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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7 09: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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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雍九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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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轮回

致命轮回试读:

致命轮回:禁区雍九 作品版权信息

致命轮回:禁区

雍九 作品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第一卷 梦醒回廊楔子

又一次醒来。

这回是一间矮小狭窄的茅草屋,不足十平米的空间内,破烂腐朽的木床榻散发着异常恶心的味道,像极了几天没有倒掉的馊食物。

可笑的是,我竟坐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足足出神几个小时,连眼皮都没有眨过。

脏兮兮的眼泪滴答落湿污秽的衣服,我发现自己只有一件不知哪里捡来的破袄,孔洞露出黑乎乎的绒毛,粘黏在一起,使我对它提不起来兴趣。

黄昏时,我光着排骨般瘦弱、满是伤疤的身躯在屋子内疯狂翻找,没有手机,没有日历,没有钟表……没有一样能够证明时间的物品!

但我猜得到,今天是4月1日,一个冤魂索绕的日子。

我不想以这样的面貌去见孙娆娆,即使我知道,这里的她,不会是真的她。

那卑微屈辱的自尊心愈发沉重,压的我苟延残喘、难以呼吸。

夕阳落了山,黑暗开始吞噬仅存的微光。

赵茹来到这座郊远的茅草屋见我,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同意她对我进行催眠,她惊讶后欲言又止。

我望着木板缝内透进的可怜昏光在指尖流淌,喃喃自语道:“我决定了,去见他。”“他是个疯子。”赵茹说。“但,也许只有他能够帮助我离开。”说话间我抬起头,面前的女人依然精致美丽,如出世天人,淋沐光辉。“你要与我一同去么?”

她摇摇头,“不了,我在这里等你。”“就这样吧。”

我离开了茅草屋,手中攥着从赵茹处借来一百元钱,可惜过往的出租车司机见我落魄如丧家之犬,没人愿意让我搭车。

我只好依靠穿着破鞋的双脚,麻木僵硬的步行前往目的地,夜深时才到达。

——江港市精神病院。

冷风撕扯我黑黢黢的皮肤,我在精神病院外踌躇良久,最后被寒意赶了进去。

没有搭出租车的好处就是我可以用一百元钱,买通三楼的护士带领我前往“关押”他的病房,如我所料一般,他并没有睡觉,残破不堪的躯体坐在病床边缘,隔着满是裂纹、蛛网状的玻璃观看漫天星辰。

对于他来说,窗外的草木就像是动物园外的人类,难以触及。

护士打着哈欠转身离开,她对我的危险毫不在意,或许在她眼中,夜晚来拜访重度精神病患者的我,是个没有被关进这里的疯子。“董,我来了。”

董听到我的声音缓缓转过头,他枯黄萎靡的脸庞上只剩下一只眼睛,另一只是红白色的烂肉。长长杂乱的头发覆盖过半张脸,丑陋的面孔微微颤抖,干瘪豆角般的褐色嘴唇咧起诡异的笑容,沙哑的声音响起:“想好了?”“我还有选择么?”

他伸手拍拍病床的边缘,挪动身体给我让出地方,阴森森道:“过来坐,我已经等了好久。”

我不禁心中忐忑,几乎是蹭着脚步到床边,董的样貌虽然狰狞丑陋,病床却洁净平整的令人惊奇。

我的屁股只搭在边缘,双腿不自主的开始战栗,他右手上仅剩两根半手指——大拇指和无名指是玩好的,食指只有一半。

我问:“你想要得到什么?”“你的经历。”“仅此而已?”“不许漏掉任何的细节,别骗我,我会知道的。”

他说到这里,独眼内透出一束令我毛骨悚然的目光,我下意识屁股向后挪了挪。

后退的胳膊碰触到冰凉的铁床杆,身躯一怔,咬牙狠下心来,勇者般抬起头与他恐怖的一只眼对视,决定对他说出我的事情。“咔嚓!”

一道惊雷划过阴郁的寂夜,瓢泼暴雨倾盆而至,冷漠的冲刷着江港市的每一个角落。

————薛寒的日记,第七页。第一天(1)

夜晚,10:30.

