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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5 03:3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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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羊行屮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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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密码之日本异闻录

异域密码之日本异闻录试读:

异域密码之日本异闻录羊行屮 著版权信息

异域密码之日本异闻录

羊行屮 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 引子●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第一章 盂兰盆节●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第二章 伊东屋ITO-YA回魂夜● 一● 二● 三● 四● 五● 第三章 幽船鬼镜●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第四章 人头灯笼●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第五章 化猫●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第六章 烟鬼●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第七章 鬼畜之影●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第八章 妖狐山姥●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第九章 尸螺河童●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第十章 姑获鸟● 一● 二● 三● 四● 第十一章 姑获鸟● 一● 二● 三● 四● 第十二章 面膜人偶●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第十三章 鬼咒●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第十四章 鬼尸夜语●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第十五章 荒村鬼傀● 一● 二● 三● 四● 五● 尾声 半年后……引子一“高桥君,你都不知道那天你有多吓人。”护士臻美帮高桥换了药,扎好绷带,“你满头是血地冲进来时,我以为大白天遇见鬼呢。”“给您添麻烦了。”高桥坐在床上勉强鞠躬,头部一阵晕眩。“高桥君,不要再牵扯伤口了。”臻美连忙扶住高桥,“高桥君,你到底是怎么把头部弄成这样的?”

高桥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暗想:这件事情又怎么能和你说呢?

三天前——

即使是炎热的初秋,27层楼顶天台的风也分外凛冽。高桥踩灭最后一根烟头,哆哆嗦嗦地站上了天台的防护栏。

从这个高度看去,街道上的汽车如同搬家的蚂蚁,密密麻麻地缓慢移动着,一阵狂风吹过,高桥立足不稳,差点掉下楼。

不过他心里一点也不紧张,因为,他早就想死了。

金融危机、就业压力、孤儿、被女友抛弃、贷款还不上,仿佛全世界所有的倒霉事情都让他一个人碰上了。

活着根本没有什么希望,还不如死了的好。

这一个多月,他一直这么想,也一直这么做。

这次,应该会成功吧。高桥苦笑着,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任由身体前扑,倒向空中。

身体下坠的感觉戛然而止,好像有人抓住了他的腿,紧接着传来撞击的疼痛感。

睁开眼睛时,他才发现自己倒挂在半空中,偏偏牛仔裤角,挂在了防护栏横出的铁钩上。

爬回天台,高桥沮丧地坐在水泥地上,疯了似的狂吼!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舒缓心里的压抑。

为什么!

我居然倒霉到了连自杀都不能成功!

这段时间,早就失去生活信念的高桥,尝试了各种自杀方式。可是每次在最后关头,总会发生意外,让他根本无法死去!

准备摸电门的时候,家里突然跳闸了;买了一瓶安眠药,却发现刚才还满满的水壶里居然没有一滴水,水龙头又怎么也拧不开;上吊绳子会绷断;割腕却在家里找不到一把刀子;想砸碎玻璃,却发现窗玻璃像是铁做的,怎么也砸不碎;从桥上跳河,喝了几口水昏迷后再苏醒时,不会水性恐水的他,居然躺在岸边……

就连跳楼,都会被铁钩挂住牛仔裤!

总之,他想尽一切办法都死不了。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跟他作对,越想完成的事情,越完成不了。

高桥用力捶着胸口,瞪着天台阁楼上的输水管线,猛地跳起冲出,一脑袋撞了上去。

隐约中,他好像听到了女人的尖叫。

醒来时,眼前一片雪白。头部的疼痛和注射完的点滴让他知道自己仍然没有死。

也不知道是谁居然在上班时间到天台,多管闲事地把他救了!就让我流血而死好了!高桥捶着病床。二“咦?高桥君你脖子上有颗痣呢?”臻美好奇地眨着眼睛,“在我的故乡江户,有个关于脖子上长痣的传说呢?你有兴趣听吗?”

高桥抬头看了看时间,“嘀嗒嘀嗒”,悬挂在墙上的钟表显示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如果臻美回了护士站,那就只剩他一个人,出于对医院的恐惧,高桥点了点头表示有兴趣。

臻美拖过椅子,像小猫似的坐着,双手抱膝:“据说脖子上有痣的人,都是带着前世的怨气投胎转世的。”

高桥没想到臻美一上来就讲了这么带感的话,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心里有些发毛。

以下是臻美的讲述——

江户时代,作为最有名望的武士,岩岛一生斩敌首无数,终于在五十岁的时候,获得天皇赐封的“万人斩”称号。按理说岩岛本应感到高兴才是,可是他却每天闷闷不乐。

作为雄霸一方的武士,没有子嗣实在是人生一大耻辱!

无奈妻子、小妾都快比仆人多了,可是却怎么也怀不上岩岛的骨肉。岩岛遍寻全国名医,甚至请了僧人、阴阳师施术,但是后院女人们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人们都说,岩岛一生杀孽太重,老天故意降下报应,让他无人养老送终。这些话慢慢传到岩岛耳朵里,岩岛不由勃然大怒,操着天皇御赐武士刀“千叶”,把造谣的人杀了个干净,又将人头悬挂在武士府的高墙上,慢慢风干成拳头大小皱巴巴的一坨暗褐色肉球。

自此再无人敢拿岩岛没有子嗣的事情随便开玩笑,反倒是过了一年多,岩岛府突然张灯结彩,要为岩岛刚出生的儿子助男庆祝百天。

这个消息顿时轰动了整个江户城,为什么从未听到风吹草动,岩岛居然就有了儿子!

好事之人请岩岛家的上街采购的仆人健次郎喝酒,酒过三巡偷偷询问时,本已醉意很浓的健次郎忽然清醒过来,慌乱地摆摆手,匆忙走了。

这更为助男的出生增添了诡异的色彩。

于是又谣言四起:岩岛在连年征战中伤了下体,不能生育,助男是健次郎和岩岛小妾偷情生下的孩子。

这些话又传到岩岛耳朵里,岩岛只是笑了笑,根本没有理睬。只是在第二天,他又将健次郎的脑袋悬挂在了高墙上。殷红的鲜血干涸成黑色,倒像是一道奇怪的符咒。

岩岛的儿子“百天宴”那天,江户城的武士几乎全部前来祝贺,当然也有很多凑热闹的人,岩岛不以为意,兴高采烈地招呼着。在酒过三巡之后,去年新纳的妾青历抱出了孩子。

胖嘟嘟的小脸蛋,长长的睫毛,粉嫩嫩的孩子眉宇间依稀有几分岩岛的模样。质疑这才消失,大家纷纷向岩岛表示祝贺,岩岛自然喝得大醉。

谁也没有注意到,青历笑容中的浓浓的哀怨。三

时间过得很快,助男长成了快七岁大的小男孩,英挺的模样更像岩岛了。但是孩子的出生并没有阻止岩岛的杀性,每隔一段时间武士墙上就会悬挂几个人头。

在武力就是一切的江户时代,有“万人斩”称号的岩岛砍掉普通人的脑袋似乎不是奇怪的事情。时间久了,大家除了担心斩首厄运降到自己脖子上外,定时到武士墙看人头倒成了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

不过也有人发现,助男的母亲青历,自“百天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哪怕是武士们在岩岛家会宴问起此事,岩岛从不作答,只是摸着助男的脑袋,远远地望向锁头已经锈迹斑斑的后院。

岩岛家的仆人都谨记一道训令:决不能靠近后院!否则斩首!曾经有仆人好奇地接近后院,第二天就被岩岛活剥了皮。被剥皮的仆人还没有死透,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在地上爬着,刀光一闪,脑袋被一刀斩断,腔里的鲜血直接喷在后院门上……

自那以后,后院就如同第二个岩岛,成了所有人谈及色变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里面锁着什么。

不过从武士府里传出两个奇怪的说法:被剥皮的仆人在临死前,嘴里不停地说着:“鬼、鬼……”

每到月初月末的深夜,天空没有月亮的时候,后院里就会传出“咚……咚……”的奇怪声响,像是有人在院子里来回走的声音,脚步很沉重。四

有一天,助男在仆人们的簇拥下,到街上玩。一个云游四方的阴阳师见到助男,停住了脚步,指着助男脖子上的痣说:“有这颗痣的人,带着前世的怨念和记忆,是谁制造了这么大的杀孽?”

