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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5 04: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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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一枕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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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娇娇啊

我的娇娇啊试读:

第一章 再遇席博士

罗娇再一次遇到席长殊,是在吉隆坡的跨年晚会上。

那场晚会办得很大,圈子里各家排得上名号的小辈都来了。罗娇是罗家老小,很得宠爱,打扮得光鲜亮丽,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她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说得累了,随手拿了杯冰酒倚在栏杆上,喝多了酒,目光都没了焦距,还在一个劲地笑——

她长得美,端着酒这样似笑非笑,风情万种的模样实在不是请来助兴的嫩模小明星能比的。路过的公子哥恰好看到,把怀里的小美人丢到一边,兴冲冲地走来,摆了个自认为英俊潇洒的姿态道:“罗小姐,一个人呀?”

罗娇不想搭理他,把笑容收敛了一点,有礼貌地说:“是呀,韩公子怎么不去里面?听说他们待会儿要一起敲钟呢。”“敲钟有什么意思,愿意的话,我就去纳斯达克了。”韩公子说着,一撩头发,很风流地说,“罗小姐这是赶我走吗?”

——是呀是呀,赶紧滚开,别碍了我的眼。

心里这样想,罗娇刚要敷衍他,却忽然眼睛一亮,笑眯眯地说:“和韩公子说话当然是我的荣幸,只是不凑巧,我约的人来了。”

她刚说完,站在韩公子身后的席长殊便走过来,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一只手接过她端在手里的冰酒,很宠溺地冲着她笑道:“娇娇,说好等着我的,怎么又和不三不四的人讲话?”

罗娇第一次知道他说话竟然这么毒,忍笑忍得辛苦,只好低下头。那边韩公子脸色变得很有趣,先是气红了,他正要开口,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又白了脸色,最后只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席长殊看着他走开,这才收回视线,跟罗娇絮叨:“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最是浪荡,你小心一点。”

罗娇抬起头,笑得眼角都泛了红,眼波流转看向他,问:“总比你这个爱乔装打扮的骗子要好呀。席博士怎么贵足踏贱地,屈尊来我们这样的聚会了?”“来找人的。”他简短地说,扫视一圈又皱起眉来,“怎么这么多人?”“你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连调情都效率低下,不符合我的做人理念。”“你的理念是什么?不会是看上就追,追上就睡,睡完就散吧?”罗娇说完,见席长殊不反驳,咂咂嘴道,“席博士,你真是难得一见心口如一的渣啊。”

罗娇嘴里一口一个席博士不是调戏,这个席长殊,正宗香港大学毕业,哈佛生物系连读,到如今已是世上首屈一指的生物学大师。罗娇曾经想将他请到罗家旗下的生物实验室,负责开发新的生物工程,找过他许多次,每一次都没什么回音,最多也不过是他的助理礼貌地回复说:“席先生在忙。”

世上这么多人,席长殊偏偏是最忙的那一个。罗娇气得没办法,打听到他那时在西伯利亚做新的课题报告,买通了他身边的人,想强行见上一面。只是席长殊这个人实在与众不同,罗娇不愿回忆起那倒霉的西伯利亚之旅,看到他就浑身不自在,这次相逢,因为醉酒,她才敢大着胆子抱怨几句。

席长殊懒得跟醉鬼说话,要放开她,可她喝得实在有点多,腿一软就像个漂亮的花瓶似的往旁边倒去。席长殊眼明手快地抓住她,她软绵绵地缠在他身上,还喋喋不休:“好看的男人都是渣,有钱的男人都是负心汉。哎呀呀,不得了,席博士你又有钱又好看,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怎么口口声声说我渣,借酒装疯吗?”“呸!”罗娇啐他一口,又咯咯笑起来,“你不渣怎么一直不肯见我?咱们在西伯利亚明明都春风一度了,可我醒来就发现你不在了。你把我扔回香港让我自生自灭,只丢了个合同给我,是当作补偿吗?”

她口无遮拦,胡乱用词,让人浮想联翩。席长殊听了觉得她也是个人才,能把当初一件正儿八经的事说得像是谈情说爱。他没忍住,面上浮起浅浅笑意。周围有人识得席长殊这张脸,渐渐就往这边看来。

席长殊不爱出风头,更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来搭讪,不禁有几分后悔出手来管这个醉鬼的闲事,想一走了之,可罗娇已经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她穿得单薄,只有一件华丽的晚礼服,美则美矣,可大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席长殊一低头,就能看到她丰腴柔软的胸,她就那么靠在他的身上。

他也是男人,还是个不那么专一的男人,真正春风一度就走人的事也不是没有干过。可对待罗娇,他不能那样随便。

席长殊没办法,半扶半抱地把她带到了休息室。一脱离众人的视线,她倒是乖乖地躺到了床上,还晓得自己拉起被子盖好,老老实实躺在那里,倒真像是个公主。

席长殊被她搞得没脾气,解开一粒衣扣,给她倒了一杯水,又往里面加了点料,这才灌进她嘴里。

他也是大少爷,从没伺候过别人,罗娇被呛得咳嗽起来,水顺着洁白的脖颈往下流,一路流进了胸口。半晌后,她感觉头痛欲裂,缓缓睁开眼,瞪着席长殊问他:“你给我喝的什么?!”“从西红柿和蜂蜜里提取的果糖,再加上一点别的辅料,能够帮助酒精在身体里迅速结晶,然后从体内排出。”“那我头怎么这么疼?”“大概是酒喝多了。”“可我总觉得以前喝多了没这么疼啊……况且我还没喝多少。”

席长殊眼神闪烁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大概是后遗症吧,这个解酒药本来要稀释了再服用,不过你放心,除了头疼,没有任何副作用的。”

罗娇简直被他气死了,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厕所跑。他避开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大概经常上厕所也算一种副作用。”

等罗娇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席长殊已经替自己开了一瓶红酒,又叫了乳酪和橄榄。他把两条长腿搭在桌子上,很悠闲地玩着平板电脑。

罗娇头还在疼,不但疼还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她晓得自己斗不过席长殊这个王八蛋,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恶狠狠地把他的腿撞下去,自己靠在桌上看着他。“说吧,你一定要把我的酒解了,要问我什么事?”“娇娇,你这可是冤枉我了。”他把橄榄塞到嘴里,笑得眼纹深深,“我也是好心,怕你醉得太厉害。”“狗屎。”“小姑娘不要说脏话。”

罗娇不接他的话茬,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他。席长殊到底举手投降了,说:“我承认,我是有事要请你帮忙。”“早这么说不就行了。”罗娇说,“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不帮。”“这么绝情?”“亲爱的席博士……”罗娇一脚踩在席长殊坐着的椅子上,她腿长,小腿肌肤雪白莹润,初雪一样,用力时显出流畅曼妙的线条,此时她扬扬得意地看着席长殊,难得有些孩子气,“你把我直接扔回香港的行为也很无情,我只是还给你罢了。”

席长殊挑挑眉,觉得她这个神情实在可爱,耀武扬威时,眼睛莹莹有光。他伸出手,作势要去抓她的脚踝。罗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向旁边躲闪,却失去平衡,笔直地摔入了他的怀中。

礼服露出大片姣好的肌肤,贴在掌心有玉一样的温度。席长殊抱着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被吓了一跳,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僵住,须臾后反应过来,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可他揽住她纤细的腰身,手稍一用力便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薄薄的衣料挡不住人体的温度,罗娇不敢乱动,听着他凑到耳边低沉性感地说:“我问你答,问完我就放你走,明白了吗?”“席博士,你这叫作轻薄良家女子。”“这哪里叫作轻薄,我这样好看,算是轻薄吗?”