漆黑的狂风席卷而过,空寂的街道上昏暗路灯闪烁不停,在幽暗和光明交替之中,灰尘裹着垃圾趁机携风乱舞,拍打着冷冰冰的厚重墙壁。

薛寒抬起手臂遮挡风沙的攻袭,街角孑然身影艰难迈动着步伐,行动迟缓,步履蹒跚,树木在他的两侧剧烈摇晃着枝杈,月亮恐惧地逃到一抹乌云后躲避,畏畏缩缩收敛白光,好似有恶魔踏着火焰前来,即将烧毁尘世。

薛寒瘦弱的身躯颤颤巍巍,在这空无一人、疾风呼啸的夜里渺小如蜉蝣,多次差点摔倒在地,晕沉沉的头颅无法抬起看前路,鬓角微白的头发迎风而乱,衣服鼓成气球,本就岣嵝的脊背此时压得更低,似沙漠中的苦行僧,煎熬至极。

许久后,他茫然地踏入这座屹立在寒夜中的小区,黑暗幽深的楼道张开血盆大口,将冷风里摇曳的身躯吞入腹中。

头顶声控灯亮起,薛寒喘息着掸去破旧衣裳粘连的灰泥,龟步爬楼梯到达三楼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抬起目光望向面前墨绿色的老式防盗门,呆滞在原地。

这……这是我的家?

薛寒摇晃脑袋,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一切都变得混浊难分,模糊不清。

他无意识的弯下腰,费力掀开铺在门口的蹭鞋垫,一把银白色的小钥匙静静躺在里面,反射着头顶的灯光。

薛寒慢慢拾起钥匙插入锁孔,伴随着手腕转动,“咔嚓、咔嚓”两声后防盗门打开,黑暗的客厅什么也看不见。脱掉沉重的鞋子,他迷迷糊糊的摸索墙壁按下开关,客厅瞬间被刺眼的光芒笼罩,视野陷入一片白茫,几秒后才渐渐缓过来。

趔趄几步半栽倒在柔软的沙发里,旁边柜子上摆放着一个旧式的茶缸杯,薛寒端到嘴边,仰脖大口将冰凉的茶水吞咽进喉咙,眼角余光瞥到墙上孤零零的日历。“4月1日。”

薛寒喝完水后感到一阵眩晕,像是喝醉了酒,他想不起自己是从哪儿回到家的,脑海中隐约闪现着一条沾满鲜血的蓝色蝴蝶结。

他很累了,乏惫的身体难以移动,使出最后的力气打开电视,扯下外套,扶着墙壁挪进浴室准备冲澡入睡。

浑浑噩噩的精神令薛寒不停眨眼保持清醒,困倦之意愈来愈浓,正在调放水温时,刹那间眼前猛地一黑,紧随而来的是后脑针扎般的疼痛感,脚下轻飘飘地无法站稳,紧接着“嘭”的一声跌撞在浴室的瓷砖上!

薛寒摔倒在光滑坚硬的浴室地砖上,后脑撕裂的痛楚使他无法爬起,捂着脑袋不停地在地上打滚,他想喊叫,嗓子眼内却只能迸发出“呜呜”的气声,身体再也没有半点力气,甚至呼吸也慢慢艰难竭蹶,他张着大嘴,垂死般抓挠着周围的一切。

冰冷的喷头却不知主人受伤,依然喷洒温水冲刷着地砖上薛寒孱弱的身躯以及他脑门处磕碰流血的伤口,鲜红的液体渐渐稀释淡去直至流淌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啊——”

薛寒终于从死神手中夺回喉咙的控制权,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度秒如年,这一刻他想到死,宁可死,也不要继续忍受头颅内被铁针贯穿一样的疼痛。

但他没有死,不一会儿后疼痛便开始减轻,似潮水来时波澜壮阔,去时涓涓细流。

薛寒如泄气的皮球般缩在地上,任由水流洒在胸前,张大嘴拼命呼吸着氧气……

活着,只有在经历痛苦后才显得那么美好。

许久。

薛寒爬出浴室,攀附着墙壁站起身关掉浴室喷头,大幅度的动作不小心刮蹭到镜子下方玻璃格上的刮胡刀,只听“当啷”一声,刮胡刀掉落在地,他已无心理会,踉踉跄跄出浴室栽倒进沙发,茶杯也随之震倒,砸在地上掀起一片水花。

无助的眯起眼睛,天花板上耀眼的灯光令他感到煎熬难受,捂着脑门处的伤疤,想要打电话通知某个人,却记不清手机的位置,亦不记得自己应该打给谁。

翻找破旧上衣的口袋,终于寻觅到一部老式的滑盖手机。

通讯录空空如也。

薛寒生气地将手机摔在地上,紧闭双眼,说不出的怪异之感涌入心头,他想不起自己有什么亲人、朋友;想不起自己身处在哪里;想不起……

脑海中的记忆如同被蛛网覆盖的木盒,抹不去斑驳冗杂的迷离,看不清木盒外包裹的重重浓雾。

薛寒再次睁开双眼,看见沙发对面的电视机满屏雪花,没有记忆的焦躁感使他匆忙拿起遥控器调试,几经周折终于播放出人像。

正在播报一则新闻。“各位观众晚上好,下面插播一条刚刚收到的紧急新闻,就在今夜晚十点,江港市开发区正在建造的游乐花园内发现一具中年女性尸体,警方收到报警后已开始进行调查。

据悉,女性死者名叫孙娆娆,家住江港市先锋路的海洋小区……”“咣!”