虽然阴阳师在日本地位极高,但是仆人们仍然把这个疯言疯语的阴阳师暴打了一顿。

不能与普通人为敌的阴阳师擦了擦嘴角的血,打听到孩子是“万人斩”岩岛的儿子,问清楚了岩岛家的位置,便沿路找去了。

当他看到墙上挂的一颗颗人头正在被乌鸦啄食的时候,忽然“哈哈”大笑:“报应就要到了!”说完就扬长而去。

这件事情很快让岩岛知道了,他皱着眉,握着武士刀,直勾勾地盯着年历,默算着:“还有一个月就是助男的生日了,还有一个月!”

阴阳师所说的报应并没有出现,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个月,助男的七岁生日来到了。

宴席异常盛大,当助男拿着武士刀表演了一段精妙剑道,随手斩杀了一个仆人宣告成人之后,整个宴席到达了高潮,大家都纷纷庆祝岩岛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岩岛喝得大醉,回房休息时,已经是午夜。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已熟睡,岩岛忽然酒意全无,拿起武士刀,从床底拖出一个麻袋,悄声来到了后院门口,摸出一串钥匙。

院子里,又传出了“咚……咚……”的声音。

岩岛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凶狠的神色,打开门锁,慢慢地解着盘在门上的锈迹斑斑的锁链。“吱呀……”门被推开,月色下,后院满是大树的中央地带,一个人正围着一个树桩慢慢地绕着圈走着。走几步,他就会拿起手中的木槌,敲打着树桩。

他的脚上,锁着沉重的脚镣,破破烂烂的衣服几乎遮不住瘦得只剩下皮的身体,远远看去,就如同一个活骷髅,在惨白的月色下转圈。“大人,今天的尸体和人皮呢?”活骷髅侧着耳朵听了听,抬起头向岩岛这边“望”着。透过沾满头油、汗水、泥土的乱蓬蓬长发,眼眶里的两个黑漆漆的窟窿里面,眼球早已被挖掉,“完成最后一次,大人的儿子就可以真的变成人了……青历,青历还好吗?”“青历自然很好。”岩岛冷冰冰说道,顺手把麻袋划开,扔到活骷髅身前。

从麻袋里滚出一个臃肿肥胖的女人,每一层脂肪堆积的肉褶里都夹着厚厚的泥灰,赤裸的身体上沾满了屎尿的臭味。那个女人看到活骷髅,张嘴想喊,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的舌头,早就被齐根割掉,脖子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正是声带的位置。

而她的双手双脚,软瘫瘫地根本举不起来,手筋脚筋早就被挑断了。

活骷髅摸了摸大白猪一样的女人:“大人,这次是活的?”五“临时找不到人,只好拿养在家里面供武士们观赏的‘猪人’凑数。”岩岛大拇指顶开了刀把。

女人眼中滚着泪花,留在满是泥垢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白黑交错的印痕。

活骷髅仔细地摸着女人的每一寸身体,手慢慢哆嗦着,忽然说道:“大人,时间不多了,请动手吧。”“不,这次我想你动手。”岩岛把腰间别着的一把半弯刮刀扔了过去。弯刀扎在女人肚子上,伤口里没有淌出鲜血,流出的都是淡黄色的脂肪。

活骷髅犹豫了一下,循着声音摸到刮刀,又摸到女人的额头,刮刀的刀尖在额头上划开一条口子。

女人睁圆了双眼,看着刮刀一点点刺入额头,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进了耳朵里。“大人,我这个样子,青历还会爱我吗?”活骷髅一边割着皮一边问道。

月光下,满是大树的花园里,一个瞎了眼睛、瘦得如同骷髅的男人,正在一点点活剥被挑了脚筋、割了舌头、挖掉声带、胖得如同肥猪的女人!

岩岛悄悄走近,武士刀已经拽出一半:“松石,最后一次弄完,我会让你好好洗个澡,再休养一段时间,反正你是‘人形师’,雕刻一双眼睛放到眼眶里,你就又能看到东西了。”“大人说得对。”松石仔细地剥着人皮,成堆成堆的脂肪油淌在草地上,堆积成蜡烛油的形状。半个多时辰后,一张油亮亮的人皮捧在松岛手里,一具夹杂着烂肉、脓血、油脂的躯体仍在微微颤动。“开始吧。”岩岛背过身。虽然这个场景经历了无数次,但是即使是杀人魔岩岛,也不敢多看。

松石吃力地把剥了皮的女人拖到木桩上,用木槌狠狠地砸着。肉浆蓬飞,碎血四溅!骨头碎裂的声音和木槌敲击碎肉时的“咕唧咕唧”声不绝于耳,连岩岛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松石咬着牙,用力地砸着,从他空洞洞的眼眶里,流出了两行血泪!

女人被砸成了一大摊肉酱,松石捧着肉酱,把木桩涂满,将人皮粘了上去,又从腰间摸出一柄刻刀,熟练地雕刻着。

院子里的树,忽然发出了“呜呜”的悲鸣,每一棵树身上,都长出了一张狰狞的人脸,痛苦地张着嘴……“大人,这次的人偶做好了。”松石捧着人皮裹着的木质人偶,活脱脱岩岛儿子助男的模样,“别忘了把人头挂在墙上,任由乌鸦吞食,带走煞气。还有……”

岩岛冷森森地打断:“松石,这段话你重复了七年了,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听吧。”“应该是吧,你很快就会放了我,让我和青历见面,对吗?”松石平静地说道。“对的!”岩岛挥起武士刀,刀光一闪,人头落地,血如喷泉!

松石的身体,倒向木桩,双手紧紧抱着那摊肉酱,两股鲜血,交融在一起,渗进了木桩根部。“为了保住助男的秘密,我只能这么做了。”岩岛拎起肥胖的人头,踹着松岛的尸体,“我实现了诺言,你和青历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院门关上,阴风呜咽的后院里,松石的人头滚落在草间,忽然张嘴低声说着:“青历,等着我。”

木桩下,松石的无头尸体,突然动了!两只枯瘦如柴的手在草地上摸索着,抠进泥土里,一点一点向人头的位置爬着。六

岩岛推开助男房间的门,助男端端正正地坐在榻榻米上。抱着松石雕刻的木偶的岩岛冷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慈祥:“助男,把你的皮换在木偶上,你就是真正的人了,再也不用依赖人形师了。”“他们都以为我杀了那些制造‘我没有子嗣是因为杀孽太重’谣言的人是为了泄愤,其实哪里知道我得知了在江户有人形师的存在。我只不过找了个借口杀掉一部分人掩人耳目,把人形师和他的妻子抓进来才是真正的目的。如果不是控制住了青历,人形师还不会答应用‘人形之灵’给我制造一个儿子。”岩岛把手伸向助男头顶,往两边一撕,一张完整的人皮落下,助男的身体里,是一个木偶。

岩岛把人皮附在新雕刻的木偶身上后,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快六十了,真的需要继承人了。岩岛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助男,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父爱。“爸爸。”助男抬起头。

还是那个英俊的儿子。岩岛总算放下心来,在经历了七年的换皮之后,木偶终于可以变成真人了!“爸爸。”助男语音单调地重复着。岩岛忽然觉得不对,借着昏暗的月色,他仔细看去!