罗娇忍了忍,把一句“不要脸”咽了回去。他很满意地拿过酒杯喝了一口酒,问她:“看到我大哥了吗?”

席长殊的母亲是他父亲唯一娶过的妻子,正经的香港豪门朱家的女儿。明明她家世、容貌无可挑剔,但性格太过绵软,竟然被外面的女人气得患上抑郁症,只能出国休养。其中,最大的导火索便是席长殊的这位大哥。

他们这样的人家,作风还是很老派,讲究长房长孙。席长殊本该是实至名归的嫡长子,偏偏被某个与他父亲青梅竹马的人截了和,抢在他母亲前面生下了席家长子席晏来。

为了给朱家面子,明面上席晏来是没有上族谱的。可私底下,席父非常疼爱他,不仅将席家最要紧的航运生意交给了他,更是跟亲近的人说过:“这么多儿子,也就老大最像我。”

这些瞒不过有心人,至少罗娇想查的时候就查了个一清二楚。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暴露自己私下调查席家的事。可席长殊掐了她一把,笑眯眯地说:“别装了,我知道你都查清楚了。”

他掐人的手法很像是调情,罗娇只觉得那块肉又酥又麻,她咬住唇说:“我只看到你大哥一面,在里面赌钱呢。我说,他看起来挺像个不学无术的空心大萝卜,怎么把你给压了下去?”“为什么觉得我被他压下去了?”“不然席家祭祖,他怎么站得比你靠前?”

席长殊顿了顿,赞许地说:“想不到你连这个都查出来了,倒真是不简单啊。”

罗娇说漏了嘴,索性不再装了:“你们家跟个漏斗一样,只要给钱,什么消息都打探得出来。你还说韩公子浪荡,我瞧着和你父亲一比,倒像是清心寡欲了。”“你这张嘴啊……”席长殊被她逗笑了,“怎么话这么多?”“问完了没有?问完了就放开我。”“别急啊,还有事没说完呢。”

席长殊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把下颌搁在罗娇肩膀上,他的下巴是所谓的美人沟,西方叫作“天使的指痕”,意思是好看到连天使都忍不住去触碰他的脸庞,才会留下这样的印记。罗娇想起来看过的资料,席长殊祖上有葡萄牙血统,曾经某位先辈帅过金城武、吴彦祖。传到他这一代,真真是精雕细琢,罗娇斜眸去看,只觉得他五官没有一处不美,更加难得的是那种懒散淡漠的气质,不是几辈的纵容,是万万养不出来的。

罗娇和闺密就这个问题讨论过,闺密挺不以为然:“你就说他有股不把钱看在眼里的不缺钱的气质呗。”

罗娇思绪跑得有点远,席长殊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耳朵是她的敏感带,甫一感知到那微热的气息便泛了红,她不自在地动了动,他双手用力箍住她的腰身,总算又开了口:“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罗娇被席长殊推出门的时候还在抵死反抗:“我不答应!”

席长殊斜倚在门框上,笑眯眯地说:“我默认你同意帮我这个忙,陪着我演一出戏,和我的好大哥过几招。”“你要不要脸?!”罗娇简直被他惊呆了。“娇娇,这么简单的事,你做好了,我就把我生物方面的最新研究成果分享给你,你一点都不吃亏。”“我不想掺和到你们兄弟的破事里。”

罗娇想得很清楚,席家豪富,连罗家都要避其锋芒,只是席老爷子不讲究,私生活不大检点,搞得孩子遍地乱跑。如今席长殊摆明车马要对付他的兄长,针锋相对,她没必要掺和进去当替死鬼。哪怕席长殊的研究成果再诱人,也不是现在的她有这个福气能拿到的。

她瞪了席长殊一眼,转身要走,身后席长殊不紧不慢地掏出一个U盘冲着她摇了摇:“那我就把这些东西寄给你父亲了哦。”

罗娇猛地回过头,犹豫一下,问他:“这是什么?”“一些小秘密,你不想让你父亲知道的小秘密。”他很无赖地说道,“怎么办呀罗小姐,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你还是要拒绝吗?”

罗娇觉得席长殊简直是个奇葩。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威逼利诱样样在行,连色诱都很擅长。罗娇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把自己的晚礼服领口往下拽了拽,让迷人的肌肤露出来更多。会场里暖气开得足,廊中摆着一盆盆的兰花,芬芳馥郁,姿态妩媚,一看就价值不菲。

罗娇在心里回想着席晏来的资料,犹豫一下,看四周无人,掐了一朵兰花别在耳上。

她的发长,散下来披在肩头,背后看去如一条墨黑的河流。大厅里正放着音乐,男男女女拥抱着舞蹈,她从人群里挤过去,随手拽住个狐朋狗友问:“席大少呢?”“你说哪个席大少?”朋友喝多了,挺兴奋地说,“今晚来了两个席大少,你找哪个?”“我找席晏来。”“没事,你找哪个都行,反正两个都在一起呢。”

朋友说着把她往牌桌那边领。牌桌边围了一群人,时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罗娇不客气地挤进去,旁人看到是她,倒给她让开空位,还好心地跟她解释:“真是难得,席家两个大少爷都来了,往常席长殊从不参加我们这样的聚会,今天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娇娇呀,你觉得他俩谁会赢呀?”

罗娇一笑:“我猜席长殊吧。”

那人有些意外:“啊?为什么?不是说他就是个生物学博士吗,哪里懂得玩这个?”

这个圈子风气不正,以自强不息为耻,那些不借着家里的势力,自己出外打拼的,都要被私下里说一句脑壳坏掉了。罗娇和他们没什么共同语言,满嘴跑火车地敷衍说:“因为他的赌资是我出的。”

这话是她瞎扯的,说完,她懒得看那人的表情,自顾自走到席长殊身后,挤出一脸甜笑,倚在他肩头,嗲里嗲气地说:“长殊,赢了多少啦?”

席长殊手里正握着枚筹码,闻言漫不经心地握住她的手说:“没赢,反倒输了不少。”“说好赢了钱给我买包包的呀,怎么说话不算数。”

罗娇娇嗔,说完自己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席长殊挺入戏,安抚她:“别着急,这一把我肯定能赢回来。”

其实他肯定是赢不了的。

牌桌对面坐的就是席晏来,罗娇知道,他一年总有三个月要泡在云顶的赌场一掷千金。桌上的荷官和他相熟,随便动动手脚就能让他把席长殊面前的筹码都赢过去。

当然,这正是席长殊要的。“你要是赢不回来怎么办?”罗娇笑盈盈的,将目光转向席晏来,“这不是你哥哥吗,你就求席大公子放你一马不成吗?”

闻言,席长殊皱了皱眉,很不悦地冷笑:“话这么多做什么!”

他说完,就把筹码推出去一半。那边席晏来倒是彬彬有礼:“长殊,怎么对罗小姐这样没礼貌?”