薛寒正看着电视机,耳畔骤然响起玻璃的碎裂声,惊吓地从沙发上弹起,慌张转头,声音是从客厅里侧阳台传来的,而一幕深紫的窗帘严严实实遮挡住他的视线。他深呼吸一口气,脚步轻悄探到窗帘前,小心翼翼撩拨开窗帘,只见里面并没有人,一案木桌上摆放着红烛、简餐洁盘,半盏温柔的粉红色灯光自天花板映下。

这是……

薛寒似乎忆起什么,脑海中闪过一男一女对坐桌前,深情对视、呢喃交谈的画面。

他晃了晃不真切的脑袋,虚幻的景象消失,眼前没有了人影,灰白色的窗户被袭进的深夜狂风撕开,满地的红酒瓶残渣在告诉他刚刚玻璃碎裂声的来源。

滚滚红酒如鲜血般在地板汩汩流淌,渗入细小缝隙之中。

薛寒绕过木桌用力将窗户关死,头脑越发的不清醒,他回到客厅内,电视机内一袭正装的女人依然在播报着新闻。“我市的污水排量已大大减少,有关部门上半年的污水监管计划取得理想的成绩……”

薛寒呆呆望着电视机,喃喃自语道:“孙娆娆……尸体……好像在哪里听过……”

薛寒揉揉昏沉的脑袋,一些零散的片段闪过,他拼命想要记起某些事情,却怎么也回忆不清,焦急地狠狠锤了锤脑壳,一脸烦躁从沙发上蹦起。

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再次到浴室洗了把脸,冷冰冰的水刺激着每一个毛孔,心情渐渐冷静下来。薛寒抬起目光,镜子内的面孔布满风霜,沧桑衰老,依稀皱纹就像蚁虫爬过留下地沟壑痕迹,头发如枯草,皮肤似黄蜡,双眼透着惊骇与恐惧。

这……是我自己?

薛寒侧头不敢再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己似乎不应该长这个样子,似乎……应该更加年老。

他越详细去想,头颅内就越蠢蠢欲动,感觉随时都会再次发作疼痛,他不敢再去触碰自己的记忆,恨恨作罢。

薛寒深呼吸几口气,无奈下决定去卧室饱饱睡上一觉,或许,明天一早就会好起来。

倒在床上,他闭上双眼天旋地转,放空大脑,如新出生的婴儿轻飘飘的,什么都没有去想。“滴答……滴答……滴答……”

钟表指针转动奏成一段幽幽的催眠曲,伴随着曲声,薛寒的呼吸慢慢变的均匀,沉入半梦半醒之间。“咚、咚、咚!”

生硬强烈的捶门声骤然响起,将马上进入梦乡的薛寒惊的坐起,他麻木僵直的扭动头颅,眼睛内充满恐怖的血丝。“咚、咚、咚、咚……”

巨大的声响不绝于耳,愈来愈重,薛寒双手死死抓着床单,猛地暴起一股戾气,走出卧室奔到门前。“谁呀?”

薛寒边大声喝问边透过猫眼瞄向门外的走廊,一群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正在敲打房门,领头是一名四十余岁、身材魁梧的中年警察,面相凶神恶煞。

薛寒大吃一惊,可未等他开门询问,只听“咣”的一声门被生生破开!

瞬间,冲入的警察将薛寒按倒在地,双手强行被掰到背后叩上冰凉的手铐,中年警察单膝顶着薛寒的脊柱,令他无法动弹,熟练的动作仅仅几秒钟便将其制服。

薛寒的脸抵在生硬地板上,疼痛难忍,叫喊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中年警察却没有多作回答,孔武有力的胳膊抡起,一拳击打在薛寒的后脑,薛寒眼前一黑,瘫软晕倒在地。

其余冲入的警察见他动手,连忙劝阻拦开,叽叽喳喳说:“金队,不能打人啊。”

中年警察双手颤抖,瞥了眼地上的薛寒,怒吼道:“带回警局!”

