。”星星蹲在凳子上,挥舞着手臂,做胜利状。

宁深和许微满头黑线,视线也不由得对在一起,两人都显得很尴尬,飞快地转回了头。宁深感觉,她们之间的疙瘩在一点点地消融。

星星的话有道理。大一生是学校的菜鸟,什么都不懂,为大二大三的学生鞍前马后,还特别虚荣。诚如在聚会中听到的一个说法,刚上大二的时候,听到新生叫自己学长学姐,真他妈有成就感!

宁深突然记起,湘语好像也会来T大,只愿她不是北校区的,自己真不愿意和她有任何纠葛。有些人只适合萍水相逢,而曾亲近如姐妹的赵湘语,现在只适合当陌生人。

第三章 恩怨,重生

才半年,野草以疯狂之势爬满了宁常的坟墓。“清明节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回来祭拜叔叔的,可是你没有回来,不过我想你可能有事忙去了吧。乙纯这么久也没回来过,不过,箫哥哥倒是来了一次,问了我很多问题。”宁瑟的眼里含着淡淡的水雾,他到底是一个读初中的孩子,从小就被父母遗弃,被常叔抚养了十年,总有一份超越于血缘关系的亲情存在。然而,他对于宁常的死并没有流露太多的悲痛,宁深知道,他也习惯把所有的情绪深藏在自己心里。

宁深看着已经十三岁,但是身体瘦小得像个七八岁孩子的宁瑟,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可是,对于这种状况,现在的她无力改变。“那阿箫有没有说什么?”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名字,心里急切地盼着答案。“他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好久,然后问了你和乙纯的一些事情。后来,他问了你的学校和专业就走了。”“哦。”宁深失望地别过头。对于阿箫,她到底还是难以释怀的,曾经以为非卿不嫁的少年,如今却平平淡淡地远离了自己的生活。

以前,常叔养了一头大黄牛,每到下午放学,就是年少的她认为最幸福的时刻。她放牛,阿箫割草,累了、倦了,两人就躲在茂密的草丛里捉迷藏。但阿箫实在太聪明了,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找到。而她,却只能等阿箫自动现身,否则一个下午也找不到他。

那日的黄昏无比美丽,阿箫拉着她的手,无比稚嫩却又无比诚恳:“阿深,长大了我们在一起,好吗?”“就是我做饭洗衣服,你种庄稼劈柴吗?”“嗯,然后我们再生个大宝宝,你是妈妈,我是爸爸。”宁箫给她戴上野花野草编织的花环,脸上泛着青涩的兴奋光芒。

那个时候太懵懂,以为说出来那几个字,就是一辈子的守护。自从阿箫许下那份诺言后,她就急切地盼着自己成长,因为只有长大了,才能成为阿箫的妻。谁知道,还没等她真正长大,两人就散落天涯,相知却不相念。

如今看来,什么诺言都是讽刺,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幼稚游戏罢了。

如今,这棵曾见证了他们感情誓言的松树也成了常叔的坟头客。“姐,我先下去做饭了。”宁瑟见她发呆,打断道。

宁瑟拨动着野草杂树窸窸窣窣摇曳,宁深呆呆地坐在坟墓前,头脑一片空白。

残阳如血,乡下晚风凉丝丝地拂过林间。

其实不是没有时间回家,但是每次一想到回家,自己又以各种理由抗拒,她无法面对一个只有宁瑟和自己的家庭,原本那座屋子里有六个人,可仅五年,一个饮恨黄泉,一个散落天涯,还有两个,却恨不得从来没有遇见过。

直到宁瑟在山下叫她回家吃饭,宁深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山上坐了一个下午。晚饭后,宁瑟把一大堆东西摊在床上:“这是箫哥带来的东西,我想你可能不会要所以就拒绝了,但他坚持要留给我们。”他怯怯地看着宁深,判断她的反应。

宁箫走后,宁深每夜都躲在被窝里哭得死去活来,清早就顶着黑眼圈做早餐。宁瑟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感情,同时宁常也曾叮嘱过他和乙纯,别在阿深面前提宁箫。所以,宁瑟尽量避免提到这个名字,就算提到了也是非常委婉小心。

宁深突然有点儿心疼,笑着摸摸宁瑟的头发:“那么紧张干吗?喜欢的你拿着,不喜欢的就扔掉。”

宁瑟讷讷地看着她,猜不透意思,只能一股脑地把所有的东西又扫回柜子里,缄口不言。

半夜,难耐的燥热把人从梦里逼醒,宁深正要去院子里歇凉,可隔壁突然传来一个刻意被压低的声音。“小瑟,小瑟,来了吗?”是邻居王虎的声音。“拜托,声音小一点儿,想吵醒我姐啊?”

宁深悄悄站在窗户旁边,暗暗好奇,这么晚了,两个小鬼想干什么呢?

接着,两个黑影奔出院子,消失在月色下。宁深十分纳闷,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两个小孩儿聊着天,走得极快,压根儿没有留意身后有人跟踪。等到宁深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网吧招牌后,恼怒丛生,原来半夜跑出家门就是为了通宵玩游戏。她气愤又自责,最终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后才走进网吧。

网吧烟雾缭绕,人声喧哗,电脑显示屏上画面不一,大部分上网的人目光痴迷地盯着色彩绚烂的游戏界面。

宁瑟和王虎坐在网吧角落里开机。

王虎老练地抽出一支烟,说了句什么,宁瑟摇了摇头,王虎又嘟囔几句,就紧盯着电脑屏幕。之后,两个小鬼都不再交谈,熟练地操纵着键盘鼠标,想来游戏已经开始。

突然,王虎掏出U盘插在计算机USB接口上,还贼兮兮地对宁瑟笑了笑。宁瑟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空调的风打在宁深身上,有丝凉意,网吧烟味刺鼻,实在难闻。宁深本来想多等一会儿,可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走到了他们身边。

两个小孩儿玩游戏太投入,对宁深的到来完全没有任何察觉。此时,宁深已经彻底平息心中的怒火,静静地看着宁瑟的电脑屏幕。【宁小瑟】:师父,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是女的才带我升级呢?【天煞孤星】:哈哈哈,就好奇。没想到你是个大美女哦,为师有你一个这么好看的徒弟,真是很风光了。【宁小瑟】:可是,可是……能不能不要告诉其他人!【天煞孤星】:呃,来不及了,我已经把你的照片发到我们游戏论坛和QQ 群上了。【宁小瑟】:师父,你会害死我的。

显然宁瑟很焦急,想要和王虎商量些什么,一转头,正好看到宁深,他猛然一惊,鼠标也掉在地上:“姐,你怎么来了?”“等你回家。”宁深平静地道。

王虎也回过神来,大惊失色:“宁深姐,我们……”“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玩的?”【天煞孤星】:小瑟,哈哈,你知道吗?那些玩家都说你是游戏里最漂亮的玩家,哈哈,有几个顶级的高手还在打听你呢,要找你做老婆……

天煞孤星还在喋喋不休,宁瑟怔怔地看着电脑荧幕,不敢直视宁深寒冷的目光:“姐,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宁深叹了一口气,自己并不想责罚他半夜偷偷溜出来上网,不过,担忧是难免的,网吧鱼龙混杂,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儿能有什么应对手段。

王虎连忙解释:“宁深姐,是我拉宁瑟上网的,我看他最近很不开心,就拉着他到网吧玩游戏。不过,你放心,这只是第三次,我们不会为游戏耽误学习的。”“你们还是未成年人,半夜不睡觉就爬起来上网,你们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宁深冷冷地瞪了宁瑟一眼,转身走出网吧。很快,宁瑟就垂头丧气地跟着走了出来。“王虎不回去吗?”“他想玩通宵,他爸妈今天不在家。”“那你打算回家还是继续玩游戏呢?”“回去。”宁瑟回答得很坚决,想来也知道宁深是真的生气了,不敢造次。“把今晚的事情解释一下。”“哦,那个天煞孤星是我在游戏里认的师父,不过,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玩游戏了。”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宁深又好气又好笑:“那么照片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拿谁的糊弄了他?”

宁瑟低下头,半天才回答:“是你的,王虎哥哥的相机里面存了我们的照片,本来我想拿乙纯的,可是王虎说,乙纯的不好看,所以他就把你的照片传给我公会里的师父了。”

敢情宁瑟以为自己是在计较照片是谁的?“他硬要看我照片才带我升级的。姐,不要生气好吗?”

宁深白了他一眼,不生气?“我再也不玩游戏了,只不过那天心情很不好,你和乙纯又不在,所以,我就和王虎一起跑网吧了。”

一听到乙纯这个名字,宁深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是的,是她们不负责,所以才放任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儿独自生活,自己有什么立场责怪宁瑟呢?