席长殊没理他,敲了敲桌子催促荷官发牌。罗娇白他一眼,又眼波流转地同席晏来对视,状似无意地抬起手,将长发别至耳后,露出那一朵伶仃柔弱的兰花来。

她肌肤白,手腕凝脂一样,那一朵花替她添了颜色,仿佛空谷寒香,美得非常有格调。席长殊跟她讲,席晏来口味比较独特,就喜欢些花花草草,往日交往的女人,也大多是美而高雅那种类型。

果然,她一番做作真的把席晏来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两人隔着牌桌眉来眼去,还是席长殊掐了她一把,又把她拽到了身后,她才垂下眼。那边席晏来若无其事,轻轻松松赢了席长殊,拿筹码抵着下颌说:“罗小姐不来一把吗?”“不了……”罗娇装温柔,“你们男人玩这个,哪有我插手的地方。”

席晏来大男子主义,听了也没多言,只冲荷官使了个眼色。荷官心领神会,手下随便调换几张牌,就让席长殊输了个精光。席长殊脸色沉下去,目光阴沉地看了看席晏来,便拂袖离去。罗娇冲上去追他,他心情不好,随手一推,她脚下穿着八厘米高跟鞋,哪里站得稳,差一点摔倒,还是席晏来及时扶住了她。

罗娇感激地冲席晏来点点头:“席公子,真是多谢您了。”“同我客气什么。”席晏来微笑,“长殊总这样,输不起,他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还是别凑过去了,不如跟我喝一杯?”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罗娇简直怀疑席晏来的智商,矫揉造作地犹豫一瞬,便答应下来。两个人眼神互相勾引着走到席晏来专用的休息室。大门一关,席晏来拿出酒来,目的很明确,打算灌醉罗娇。至于把她灌醉后他要做什么,她只想骂他一句司马昭之心。

罗娇看着他空手握住红酒瓶子,在圆润剔透的瓶身留下清晰的指纹,趁着他一转头,操起一边的金属台灯,恶狠狠地砸了过去。

席晏来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慢慢转过头来。罗娇又要抬手,他眼一闭,软软地昏了过去。

罗娇心理素质好,抽了桌布裹住红酒瓶,又把席晏来拖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后,拿出定下计划时,席长殊给她的喷雾冲着他喷了一阵。

席晏来吸入那粉红的气体,眉头终于舒展开,甚至露出称得上淫荡的笑容。罗娇晓得这是致幻剂发挥了作用,席晏来不但会遗忘自己打了他,还会在梦里干他想干的事。

罗娇小心翼翼推开门,打斜里伸出一只手来,刚好抵在门边。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脚要踹,却听到席长殊笑了一声:“怎么翻脸不认人啊!”“你怎么神出鬼没的!”罗娇把红酒瓶塞到他手里,“要他的指纹,怎么样不行,非要我来动手。”“他长年在手指上佩戴人造皮肤,除了这种时候,是不会摘下来的。”

罗娇闻言,若有所思:“我记得仿真皮肤是你研制的?”

席长殊咳了一声:“东西没有错,要看怎么用。”

说着,他拽着罗娇的手匆匆往外走。罗娇瞥到他鬓边有汗珠,有些意外:“你这么着急赶来,席晏来监视你的人被甩开了?”

要说席晏来也是胆小如鼠,看到席长殊就心生警惕,还特意派人跟踪席长殊,免得自己和罗娇“春风一度”之时,席长殊跑来坏了好事。“致幻剂我也留了一瓶。”

席长殊无意解释,打开车门把罗娇塞进去。罗娇伸出腿来抵住门,歪着头看他:“席长殊。”“怎么了?”“你是不是担心我,才来得这么快的?”

席长殊的手顿在车门上,随即又收了回来。看她有些雀跃的神情,他失笑道:“是又怎么样?”“不怎么样。”罗娇心满意足地收回腿,自己啪地关上了车门,“就是没想到,原来你也有人的心肝嘛。”

席长殊站在外面,品了品她的话,她分明是在骂自己。他威胁着她帮忙,她生气是应该的。他也不恼,上了车还询问她:“听歌吗?”

罗娇不理他,他就自己放了重金属曲子,一踩油门飙了出去。罗娇被惯性甩得重重撞在椅背上,他还在一边温柔地说:“记得系安全带。”

这个男人真是小肚鸡肠,被骂了一句,还要这样报复回来。罗娇抬手关了重金属音乐,手机连蓝牙给他放了段小岳岳的相声。里面小岳岳唱《五环之歌》,歌声飘荡在车里,席长殊终于忍不住,抬手关了音响:“别这么幼稚。”“到底谁幼稚!”罗娇把手伸到他面前,“U盘呢?”“我骗你的。”他目不斜视,猛打方向盘漂移过弯,“里面装的是我的学术资料。我从哪里搞你的小秘密?你会信倒真让我有些意外。”

罗娇再一次被他的无耻震撼到,久久不能言语,半晌后,收回手:“有人夸过你不要脸的时候也很英俊吗?”“谢谢夸奖。”

罗娇拿他没办法,又翻出《爱的供养》,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大,开始循环播放。“你这是损人不利己。”“胡扯,我可喜欢这歌了。”罗娇看他不开心,心情就好起来,还跟着唱了两句。席长殊踩了刹车,无可奈何地一揉脸,问她:“火锅吃不吃?”“清汤的?”“红油的。”

罗娇收起手机,挺高兴:“走着,去我喜欢的那家店,他家虾滑做得好,咬起来特筋道。”

两个人总算平安地吃了一顿火锅,熏得满身都是牛油香。

罗娇一个人吃掉了一整份虾滑,又下了店里特色的带皮牛肉,就着米饭吃得香甜。席长殊在一边用公筷替她涮菜,看她吃这么多,忍不住劝:“半夜别吃这么多。”

罗娇不听话,别人越不让干的事她干得越欢,闻言又抬手点了份和牛。吃完,席长殊结了账,转头看到她蔫头耷脑地捂着肚子,有些可怜地问他:“能给我买盒健胃消食片吗?”

席长殊简直被她气笑了,找了药店给她买胃药,专门多买了一盒健胃消食片。她把这个当糖吃,剥了一板一粒粒地丢到嘴里。席长殊看她精神还不错,问她:“胃不疼了?”“疼呀!”她答得干脆,“我愁眉苦脸的又不会不疼。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席长殊不能理解她对健胃消食片的热爱,礼貌地回绝了。她又往嘴里丢了一粒,笑眯眯地说:“我记得小时候吃火锅,我爸不让我多吃,说是太刺激了,对胃不好。小孩子哪懂这些,嘴馋得要命。我妈心疼我,带我放开吃了一顿,结果把我吃成了肠胃炎。她还不知道,以为就是吃撑了,给我买了一大盒健胃消食片要我含着。后来还是我爸半夜来给我盖被子,看我疼得满头大汗,连忙把我送到医院。我妈自责得不行,哭得差点晕倒,还要我爸照顾她。”

她说得有声有色,自己把自己逗笑了。席长殊嘴角挑起一点,看她缩在那里,眼睛亮晶晶的,忽然问她:“后来呢?”“后来……”她想了想,声音低了下去,“后来我妈去世了。”

这故事虎头蛇尾的,竟然还有个最悲惨的结局。席长殊思忖一下,要安慰又觉得两人没熟到这个地步,只好岔开话题:“我的研究成果你还要不要了?”“要呀,怎么不要!”她很配合地换了话题,“席博士本事大,哪怕不来我家的生物实验室,您漏漏指头缝,把最新生物研制成果给我,我们公司也能至少领先同类公司两年,这都是钱呀,怎么能不要!”