这哪里是助男!

苍白的脸上,上嘴唇裂开一条竖着的口子,鼻子扁平,鼻端血红色,眼睛通红,两只耳朵长长地竖着,头发变成雪白色,这分明是个兔子脸!

岩岛大吼一声,恐惧到了极点,慌乱中举起武士刀,用尽全身力气向助男脑袋上劈去。“噗!”武士刀陷进脑壳里,却卡在里面拔不出来,每活动一次,都能迸出许多木屑。助男根本不觉得疼痛,抬着兔子脑袋问:“爸爸,你为什么要砍我?”“啊!”岩岛撕心裂肺地喊着,终于把刀拔了出来,又一次狠狠劈下。“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屋子里不停响着。

终于,岩岛瘫坐在地上,再也无力举起武士刀,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向地上的尸体看去。

他,惊呆了!

被砍的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的尸体,真的是助男的模样。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摸起武士刀,插进了腹部,横着一划……七

后院里,松石认真地雕刻着,他的眼眶里,已经有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木屑纷飞中,一个美丽的女子渐渐成形。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邋里邋遢的阴阳师,微笑着叠着纸。松石雕刻好女子后,阴阳师把叠好的纸人贴在木偶上,点了把火。蓝汪汪的火焰“腾”地燃起,很快熄灭,一个美丽的裸体女子从灰烬中站起。“谢谢您。”松石和青历对阴阳师鞠着躬。“有情人就应该在一起的。”阴阳师笑了笑,翻墙而出。“万人斩”岩岛砍杀了自己的儿子,又剖腹而死的消息在江户传得沸沸扬扬,其中的原因无人知晓,成了“江户城两大不思议”之一。

另外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江户城里忽然来了一对漂亮夫妻,每天,男子坐在樱花树下,为相爱的人们免费雕刻栩栩如生的人偶;妻子坐在他身旁,时不时帮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甜甜地笑着。八

尽管臻美已经走了一会儿,但是高桥依然沉浸在臻美所讲的故事情节里。眼看快三点了,还是睡不着,高桥深吸了一口气,穿上拖鞋推门出了病房,护士站就在不远的位置。

空荡荡的走廊里亮着几盏无影灯,拖鞋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两旁的白色墙壁映着幽幽的灯光。狭长的过道空无一人,只有臻美和另外一个护士低声说着话。“臻美,你又给病人讲那个关于脖子上有痣的故事了?”“是啊,杏子。正巧高桥君脖子上有颗痣呢。”“你也不怕吓着病人。”

高桥往前走了几步,已经能看到护士站后面两个护士正在玩着手机聊着天。奇怪的是,但是还有一个人,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站在护士中间,长长的头发完全挡住了脸,弯腰低头看着护士手里的手机。

护士就像没看到那个女人,依旧时不时抬起头聊着天,还相互举着手机,从女人的身体里穿过,送到对方面前看着。“臻美,今天是不是冷气开得太重,比往常要冷很多呢。”染着黄发的护士打了个哆嗦!

鬼!

高桥转身向病房跑去,却看到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探出了一双手,扒着窗沿,一个老头的脑袋从窗外伸出,对着他“嘿嘿”笑着。

冲回病房,高桥狠狠关上门,急促地喘着气。这间医院闹鬼,绝不能再待下去。想到这里,他拉开放衣物的橱柜,却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安静地蹲在橱柜里打瞌睡!“你不能死,你死了就会变成我们这样的鬼。”中年男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高桥不敢回头看了,双腿软得像根面条,橱柜门上的妆容镜里,一个中年男子,躺在他的病床上,缓缓坐起……九“啊!”高桥从床上坐起,惊恐地四处张望!“高桥君,你哪里不舒服吗?”染发护士摁住他的肩膀。

病房的窗帘早已拉开,刺眼的阳光使得高桥眼睛酸痛,视线模糊了几分钟,才逐渐清晰起来。

做了个可怕的噩梦吗?

高桥晃了晃脑袋,抱歉地对护士笑了笑。

护士点点头:“医生说您没什么事了,可以随时出院。”“谢谢您,杏子。给您添麻烦了。”高桥坐在病床上吃力地鞠着躬。

护士走后,高桥拉开橱柜时心里还有些紧张,还好里面没有什么孩子。收拾衣服时,他忽然想到:那个染发的护士,他在苏醒时是第一次看到,为什么他知道她的名字,还认识她的模样?

难道昨晚……

手机铃声响起,把高桥从恐惧中拽回现实,公司人事部来的电话。

难道因为这件事情,公司要解雇自己了吗?这样也好,省得每天提心吊胆总在顾虑。“高桥君,你的身体康复了吗?公司通知,周三的红叶狩务必须要准时参加。”“红叶狩”是秋天在山林间观赏枫叶的活动。从古至今,上至公卿权贵,下至工商庶民,都十分看重这一活动。凉风轻拂的金秋,层林尽染,叠嶂的枫叶漫天飞舞飘扬。红艳如血如脂的枫叶据说是枫女的鲜血染红的,所以在观赏时,不能长久凝视,只能远远眺望。

到如今参加“红叶狩”还有个不成文的含义,代表着一年来工作得到公司的认可,起码在明年“红叶狩”之前,不会被裁掉。

对于高桥来说,这算是最近倒霉透顶的生活中唯一的好消息,倒让他淡忘了昨晚那个噩梦。

收拾完衣物,打车回家,路过超市时高桥才想起,家里面已经没有吃的了。十

单身的不成功男人才会逛超市吧。高桥自嘲地看着超市里的推着购物车的家庭主妇们,随便买着日用品和食物。“呜……呜……”拐过购物架,他看到一个女人在哭。“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高桥虽然运气一直不好,但是却是个热心人。“呜……呜……”女人依旧垂着头哭个不停,长长的头发遮挡着脸。高桥觉得这个女人很熟悉,心里没来由地不舒服。“我的儿子,不愿意吃我做的饭菜。”女人哽咽着,“长大后他不喜欢吃墨鱼丸子,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你愿意吃吗?”