宁深拍拍宁瑟的脑袋:“回家吧,小鬼。”

回到家里,宁瑟乖乖打盆冷水洗漱完毕,自觉地回房睡觉去了。

宁深才躺下,连绵的梦就纷至沓来,半年不曾入梦的宁常在梦里无比难过,他说:“阿深,我很失望,你没有照顾好小瑟。”

她想开口解释,可是喉头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于是焦急地扯住宁常的衣袖,不停地摇头,不是这样的,常叔,您别生气。可是宁常转过身子望着门外,不再理会。直至他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消失了,他也没正眼看过宁深一眼。

宁深蓦地睁开眼睛,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从来没有梦见过常叔。可在今晚,她却突然梦见了那张逐渐淡忘的脸孔,心口突然闷闷地疼,只觉得全身都被压迫着,连呼吸都不顺畅。

7月的夜光寒凉如水,白花花地洒在地上没有一丝温度。宁深睁开眼睛,睡意顿消。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才到学校,星星就拉着宁深跑向食堂,美其名曰查看食堂伙食质量是否有提高。两个月不见星星,她依旧什么都没变,活泼得很。“哎呀,食堂涨价了!”星星看着新贴在窗口上的价目表,惊叫,“以后要勒紧裤带过日子了。万恶的资本家,居然又提价。”星星狠狠地把早餐奶纸盒扔进垃圾桶。

本来就是中餐高峰期,不到一会儿,学生渐渐多了。星星点了份莲藕排骨汤,大快朵颐。宁深因生活费拮据,只点了个青菜。星星看着自己的碗,猛然一下子把排骨扒拉到宁深碗里,还一边嚷着:“我向来只喝汤。”

宁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把排骨轻轻放回她碗里。星星尴尬地望着宁深,说不出话,气氛一下子变得静默下来。星星知道,宁深从不愿接受别人这种类似同情的帮助,可见宁深如此,她还是有些难受。

突然,星星目光转向大门口,挥起手来,兴奋地大叫道:“莫学长,莫学长。”

莫佐走向她们这桌,看了一眼宁深,对着星星笑了笑:“升级了没?”“没呢,哈哈,学长,等你有空再带我去升级呀?”“现在我可正式上班了,没什么空了。”

星星闷闷不乐地放下汤勺:“也是哦,那你今天怎么来食堂吃饭了?”“我来这个校区图书馆借本书,顺便吃个饭。”莫佐温和地回答。“哦,学长,你自己会做饭吗?”星星好奇地瞅着莫佐。“你把我定位成了全能超人吗?”“没啊,不过,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神什么都会呢。”星星嘿嘿笑道。“那不会做饭的大神是不是让你失望了?”莫佐饶有兴趣地戏谑道。“没啊,五指不沾阳春水才具有神的气质,是吧?”说罢,星星呵呵地冲着宁深傻笑。

典型的自相矛盾……宁深腹诽。

话说间,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年人端着装有零钱的破瓷碗颤颤巍巍地走到他们面前。星星立马同情地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放进瓷碗,莫佐怜悯地笑笑,也拿出几块钱恭敬地递给老人。

老人把瓷碗伸向宁深面前,唇瓣翕张,欲言又止。

宁深漠然地看着老人,并没有掏出钱。

老人看着这样的目光心中一凛,忙缩回手,蹒跚地走到别处。

莫佐看了一眼游离冷淡的宁深,对星星说:“我先走了,以后聊。”

星星看着走出门外的挺拔背影,痴迷地道:“大神就是大神,连背影都帅得要人命。”

刚才莫佐眼神里的惊诧和不解她不是没看到,难道是因为自己拒绝帮助这个老乞丐吗?这个社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向别人伸出援助之手的,更何况,她经常在做家教的小区看到这名乞丐在麻将馆打牌。她自己生活已经很拮据,怎么可能帮助一个本不需要帮助的人。如果他要说自己冷漠,那就让他说去吧。宁深暗想。

好在,星星并没太过花痴,很快就把精力转移到游戏《破军》上,嘀嘀咕咕地说着在游戏上的趣事。“宁深,你知道吗?我在游戏里遇到了一个好有趣的人哦,他叫‘裤裆有杀气’,他很厉害的哦,不过还是拜倒在我星星姑娘的石榴裙下,成为我的关门弟子了。”

宁深有点儿恶寒,这么名字,好猥琐……“哈哈,游戏上取名也是一项艺术,这个还算含蓄的,你要是看到其他游戏玩家的ID,你就会吐血内伤的,太太太令人发指了……”一说到游戏名,星星顿时情绪激愤,似乎要吐槽她的不满。

宁深赶紧转换话题问道:“你的游戏名叫什么?”

星星嘚瑟一笑:“哼哼,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妖颜惑众’是也。”“妖言惑众?”宁深忍住笑,点头同意,“你确实很八卦,所以也很能迷惑群众视听。”“不是这个‘言’字啦,是容颜的‘颜’啦。”说罢,星星还故作娇羞地睨了宁深一眼。

宁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附和道:“哦,确实很符合你的长相。”“难不成我没惑众的资本?”星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恶狠狠地反问。

看着她白净的皮肤,带点儿婴儿肥的脸蛋,看上去像个清清纯纯的初中生,完全不是能妖颜惑众的类型,活脱脱一个小萝莉嘛。“你这模样也就勾搭下小正太。”宁深玩心大起,打击她道。“宁、深,你找死!”星星气鼓鼓地拍了她一巴掌,霍地站起。

回到宿舍,星星照例打开电脑登录游戏,宁深闲得无事,开始整理书柜。

突然听到星星大叫:“哇哇,宁深,你什么时候玩游戏了,还把你那么风骚的照片传上去了?”

宁深黑线,风骚?有这么形容人的吗!当她跑到星星桌旁,也怔住了。

那照片确实令人惊叹,不是说风骚得令人发指,而是……

照片里的人梨涡浅笑,泛白的纱裙在风中飞扬。那是她两年前暑假时候的青涩模样!“宁瑟!”宁深低低吼了一句,这臭小子,真是欠抽。“呃,宁深,你怎么了?其实不风骚啦,你玩游戏也不跟我说下,我级别虽低,但好歹能带你冲冲级的啊。”《破军》最美女玩家——电信二区宁小瑟。

宁深看着红色醒目的标题,几欲崩溃:“我没玩游戏,是我弟弟传我的照片上去的。”说完这句话,她已经咬牙切齿了。“你弟弟传你照片干吗?”星星好奇地发问。“他玩的召唤系。”星星不会不知道这个名词的隐含意思。

果然,星星恍然大悟,说:“哦哦,我知道了,你弟弟玩的是人妖号,不过自己是人妖就算了,还拿姐姐的照片去糊弄那些色狼,太没品了。”

宁深本就无奈,听了星星的话,更加无语了。“对了,你弟弟也在我们这个电信二区哦,取名还真实在,我一定要拜会拜会这个神人。”星星嘻嘻笑道,一边点击“添加好友”,输入宁小瑟,很快系统提示,玩家【宁小瑟】已成功添加到好友栏。“你弟弟现在没在线。”“在线才怪呢,他一个初中生,有什么时间上网?”“你什么时候照的这照片啊,你瞧瞧,多魅惑人啊,要我是个男人,一定会被你那眼神、那笑容迷死了。”

什么时候?宁深恍了一下神,那是两年前,照那张照片的时候,常叔身体还健康,乙纯也还不曾离开,虽然没有了阿箫,可她到底是满足的,所以才能笑得那么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吧。

可是两年后,面对宁常的去世,乙纯的出走,她的生活再也不可能如以前那般纯粹温馨了。“哇哇哇,你看,有人在系统里向你求婚哦。”

宁深没有答话。

见她沉默下来,星星宽慰道:“宁深,你没事吧,那些人你不用理啦,都是起起哄的。反正你也不玩游戏,随便他们去说吧,要不我帮你解释一下?”“不用,我只不过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你继续玩吧。我去图书馆了。你知道,以后新生一来,我就没那么多时间复习了。”宁深勉强笑笑。“哦,那你去吧,好学生,不把奖学金拿回来,你就死定了。”

无意识地提到了“新生”两字,宁深想起几个月前阿箫说湘语会来T大上学。几年不见,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变成了什么样。这个世界上,她好像没有什么害怕的了,可是一听到湘语这个名字,她就忍不住心惊胆战。五年前的湘语,手段真是太可怕了,那绝不是一个小姑娘能有的心机。

夏日的余晖在林荫道投下斑驳的光影,走在斜射的金光下,宁深不期然又想起了当初湘语对阿箫父母说的话,顿时遍体生寒。那天,阿箫来学校,临走时还说,阿深,好好照顾湘语。湘语那么聪明厉害,还需要自己照顾吗?