一提生意她就来劲,席长殊把U盘丢给她:“拿着吧,别总觉得我只会骗人。”

她把U盘握在手里,拿他的外套把自己裹成一团。车里暖气口咝咝地吐着热气,吹在脸上,像是小孩子甜蜜的吐息。世界安静得如同被果核包裹着,她眨眨眼,叫他的名字:“席长殊。”“怎么了?”“为什么是我?”“什么?”“宴会上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选中我来帮你?”

席长殊没想到她会问,笑了笑,回答道:“因为你格外美,在人群里好比黑夜里的萤火虫,让人一眼就能看到。我不找你帮忙,又能找谁呢?”

她哈哈笑起来,甜甜地说:“骗人。”

席长殊不语,她就小小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果核开出花朵,世界温柔得如情人的眼波。席长殊把车速放慢,开得稳稳的。她睡得熟了,眉眼透出三分天真,耳边的兰花有些萎谢了,但还是那样芬芳。席长殊伸出手,将花自她耳上取下,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小小一片软肉,仍是冰凉如玉。“我是骗你的。”他低声说,眼里露出自己都不晓得的温柔,就那样注视着她,“可我不会伤害你,只有我,永远不会。”

罗娇醒来的时候,席长殊又不见了。

他总来去匆匆,似乎也没有义务向她报备自己的去处。罗娇抱着自己的枕头发了会儿呆,忽然光着脚跑出房间:“姆妈,我昨天怎么回来的呀?”

罗娇自己住外面,看顾她长大的保姆不放心,非要一起跟来。闻言,老保姆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煲好的汤递给她:“还说呢,这么大的人了还喝醉酒,倒在门口连门铃都不晓得按,要不是你手机响了被我听到,是不是要冻一整夜?”

老保姆啰唆起来没完,罗娇不耐烦:“不要讲啦,我昨天倒霉得要命,能回来已经很好了。”“遇上麻烦了吗?”

罗娇闷头把那一小碗银耳汤喝了便去洗漱,老保姆还追在她身后念叨:“今天出不出去?出去的话记得穿厚一点,小姑娘现在讲漂亮,到老了要后悔的呀。我给你织了条毛裤,暖和,你穿上就晓得了……”

罗娇一个大好青年,哪里肯穿毛裤这种东西?她打开手机翻出昨天的通话记录,果然看到席长殊给她打了个电话,还发了条短信问她:进家门了吗?

短信后面带了个颜文字的笑脸,看起来格外可恶。

罗娇回复短信:为什么不把我送进家门?!

他回得很快,照例是懒洋洋的语气: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他还知道什么叫影响不好?!

罗娇根本不敢想昨晚自己丢了多大的脸,匆匆打开微信,就被闺密一通狂轰滥炸,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传言她和席长殊在一起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昨天围观群众太八卦,竟然已经将这事宣扬出去。罗娇把手机丢到一边,想了想又捡回来,坐在马桶上给席长殊发短信:赔我。

席长殊:什么?

罗娇:赔我一世清白。

那边没回信息了,罗娇耐心地等,十分钟后,席长殊回她:来我这里。

罗娇:做什么?

席长殊:对你的清白负责。

席长殊说话总有点调情的意思,不但暧昧,更撩拨得人心痒痒。罗娇在衣帽间翻了半天,只觉短裙轻浮、大衣老气、裤装没有女人味。老保姆闻声赶来,训她说:“又作什么怪!”“姆妈呀……”她哀号,“我没有衣服穿。”“瞎扯。”老保姆把毛裤拿来塞给她,“把这个穿上。”

穿毛裤还不如不穿,至少占个性感撩人的便宜。罗娇慌不择路,随手扯了衣服套在身上,出门一看,白裙子上缀着大只的黑色蝴蝶,倒也有几分妩媚生姿。电梯厢壁映出她的影,她犹豫一下,又从包包里拿出香水喷了喷,自觉再没什么缺憾,这才露出笑容来。

她路过早餐铺子,还替席长殊带了油条和豆腐脑,拎上门时,席长殊端详片刻,问她:“豆腐脑甜的还是咸的?”“辣的,我还放了榨菜。”“异端。”他怜悯地瞥她一眼,“豆腐脑当然要吃甜的。”

他穿了件纯棉的系扣睡衣,上面还印了小熊图案。他大概是没睡好,眼睛泛着红。罗娇看着他的造型,忍笑忍得肚子疼,也就不和他计较了。他很嫌弃地拿油条蘸着豆腐脑吃完,这才跟她说:“上次的西伯利亚事件之后我一直在追查,昨天终于搞到了席晏来的指纹,我录入扫描之后,入侵那时追捕我们的雇佣兵总部,搜出了雇主的个人信息。雇主很谨慎,账户、姓名全是假的,但是他没想到,这些雇佣兵非常谨慎,竟然也搞到了他的指纹。所以,上次在西伯利亚雇人绑架你的,确实是席晏来。”“他绑架我,是为了嫁祸给你?”

席长殊“嗯”了一声,打开笔记本,把席晏来雇佣时的转账记录调了出来。罗娇若有所思,仔细地看完,问他:“西伯利亚的时候,你究竟为什么要装成另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罗娇同席长殊的第一次相逢并不值得庆祝,那时席长殊假借别人的名义,说要领着罗娇去自己的研究所,路上出了点幺蛾子,害得两人流落西伯利亚雪原,浪迹了数日才被救出。

这实在是罗娇一辈子都没有受过的罪,提起来都觉得心力交瘁,她瞪着席长殊,他却笑了。“研究所内部出了点问题,我假借别人的名义混了出来。谁能想到你刚好就联系了我呢?”席长殊似笑非笑,“而且你那时出手够大方,指名道姓说要见我。不过是顺路带着你去研究所,就能赚那么大一笔外快,我何必拒绝。”

罗娇总觉得他这个逻辑有问题,说的话不尽不详,仍有诸多隐瞒。可他不愿多提,拿着碗去厨房洗好,又提议说:“听说你在吉隆坡也有实验室,带我去见识一下怎么样?”

别的有钱人是房产遍天下,到了席长殊这里便是实验室满世界。席长殊开一辆大切诺基,改成了敞篷,坐上去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车不配他的气质,罗娇看向他,他鼻梁上架着墨镜,面孔英俊到无可挑剔。

哪怕冬日,吉隆坡仍温暖如春,因是春节,路边还挂着大红的灯笼。路过雀鸟公园,席长殊忽然停下车,扔下一句“等着”就跳了下去。罗娇看着他没入人群,过了一会儿手里举着个棉花糖走了回来。

他把棉花糖塞到了罗娇手里,这才重新发动车子。罗娇有些意外,咬了一口棉花糖,斟酌着问:“你绕路来这边就是为了给我买棉花糖?”“我以前在这边住过一段时间,每天都会来这里买一个棉花糖。”“我还以为你不爱吃甜食。”“不是我自己吃。”

他的唇微微抿着,似乎不欲多说。罗娇把棉花糖吃完,正好到了他的实验室。实验室在云顶附近,从山脚下的小道拐了进来,一路蜿蜒,直到无路可走的地方,两人弃车而行,终于在群山里找到一间护林人居住的小木屋。

小木屋内有乾坤,激光扫过席长殊的视网膜同指纹,验证了他的身份后才缓缓打开暗门,露出一条向下的小路。席长殊牵着罗娇,给她介绍说:“这是我第一个实验室。当时年纪小,漫画看得太多,非要建这么隐秘。”“要不是晓得我没什么值得你图谋的,还以为你要把我骗来干掉。你的投资人脾气也够好的,竟然任由你瞎折腾。”“这是我拿零花钱建的,有些设备是后期慢慢填补进来的。”

要不怎么说有钱就是好呢,别人求而不得的,他全部唾手可得。哪怕同样身为有钱人,罗娇也觉得席长殊有些遭人恨。

罗娇觑他一眼:“这么有钱,在席晏来面前干吗还要装作是我包养你?”