高桥皱了皱眉头,他从来不吃墨鱼丸子,可是看到女人哭得这么伤心,只好认真地说:“我愿意吃,墨鱼丸子是我最喜欢吃的美味。”“那你答应我今天要吃哦。”女人把一袋墨鱼丸子放入了他的购物车。

结账时,高桥本想把墨鱼丸子放到一边,忽然觉得很酸楚,有父母的孩子怎么可以这么不珍惜长辈的疼爱呢!“哥哥,哥哥。”一个孩子拉着他的胳膊,往他手里塞了几根棒棒糖,“这个送给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高桥在回家的路上,吃着许久未吃过的棒棒糖哭笑不得。

闪光灯亮起,高桥愣了愣,好像看到街角有个人收起照相机,转身走了。“莫名其妙的一天。”高桥拎着墨鱼丸子嘟囔着。

墨鱼丸子的香气从厨房飘出,高桥深深闻着:味道真不错啊!好像小时候很爱吃呢。十一

可能是得知能够参加“红叶狩”,经济上的压力消失了,人也有了工作动力的缘故,这几天的工作特别顺利,还得到了高管的单独面谈表扬,高桥的心情开朗了许多。

乘坐公司巴士,来到市郊的枫林,同事们纷纷忙着合影,然后就开始在湖边准备野餐的事情。

有恐水症的高桥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只能远远地看着。“小伙子,你可以帮我把渔竿和水桶送到湖边吗?”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老人,带着八十年代的鸭舌帽,挡着半边脸,穿着花里胡哨的太阳衫,“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可是……”高桥犹豫地看着远处的湖水。“咳……咳……”老人剧烈地咳嗽着。

高桥再没拒绝,拎起水桶和渔竿。“你真是个好人,我的孙子也和你一样大。”老人佝偻着背,感激地絮叨着。

波光粼粼的湖水闪耀着太阳的金辉,高桥一阵头晕目眩,急忙匆匆想走,却发现同事们依旧在忙碌着,渔竿和水桶就在脚边,而那个老人,完全消失了!

他突然想起来了!

女人,小孩,老人!

那个半真半假的噩梦!

他在医院里遇到的鬼!

突如其来的意识让他觉得无比恐惧,惊慌地向后退着,立足不稳,掉进了湖中!

湖水涌进鼻腔,酸涩的感觉让他不由张嘴呼吸,却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他拼命挣扎着,眼前白茫茫一片,依稀看到水里面有几个人向他游过来。

老人、女人、孩子……十二

这个场景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高桥仿佛想起什么,头痛欲裂,冥冥中一道闪电劈裂了尘封已久的记忆,一连串鲜活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小小的屋子,一辆擦得崭新的出租车,中年男子正在往后备厢里装着野餐用品。“妈妈,今天我要吃墨鱼丸子!”小孩子从屋里欢快地跑出来,“我只吃妈妈做的墨鱼丸子,如果不是妈妈做的,我绝对不会吃!”“高桥长大了会有妻子给你做墨鱼丸子啊。”妈妈端着食盒从屋里走出。“高桥,要不要这么执著,哥哥这里可是有好吃的棒棒糖哦。”又跑出一个孩子,手里举着棒棒糖,“喏,给你吃。只要弟弟喜欢的东西,哥哥都会想办法弄到的。”

高桥举着棒棒糖:“哥哥,今年的红叶狩,咱们要比赛猜爷爷钓的第一条鱼是鲫鱼还是鲤鱼哦。”“你们两个小家伙,快帮爷爷拎水桶拿渔竿。”爷爷叉着腰站在门口。

这是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但是他们,很富有!

一家五口,开心地唱着乡下的民谣,初秋的风景美丽醉人,这可是难得的休假。“爸爸的开车技术,就是没有教练发现,否则早成全日本第一的赛车手了!”爸爸炫着车技,憨厚地笑着。

突然,迎面飞驰过来一辆宝马,歪歪斜斜如同醉汉,猛地撞上了出租车。

失去重心的晕眩、刺耳的碰撞声,呛鼻的汽油味儿,腾空,翻滚,巨大的水花,车落入道路旁的湖中!

被父亲从车窗奋力推出的高桥,茫然地游到岸边。

残存的记忆:碰撞变形的车门,慢慢灌满水的车厢。爷爷、父亲、母亲、哥哥鼻孔中冒出的泡泡变成一抹抹的鲜血。“高桥,好好活着啊!”“高桥,要找个会做墨鱼丸子的妻子啊!”“高桥,记得吃棒棒糖啊!”“高桥,爷爷不能带你钓鱼了……”

宝马车早就扬长而去,空荡荡的路面,风在悲鸣,还有,痴傻的高桥。“啊!”撕心裂肺地喊叫,高桥捂着脑袋,发疯似的向宝马车逃逸的方向追去。

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

膝盖破了,手掌烂了,鼻子破了,终于,昏了过去。

当一个人受到强烈刺激时,大脑会自我保护,会主动屏蔽那段记忆……

原来,我会游泳;原来,我爱吃墨鱼丸子;原来,那天是哥哥给我的棒棒糖;原来,我完成了爷爷的心愿呢。

爸爸呢?高桥半趴在岸边,同事们没有人注意到他落水,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孤独。“高桥,爸爸完成了他的心愿。我们的心愿也完成了,就要走了,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不可以再想不开自杀了。我们日夜照顾你,很辛苦的。”是妈妈的声音。

阳光,明媚灿烂,几朵云彩,染着金边,向西方移去。“今年的红叶狩董事长不能参加,让我代表他向大家致歉。”总经理从车上下来,深深鞠着躬,“董事长的女儿出了车祸,被抢劫奸杀……”十三

枫林里,一男一女藏在树后。

女子:“‘鬼畜之影’只能捕捉到这些东西,却不能辨别啊。”

男子:“哼!”

女子:“应该怎么办?”

男子仰头看着枫叶:“初秋的红叶果然美丽。有的时候,灵魂也很美丽啊。”

女子:“回去吧。”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男一女出现过,也没有人注意到,高桥久久地站在湖边,仰望着天空。“咦?高桥君,你也在这里?”“臻美,真巧。来参加红叶狩?”“对啊。医院组织‘红叶狩’,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就自己溜达过来了。”

臻美微红着脸,如天际的那抹彩霞。第一章 盂兰盆节

一、不要在午夜照镜子梳头;

二、不要头发没有干就上床睡觉;

三、不要在晚上晒衣服;

四、不要把白天晒的被子晚上收起盖着睡觉。

否则……一

若今生无望,愿来生相望。

日本,江户时代——“桑原,马上就要盂兰盆节了,沽点酒祭拜祭拜静香吧。”杂货老板收了桑原送来的新鲜活鱼,数了几枚铜钱,“为什么日本人一定要按照唐朝的开元通宝款式做钱呢。麻绳很快就很被磨断啊。”

桑原把铜钱放在手心,用食指一枚一枚点着,生怕老板少给了一个两个。

老板有些不高兴:“就这么几枚钱,你当着我的面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啊。”

桑原把一枚铜钱放到柜台上:“盐。”“真不沽酒祭拜静香?”老板称着盐,趁桑原不注意的时候,撒回一些到盐缸里,“称子高高的。”

包好盐,望着桑原的背影,老板叹了口气:“那么漂亮的女人,生前对你那么好,死后连祭拜都得不到,真替她不值啊。”

几个喝得摇摇晃晃的武士,正打着酒嗝,踩着木屐走在街上。桑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小心撞到一个武士。“浑蛋!”武士拔出锋利的武士刀,高举过头,对着桑原的脑袋劈下。二“啊!”静香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慌慌张张摸着床头灯的开关,不知为什么,每次在黑暗中摸开关时,总有种莫名的恐惧。

如果突然摸不到开关怎么办?

如果摸到开关灯却不亮怎么办?

如果灯亮了忽然发现屋子里有个人怎么办?