走进图书馆,视线一下子有点儿不适应大厅阴暗的光线,宁深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回过神来,提醒自己,再也不要活在过去了。该来的,就尽管来吧。

晚上宿舍熄灯后,星星照例发起卧谈会,问:“宁深,你有没有爱过的人啊?比如青梅竹马,比如一见钟情之类的。还有,你小时候是怎么过的啊?”“嗯,小时候啊,就是吃饭上学啊,能有什么呢?许微的应该比我的丰富一点儿吧?听听许微的故事嘛。”宁深自动忽略了前半部分,把话题抛给了许微。“嘁,许微说不定就是围着安城哥哥打转啊,我说啊,许微同学啊,这么多年了,安城怎么还没被你感动啊?”星星戏谑。“什么啊,围着安城打转总比你这个天天嚷着要嫁富二代的人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的梦想还真是嫁个有钱人,过上阔太太的生活。嘿嘿,你们呢?”“其实我想做网络游戏的策划,不过都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神经,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脑子抽风,所有的院校第一志愿都是填的新闻传播,唉,要不然学汉语言文学也好啊。”“我们专业就业挺广的啊,做策划又不是不行,博览群书,广玩网游,以我们的文凭做个策划都难了吗?”“哈,你知道个屁,现在人家都要经验的,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一没相关背景,二没经验,人家凭什么要我,请我去做佛祖供起来啊?”

这厢许微星星已经为了梦想的实现途径而激烈争论起来,各自坚持自己观点不愿退步,激昂的声音漾开了夜的沉寂。宁深望着黑魆魆的夜色,梦想吗?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拥有梦想。如她,没有梦想,只有生存。

本来只是想听听宁深的故事,可话题最终变成了自己和许微的互掐。星星在入睡前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听到宁深的故事和梦想。

新生报到日。宁深被院里安排在团员档案组负责新生团员档案管理的工作,正值下午,她坐在林荫道下,百无聊赖地翻着新生转交过来的档案。

突然,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学姐,请问,是在这儿交团员档案的吗?”

宁深抬头一看,笑容僵在脸上。

阔别五年的妹妹,湘语。

如今的湘语金色长波浪鬈发,柳眉星眸,肤如凝脂,一身剪裁精致的品牌白色蕾丝洋装更衬得她优雅俏皮,仿佛就如童话中走出的高贵公主。

五年不见,湘语变了太多。

一见宁深,湘语也惊异万分:“你是阿深?”

宁深扯了扯嘴角,算是表达久别重逢的“欣喜”。“阿深,见到你真好,常叔还好吗?这是我高中同学,你们传播院的小学妹。”湘语指着旁边另一个秀气的女孩儿,朝宁深甜甜地笑着。

宁深鄙夷道:“常叔?常叔终于解脱了,难道你哥哥没有告诉你吗?”

湘语愕然,却没有太过悲痛。宁深觉得更心寒无趣,正好轮到同部门的一个男生来值班,宁深恰好找个机会喊道:“快来招呼这两个小美女,我先回宿舍睡一会儿。”

男生看到湘语,眼都直了,忙不迭地点点头。“阿深别走啊,你跟我说一下。”湘语在后面追问着。

但是宁深没有再回头。

对于湘语,她一直有着一种道不明的愤怒。她比湘语早入学一年,每次,当她兴致勃勃地把奖状捧给常叔看的时候,湘语总是一脸的嫉恨,但湘语却从不当着他人的面表露,只是私底下会在奖状上戳几个洞。

其实,湘语的成绩并不差,可她却依旧对宁深的奖状嫉恨。宁深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明明两人不在同一个年级,毫无可比性。除了自己,湘语对乙纯的才华也深感不满,乙纯小心翼翼保存的作文本被她“无意”烧掉,这让从不哭泣的乙纯扑在宁常的怀里失声痛哭,此后,她们俩几乎是水火不容,针锋相对。但尽管明明知道湘语的爱忌妒的缺点,但常叔却从不严厉批评,这一度让宁深感到不公。

才一回宿舍,星星就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张图片,兴奋地嚷着:“T大建校以来最美校花。宁深,她和你有的一拼。”

就算是宁深这种平时对这些八卦帖子不感兴趣的,都忍不住好奇T大最美校花是何方神圣,凑过去一看,居然是湘语,但她并不觉得意外。如今的湘语确实有被称作最美校花的资本。“宁深在吗?”有人在外面敲门。

宁深打开门,愕然,生硬地吐出几个字:“湘语?”“是啊,阿深,你居然住四楼啊,好难爬哦。”湘语一看到惊诧的星星,立马甜甜地招呼道,“学姐好。我是企业管理系一年级的赵湘语。”“哦。我是宁深的舍友,段星星。”星星笑道。“几年不见,真想你们呢。”湘语热络地拉着宁深娇笑着。

宁深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也没请湘语进门。

湘语径直走进来,问道:“阿深,你的桌子在哪儿呀?”还没等宁深回答,她就指着东西最少的桌子,道,“你一直都很爱整洁呢。”“嗯,人穷东西少,当然整洁。”宁深听出她言语间的讽刺,漠然回答。“今天上午是我哥哥送我入学的,本来我们打算上午来找你,但是公司有事,他就提前走了。呵呵,阿深,你不怪我们的,对吧?”湘语眼角一挑,漫不经心地说道。

看似轻描淡写的陈述,可是刀刀都插在宁深的心上,听到阿箫这个名字,宁深再难掩痛苦之色,愤然地看着兀自说话的赵湘语,却说不出任何狠绝的话来。“对了,我朋友还有一些入学手续没办齐,我们先走了哦。阿深,以后见。”湘语挥挥手,携着同学走出宿舍,却不料直接撞上了匆忙回寝的许微。

许微一见她,怒道:“你没长眼睛啊?”

这时,一直沉默的星星失笑,对许微说:“那是大一的小学妹,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做学姐的就别和她计较了。”“大一,大一了不起啊,撞上学姐可以不要赔礼道歉啊?”不知为什么,本就脾气不好的许微更显暴躁。

湘语委屈地道歉:“学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哎,许微,悠着点儿,这是新校花,你丫有点儿素质行吗?”星星一改以往的绵羊脾气,居然在旁边煽风点火。

许微性子急,一旦脾气爆发,谁也劝不住。她一把推开正前方的湘语,走进宿舍,还喋喋不休地吐槽:“老子不是色狼,新校花跟我有毛关系!”

湘语眉头紧蹙,但心里早已怒火冲天,可她向来以好涵养示人,加上刚进学校初来乍到的,现在这种情况只得干干忍受着,可内心却把许微记下了。“你先回去吧,许微学姐大概今天被抛弃了,所以有点儿奓毛了。你再不走,她也许还会打你的,她可是跆拳道黑带哦。”星星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戏谑道。

湘语旁边的女孩子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按住,两人愤愤不平地走出了宿舍。

等到湘语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许微突然发出一阵大笑。段星星纳闷地瞅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发现点儿蛛丝马迹。

这个学期以来,星星和许微的关系直线升温,虽然许微还时不时讽刺她小白,可是也没什么恶意。每次宁深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她们凑在一起玩游戏,亲密和谐。网络游戏真是神奇的存在,能将曾经水火不容的两人连结到一起,成为损友。“许微,你别笑得那么淫荡好吗?”“我是笑那个小学妹嘛,跟我装纯情。”许微打开电脑,不屑地哼了一声。

段星星的视线在门外和许微间来回转动:“你和宁深到底怎么回事呀,今天怎么都不正常了呀?”“她哪天正常过啊?”

又是挑衅的目光,似乎许微特别喜欢和宁深掐架,虽然现在中间隔着充当和事老的星星,频率没那么高了,可是时不时还是会吵上一场。“人家本来就纯情嘛,你无缘无故找别人麻烦干吗?”“不知道,反正我就是看她不爽。”“宁深,你怎么认识她的呀?按理说,你接的应该是传播院的新生啊,人家是企业管理系的,怎么跟你扯上关系了,难不成你们以前认识?”“不知道。”

星星看宁深兴致缺缺的样子,悻悻地继续看网页。不一会儿,星星又转过头:“宁深,你刚才是不是很难过啊,她说了什么啊?”