席长殊一笑:“在我家人眼里,我除了会搞一点学术研究,实在没什么经济能力,每年的分红就算是给我的零用钱。”

罗娇咂舌,不知道是席长殊隐藏得太深,还是他的家人太蠢,竟然会相信他没什么钱。

开玩笑,席长殊每年在黑市贩卖的专利生物技术,就不知能入账多少了。

经过了三重防护门,一道比一道精密,罗娇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可还是在第四道门缓缓开启后久久无言。

第四道门相比前面的高科技来说,实在是有些简陋。席长殊只是输入了一个很简短的密码便被放了进来。实验室大概很久没有开启过,空气流入,一时尘土飞扬。席长殊拿了手帕给她捂住口鼻,待尘埃落定,显出了房中放着的冷冻仓。

仓内的灯是晕黄的,柔柔地投下,将里面冰封的生物照出一层幻影。罗娇不知该不该进去,甚至连该不该发出声音都不知道。一边的席长殊忽然伸出手,摁动墙上的开关,将大灯打开。

雪亮的灯光照下来,如同融雪似的驱散昏暗,也将冷冻仓照得清晰明了。仓内悬浮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看品种应当是设特兰矮马,哪怕成年也只有成人膝盖那么高。此时它静静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驯顺而优美,可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它的背后竟然有一对同样雪白的羽翅展开着。

那翅膀宽大、结实、线条流畅,近乎完美,光线烘托出无法言说的气氛,这匹小马竟让人联想到了安详与圣洁,仿佛传说中天使所乘骑的天马般。“这……这是什么?”

罗娇仰着头,望着那浸泡在溶液里的生物回不过神。席长殊从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微笑着说:“只是移植了天鹅翅膀的普通设特兰矮马而已。”“天鹅的翅膀为什么会那么大?”“一点生物学的小把戏。”他一笑,慢吞吞地说,“这只是个哗众取宠的小玩意罢了。我带你来,是为了让你做一个决定。”

哪怕这样说,可视觉上的冲击仍让人无法轻易释然,罗娇掐了自己手心一下,收回视线:“什么决定?”“罗小姐……”他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第二章 新仇旧恨

罗娇第一次真正见到席长殊是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上。

而在那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一脚从直升机上踹下来。

西伯利亚的风肆虐而过,拂过千里的雪原,掀起无边的白色巨浪。她在香港长大,冬天最冷不过穿一件毛线衣。在电脑上看到北方穿羽绒服的照片,她还会矫揉造作地惊呼一句:“真有这么冷吗?”到了这里她才知道,冷原来是这样如有实质,仿佛千斤重担一样压在身上。

陪她一起的江敖是个大男人,一米八多的个子,肌肉练得漂亮,站在那里也是一表人才的一个人。可是他说起话来娘里娘气,追在她身后喋喋不休:“Monday呀,不是我要阻止你,不过你要考虑一下呢,这样贸然跑来,席先生会不会不开心呀?”

Monday是罗娇的英文名,从来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这样叫她。她嫌江敖自来熟,懒得理他。她被冻得眼皮都抬不起来,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她冻得实在够呛,一直在发抖。身后江敖凑上前,还在多嘴:“你走慢一点嘛,接我们的人还没来呢。”“他们什么时候到?”

罗娇停下脚步,感觉自己快要被风吹走了。江敖连忙上前拽住她的胳膊,顾左右而言他:“哎呀,你不晓得啦,席先生脾气不好的,你这么贸然跑来,很容易被他毒死的。”

罗娇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席长殊搞得像是深宫里的金枝玉叶,见一次难如登天,若不是想求他去自家的生物实验室工作,她何必这样低三下四?!只是有求于人必定挺不直腰板,罗娇叹了口气,和江敖站在一起,两个人都保持沉默,偶尔对视一眼,还要立刻移开视线,免得沾上了对方的傻气。

来的路上罗娇一直在发烧,多亏了江敖照顾。有一晚她发热到三十九度八,整个人神志不清,一整晚都拉着江敖的手。第二天她清醒过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相看两生厌。江敖还转弯抹角地跟她说,自己的性别是男,可卖艺不卖身,希望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罗娇被硌硬得一天没吃饭,现在想想还觉得腻歪。她默默往边上挪了挪,抬起头,正巧看到一架军用直升机缓缓降落下来。

螺旋桨带出的风卷起大片积雪,满天都是细碎的雪沫。直升机平稳地降落在他们面前,江敖笑眯眯地说:“女士优先,请吧。”

罗娇不吃他这套,翻个白眼:“赶紧上去,别耽误时间。”“哎呀,Monday,你怎么这么凶哦。”

他一发嗲,罗娇就觉得想打人,弹弹冻得硬邦邦的公文包:“我给你按小时计费,你这么拖时间,我可要考虑一下报酬是不是要缩减了。”

有钱的是大爷,罗娇财大气粗,也不是好相与的。江敖耸耸肩,率先上了直升机,又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想要拉她上去。罗娇看也不看,恶狠狠地蹬在踏板上,稍一用力便跳了上去。

直升机毫不耽搁地启动升空,江敖冲她吹个口哨,赞许地说:“罗小姐身手真好,现在大家闺秀也要练武了吗?”“大家闺秀不用练武功。”罗娇淡淡道,“广场舞跳多了,自然就会了。”

她敷衍,江敖也无所谓,一笑就带过了,又很殷勤地掏烟递给机上的三名雇佣兵。雇佣兵看起来有中亚血统,一看便知是真的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见他递烟,他们都接过去,却并不吸,统一夹在耳上。

江敖趁机和他们寒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罗娇病还没好彻底,头昏昏沉沉,耳朵里听着江敖的俏皮话,却有些意外。按理说席长殊的课题大多和生物碱提纯有关,虽然是业界翘楚,却也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雇用这样令行禁止的雇佣兵。

看这做派,都快赶上潘多拉公司在波罗的海下的加密研究室了。

罗娇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听到江敖状似无意地问:“这么说,你们也没见过席博士咯?”