每次这么想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好像有个人就站在床头,默默注视着她。

还好一切都没有发生,灯亮了,屋子依旧凌乱不堪。玩着手机不知不觉睡着了,窗户都忘记关,风吹着窗帘,膨胀起圆鼓鼓的两个大包,倒像是裹着巨大乳房的胸罩,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窗帘挡着,急着想进来。

白天晒的被子,到了睡觉前晾晒洗好的衣服时才想起还没收,躺在里面黏糊糊、湿漉漉的,实在是不舒服,觉得自己像具腐烂的尸体。

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静香心有余悸。刚才那个噩梦实在太过真实,她仿佛感觉到被武士的刀劈开头颅,自己在冰凉中带着剧痛死去了。“还好没做完就吓醒了。”静香拍了拍胸口,喝了口水,准备继续睡。翻来覆去了很久还是睡不着,沾了晚上夜气的被子又冷又硬,索性去浴室冲个澡。

花洒喷着热气腾腾的水柱,刺到皮肤上,微烫得略有些痒,暖洋洋的惬意让静香改变了主意,解开浴帽洗头。“老人说不要在午夜照镜子梳头,洗一下头不要紧吧。”静香涂抹着洗发水,泡沫顺着额头流下,迷住了眼睛,“马上就到盂兰盆节了,还是注意些好呢。”

想到盂兰盆节,她又想起了刚才那个噩梦,心里有些发毛,匆匆洗完澡,摸着干发巾,却没有摸到。这才想起洗衣服的时候顺便把干发巾也洗了,正挂在窗户那里晾着。

头发湿漉漉的根本没办法睡觉啊。静香睁开眼睛,浴室的镜子被水汽蒙上一层白雾,想了想还是拿出吹风机和梳子,用手胡乱地抹着镜子,水痕里是她稍稍有些扭曲的裸体。

吹风机打开,“嗡嗡”的出风声异常刺耳,静香一边吹着一边梳着头发,很快梳子上就缠了毛茸茸一团黑球。

静香拿着梳子有点担心地自我安慰着: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头发掉得也多。不过要是一直这么掉头发,很快就会变成秃子了。

头发还没有干透,不过静香已经没有心思再梳头,收起吹风机放好梳子,她又瞥了一眼镜子。

突然,她从镜子里看到了奇怪的景象。

她的脖子上,多出一颗红色的小痣。静香下意识地摸着镜子,以为是镜子上沾了什么红色的东西,可是手指接触到冰凉的镜面,她才意识到真的是脖子上长了颗痣。

她忽然想到故乡的老人曾经讲过的一个关于“脖子上长痣”的恐怖传说,联想到刚才的噩梦,她全身哆嗦着,用力地搓着脖子。可是雪白的脖颈被搓得通红,那颗痣也越发红了起来,像是一滴血!

冲回卧室,冰凉的夜气让她打了个哆嗦,她关上窗户,取下干发巾裹住头发,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盯着不敢关掉的屋灯,没来由地越来越怕。

也许该找个男朋友了。劳累了一天的静香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三

在武士横行的江户时代,拔刀砍死一个庶民,不但不会受到惩罚,反而会增添武士刀的杀气。街上所有人都停住脚步,表情木然地看着武士刀砍向桑原。

桑原依旧低着头,根本没有临死前的恐惧,反倒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笑了。

刀锋劈开了桑原的发髻,他的头发散落了一地,围观的人们眼中都冒出了狂热的色彩,期待着鲜血、碎骨、脑浆迸飞的场景。

刀顿,寒光一闪,收刀回鞘。武士冷冷道:“尊贵的武士刀,不会斩向已死之人。”

街上的路人遗憾地散开了,桑原久久跪着,双手抠进坚硬的泥土里,嘴角挂着有些诡异的笑容。

回到家中,桑原把盐包往灶台上一丢,拿起篱子从“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锅里捞出两块早就把附着的碎肉炖干净的骨头,端到后院,丢进早挖好的土坑里埋好,跺了几脚把土踩结实,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到厨房桑原从锅里舀了碗油腻腻的肉汤,往炉灶里扔进几根柴火后,端着碗坐在院子里,看着缠绕着那颗半大小树的葡萄藤,吹着肉汤的热气,慢慢地喝着。

遣唐使从唐朝带来的葡萄种子在日本怎么也养不活,不知道是谁琢磨了个办法,说葡萄藤就像是血管和筋脉,只有吸饱了油水才能结出肉嘟嘟油汪汪的葡萄,于是就实验着在葡萄藤底下埋上鸡、鱼、猪、牛的骨头。没想到这个办法居然有效,葡萄在日本存活了,结出的葡萄红得发紫,入口汁甜肉美,腻得能把舌头和牙齿粘在一起。

不过也有人说靠吸取了动物精血的养葡萄方法属于邪术,一串串葡萄就像一个个人头吊在藤上,吃了这种葡萄会被“鬼”附身,时间久了就会变成阴人。

但是贵族对葡萄的推崇和喜爱让这种办法盛行起来,时间久了,也没有人觉得不妥。

飞来几只乌鸦,在葡萄藤上盘旋几圈,落下正要啄食,桑原连忙大声吆喝着把乌鸦轰走,一口喝下已经温热的肉汤,擦了擦嘴角才回到屋里。

屋子里飘着浓郁的肉香味,桑原又把几根柴火丢进灶里,才打着饱嗝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睡觉。

摸着脖子上的红痣,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四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静香睁开眼睛,懒洋洋得一点也不想动,索性消着起床气,摸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想到明天是“盂兰盆节”,连忙爬起来,从窗户上拽下晒干的衣服,匆匆忙忙穿戴洗漱,急匆匆出门奔向自己的小花店。

路上,静香仍在回忆昨晚的梦。二次入睡后,她居然延续着被惊醒的噩梦做了下去,许多情节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一个古代男人坐在院子里望着葡萄藤打盹儿。

来到花店,推上安全门,门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股花草的香味传了出来。

这个花店是父母的遗产,在插满高楼大厦的街上显得格外格格不入,大财团东方株式会社早看好这块地皮,出高价要买下花店,这样就可以将左右两栋东方产业的大楼连接起来。可是静香却不为所动,依然经营着花店。

倒不是静香多么执念这是父母留下的产业,在寸土寸金的商业主街上,能有一栋属于自己产权的房子可不是东方株式会社所付的现金能购买的,房价会越来越高,现金却只会越来越贬值,这个简单的道理静香还是懂的。何况作为商业主街上的唯一一家花店,生意自然好得不得了,一年的收入相当可观,静香自然不会为了眼前的钱放弃长久收入。“盂兰盆节”相当于中国的鬼节,在这一天有很多禁忌。日本人不但要买花祭拜死去的人,还会连续放三到七天假。晚上也极少有人出门,都在家守夜。

忙到下午,天空劈过一道闪电,静香看着新换的牛仔裤叫苦不迭。前几天下雨的时候,静香都穿着牛仔短裤,倒不是为了显示她性感的身材吸引别有目的男人搭讪顺便买花,而是如果穿着长裤,裤脚会沾上很多泥点,回家还要洗衣服。作为一个单身女人,这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想到早晨匆匆忙忙晒上的被子,静香本来想临时关门回家收被子,可是花店的生意异常好,忙碌了一天,竟然没有抽出时间。

下午,还碰上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个叫高桥的年轻人,垂头丧气地要了一束菊花。没过多久,那束菊花居然从楼下被扔了下来,又过了十几分钟,高桥满头鲜血地冲下楼,拼命地往医院方向跑。

在日本的高压工作状态下,许多人会突然产生精神上的状况。这条商业主街更是经常能看到自杀、发疯的人,所以静香没当回事。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买花的人才陆陆续续走完。静香收拾着花店,准备关门打烊,偏偏这时又来了买花的人。“十分抱歉,打烊了。”那个人站在门外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静香匆忙没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我只要一朵白色菊花,麻烦您了。”

语气很客气,但是声音很奇怪,就像是一台漏了风的手风琴发出的声音。

静香抬头一看,那个女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打着一把伞,湿漉漉的头发直刷刷地披下,挡着半边苍白的脸,眼睛低垂着盯着地面,脸上带着巨大的白色口罩。

明明雨停了,为什么还打着伞?