宁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想多了。”

星星悻悻地别过头,不再深问。

晚自习,同班三五个人凑在一块兴奋地议论着,旁边的星星更是按捺不住,也加入口水战中,不久就“贼眉贼眼”地跟宁深报告情况。

今夜的话题是大一新生赵湘语。

赵湘语芳龄十九岁,民族汉,性别女,爱好男。以676分的高分被T大金牌专业企业管理系录取,传闻是知名网游代理商天诚网络BOSS的千金。

新学期过了一个月后,赵湘语已经坐稳T大校花的交椅,成为新的话题女王。有关她的帖子总是鲜红夺目的,并且被置顶,连她们专业的课程表都被贴在论坛里,方便全院男生去听课,一睹传说中神仙妹妹的绝世风姿,听说还有其他大学的男生慕名而去。偶尔有好事者把宁深和赵湘语的照片放在论坛里进行对比PK,宁深的票数总是惨不忍睹。

工科的学生言辞差不多一致,宁深怎么能跟赵湘语相比呢?而文科的学生含蓄点儿,宁深是人间牡丹花,湘语是天池冰雪莲,潜台词就是俗气的宁深跟超凡脱俗的新校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没有可比性。“唉,这些男人有没有眼光啊,赵学妹明显就是一个飞机场,哪像我们宁深啊,有前有后……”星星扔掉鼠标,蹲在椅子上大发感慨。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深用枕头堵住了。

这个损友!

星星不知道赵湘语功力那么深厚,连莫佐这种大神级人物也能勾搭到一起,并且还能堂而皇之地和他一起在北校区散步,也不怕被本部学姐给废了。所以,当星星看到莫佐与赵湘语并肩走在自己校区散步的时候,颇为不甘。“唉,不过还真挺配的,校刊上还对赵湘语做了一期专访,问到她的感情归宿,她没明说却暗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原来意中人是莫学长啊。”

虽然前面是红极T大的校花校草,可宁深却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进去,湘语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而莫佐,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目光时不时关注自己,宁深讨厌自己这种自恋的错觉,因此,当看到他们俩的身影时,她避之不及。

可星星却很有兴趣,不由分说地拉着宁深往莫佐那边跑:“我们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吧。”

莫佐眼尖,看到她们忙笑意盈盈地主动招呼道:“星星。”

宁深无奈,也只好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一看到宁深,赵湘语便挑唇一笑,半是得意半是挑衅地向宁深说道:“阿深,好久不见哦,莫佐学长你们都认识的,我们一起来你们校区图书馆转转。”

宁深沉默,她并不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我和莫学长可认识很久了呢,那时候学妹应该还在高考。”看不惯赵湘语刻意拉近与莫佐的距离,星星冷哼一声,不甘示弱道。

宁深黑线。星星是得多幼稚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搞得跟古代深宫两个女人争宠似的?可她心里又暗暗得意,她了解以赵湘语的占有欲,说不定这个时候,赵湘语已在心里把星星切成八块了。

果然,赵湘语恨恨地瞥了星星一眼。

莫佐不说话。虽是男生,聪明如他,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两个女孩子在争什么。可这一刻,宁深的微笑太醉人,他并不想打破此刻的画面。

星星看着自己成功挑起了赵湘语的愤怒,又更为亲昵地转移话题:“莫学长,你好久都没上游戏了,公会里的人都很想你呢。要不,您老有啥指示,我上线就帮您传达传达?”“以后都会很忙,估计没什么时间玩游戏了。不过有空我就会上线看你们的。”

星星还要说什么,宁深忙打断道:“学长,不好意思啊,我和星星赶时间,就不打扰你和赵学妹了。”

莫佐点点头。“莫学长,你现在还一直在玩《破军》吗?那我建个号,你带我玩好不好?”

才走出几步路,星星听到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翘着兰花指,模仿道:“宁深学姐,你现在还玩《破军》吗?我建个号,你带我玩好不好嘛?”那神态、语气像极了赵湘语,宁深看着搞怪的星星,哑然失笑,和星星在一起,似乎永远不会无趣沉闷。“哎,对了,宁深,你晚上有个家教面试是不是?是去哪儿呢?”“听说是南校区有个教职人员要给自己孙子找个家教吧。”“哦哦,会不会碰到莫学长呢。如果碰到莫学长,你一定要想尽办法勾引哟,如此优质男,千万不要让赵湘语抢了先。”显然,星星与赵湘语彻底交恶了,刚一分别,就一直吐槽。“星星,赵湘语没那么讨厌吧?”宁深不解。“一般般吧,但是我老感觉你们认识,两看生厌,所以就为你出出气嘛。”“多事。”宁深笑着呵斥。其实,除了自己对赵湘语的性格知根知底外,赵湘语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谦和有礼,加之家世外貌俱为出众,因此在全校都极受欢迎。星星说出这些话无非也是维护自己,站在自己这一边罢了。一阵暖流涌过宁深心头,她十分庆幸能遇上星星,虽然星星贪玩、八卦,但偶尔的细心体贴时不时能给她满满的感动。

深秋十月,六点,城市已经入暮,夕阳的余晖渐渐暗淡。马路上到处都是堵塞的车流,公交车如蜗牛般在马路上爬行,宁深坐在窗旁,看着街头行色匆匆的行人,不由得又是一阵恍惚。

第四章 契机,暧昧

昨天下午的家教面试相当顺利,老教授见她家教经验丰富,又获国家励志奖学金,加之性格温和又有耐心,当场就指定要她六点半到南校区教工宿舍里为他孙女上课,每周四次,每次两个半钟头。

宁深虽然知道南北校区相距半个小时的车程,晚上结束课程时也要近九点才能返校,但因为报酬比较可观,她十分欣喜地接受了。

到了老教授所在的教职工宿舍,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找错地方了。

教职工宿舍楼下的凉亭里,莫佐被一个小女孩儿揪着耳朵,脸上却依旧是温温柔柔的笑:“女大王饶命。小人下次不敢了。”

小女孩儿一脸霸道的嚣张样:“推出午门,斩首。”

宁深站在不远处,有些恍惚,她想到了自己曾经与阿箫玩的游戏,也是这般幼稚有趣。

小女孩儿看到宁深,朝莫佐撇了撇嘴:“嗯,是不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莫佐刮了下小女孩的鼻头,真是人小鬼大。他转头看到宁深,稍微变了脸色,但转瞬又恢复正常,唇边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宁学妹,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

宁深笑笑:“是啊,我来给陈教授的孙女上课。”“又来了一个讨厌鬼。”话未说完,小女孩儿便气冲冲地奔上电梯间。“就是她了。”莫佐摊摊手说。

宁深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淘气的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学生,老教授说孩子有些贪玩,她以为不过就是淘气了些,没想到这样无礼骄纵。“果子平时挺听话的,到时候给她上课你也别一味宠着她,否则,她会更调皮的。走吧,我带你去她家。”

莫佐带着宁深上了七楼,摁了门铃,半晌没人开门。于是,他又打开对面的门,道:“这是我家。”

一个中年儒雅的男人系着围裙正走到玄关处,看到门外的宁深,愕然问:“儿子,这是你朋友?”“嗯,传播院大二的学妹,来给果子做家教的。”

宁深心下了然。这便是生化系的系主任莫教授了,平日也听了这一家子的故事,院长老妈,系主任老爸,天才儿子。而且传言爸爸十分美型,现在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莫教授好,我是宁深。”“果子好像不在家。你先来我家坐一会儿吧。”莫教授客气地招呼道。

宁深摇了摇头,正要婉拒,果子却开门了,冷着脸看着宁深:“还不进来?需要八抬大轿请你吗?”

莫教授脸色微变,欲言又止,倒是莫佐快了一步:“果子,对姐姐要礼貌,否则佐哥哥以后可不会理你了。”

果子噘着嘴巴:“我知道了,知道了,一个个干吗这么较真!”

等走到书房,果子正安安分分地在写着字,宁深以为她在写作业。可不久后,果子把一张纸推给宁深,不自在地别过脸,道:“填了这个协议书,我就认真上课。”

宁深已经知道这个小屁孩儿非比寻常,拿过协议后,又怔住了,协议书上赫然写着:

不能以家教之名犯花痴勾搭莫佐,如违反协议,立马走人。

宁深无语。

果子别扭地解释:“像你这样的女孩子,都是借着我爷爷给我找家教的名义,故意接近莫伯伯或者佐哥哥的,压根儿就不是全心全意来教我上课的。而且,我也不喜欢你们勾搭佐哥哥。”说完后,果子已经彻底红了脸。

这是一个初一的小女生说的话吗?宁深彻底凌乱了,莫教授父子到底是得有多受欢迎啊!稳了稳心神,宁深收起啼笑皆非的表情,认真地在这份“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果子心满意足地收起协议书,点头:“嗯。可以开始了。”

小孩子的作文写得很快,宁深猜这要归功于她书房里满柜子的韩系和台湾言情小说,等果子抬头放笔时,又对宁深嘻嘻笑着:“我写作业快吧,我去给佐哥哥检查一遍。”“这……你还是别去麻烦莫佐了吧,我帮你检查一下。”宁深道。

果子立马抱紧作业本,警惕地瞪着宁深:“干吗,你想取代佐哥哥的位置吗?想借这个减少我和佐哥哥的相处机会,是不是?”