两个雇佣兵交换个眼神,领头那个笑了一声道:“我们都只是在外围工作,怎么可能见得到席博士。”“那就太遗憾了。”江敖脸上还是带着笑,把烟夹在手指间,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去点燃,“我可是仰慕席博士很久了,大学课题特意选了和席博士一样的。不瞒你们说,他是我偶像。”

他话多,东拉西扯地聊。高空四千多米,气压太低,江敖的打火机打不着火。他有些无辜地转过头,把一盒火柴扔给罗娇。罗娇正在发呆,那盒火柴就顺着大腿滑到了座位下面。

江敖冲她眨眨眼:“帮我捡一下。”

罗娇觉得他简直有病,可拉不下脸,只好俯下身去捡了起来。她弯腰时顿了顿,直起身后给了江敖一个白眼:“扔也不扔准一点。”“Monday,你这么不温柔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啦。”他说着,又凑过去,“我手都冻得僵掉了,你帮我点个火。”

罗娇捏着鼻子给他点烟。他凑得更近,两人四目相对,他眼底透出一点笑意,挑了挑眉,深吸口气,将那烟点燃了。青灰色的烟雾慢慢飘起来,罗娇闻不惯烟味,碍于礼貌,只是往后缩了缩。他却像是看不懂一样,得寸进尺地说:“晓得我们飞多久了吗?军用直升机耗油可多了,这么一会儿大概就得花几万块钱。我们就是踩着钞票在飞哎。”

他絮絮叨叨,连那两个雇佣兵都听不下去,转头看向驾驶舱。那一瞬间,江敖猛地把什么塞到她掌心,又在雇佣兵看过来前掐灭了烟说:“还有多久才到呀?”

雇佣兵随口回答:“快了。”“刚刚问不就说快了吗?”江敖笑眯眯地问,“到底还有多久啦?”

两个雇佣兵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沉默着站起身,走到了驾驶舱。余下那个瞟了江敖一眼,也解开了安全带:“江先生,我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把你们带过去,你这么多问题,我们也不好回答。”“问一问而已嘛,这么凶干吗啦。”江敖矫揉造作地感叹,缩到罗娇身边抓住她的手,“吓死我了啦,娇娇,你说是不是?”

罗娇被这一声娇娇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腰上突然有只手悄悄地揽了上来,江敖搂住她,歪着头问那个雇佣兵:“其实我一直想问,座位底下塞的是什么呀?”“是个科研人员。”罗娇说,“胸口有向日葵标志,应该是实验室派出来接我们的人。”“那就难办了呀,来接我们的人被打晕了塞在座位下面,下一个被打晕的,是不是就轮到我们了?”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雇佣兵猛然发难,抬起腿,塞了铅块的军靴重重砸了过来。江敖面色不改,往旁边一侧,整个人压在罗娇身上滚到了一边。罗娇差点被他压断气,两个人一起躺在了地板上。雇佣兵站起身想要拽住江敖,他手指灵巧地一戳,便划燃了一根火柴。“别动……”他语调平静道,“不然我就把油箱给点了。”“直升机的油箱为了防止意外着火,都被设置在机身外部。”雇佣兵不屑,“江先生,别抵抗了。”“总要试试才知道嘛。”江敖还是那副样子,指使罗娇,“娇娇,把门打开看一看。”

雇佣兵大概觉得他是不懂装懂,竟然站在那里任由他们动作。罗娇在心里骂了江敖一百遍,费力地推开直升机的门。狂风灌入舱内,她站立不稳,紧紧抓着扶手,冲着江敖大喊:“油箱……就在外面!”“我知道呀。”江敖笑弯了眼,“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下一刻,他优雅地抬起腿,一脚把罗娇踹下了直升机。

罗娇脑子空白了十秒。

四千多米的高空,她从直升机上被江敖一脚踹下来。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她能看到江敖蹲在门边,两根手指一并,向她敬了个不那么正经的礼,而后也跳了下来。

直升机绽开火花,在冰冷的世界里如同一大团花朵,划过半空,留下艳烈的光斑。十秒后,罗娇终于回过神来,想要尖叫,声音却被冷风堵在口中。江敖双手合拢,炮弹一样迅速下落,经过她身边时猛地伸出手拽住了她。

江敖对着她做了几个手势,她勉强看明白,他的意思是待会儿要她记得打开降落伞——

可她哪有降落伞?!

罗娇拼命冲着他打手势,他看懂了之后,眼底划过笑意,指了指她身后背着的双肩包,又握住她的手点了点。罗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江敖趁着收拾东西的时候往里面塞了降落伞,怪不得她觉得背起来那么沉。而他刚刚偷偷塞到她手里的东西,就是降落伞的启动按钮。

到了合适的高度,江敖率先打开了降落伞,罗娇连忙也按动开关。砰的一声,降落伞自背包里弹射而出,大大地减缓了她下坠的速度。

罗娇只觉得胸口发闷,简直要担心自己本来就不大的胸经此一役更加扁平。他们两个缓缓落下,当脚踏上地面的一瞬间,罗娇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落在不远处的江敖割断了跳伞绳走来,笑盈盈地说:“怎么,吓得腿软?”“老娘恐高!”

罗娇猛地推开他,对着另一边开始呕吐。她因为生病,早上没吃什么,干呕了半天只弄得眼底满是泪水。江敖抓了一把雪递给她,她颤抖着手接过来,含在嘴中融化后漱口。

过了许久,她终于恢复过来,怒视着江敖:“如果我被你踹下来的时候,手松开把降落伞开关弄掉了呢?”“我相信你会抓紧的,毕竟你可是能抓住每一个生存机会的女人。”

他说得一本正经,罗娇一愣。她能明白江敖的意思,罗家是豪门,生意遍布各个行业,做得最大的就是军工和生物。这么大的家族人人都不是好惹的,罗娇是小女儿,在千娇百宠中长大,一成年,照样要投入和哥哥姐姐的厮杀搏斗里,争名逐利。

她虽然年纪小,可是因为聪明、胆子大、心也够狠,没有多久就在圈子里闯出了名堂。有人给她起个外号叫罗小狐狸,说她心黑手狠,不见兔子不撒鹰。

罗娇气闷,嘴里的雪水又冰又凉,却到底驱散了胃液的酸苦味道。她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嘴,苍白的脸上总算透出一点血色。“江先生……”她说,“这可和我雇用你的时候说好的不一样。”“Monday,别生气嘛。”他一笑,眼皮又深又宽,竟然显出一点动人的性感来,“这只是一点小插曲,况且,你要我替你安排的,只是去见席长殊一面而已。”

罗娇简直被他气死了,但顾忌环境问题没有翻脸,狠狠吸了口气,才把胸口那团火压了下去:“你的意思是,要带我走着去见席长殊?!”“何必走呢。”他漫不经心地以手支颌,修长的指尖从眼中揉出两片黑色的隐形眼镜,露出灰绿色的瞳孔,“我不就在这里吗?”“你什么意思——”

罗娇的话戛然而止,她看着面前的“江敖”,过了许久,试探着问:“席长殊?”“江敖”——席长殊微微一笑,捋了捋他长而蜷曲的黑发,又在面上几个部位拽下了小小的仿真皮肤。罗娇眼尖,看出那几片薄薄的小玩意都是今年潘多拉公司研发的最新生物科技,能够从最微小的层面改变一个人的面部特征。

做完这一切后,席长殊看向罗娇,并向她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吧,席长殊,你要找的那个生物学博士。”

卸掉了伪装的席长殊,明明五官没有太大变化,却让人根本无法将他和刚刚那个娘里娘气的香港男人联系在一起。

他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因为眼线极长,到了末尾微微向下蔓延,配上那又宽又深的眼皮,有种难以言说的性感和优雅。此时正是下午,日光西斜,薄薄一层映入他的眼底,将那灰绿色的瞳孔勾勒出浓酣的金色丝线。

他是那样好看,以至于让人很难在注意到他时立刻转开视线,连罗娇这样看惯了美人的人,都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叹。“罗小姐……”他冲着罗娇笑了笑,“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罗娇这才反应过来,伸出手同他握了握。他眉眼含笑,虽然不那么真诚,可是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席先生,我想请问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娇总算抵抗住体内那蠢蠢欲动的荷尔蒙,掐了自己一把恢复了清醒,“是您的研究出了什么问题吗?您又为什么会接下我的雇佣,带着我来见‘席长殊’?”