警员们见队长如此大的火气,不敢多言,各自匆匆忙碌起来,很快薛寒就被抬到楼下的警车上。

中年警察环顾一眼杂乱的客厅,最后,将目光落在角落处的相框,相框内是一名女子的单人照。

清风抚面,阳光四溢,女子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站在海边,美丽的脸庞扬起动人微笑,秀色可餐。

中年警察似乎想上前,踌躇两步,眼神渐渐变得凶狠,摔门离去。

墙壁上钟表的时针指向十一点。第一天(2)

江港市公安局。

清冷的审讯室内,薛寒被铐在生硬的椅子上,耷拉着寒秋麦穗般的头,手腕处被铁铐磨出道道红色印记。“嘭!”

一名年轻的警员重重将文件砸在宽大的桌子上,震耳欲聋的声响令昏迷中的薛寒浑身一颤,迷迷糊糊的抬起头。

年轻警员脸上带着稚气,眉目凌然,喝道:“你,叫什么名字!”

薛寒浆糊一样的脑海,几秒后才明白眼前的处境,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他开始挣扎说:“这是哪?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年轻警员说:“我叫李风,是江港市的一名警员,现在按例对你进行讯问。”“警察?”薛寒眨了眨眼睛,后脑一阵疼痛,不禁“嘶——”了一声。“姓名!”

薛寒惊吓中回答:“薛……薛……”“薛什么!”“我,我想不起来了。”

薛寒拼命的摇晃着头颅,他没有骗面前的警员,他是真的回忆不清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仿佛醒来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现在才是初始。“胡说八道。”年轻警员鄙夷说:“你不要痴心妄想以这样的方式逃避法律的制裁,我们已掌握充足的证据,即使你不说,也能够定你的罪!”

薛寒忍着疼痛问:“我犯了什么罪?”“故意杀人!”

这一句话当真将薛寒吓的不轻,他瞪大眼睛,恐慌的摇头说:“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年轻警员见他拒不招供,心怀怒火,求助似的回头看向门口。

审讯室外,一名中年警察叼着烟,隔着门口的缝隙聚精会神的凝视着薛寒,烟在抖,脸颊不停的跳动。“吱呀——”

他推开门走进审讯室,年轻警员连忙起身敬礼道:“金队,我……”“小风啊,你去忙吧,近来还要多加学习,审讯是门技术,未来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员,这一课是避免不了的。”

李风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中年警察的不怪责,反而施以鼓励,令他心中对自己又恨又怨。

离开前瞟了眼审讯椅上的犯人,狠狠的跺了一下脚,气愤离去。

中年警察坐到桌子后,将指间香烟掐灭,“薛寒。”

薛寒听到声音抬起头,竟然露出惊喜的表情,说:“对!我叫薛寒,我想起来了!”“你认得我么?”

薛寒眼神再次茫然,拨浪鼓一样摇晃着脑袋。“我是金远,江港市刑侦支队大队长。”“金远……”

薛寒想不起,但又隐隐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金远从文件内抽出一打资料,冷冷说:“九点四十分时,我们接到群众的匿名举报电话,说在开发区小巷见到一起杀人案,但抵达时却并未见到尸体和血迹,只有一根麻绳留在现场,在距离小巷十几米处的路口我们发现了一些烧烤食物与外卖袋,根据上面的店铺进行询问,案发前你曾到达店铺去购买食物。

随后,有群众在游乐花园内发现孙娆娆的尸体,死因是窒息,经过检验小巷内的麻绳正是勒死孙娆娆的凶具,且游乐花园尸体外围有人曾见到过你出现。

现在,你对此做什么看法?还是说,你想继续这样糊弄我?”

薛寒无辜的说:“孙娆娆?我好像认得她……可我想不起来了,我没有杀她,我也不知道她被杀。”“你没有看新闻?”“新闻?”薛寒摇摇头说:“没看过。”

金远的语气沉重了几分,“我问你,八点五十到九点四十分之间,你在何处?”“我不知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知道吗!”“我……我真的不知道。”

薛寒的面目渐渐扭曲,他心里泛起酸楚,就像一只拼命想要破茧而出的蚕蛾,却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束缚。“我好难受,我头好痛……”

薛寒双手抱住脑袋,指甲抠入头皮内,蜷缩在审讯椅上大喊大叫,撕心裂肺的喊声令刑侦大队长金远一惊。

他坐不住了,面前犯人的情况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打开门连忙叫来法医,很快,法医就拎着医药箱赶到薛寒身侧检查,折腾了十多分钟后,法医对金远说:“前额有撞击性创伤,后脑也有伤口,可能是脑震荡引发的思维混乱,让犯人歇一会儿吧,不要在这个时候继续审讯了。”