宁深强行拿过作文本,淡定地道:“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多事。不过既然我是你的家教老师,关于学习的事情,你可以交给我,而且,我也想和你立个协议。”“什么?”“第一呢,我来你这儿不是勾引莫佐和莫教授的,请你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情敌;第二,请你尊重我家教的权利,在这两个半小时里,我会对你的学习负责。”宁深微笑着,不疾不徐,然而却很有威慑力,“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是你要想,莫佐那么优秀,说不定,你找的下一个老师可不会像我这么目的单纯哦。”

果子侧着头,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会儿,同意道:“嗯嗯,反正莫佐哥哥说要是我的成绩不能提高的话,他也不要我做他的女朋友。看样子,我还是得认真学习。不过,如果你要是敢打我佐哥哥的主意,我就让你好看!”

宁深无奈地笑了笑。“检查吧,数学我不太会,待会儿你得教我。”到了这时,小屁孩儿才显得乖一点儿。

宁深拍拍她的头,道:“看吧,你乖起来的样子很漂亮,所以呢,以后不要对我那么凶了,否则被你佐哥哥看到了,他会不喜欢你的。”

果子顿时开心极了,蹦蹦跳跳地跑到盥洗室,对着镜子摆起各种POSE,小嘴连珠炮似的问宁深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宁深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小孩子啊。

等把三门主科预习完毕,已经到了九点半了。一做完作业,果子就想冲到对面宿舍找莫佐,她爷爷一把揪住她的小辫子,命令她马上洗漱上床睡觉,否则明天就不给时间看小说。

果子气呼呼地冲进卫生间,狠狠一关门,半晌也没出来。

老教授歉意地笑笑,问要不要找人送,宁深拒绝说:“现在也许能赶上最后一趟车。”

其实她知道可能有点儿迟了,只是她不想麻烦老人。下电梯后,宁深飞奔向公交车站点,可是等了十多分钟,都没有途径北校区的车子。宿舍十点半要查晚归,如果迟到了,要扣综合测评分,那下一年度评奖评优的资格将会全部取消。

正当宁深决定狠下心坐的士回去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越野起亚停在她身边。

车窗摇下来,莫佐探出头来。“上来吧,我正好要到你们校区拿东西。”

宁深顾不上客气,拉开后门径直坐了上去。莫佐看了看后视镜,沉声道:“现在公路上人不是特别多,我可能会开快点儿,你坐稳。”“谢谢莫学长。”

一路无言,莫佐专心开车,没有搭话,而宁深本来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只听得车窗外风声呼啸而过。所幸,正因为她心情焦虑,时间过得很快,才过了二十分钟,就到宿舍楼下了。“辛苦学长了,你注意安全。”下车关了车门,宁深感激地道。

莫佐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发动车子快速地离开了。

回到宿舍才几分钟,学校宿管部就开始查人。星星和许微穿着睡衣在玩游戏,宁深看着灯火辉煌的校园,想起莫佐离去时的微笑,有些恍惚。

T大传播学专业国内无一高校能望其项背,当然它的八卦精神也是其他学校望尘莫及的。

开学半个学期,闲得发慌的校友已经把赵湘语的长相议题升级为情感议题了,校内纷纷流传着莫佐、赵湘语为最佳情侣的说法。

可某日许微却无事生非,在八卦板块上纯发布一个“T大最佳情侣莫佐、宁深”的帖子。一时间,又惹纷乱舆论。

宁深被深深地雷到了,她和莫佐连面都没见着几次,这许微再怎么不待见自己,也用不着侮辱群众雪亮的眼光啊。尽管昨天是莫佐送自己返校的,但是两人实在扯不上半丝暧昧的关系。

很快就有人回帖:

宁深算什么啊?花瓶!哪像湘语啊,和全省理科状元就差几分。

当然,这话并不恶毒,反正她一直背着“花瓶”出没在T大学生周边。可也不用这样偏袒啊,自己成绩一直排名专业前三,大大小小的竞赛与活动也曾取得过优异名次。这情商智商……真不知道这个发帖的人是怎么考上T大的。宁深吐槽。

湘语是天之骄女,宁深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失败者。

不知道跟帖的人是否知道些内幕,这短短的一句话直击宁深内心。是啊,五年前,阿箫选择湘语,自己站在原地被彻底遗弃了。刹那,一股不甘的愤怒擭住宁深,她登录自己的名为“小小素”的账号,在八卦版块发了一个新帖“昨晚看到莫家大神和宁深××出来”。

宁深无疑也是个标题党,能被系统屏蔽的几个词语也就那几个带了惹人遐想的词语。莫佐本来就是学校的话题王,加上宁深,还有那两个特意打上的叉叉,估计这帖子的点击率应该会飙到前十。

这就是学新闻传播的学生善于炒作的表现之一。当然,这句话是星星说的,在她通读宁深的全帖后。

其实帖子并没有说什么,也就说昨晚十点多亲眼看到宁深从一辆车里下来,那车好像就是莫大神的座驾。

其实帖子也没有照片佐证,但是这种八卦别人也宁可信其有,好为自己平淡的大学生活添几抹色彩。宁深知道,这个帖子一定不会被沉。

然而,看着页面上提示的发表成功后,她却又后悔不已,跟这些无聊的帖子计较什么?真是蠢。别人乱说就算了,自己作为当事人之一,却还上去插一脚,唯恐自己事不够多啊。

许微和星星目瞪口呆:“宁深,你确定?难道你也拜倒在大神的西装裤下了吗?”

宁深把心一横:“没什么,就让校友们享受更猛的料吧。”

下午回到宿舍时,星星挤眉弄眼地看着宁深,说论坛有了新动向了。

莫佐的ID千丈红尘在论坛新开帖子澄清,大意为:第一,昨晚确实是顺带送宁学妹回寝;第二,关于和赵湘语的传言均为无中生有,现在大四,人生的奋斗阶段才算起步,事业为重。“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荷花。”一时之间,校园论坛上又引发了一次舆论大战。

星星双手捧心,再犯花痴:“莫学长,我的偶像啊,没有直接拒绝校花,而是说事业为重,既回应了你上次的帖子,又杜绝了八卦族乱七八糟的配对,四两拨千斤,偶像。”

许微冷哼一声:“你就发春吧。”“哼,你有安城了不起啊,我发下春都不行。”

许微焦躁了:“段星星,我警告你,现在别提安城。”说完,甩门出去了。

星星吐了吐舌头,又一头扎进网络中。

宁深和星星到“青葱年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青葱年少”是本市新近崛起的综合性娱乐会所,针对的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群体,装潢奢华,因此消费也高得离谱。家境一般的学生是消费不起的,但如果请客的是许微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许微今天情绪有些异常,下午一个电话叫宁深和星星来这里唱K。星星本来就是个爱玩的人,而现在她与许微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便和宁深乐悠悠地赶往“青葱年少”。

才踏上二楼指定的包厢,两人就愕然不已,偌大的包厢不止许微一人,除了莫佐、赵湘语,还有一群陌生的男女。

许微冲着她们俩叫道:“本来我是要请你们唱歌的,但恰巧碰上校花生日,她就把我们都请上了,我总不好拂了她的美意吧。”

这时,赵湘语站起身,盈盈笑道:“阿深、许微学姐、星星学姐,你们玩得开心点儿,不要拘束。”接着,她又对宁深道,“阿深,待会儿有神秘的客人哦。”

莫佐身边几个男生突然起哄:“原来你就是宁深。”

莫佐眼神轻扫,几个男生立刻缄口不言。“既然你请客,到时候结账可别心疼。”许微面无表情地接过服务员递过的酒单,小手一挥点了最贵的酒还有甜食。一旁的同学不由得蹙眉,但赵湘语依旧气定神闲,不以为意。“许微学姐,那天是我心急,不小心撞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赵湘语汪然欲泣,偏偏她的模样又给人真诚柔弱的感觉。

一见众人紧盯着许微的反应,星星忙圆场:“许微学姐早就没生气了,只不过她是这样直来直往的脾气,你别放在心上。”但显然,许微心事重重,完全没有留意赵湘语与星星的对话,只自顾自地猛灌白酒。

那群男生一个劲儿看着宁深,笑容里带着几分好奇和探寻,又带着几分揶揄和戏谑的味道:“宁深啊!”

星星好像看出些什么,紧盯着超然的莫佐,想从他脸上了解些蛛丝马迹,可莫佐依旧好整以暇,只是看宁深的眼神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赵湘语感觉气氛不对,忙扯开话题道:“阿深,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哦,我的同学在另一个房间里。”

宁深并不打算理她,淡淡说了句“生日快乐”,便不再开口。“对了,待会儿我哥哥会来这儿为我庆祝呢。”仿佛对宁深的反应不以为意,赵湘语眼底的阴沉一闪而过,但很快娇俏如初。“阿箫”这个名字还来不及在宁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赵湘语又道:“来了呢,哥,你到了啊?”