静香略略奇怪,也没多想,既然只要一朵白色菊花,倒也很快就能做好。

花送到女人手里,女人的手也是白得毫无血色,偶尔手指相互碰了一下,冰冷的感觉几乎冻透了骨头。“过了十二点,就是盂兰盆节,百鬼横行的时间到了,你没系红绳吧,记得要在右脚腕上系根红绳。”女人毫无音调地说道,“我要去宫岛了,再见。”

出于礼貌,静香鞠躬送客。女人临走前那句话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宫岛是著名的“鬼岛”,有很多奇怪的禁忌和传说。“盂兰盆节”去那里可是大忌。静香看着自己的脚:今天穿着长裤,嫌红绳碍事,就顺手摘了。一时间她竟然没有想到黑衣女人怎么知道她没系红绳。“啪”,穿着玛瑙珠子的手链居然断了,珠子散落了一地,四处乱跳,满屋都是清脆又嘈杂的撞击声。

静香愣了愣,家乡老人说过,戴在身上的饰物如果突然断掉,是替主人挡了一次鬼上身,一定要把珠子全都捡起,用红布包好,带回家放在通风的窗台上,用铁丝圈把珠子围在里面。先由夜间的风带走珠子上面不干净的东西,再经过白天太阳的暴晒,彻底晒掉阴气,才可以重新穿上佩戴。

跪在地上一边数一边捡着珠子,十五颗了,还有一颗怎么也找不到。静香擦了擦落在眼皮上的汗水,偏巧看见最后一颗珠子滚进了收银台下面的空里。

她弯着腰伸手够了半天,指尖几次碰到珠子,可是偏又把它碰得更远,索性趴在地上,用力向里伸着胳膊。

终于,整个中指摁住了珠子,向掌心一收,攥住。正当她要起身时,忽然有人从背后顺着她的屁股摸到右脚踝,还在脚踝上握了一把。

那种冰冷彻骨的感觉,很像刚才那个奇怪女人。“啊!”静香惊叫一声,本能地往前一挣,脑袋正好撞在收银台上,“嗡嗡”的得又晕又疼。

一张圆形的白纸从收银台上飘落到静香面前。看到那张白纸,她想了想,眼睛突然睁得滚圆,面部扭曲,惊恐地靠在墙边,四处张望着。

屋子里没有人,这让她更加害怕!这时,静香反倒希望花店里出现一个人,哪怕是个色狼在刚才摸了她一把也好!

地上那张白纸,是刚才黑衣女人给的买花的钱,静香随手放在柜台上,那是一张白色的纸钱!

就像黑衣女人苍白的脸。

盂兰盆节,百鬼横行……

难道是?静香再也不敢想下去了,紧紧攥着珠子,匆匆把门锁上,向家里跑去!五

桑原觉得全身一空,差点从竹椅上摔下来,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才意识到已经是半夜,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每栋房子都和山一样高,地面像铁一般坚硬,而自己居然是个女的,在一个满是鲜花的小屋里面扎花卖给穿着稀奇古怪衣服的客人们,最后的记忆是趴在地上,居然有人摸了他屁股一把。

想到这个桑原就觉得怪恶心的,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连忙起身到厨房捞出块骨头,埋进葡萄树下,又添了几把柴火让灶火不灭,才回卧室和衣躺下。“静香,马上就是盂兰盆节了,请原谅我没有时间祭拜你。”桑原枕着胳膊,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了那可怕的一幕。

一年前,最漂亮的女人静香嫁给了最穷的渔户桑原,这可是轰动一时的大事,甚至连县里的大名都参加了两人的婚礼。

想到静香羞花闭月的容貌,许多男人都羡慕中带着嫉妒,不停地念叨着:“一个打鱼的,这么有福气……”

两个人婚后生活简单幸福,桑原打鱼,静香理家。半年多的时间,静香微微隆起的肚子预示着她已经怀上了桑原的骨肉,本就沉默寡言的桑原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更加拼命地打鱼,每天起早贪黑,时间久了,劳累过度,瘦得像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根本看不出一丝要当爹的兴奋。

十月临盆,桑原在屋外满头大汗地抽着旱烟,时不时抬头看看屋子里,静香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他几次想起身,又犹豫着坐下。“桑原……桑原……”满手是血的接生婆跌跌撞撞跑出屋,“快……快请狐仙帮助吧!要不然……”

桑原脑子“嗡”的一声,在日本,接生婆这么说就代表着母子双危,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愣着干什么!”接生婆丢过来一团沾满黑血的麻布,“快点!”

说完接生婆就急匆匆进了屋子,静香叫得更加凄惨了,从窗纸的影子上看,静香猛地起身,披头散发,左右挣扎着,倒像是一只被桃木符钉住即将露出原形的妖怪。

桑原捡起麻布,拎着早就准备好的布袋,急忙钻进不远处的林子。再出来时,他弯着腰从布袋里拿出东西,退几步就往地上扔一块,一直扔到窗户下面,再将麻布放到窗台上,才眼巴巴地蹲在窗角,向林子里看去。

那一排由林中沿到窗户下面的是鲜血淋淋、被剁成无数块的活鸡,窗户下面是鸡头,灰白色的眼膜盖住了死气沉沉的眼睛,微微张开的鸡嘴里,细细长长的舌头耷拉着。

忽然,林子里一阵“簌簌”乱响,灌木荒草左右摇摆个不停,零碎的鸡块一块块消失了,空气中隐约传出“叽叽”的声音。

虽然桑原知道有个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从林子里出来,吃着鸡块,但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头皮发麻。那一排鸡块最后只剩下鸡头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有东西在他身边,却什么也看不到。“狐仙,狐仙,请保佑我的妻子和孩子平安。”桑原不停地磕着头。“叽叽……叽叽……”

这次他听清楚了,是狐狸的叫声。

地上的鸡头忽然飘到空中,跳跃了两下,消失不见。窗台上的沾血麻布“腾”地燃烧起来,绿幽幽的火焰幻化成一只狐狸的形状,“嗖”地钻进了屋子。六

躺在床上的静香又一次惊醒!

湿漉漉的被子让她觉得全身都凉透了,哆哆嗦嗦地摸着开关打开灯,好半天才睁开眼睛看清楚,依旧是熟悉的屋子。

从花店出来一路跑回家,刚才发生的诡异的事情让她越想越怕,连澡都没有洗就从窗台扯下被子盖在身上蒙住头,似乎这样才能安全一点。

被子里沉闷的空气让她呼吸困难,意识模糊,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睡梦中,她居然又延续了昨天晚上做的梦,她变成了渔夫,正在等待心爱的妻子分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有一种精神分裂症的前兆是睡觉时不停地做同一个梦,可是她却在做一个连贯的梦,只要一睡着,就变成渔夫桑原,做着一个江户时代的梦!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疯了般冲进浴室,对着镜子照着,脖子上那颗红痣比昨天又大了一些,还长出了几根极小的毛,越看越像一张男人的脸。

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眼球中满是血丝,两圈青黑色的印痕围着眼眶,紫色的嘴唇因恐惧变得哆哆嗦嗦。忽然,镜面如同被扔进石子的湖面,漾起了波纹,在一层层波纹回荡中,镜中的自己产生了奇异的变化。

头发,慢慢掉落,露出了光秃秃的前额,颧骨缓缓鼓起,眉毛越来越浓,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儿,后脑的头发自动扬起,盘成了圆形的发髻。

她,变成了男人!