席长殊挑挑眉,似乎觉得她问了个蠢问题,又似乎非常赞许。“罗小姐,不得不说您实在是个很优秀的女人。”“谢谢夸奖,我能问一下,这句夸奖是为什么吗?”“这句夸奖是因为你的自制力。”席长殊说,“我刚刚在卸掉伪装的同时,悄悄向你喷射了费洛蒙喷雾,一般来说,这种喷雾配上我的脸,足以使百分之九十五的女性以及百分之七十的男性沉醉其中,乖乖地回答我询问的任何问题。”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观察了罗娇的神情后继续说:“可我注意到,你只恍惚了三十秒,就恢复了清醒。不得不说,你总让我惊叹。”

他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袭来,他面不改色地向着一边挪了一步,恰好避开罗娇打来的一拳。罗娇从小身体不好,罗老爷子不但替她报了健身房,更特意从武当山请了一名太极拳的老师傅教她。后来她不但练好了身体,连身手也很不错,等闲的小毛贼都近不了身。

可是很明显,席长殊并不在小毛贼的范围内。

他就是个贼头子。

席长殊似笑非笑:“脾气这么坏怎么行,不是说最崇拜我,能和我近距离接触就死而无憾了吗?”

他这么一说,罗娇才想起来,自己为了求“江敖”这个席长殊身边的第三秘书帮忙,胡扯了不少话,其中有几句比较羞耻的就包括“我最崇拜席博士了,他是我梦中情人,能近距离见一面,我就死而无憾了。”

罗娇老脸一红,收回手,讪讪道:“实不相瞒,我进公司是从底层做起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销售。”“我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

席长殊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卫星电话,想要联系人来接他们。信号不太好,席长殊拨了半天也没听到声音。罗娇站在一边,并不怎么担心两人接下来的行程,在脑子里捋了一下前因后果,求证说:“所以,你的研究果然出现问题了?”“怎么看出来的?”“不然你怎么会亲自跑出来?”罗娇很有把握地说,“我研究过你的,宅得要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恨不得三百六十天都待在实验室。我记得有一次你们哈佛同学会,连那个谁都回去了,只有你没去,一问,果然你又是在做实验。”

那个谁经常在美国电视上出现,如今已经入主白宫。连这样的人都拨冗前去参加同学会,可席长殊偏偏没去,说不清他是太倨傲,还是真的那么忙没时间。罗娇晓得,这样一个人,普通的金钱与荣誉是根本打动不了他的。

席长殊闻言顿了顿,将卫星电话收起来,饶有兴致地问她:“你不是斯坦福的吗,为什么要去哈佛的同学会?”“为了见你。”罗娇总算想起来自己的本来目的,收起怒气,显出商人本色,痛痛快快地拍他马屁,“虽然你不是我的梦中情人,不过偶像是少不了的。我大学是双学位,金融同生物,确实是拿你当灵魂导师的。”

大概是找他告白的人太多,花言巧语听了太多,席长殊只一哂,问她:“那你会对灵魂导师动手吗?”“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见罗娇老实认错,他很满意:“以后还会这样吗?”“不会了。”“那好。”他说,“告诉你个坏消息,卫星电话没信号。”

空气突然安静,过了许久,罗娇轻声问:“所以?”“所以我们要徒步走到有信号的地方。”他说着,很麻利地把落在地上的降落伞布收起来,“我建议你也收起来,晚上过夜可以用来取暖。”

罗娇简直麻木了,看着他,平静地问:“你为什么把我的降落伞收起来了?”“我的在那边,有点远,麻烦你去收一下。”

罗娇忍无可忍,又要发怒,他却微笑道:“灵魂导师。”

说出去的话如同放出去的屁,都是收不回来的。

罗娇一句灵魂导师,没换回席长殊的另眼相待,相反,他实在非常擅长顺杆爬同蹬鼻子上脸两种看家绝学。

两人在西伯利亚无人区艰难前行,还好是初冬,风并不算太大,席长殊一边游刃有余地前行,一边回头对罗娇说:“你身体素质不行呀。”

罗娇顶风冒雪,这辈子还没有吃过这样大的苦头,恨得牙痒痒,却因为唯一的指南针在席长殊手里,只能忍气吞声道:“您说得是,不然您背我走?”“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嗯?”“上年纪了,不比你这样青春正盛的少女。”

被人称作少女是挺值得高兴的,可他说完,又建议说:“不然你尊老爱幼一下,帮我背着包?”

罗娇张开嘴刚要说话,一阵风吹来,她站立不稳,被吹得一个踉跄。席长殊愣了一下,旋即上前拽住她的手,乐不可支:“回去可别减肥了,再减真要被刮跑了。”“我没减过肥……”罗娇从地上爬起来,“我是被气得不长肉。”“谁气你的,我去替你收拾他呀。”

他说话半真半假,拿腔拿调。罗娇判断不出这是他的本来面目,还是如同“江敖”一样的另一层掩饰,于是也和他耍花腔,整个人撞进他怀里:“就是你气的我呀,罚你扶着我走一段路。”

罗娇身材高挑,继承了她香港小姐母亲的美貌,腰细腿长,人群里格外出挑。可是如今她灰头土脸,难得一双眼睛仍明亮而倔强,仿佛泥泞中的星子,哪怕身处绝境,亦能熠熠生辉。

席长殊望着她走了一秒钟的神,很快反应过来,索性把她整个人夹在自己臂弯:“这样够不够?”

罗娇被他夹住,僵了一下,可是实在没有力气,只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被他半拖半拽着往前走。他倒是笑了一声,抬起手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罗娇不想吃,可他的手非常有力,她到底张开嘴,品了一下,发现那竟然是颗糖。

糖球被做成了草莓味道,清香扑鼻。他们两个流落在这里,是意外中的事情,连席长殊都没有为此准备太多的东西。罗娇饥寒交迫,如今一颗糖入口,竟然有种想哭的幸福感。她不舍得嚼,把糖含在舌根,含混地问:“咱们能走出去吗?”“走不出去就要死在这里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很平淡地说,“和我一起死,被人看到了以为是殉情怎么办?”

罗娇哽了一下,觉得被他占了便宜,却又说不清楚,只好选择无视:“你这样的人,死在这里也太浪费了吧。大神,你到底有什么看家本领快点使出来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跟着他闷不作声地走了几天,算一算确实到了体力的极限。席长殊难得不觉得麻烦,又往她嘴里投喂了一块黑巧克力,看她皱着眉努力往下咽,心情忽然很好:“不想和我殉情呀?”“瞧您说的……”黑巧克力太苦,罗娇一阵反胃,却强迫自己吃下去,“我哪有那个福气。”“知道就好。”

席长殊忽然放开了她,又把卫星电话拿了出来。罗娇后知后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信号了?!”