宁深艰难地转过身。

阿箫就站在门口,嘴角含笑,黑色西装衬得他颀长的身材更加挺拔。“阿深,好久不见,还好吗?”赵箫笑着问候。

宁深手指一松,高脚玻璃杯滑落在地上,溅开了包厢里突至的沉默。宁深脑海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地面,然后失去意识般弯腰去捡碎裂的玻璃碴。“啊,宁深,你手指流血了。”星星的尖叫声将恍惚的宁深拉回现实。

宁深看着指腹的血迹,勉强笑道:“没事。”“阿深,几年不见我哥哥,你一定很想念吧?”赵湘语娇笑一声,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莫佐。莫佐对这一切显然有些意外,但表情依旧如平常般淡然,只是看宁深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此时,已经有服务员进来收拾了。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宁深为什么会突然失态。

星星把宁深拉到沙发上,轻轻为她拭掉手指上的血渍。“这是我哥哥,赵箫。”见气氛突然这么沉默,赵湘语忙开口向朋友们介绍道。

赵箫?乍一听别人唤出这个名字,强烈的陌生感袭上心头。是啊,五年前,他就已经姓赵了,偏偏只有她自己一直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年轻人本就活泼爱热闹,气氛不过沉默几秒,很快又喧闹如初。但宁深低着头,窥着心念多年的男生,感觉气氛越来越闷,堵得自己几乎无法畅快呼吸。“我先出去一下。”宁深转头对星星和许微强笑说。幸亏她自控能力一向不错,强忍着走出门后,突然像抽掉了浑身力气,她木然地瘫坐在铁艺长椅上,时间仿佛随着她的缓慢心跳而静止不动。

往事太过缠绵,阿箫在她的心中早占据大半记忆。尽管现在面对他已经少了当时的丝丝心动,但依旧不可能泰然自若。

良久,宁深才感知到自己内心的彷徨和阵痛。不是说能忘记的吗,怎么一看到他又方寸大乱呢?不能让赵湘语老是利用自己的弱点,她一定是故意想看到自己出丑,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在人前反复揭伤疤。不能,我不能让她看笑话。宁深啊宁深,你是无往而不胜的。

宁深不住为自己打气,调节好内心情绪之后,正要走进包厢,旁边却经过一群陌生男生。

为首的男生奇怪地望了宁深几眼,又折回来,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惊喜地大叫:“天啊,宁小瑟,想不到你也在这里。”“我不是宁小瑟。”宁深暗惊,明白这是碰上了《破军》的玩家,不由得又腹诽宁瑟。“你是的,你长得太有辨识度了,而且你师父给我看过你的照片。”男生指着宁深,回头问其他人,“她说她不是宁小瑟,你们相信吗?”

男生们哄笑:“我们倒是有可能看错,不过沈哥你阅女无数,怎么可能看错呢。”“再说一次,我不是宁小瑟,麻烦请让开。”宁深生气的时候冷若冰霜,让人生畏。可偏偏这群人不知好歹,依旧不依不饶。“拜托,小瑟,别那么不近人情,都一个公会的呢,早几天我还和你聊了天,我还笑你打字的速度像乌龟一样慢呢,你不记得了吗?”男生焦急地解释。“让开。”宁深冷冷地道。“不让,除非你做我女朋友,游戏里你不是让我给你买装备的吗?我们本来约好下个月见面的啊。”男生固执地拦着她,仿佛她不点头承认,便不会放人。

旁边已有男生搭腔:“美女,你就答应了吧,沈哥对女朋友可是很好的,再说,他那么痴情,这几天都忙着帮你找材料做极品武器呢。”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透过人堆传来:“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第五章 决斗,告白

莫佐!宁深回头,不由得有些愕然,可他的出现确实是最有效的解围方式。“谁?”“是我。”语气果决,气场强大。此时的莫佐与平日那如春风秋露般清爽淡然的神情不同,浑身散发了一种无言的霸气。

那男生很不甘心:“你又是谁?”“千丈红尘。”掷地有声的四字,让众人石化当场。爱玩《破军》的人是不可能不知道千丈红尘的存在。顶级的装备,顶级的PK技术,顶级刷图高手,虽然已经沉寂一年多,但确实是前几年活跃在游戏里的传奇,连续几届的PRG争霸赛夺冠的大神级人物,连宁深这种不玩网游的人,都经常能从星星和许微两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我不信。”男生还是不死心,不肯相信莫佐的话。“随你。”“我们PK一场?”“你确定你配?”莫佐挑眉,淡淡地道。“配不配打了就知道了。”说着,那男生拦在莫佐和宁深的面前,一副你要是不和我打一场,我就不让你们走的架势。“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的脸迅速蹿红:“我……我叫裤裆有杀气。怎么,来不来?”

莫佐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既不显得高傲,却绝对不亲近:“你的出现让我觉得人类的进化是有必要的。”“去,我真名叫沈千。”

众人起初面面相觑,但回味之后,又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揶揄沈千。

大神就是大神,出语不俗,连带骂人也那么毒舌。“走吧。”莫佐点头看着宁深,眼里似乎柔情无限。

一定是眼花了。要不然就是他的演技太好了,不去考中戏北影真是浪费人才。宁深内心吐槽。“千丈红尘,明晚八点见,不来就是……”沈千本想骂人,可一见莫佐的气势,居然骂不出口,只得恨恨地对他朋友说了一句“走啦”。

莫佐步伐依旧从容不迫,那男生挑衅的语言似乎对他没造成影响。“千丈红尘,你要是不来的话,你老婆以后就是我的了,你看着办吧。”

老婆?宁深有点儿窘,该死的,谁允许这个什么裤裆有杀气这样形容人的。“我不是……”话还没说出口,一根修长的手指就抵在宁深嘴唇边。她惊愕地抬头,对上莫佐蕴满笑意的双眸。他的眼睛好像一碧湖水,澄澈璀璨,毫无杂质。

莫佐温柔一笑,轻轻牵住她的手腕就往包厢里走,道:“为了我老婆,我应战。”

宁深石化当场,任何词语都难以形容她此时的震惊。莫佐说了什么?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宁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但也没当真,很快恢复镇定,道了谢,“没事,应该的。”莫佐淡淡地回答,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寒。

这个人,永远都是从容而优雅,好像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失去理智。但刚才如此狗血的一幕,要是给星星、许微知道了,指不定要被取笑半个学期了。

转身,宁深却看到阿箫站在门口,眼里满是质疑受伤的神情。对刚才发生的一幕,阿箫失望不已,曾经喜欢自己的宁深居然开始移情别恋,并且,还和那个男生亲昵到这样的地步。

宁深看着眼前这个俊朗依旧的男生,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厌烦。这份感情太天真,对这个人,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沉溺了那么久,那么坚定地以为自己这辈子只爱他一个。而现在看到他一脸的无辜和难过,她居然会觉得痛快,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纠缠不舍,只因不甘心。

佛说,求不得。求而不得总是最令人痴迷的。

宁深落落大方地挽起莫佐的手,走进包厢。如果这是自己和他们兄妹俩的战役,那就痛快一点儿,让战火燃烧得更激烈些吧。

莫佐讶然,但脸上很快挂上了淡淡的笑。

进了房间后,除了花容失色的赵湘语,其他人几乎都是挤眉弄眼地看着他们,宁深很自然地松掉挽着莫佐的手,嫣然一笑,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赵湘语的生日聚会很热闹,其他两个包厢的人轮流劝酒,她也豪爽,不惺惺作态。只是当其他男生有故意灌醉她的倾向时,旁边的赵箫会主动为她挡酒,有礼有节滴水不漏,男生也就作罢。大一的学妹仰慕这样西装革履、器宇轩昂的精英学长,一个个酡红着脸问赵箫的联系方式,他笑得得体,却不直接给出自己的号码,而是给了MSN,饶是如此,其他女生依旧兴奋不已。

宁深嗤笑,依照阿箫的性格,这个MSN估计永远不会在线。

看着快要淹没在人堆里的阿箫,宁深又恍惚记起,其实阿箫比自己大了三岁,现在找女朋友再正常不过了。

期间,赵箫一直没主动搭理宁深。直到一个电话,他才匆匆告别离去。临行前看了宁深一眼,宁深装着没留意到,继续和星星胡侃。

接着,人群中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许微第一个举手附和。赵湘语微变脸色,却又推辞不得,被众人推入了圈子中。

有人邀请莫佐,莫佐摇头表示不愿参与。众人虽然不依,但迫于他的威慑,谁也不敢强行拉他起身,赵湘语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话。

星星在宁深旁边耳语:“宁深,你看着,今天赵湘语会被许微整死,许微玩这个可厉害了呢。”

宁深看着被人群围着的赵湘语,失笑,但愿吧。

接着,星星想拉着宁深跑到莫佐旁边聊天,宁深拒绝道:“不合适吧。要不然别人该以为我勾搭他呢。”

星星很鄙夷地看着她:“就算你不去聊天,难道别人就不会认为你在勾搭吗?刚才那一幕我们可都瞧见了。”她指的是挽手。

“……”

坐在莫佐旁边,想起刚才的事情,宁深低声道:“学长,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沈千的问题还是我自己解决吧。”“你怎么解决?给那个人做老婆?”声音还是清清淡淡的,可却带着一丝戏谑。

宁深大窘。仿佛看出她的尴尬,莫佐转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执着而坚定:“宁深,我莫佐绝对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宁深不敢对视那样炽热的视线,尴尬地转移话题,解释道:“那张照片是我弟弟传上去的,我没玩那个游戏。”“我知道。”莫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优雅地浅抿一口,“星星,明晚你来决斗场,顺便把宁深也带去。”

他要应战?