梦中的男人,桑原!

静香摁着洗脸台,傻了似的盯着镜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的皮肤上没有一点胡须的感觉。可是镜子里面的男人,却摸着下巴的胡子,一根根拔着。

那颗红痣,扩散到了枣子那么大!“啊!”静香一声尖叫,摸出剃毛刀,狠狠地划向雪白的脖颈,长着红痣的肉被挖了下来,静香却没有停手,仍在疯狂地挖着自己脖子上的肉,直到露出青色的血管、白色的筋。“砰”,一条血管被划断,鲜血迸射到镜子上,一滴滴血珠像被顺着镜面流下的血条串了起来,挤簇在一起,像是一串葡萄!

镜面上又起了奇怪的变化,一幅幅画面如同电影蒙太奇飞闪而过,静香的眼神开始涣散,呼吸急促,终于躺到浴室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慢慢汇聚了一汪鲜血。“若今生无望,愿来生相望。”静香喃喃低语着,终于没有了气息。她的脖子奇异地扭着,上翻的眼白盯着窗台,那里有一株长得很茂盛的葡萄藤。七

桑原从床上惊醒,他居然梦见自己变成了女人,在一间镶满白玉的屋子里,对着一面能看到自己模样的奇怪东西照着。然后拿起刀子,划破了脖子、挑断了血管、割断了筋脉。

桑原打了个哆嗦,脑子简单的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摸着脖子上的红痣,好像还在隐隐作痛。

窗外天明,“盂兰盆节”到了!

桑原攥着拳头,眼中突然冒出仇恨的火焰,端着篮子走进院子,采摘着葡萄,每掐断一串葡萄的枝茎,葡萄藤都会疼得颤动一下,从断茎中流出浓绿的液体,如同葡萄的血液。

征收葡萄的武士们大摇大摆地沿街走着,大名对于葡萄的迷恋达到了让人发指的程度。每天他都会不停地吃着葡萄,以至于牙齿上始终沾着葡萄红色的汁液,如同咀嚼着人血。

桑原匍匐在地上,看到武士们端起自家种的葡萄,脸上闪过一抹察觉不到的冷笑。“桑原,今年你家种的葡萄品相不错!大名一定会厚赏你的。”武士举着武士刀敲着桑原的脑袋。

桑原连忙磕头:“这都是武士大人们的功劳,小人如果得到赏赐,自然不会忘记武士大人的推荐。”“看不出你还挺聪明嘛。”武士们淫邪地笑着,“静香死了也有一年了吧,该找个媳妇了。”“是……是……”桑原唯唯诺诺地说道。八

对于贵族来说,任何一个节日都会成为奢侈糜烂的庆祝之日,哪怕是鬼节——“盂兰盆节”。

大名府内的宴席盛大而热闹,所有的武士都参加了盛宴。作为大名的挚爱,葡萄是作为压轴的珍贵水果最后上宴的,经过武士的推荐,自然是桑原家的葡萄得到了这个机会。

香甜的葡萄入口,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很快就将葡萄吃得一干二净。宴席一直延续到深夜,喝得酊酊大醉的贵族和武士们左摇右晃地回了家。“藤真,今天的宴席真的不错啊!”花形打着酒嗝说。

藤真“嘿嘿”笑着:“可惜静香死了一年了啊!真是个不错的女人,否则明天酒醒后……”“哈哈,居然嫁给桑原那个浑蛋,哈哈……”花形大笑着,忽然酒劲上涌,弯着腰呕吐起来。

藤真叉着腰:“花形,酒量越来越差了,怎么吐成这样。”

花形呕吐得越来越厉害,宴席中吃的食物夹着浓郁的酒气,闻起来奇臭无比。

藤真捂着鼻子,可是也忍不住吐了起来。花形吐了半天,连酸水都吐干净了,才觉得肚子里舒服了点,正准备起身,忽然又是一阵恶心,有什么东西从胃里沿着食道往上爬着,抽搐的感觉让他又接着呕吐。“哇!”吐出一团血块,又一团血块,花形迷糊着醉眼,愣住了!

那一团团血块,正是他的肝和肾!

我吐出了内脏?花形觉得肚子里面钻心地疼,又吐出了好几团血块!

那些血块在地上微微颤动着,扭曲着,产生了奇异的变化。居然化成了一张张人脸。

一年前死去的静香的脸!“啊!”花形惊叫着,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脑袋越来越疼,头皮的膨胀紧绷的疼痛让他感觉到颅骨在不停地变大,脸像即将吹爆的气球,越来越圆、越来越鼓。

最后的视线里,他看到藤真依旧吐着内脏,只是藤真的脑袋,变得圆滚滚锃亮的,五官完全陷进蓬起的皮肤里,像是脖子上顶了个巨大的葡萄。“砰!”“砰!”

两声闷响,两个武士的脑袋爆了!无头的尸体晃了几下,倒在街上。那一团团内脏,依旧是静香仇恨到扭曲的脸!

第二天,县里出现了一个恐怖的传说,许多武士受到了“盂兰盆节”恶鬼的诅咒,吐出了内脏,爆掉了脑袋。其中,就有喜欢吃葡萄的大名将军!

活下来的武士越想越可怕,追其原因,想到了桑原!当他们冲进桑原家,发现桑原已经把自己和葡萄藤牢牢地绑在了一起,手里拿着个火把,微笑着点燃了葡萄。“嗞嗞”的油燃声响起,那株葡萄像被泼了热油,迅速地燃烧着。一团大火把桑原裹在里面,很快就烧成了黑炭状的尸体。

葡萄树烧成灰烬,烧焦的泥土里,武士们赫然看见,葡萄根上缠着一颗森森的骷髅头。

厨房的大锅里依旧沸腾着肉汤,有一个武士捞起一块骨头,惊叫着扔掉,那是一段人的肋骨!九

一年前,当桑原像狐仙许愿保佑他的妻子和孩子平安时,却在不多一会儿,看到了流着眼泪的接生婆从屋里出来。“桑原,静香和孩子全都死了。”

桑原如同五雷轰顶,难道狐仙也救不了吗?“桑原,有一种可能,你许的愿不对。刚才我听到你说,保佑你的妻子和孩子平安。有可能孩子不是你的,狐仙才会无能为力!”