他不说话,冲着旷野调了一下角度。电话里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干扰声,许久后,嘀的一声接通了。

罗娇简直要喜极而泣,但顾及自己实在没力气了,只小声地欢呼一声。那边席长殊嘴角翘起来,简短地说了两句话,看了看罗娇,又冲着电话里叮嘱说:“拿一套女式的衣物。”

风雪里走来,哪怕穿着防水的大衣,可罗娇还是感觉身体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意。罗娇晓得他细心,却没想到他愿意替她多要一套衣服,虽然没多费事,但难得这样体贴。两人找了个避风处,席长殊将降落伞布仔细地裹在她身上,看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揶揄地说:“看你这样,跟只红眼睛小兔子似的。”

罗娇知道这样的天气不能睡,不然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强打精神:“我说你不是个生物学家吗,按理说是文职,怎么身手这么好?”“我姓席。”

他说完,见她满脸问号,忍不住笑了。罗娇平时脑子转得快,如果处于正常状态应该很容易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可此时又累又倦,她下意识追问:“姓席怎么了?”“你家里有几个哥哥姐姐?我记得罗家老爷子承认的孩子,加上你也不过五个吧。”他说着,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慢慢搓揉着,“我家不一样。我家老爷子性喜渔色,我知道的兄弟姐妹加起来有两位数,不知道的就更多了。我是我妈唯一的儿子,她脾气好,护不住我,我只能自己照应自己。”

他说着,有些唏嘘:“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老爷子派的人也护不住我,我就只好自己保护自己了。”

短短几句话,他说得平淡,罗娇听来却一波三折。她在脑子里费力地过了一遍,总算记起,席家积富,不输罗家,席长殊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哥,却跑出来自己做出了一番事业。“你发烧了。”

席长殊忽然把手放在她额头上,感觉冰凉凉的。罗娇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晕乎乎地说:“很辛苦吧……”“什么?”“在这样的家里……很辛苦对不对?”

风还是那样急,刮得雪片挤在一起,仿佛开了一朵雪白的花。席长殊长长舒了口气,想要笑,嘴角却垂了下去,只是轻轻地替罗娇捋顺蓬乱的长发。

过了须臾,自天边飞来一架直升机,席长殊通过电话输入暗号,确认是自己的人后,抱着罗娇走了出去。

飞机一落地,便有抬着担架的人迅速下来,从他怀里接走罗娇。罗娇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随机的医生上前,席长殊摆摆手,亲自俯下身,小心地掰开罗娇的手指。“把她送回香港……”他想了想又说,“跟她的秘书说,她想要的我暂时不能给,但是如果有看得上的研究成果,整理成合同的形式发过来,我会和她签署的。”

席长殊趁着她昏迷将她送回了香港,同她签署了一份对她来说很划算的合同。罗娇以为自己同他的交集仅限于此——毕竟这个男人太难搞,和他一起根本占不到丁点的便宜,她道行不够,小狐狸斗不过他这千年的老狐狸,倒不如离得远远的。

可是……可是他刚刚说了什么?!

罗娇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她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罗小姐,嫁给我吧。”

罗娇沉默了一会儿,又往后退了一步:“席博士,我记得你昨晚没喝多少酒呀!”“我没在说醉话,娇娇,嫁给我好不好?”

罗娇一瞬间觉得席长殊被人附身了,要么就是脑子坏掉了。她退无可退,背脊抵在冰凉的冷冻仓上,透明的玻璃后面,是圣洁的艺术品,而席长殊慢慢靠近,如同捕食猎物一样,伸出手将她困在他胸膛同冰冷的玻璃之间。

他低垂眉眼,如最完美的圣子,又如同悲天悯人的祭品,美得几乎充满了不祥。罗娇望着他,瞳孔放大,一瞬间被他的美丽所蛊惑。他扬起嘴角,将唇凑到她耳边,温柔深情地说完了整句话:“你嫁给我,我们联手,把席家搞到手怎么样?”

噼里啪啦,少女心碎了一地,梦幻的泡泡变成铅球砸了下来。罗娇从他的色诱里瞬间清醒,想想觉得好笑,别过头去:“你直接说假结婚不就好了。”

这也算是圈内一种不成文的合作方式,不知是哪位前辈想出来的好办法,借由结婚,正大光明地整合势力。合作完成,双方再友好地离婚,拿着婚前签订的契约各取所需。“你要是这样想也可以。”席长殊说,“只是我总觉得那样太薄情了。”“反正是为了利益,怎么说都一样吧。”

罗娇说着,发现自己和席长殊凑得太近,彼此呼吸相闻,实在是个太过暧昧的姿势。她索性弯下腰从席长殊臂下钻了出去,站在门边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席长殊:“嫁给你,我有什么好处?”“罗家最赚钱的是生物科技的生意吧,你嫁给我,我就带你去我最高端的那个生物实验室。你看上什么技术,我都双手奉上。”

罗娇闻言,心跳猛地加速,连呼吸都粗重起来:“你是说……位于波罗的海的那个……潘多拉的加密实验室,号称没有授权,进入三十公里内就会被扫射得灰飞烟灭的生物实验室?!”“你也太夸张了。”“这么说不会被扫射得灰飞烟灭?”“如未得到授权,进入核心的一公里范围内才会被扫射。”他淡淡说完,看她瞪大了眼,明显是相信了,实在忍不住,只好清清嗓子把笑憋了回去,“所以,愿意嫁给我吗?”

潘多拉公司实在声名远扬,身为全世界最大的生物科技公司,领先全体同仁至少十年。每次罗娇翻他们的年终业绩,都会羡慕得磨牙磨上半天。

而潘多拉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成就,就是因为席长殊!

席长殊啊,让人又爱又恨的席长殊,他有如此的美貌,又何须如此的才华?!他就是天才,就是让人连嫉妒都提不起心情,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绝尘而去。而现在,席长殊向她承诺,要带她去自己的生物实验室,把那些最高端的技术展示给她,甚至任由她挑选!

这比看到老鼠掉进米缸还要惊心动魄,罗娇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席长殊:“你说的是真的吗?”“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找来各自的律师草拟一份合约。”“你这话就太见外了。”罗娇绽开笑容,眉眼弯弯地上前搂住他的手肘,甜甜蜜蜜地说,“我的律师明天就有空,你的呢?”

她笑得小虎牙露出来,小狐狸似的,透着几分天真。席长殊侧眸看她,她很高兴,还在一个劲地问他会不会反悔,似乎根本没把自己要嫁给他当作什么很重要的事——

至少不比进入他的实验室重要。

席长殊不知道自己该挫败于魅力下降,还是欣喜于有人对他的研究成果如此痴迷。他忽然伸手握住罗娇的手腕,罗娇吓了一跳,他解释说:“录入你的指纹,万一有事,你可以替我来这里。”

罗娇不觉得自己会再来这里,也不觉得席长殊真的会信任她到那种地步,可她还是笑盈盈地将自己的指纹录入系统,神情郑重,如同许下了什么承诺。

其实罗娇晓得自己的缺点。

她功利心太重,事业心太强,每次遇到这种事都冷静不下来,在外人面前装得高贵冷艳,实际上很容易热血上头,答应一些不该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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