正在张罗杀人游戏的星星瞬间兴奋极了:“学长,PK,和谁啊?为什么要带上宁深啊?莫非,你们两个?”“咳咳,别乱想。”宁深底气不足地回答。

这厢莫佐看了星星一眼,含着笑点点头:“宁深,你现在有空没?”

宁深不明就里,但还是点点头。“嗯,那你出来一下,星星,你们继续玩。”

莫佐径直走出包厢,没有停下脚步,宁深也跟着继续走。“哦,介意我吸烟吗?”

宁深摇摇头。

莫佐低头点燃烟,轻吸一口。沉默许久后,他缓缓吐出烟雾,侧头一笑:“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嗯。”虽然不到震惊的地步,但她还是有点儿小小的惊奇,在所有人心目中,吸烟酗酒这种嗜好应该离莫佐很遥远。

烟雾中,莫佐的轮廓如云般邈远,连声音都仿佛来自于虚空。他说:“早几个月,心里有点儿烦,所以学会了吸烟。”“你也会烦吗?”“你把我当无欲无求的圣人了?”

宁深讪讪地回答:“没啊,只不过觉得你根本就没必要烦,遇到什么问题,你一定能解决的。”每个人自然有些难以解决的私事,不过,像他这样的人,无论遇到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吧。“感情面前,人人平等。”

见宁深不说话,他也没有继续下去:“好了,我要回学校了,你要不要回去?”

这些就是他要说的话吗?宁深错愕。

宁深一向觉得这种生日聚会是最无聊的,既浪费时间又烧钱。本来是因为许微才来“青葱年少”的,和赵湘语、阿箫的相遇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她难以打起精神应付赵湘语的那些小心思,于是点头答应。

宁深打算跟星星说一声,星星站在包厢外捂住胸口,使劲儿对她挥手,叫她快回去。她虽狐疑,但还是快步跑下楼。

莫佐倚在他黑色越野车旁边,茶褐色的头发、修长的眉、挺拔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并不是那种花美男的外表,可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却给人一种清寒难以接近的感觉,好像世间任何东西都不能入他的眼,可是偏偏这种感觉让人又惧怕又期待。

莫佐漫不经心地抬眸往虚空中望了一眼。宁深被那细微的动作给吸引住了,回过神的时候,感觉脖子以上的肌肤滚烫似火。

她绝对不是个犯花痴的人,可是在那一刻,她这个不花痴的人都沉溺在莫佐这道风景里。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学校的女生对莫佐如痴如狂了,这个人独特的气质就如一剂毒药,能让周围的人悉数上瘾。“你不跟赵学妹说一声吗?”

莫佐拉开门,道:“我来的时候,就跟她说了我现在时间比较紧,可能不会待很久。”“哦。”宁深漫不经心地应答道。不过,能让赵湘语和阿箫如此尴尬难受,真是每个细胞都爽到了。念此,她嘴角扬起深深的弧度。

莫佐瞄了一眼后视镜,问道:“心情不错?”

宁深点点头,道:“一想到有些人不开心,我就开心。”“你真直接。”聪明的他并没有深究。

回校的路上,两人闲谈了几句,便不再说话了。莫佐直接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宁深向他挥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掉转车头驶远了。

十点多钟的时候,许微和星星相互依偎回来,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颤抖,似乎随时会瘫软在地。“这校花不是人,居然找部这么恶心的电影折磨我们!”星星无力呢喃着。“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平时没输过,但是今天居然输给了一个小丫头,还被她痛整,丢脸丢大了。”许微比星星清醒些,不过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

从没输过的许微也败在赵湘语的手里,这赵湘语可真是全才。“真心话大冒险?恶心的电影?黄片?”“你有没有看过世界级的禁片啊?”“呃,还世界级的,那是不是……”

星星拍了宁深一巴掌,咯咯傻笑:“宁深,看你想到哪儿去了?禁片一定是A片吗?我告诉你,本小姐看了这么多恐怖片,但是没有一部能比今天这部《下水道的美人鱼》更恶心!世界十三部禁片之一哦。”

有人说看了这部电影后,连吐了两天两夜,那种恶心程度让人听而止步,宁深那一丝丝的好奇都消散了。

许微已经扶住墙干呕了。“赵湘语让你们看的就是这部电影吗?”

星星悚然点头:“发现这赵湘语的狡猾与美貌确实成正比。”

宁深无言以对,赵湘语外表人畜无害,但内心却远远不及她所表现出来的单纯。然而对于她们今晚的遭遇,宁深无意做出任何评价,只好不痛不痒地劝她们以后少惹赵湘语。

许微眉毛微蹙:“让我认输,怎么可能?我就和她斗到底。”

星星傻笑:“嗯嗯,我支持你,小微,嘿嘿,安城哥哥也会支持你的。”

许微脸色突变,羞愧、难受、尴尬、痛苦,诸多神情瞬间杂糅,最终带着冰冷的绝望,声如寒冰:“别提他,我们已经分手。”

分手?他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突然,许微使劲儿揪着自己的头发,凄厉大叫:“我和安城分手了,彻底分手了,这辈子都不会在一起了!为什么他忘不了另外一个人?我忍不住在乎,我忌妒、我愤怒,我再也不要委屈自己了。”

安城喜欢别人?但并没有听过安城有什么绯闻啊?虽然,这段时间安城对许微谈不上热情,可也一直在关注她啊,即便两人闹了矛盾玩冷战,安城也会千方百计委婉打听许微的近况。“我喜欢他十年,从小就喜欢他,我不在乎他心里有别人。我以为我能等到他回心转意的,谁知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昨天,他说,即便再喜欢我,可也依旧忘不了她。”许微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却有着掩不住的悲伤,她的目光更是从未见过的绝望。

曾经嚣张高调的许微,似乎在这一刻消失了。

宁深心惊,那么安城喜欢的是谁?这几个学期来,许微对自己的敌意是从何而来?

许微接过星星递过来的纸巾,狠狠地揩掉脸上的泪迹:“安城既然忘不了她,那么他就去喜欢吧,反正她也死了,我何必作践自己,与一个死人争。”

莫名地,宁深松了一口气。“我睡了,明天的课我懒得上了,你们最好别烦我。”许微恶狠狠地扔掉鞋子,神情一如既往地嚣张,可双眸中尽是疲倦。

星星看着她滚进被子后,向宁深吐了吐舌头。

半夜,月上正空。

房子里还有隐隐的抽泣声,时断时续。

宁深手机里还有一条短信,是星星在凌晨发来的——“宁深,怎么会这样?”

宁深能想象到星星发短信时,那眉头紧皱的难受样,可是自己也回答不来,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美好纯粹的感情吗?

凄厉的夜风,凌乱的思绪,空气里浮沉着难掩的压抑。带着各自心事的人就在这样一个阒静沉默的气氛中度过了秋冬相交的黑夜。

都以为许微至少会逃掉全天的课程,但次日,她反倒起得很早,居然还主动打扫宿舍卫生,这让宁深、星星两人大吃一惊,以往许微可从不动手打扫卫生的,连书桌卫生都是星星看不过去,间或帮她收拾一下。

星星小心翼翼地看着许微打扫着宿舍,手在许微面前挥了两下:“你没事吧?”

许微没好气地打开星星的手,反问道:“你很希望我想不开?”“没啦,我随便问问。”“对了,宁深,我为我曾经做过的事情道歉。”“没事。”宁深继续看书,也没抬头。“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针对你吗?”