桑原傻了!他想到每天打鱼回来,静香强颜欢笑的脸,还有眼角残留的泪痕。

在他和静香结婚后,原本贫穷到根本没有贵族会来的村子,大明将军却一反常态经常带着武士来游玩。

他全明白了!“桑原,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报仇!”接生婆在布裙上擦着手上的血,神秘地说道,“你种一颗葡萄……”十

一对英俊的男子站在早已死去的静香尸体前,默默地看着镜中的景象。

男子一脸冷峻,女子却忍不住地哭了。“黑羽,这是不是太残忍了!”女子哽咽着。“月野,这是我们阴阳师的职责所在。”男子走到阳台,抓住葡萄藤,用力拔出,乱发丝一般的根须上,盘着一个骷髅头。

那个骷髅头原本圆圆的眼眶忽然扭曲着合起,像是一个人在哭泣时眼睛的模样。“愿你们今生无望,来生相望吧!”男子摸出一张白纸,贴在了骷髅头的颅骨上。

骷髅头忽然动了,忽大忽小地跳跃着,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葡萄藤的缠绕,抖落着块块湿泥,终于萎缩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挂在葡萄藤的根部。“会不会是东方株式会社的人下的鬼咒?”女子擦着眼泪,“为了静香的房产。”“有可能。这株葡萄是前段时间不知道是谁摆在静香家门口的,被静香放到家中养着。咱们还是来晚了。”黑羽把葡萄藤放回盆里,在阳台来回走着,“夜间不要晒衣服啊!也不要忘记及时收回白天晒的被子,否则鬼魂会以为这是招魂幡,附在上面。盖上这种被子睡觉,很容易被‘压床’,梦到前生,穿上这种衣服,白天会感到寒冷,看到许多不该看见的东西啊!”“东方株式会社竟然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仅仅为了一套房产!”月野咬着嘴唇,“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没时间了,裂口女去了宫岛,神奈川出现了杰克,很多事情需要咱们别去做。”黑羽神色黯然,“阴阳师的职责是保护人,而不是伤害人,这种狗屁规矩真叫人无奈。”(流传于日本民间的几种禁忌:一、不要随便收别人馈赠的植物,尤其是盆栽植物;二、盂兰盆节时不要夜间出门;三、不要娶或者嫁脖子上有红痣的人;四、犯过淫邪之罪的人,不要在饮酒时吃葡萄!)第二章 伊东屋ITO-YA回魂夜

在日本,山野间有八十三种鬼,河中住着六十二只妖,城市里藏着二十七个怪,更有“东京十不思议”“校园饭食幽灵”“大阪妖乱十日”“提灯小僧”这些口口相传的骇人传说。

其中最恐怖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在日本制造了数十年混乱的裂口女传说。

当你独身一人走在日本街道时,如果红灯很突然地亮了,切记不要四处看!因为说不定会有一个身着黑衣,戴着口罩的女人就站在不远处。

当发现你在看她,口罩女人就会慢慢地向你走来,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觉得我美吗?”

然后摘下口罩……一

日本,东京,银座。

在这片号称“一个脚印是日本内阁高级官员一个月工资”的土地上,“百年老铺俱乐部”的成员之一:“伊东屋ITO-YA”分外肃穆。唯有醒目的红色回形针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奇特,为这繁华到顶点的销金窟平添了几分安静。

本馆共有九层楼,十五万种文具用品,从信封信纸、钢笔、记事本、行事历,到画材、办公事务用品、档案夹等一应俱全,这种惊人的规模又使伊东屋ITO-YA被称为“纸博物馆”,又被日本动漫迷冠以“没有伊东屋ITO-YA的画材,不配当漫画家”称号。

小川晴历满足地提着刚买下的画材走进电梯,按下了0层地下停车场的按钮。作为日本漫画界新出道的漫画家,刚刚获得了“手冢治虫文化赏”最佳新人奖,所以她也有资格和资金来这里购买价位堪比黄金的顶级画材。

这种成就感让她心里喜悦不已,完全没有注意到购物者众多的本馆只有她独自乘坐电梯。

直到电梯开始运行,钢索和转轴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患有轻度幽闭恐惧症的晴历才察觉到这个有些奇怪的事情。“明明刚才有很多人向电梯这里走来了啊?为什么却一个人都没有?”晴历抬头看着光滑如镜的金属门,映出她瘦瘦弱弱的影子,把画材护在胸前,好像在潜意识里遮挡什么东西的袭击。

电梯的指示灯显示到了8楼,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外面空无一人。更奇怪的是,明明没有到打烊的时间,8楼的灯居然已经全都关闭了。冷气涌入,晴历遍体通寒,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电梯里微弱的光斜斜地飘出,使外面的世界显得更加黑暗。“难道是撞见鬼了?”晴历作为漫画家丰富的想象力勾勒出一个又一个恐怖的画面,偌大一个楼层静寂得只有她一个人,黑暗中仿佛会随时出现一个身着白衣、黑发覆面的女人飘过来。

她着急地摁着合门键,电梯的门像是出现故障,怎么也不闭合。

正当她要恐惧地尖叫时,8层的灯全都亮了。瞬间的强光刺得她双目流泪,模模糊糊中看到人们在选购着文具用品,结伴而来的朋友还时不时交流着……“难道刚才是幻觉?或许是最近太劳累了吧!给《少年JUMP》交完这个月的画稿也该好好休息几天了。”晴历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想。

电梯门也恢复了闭合的速度,晴历向后退了几步,紧靠在最里面,又担心后面会钻出什么东西,回头看了看,还好一切如常。

门越关越窄,狭小的缝隙里,她好像看到购物的人们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直到仅剩窄窄的门缝时,一只苍白干瘦的手插了进来!

电梯门又打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晴历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凄声尖叫!

一个女子怀抱孩子呆立在门口,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晴历回过神,不好意思地鞠躬道歉:“给您添麻烦了!因为自己在电梯里,会有害怕的念感。”

母亲微笑着点头表示谅解,轻声唱着乡下的民谣,孩子停止了哭泣,含着手指头合上眼睛。

这个画面让晴历觉得很温暖,想到刚才的惊慌失措,吐了吐舌头歉意地笑着。母亲轻声问道:“看您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呢!您是漫画家吗?”

晴历略有些小得意,说出了自己的作品。母亲眼睛一亮:“我的儿子太郎很喜欢您的作品,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说完就把孩子往地上一放,从包里掏出一个记事本。

这个举动让晴历不满地皱着眉头,勉强给母亲递过来的本子上签了名。“这么破旧的记事本,还是上世纪的东西,看来家庭也不富裕吧。”晴历强掩着心里的鄙夷,脸上带着签名后职业性的微笑。

母亲小心翼翼地把记事本收好,才把孩子抱起来。孩子的眼睛睁开了,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晴历。

晴历一时心喜,顾不得失礼,捏了捏孩子粉白粉白的小脸蛋。

手指的触觉冰冷坚硬,完全没有体温,更像是一团塑胶制品。晴历吃了一惊,再仔细看,母亲怀里抱着的,竟然是人偶娃娃!

硅胶制作的皮肤几可乱真,硬塑料的眼球漆黑没有生气,嘴角两边有细细的竖线,可以使嘴上下活动。“哇……”人偶娃娃又哭了起来。母亲忙不迭地唱着乡谣哄着:“二郎乖,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糯米丸子。”

晴历彻底错乱了:这个母亲难道是精神病患者,因为死了儿子,而把感情寄托在人偶娃娃上面吗?

可是人偶娃娃为什么会哭?!

恐惧让她血液凝固,胃部抽搐,几乎要呕吐出来。

短短的时间,电梯已经降到了1层,电梯门打开,母亲走出电梯,忽然又转身,对面色惨白、紧靠在电梯里面发抖的晴历鞠躬致谢:“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段黑瘦如同木炭的小手从襁褓中探出,挥了挥手告别。

这场景让她险些发疯!

母亲抱着人偶娃娃消失在晴历视线里。她已经双腿发软,忍不住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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