宁深缓缓摇头:“你觉得合适就说。”“你有点儿像安城喜欢的那个人,所以我连带也讨厌你。”“哦。”“你就这么淡定?”许微对宁深平淡的反应很是惊诧。“你很希望我不淡定?”“呃,你套用我的话,山寨。”

一旁的星星鼓掌开心地叫道:“good job!宁深,你帮我报仇了。”

如果许微的解释是真的的话,那么曾经许微对宁深的敌意和安城对宁深一点点的关注也终于有了缘由。虽然宁深和安城也算熟人了,但是她真的不愿意因为他和许微闹僵,并不是畏惧许微,而是觉得没必要,同一间宿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和谐自然更轻松。

彼此放下所有芥蒂后,两人更坦然了。之后,许微的生活依旧如常,没有压抑难受,没有放纵移情。只是宁深到底有些佩服许微,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许微在极力地掩饰罢了。

晚上七点多,星星把宁深拉到电脑前。“听说莫大神今晚与某人PK,至于原因的话,我想你更清楚。”“你干吗那么热衷啊?”“热衷?嗯,算是吧,除了为你自己的那点儿小幸福,另外,就是让校花希望落空。”

宁深苦笑:“你倒是很直白。”“本来就是,校花之心,全校皆知。”

莫佐和自己其实没什么可能的,不过当星星说到“希望落空”四个字的时候,宁深心中郁结的情绪突然渐渐空明释然许多。

赵湘语,我终于还是可以回击过去的。宁深看着电脑屏幕轻笑。

突然,星星指着屏幕激动地大叫:“大神出场了哟,呃,那个人的ID怎么那么眼熟呢?裤裆有杀气……囧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的。”宁深诧异道。“废话,我说的那个徒弟啊,也是全服前十哟。看大神和裤裆的对话,怎么感觉这话这么怪呢?”星星自言自语道。【裤裆有杀气】:千丈红尘,你到底是个男人。

莫佐没有回答。“也许,人家莫大神忙工作了,只不过是把号挂着呢。”星星说。“你怎么知道?”“暑假的时候,我要大神带我冲级,刚清理几个副本图,他的角色就不动了,我还以为他卡了呢,结果人家开会去了,害得我一个人被那个变态BOSS虐得死去活来的,嗑光我所有的复活药。”星星愤慨地控诉着莫佐的罪状。【裤裆有杀气】:全服的人都给我作证,要是今天千丈红尘败于我手下的话,宁小瑟就属于我了。

作为高调的人民币玩家,“裤裆有杀气”的装备都是全服收购,平时在“世界”刷屏较多,加之游戏有“工会”组织,因此此话一出,应者云集。

一时间,全服玩家都知道连夺数次PRG冠军的“千丈红尘”将与“裤裆有杀气”为美女“宁小瑟”放手而战。而千丈红尘作为技术玩家,追随者也不计其数,两派人马不停地刷屏对骂,世界频道硝烟弥漫。但当事人千丈红尘始终没有开口发言。《破军》作为一个商业性质的网游,自然也有许多敛财的途径,如国内其他网游一样,在世界频道上发言是得买道具的,而道具自然是花真的人民币。

所以星星看着游戏界面左上角密密麻麻的发言,她大呼肉疼,游戏上什么时候有那么多败家子了,那都是真的金子啊!!

只把角色挂在游戏上的许微看到这番话,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星星惋惜地说:“唉,我还以为裤裆有点儿不同呢,结果还是和其他男人一样,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宁深尴尬一笑,或许在裤裆有杀气眼里,这场战役已与她无关,而是男人的自尊感和占有欲罢了。

星星退出游戏主界面,换了一个小号上线,自言自语:“大神是我学长,裤裆是我朋友,唉,还是用小号吧。”“宁深和星星呢?”莫佐发私聊给许微。“她们都在我旁边,你放心出战吧。”

摘星峰白雪皑皑,云海无涯。剑士泛着流光的黑色长袍无风自动。

那头顶着“裤裆有杀气”五字的枪手一身艳红劲装,耀眼夺目。

星星研究了半晌,才喃喃道:“其实,裤裆的装备操作也很强大,这一场指不定谁赢谁输呢?”

许微不屑地说:“要是裤裆装备操作像你一样烂,人家会不自量力挑战大神吗?”【系统】:玩家千丈红尘和裤裆有杀气将于五秒后开战。

宁深无所谓地笑笑,其实莫佐就算输了,她也一定不会给裤裆做所谓的老婆,要是他赢了,自己和莫佐也没什么关系,以后大概都是桥归桥,路归路。

Fighting!

画面只有两道模糊的身影在一片华丽的光芒中缠斗,宁深看不懂系统提示的字句。于是星星一边紧盯着屏幕,一边心不在焉地解释。“这么快啊?”居然只有三十秒。“不是说有所谓的秒杀吗?”宁深不解地问。

星星很嫌弃地睨了她一眼:“你丫是不是看小说看多了,谁说秒杀就只有一秒了,这是真正的网游,不是意淫出的童话剧。”

此时系统又提示:玩家千丈红尘胜出。

这厢,星星赶紧登上主号妖颜惑众。

星星:“大神,战况如何?”

莫佐:“赢了。”

星星:“大神,你不要那么淡定啊,你要知道,你把老婆给赢回来了哎。”

莫佐:“哈哈,我们T大的女神,自然只能属于T大。”显然莫佐也是十分开心的。

星星回头给了宁深一个暧昧的微笑,宁深恶狠狠地瞪回去,还是有点儿底气不足。

而此时,星星的私聊窗口闪动。【裤裆有杀气】:擦,居然输了。【妖颜惑众】:呃,输给大神很正常啦,裤裆,待会儿你杀我几回,让你把PK值升上去吧。【裤裆有杀气】:妖颜,别叫我裤裆行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妖颜惑众】:囧,以前你不是挺享受这个名字吗?

决斗败北的输家半恼半怒,对星星道:“以后叫我沈千,你刚才不在线?”【妖颜惑众】:呃,今天网速有点儿变态,掉线了。你在B城?【裤裆有杀气】:哦,那幸好你没在线。是的,我昨天看到了宁小瑟,她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星星无暇深想他的前半句话,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微笑过去,有点儿郁闷地在对话栏里输入一行字。【妖颜惑众】: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美女啊?【裤裆有杀气】:呵呵,不是啦,像我就是被兄弟给逼的。打赌输了,他们叫我追宁小瑟。【妖颜惑众】:如果下次,我和宁小瑟站一起,你会看得到我吗?

没待沈千回复,星星直接下线关机。

星星眼里那稍纵即逝的落寞是什么?宁深诧然,可还没来得及细问,手机铃声响起,按下接听键,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声低沉醇厚的嗓音。居然是莫佐,宁深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有些出神,莫佐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现在有空吗?”低醇的声音轻轻触动耳膜。

八点半,应该算是有时间,尽管有些紧张和尴尬,宁深还是没有刻意回避:“有,学长有什么事吗?”

莫佐迟疑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没什么,我的朋友想见见你,你现在有空吗?就在学子街。”“那么远啊?”宁深犹豫了,学子街其实并不是太远,穿过隔壁的几所大学也就到了,但是因为治安不是很好,所以一般晚上女生很少单独出行。“我来接你。”

宁深再有理由也不好拒绝了。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放肆的笑声,她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在学校吗?”“没有,在学子街。”

学子街离学校倒不是很远,几分钟就能到。

在许微和星星暧昧的目光中,宁深怀着忐忑的心情跑下楼。这算不算是约会呢?应该不是吧,约会是两个人的事情,加上他的那些朋友只能算作聚会。宁深在心里如此自我宽慰。

几分钟后,莫佐的车缓缓停在宿舍门前。

莫佐侧身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温润一笑:“上车吧,他们吵着要见你,我也没办法。”

宁深不自然地别过头:“没事,周五,反正也不查寝。”

莫佐不再答话,发动引擎,安静地开车。

车顶的灯光昏黄迷离,打在莫佐的侧脸,更显得轮廓鲜明深邃,如一座雕像。仿佛感知到她的视线,莫佐偏头看了她一眼,打开音响,轻柔的音乐顿时倾泻如羽。

宁深看着城市夜景,星星点缀着苍穹,夜色下霓虹闪烁,夜风轻拂,车内只有柔和的女音在低吟浅唱,这个夜晚竟是那么美好。

可是,当她到了目的地时,却再次傻眼。

还没等莫佐停好车,几个如高中生般打扮的男孩儿兴奋地围上来,对着宁深哄叫着:“哎呀,我们佐哥刚赢回来的大嫂啊,真般配。”

面对这些热情似火的朋友,宁深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幸好,他们也算识趣,开了一阵子玩笑,就主动自我介绍。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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