金远半信半疑,再次打量病怏怏的薛寒,反驳道:“放屁,四十四岁的老爷们被打一拳就失忆了?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更何况他曾经信誓旦旦的说……”“啊——”

金远话音未落,薛寒哀嚎的声音响彻警局,逼着他的话吞回肚子里。

法医见状催促说:“快别说了,犯人需要安静的空间,你去找些冰块给他冷敷一下,如果出了事,你金远可担待不起。”

金远气的如老牛般喘息,法医凌厉的眼神逼得他不敢耽搁,恨恨出门叫嚷道:“来人,给老子找冰块!”

薛寒的痛苦如在家中一样,几分钟后开始减轻,加上冰块的寒冷刺激,哀嚎转为哼唧。

他不敢再去深想某些事情,因为只要一陷入回忆,脑袋里就像运转错误的机器发出疼痛的警报。

半个小时后。

李风从技术科风风火火的跑到金远的办公室,好悬没有踉跄摔倒。

金远怒火未消,见他慌张的模样,训斥说:“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能不能镇静一点?把你的呼吸喘匀了再说话。”

铿锵有力的声音令李风瞬间愣在原地,此时的金远在他眼中如神灵一样,心神快速的平稳下来。“报告队长,小巷内发现的麻绳上经过指纹对比,除死者孙娆娆的指纹外,发现嫌疑人薛寒的指纹。”

金远闻言暴起,“去审讯室,连夜突破薛寒心理防线,这次我看他怎么演!”“呃……”李风犹豫说:“秦法医先一步收到消息,已经向上级申请对薛寒进行精神测试,判断他在案发时的精神状态。”“胡闹,案件凶手还未定下来,谁允许他自作主张的?”

李风低头轻轻说:“同事们传言说秦法医与薛寒私交甚好,怕您因与死者的关系独权定罪,才申请测试作为保障,以防万一。”

金远颤抖的更加厉害,涨红的脸庞憋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胡闹。”

金远与李风赶往审讯室。

而此时的审讯室内,薛寒已经大汗淋漓,衣衫湿透,咬着牙齿抬起头,看到手腕处有一块古老的手表。

时间:23.59。

薛寒没有在意,而是呆呆的望着双手的铁铐,惊呼道:“这是哪儿?为什么要抓我……”

金远与李风赶到审讯室,推开门,视野内空荡荡的,薛寒的身影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副手铐在椅子上静静的躺着。

两人皆是大惊失色,金远跑到审讯椅边,夺起手铐,环扣依然结实牢固,没有被解开的痕迹。

他转头,双眼凶狠说:“李风,调取监控!通知夜晚看守的所有警员,立刻封锁警局大院,任何人不许进出!”

李风知道事情不妙,拔腿匆忙的跑出审讯室。

金远硕大的眼珠子几乎要爆出来,握着手铐的拳头关节发出咔咔响声,转身一拳猛地打到厚实洁白的墙壁上,蹭掉一片墙皮。

金远来到监控室,电脑屏幕在工作人员的调节后,出现了审讯室的画面。

23时59分59秒,薛寒低着头嘶吼。

00时00分01秒,薛寒突然消失,没有任何迹象,没有任何先兆。

手铐在他消失后,于00分02秒,重重掉落在审讯椅上。

金远、李风以及监控室内的工作人员,皆是面面相觑,揉揉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录像。

一分钟后,在场的每个人都意识到,这件事比他们经历过的所有大案要案,还要离奇诡异百倍。

冷风侵袭着窗户,监控室内鸦雀无声,似乎空气都凝固在这一刻,只有屏幕上的时间还在继续跳动着。

4月2日

00时05分

12秒……13秒……14秒……15秒……第二天(1)

晌午时,阴郁的天空打着喷嚏,乌云密布,携着湿气的冷风给江港市的春天渲染上一丝忧愁。

薛寒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环顾四周,脑海中闪过一串串片段,隐约不清,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梦中被冤枉成杀人犯逮捕入警局,粗鲁的警察在审讯自己。

具体的细节薛寒想不起来,梦中的场景在脑中快速淡化,他晕乎乎穿鞋在房间徘徊,无意识瞥了眼墙上的日历。

4月1日。

似乎有些熟悉。

薛寒到浴室洗漱,冰凉的水刺激着每一个毛孔,抬起头对着镜子用毛巾擦脸,摸摸下巴处的胡须,看到旁侧的刮胡刀便拿起轻轻除去,随后看着镜中鬓角发白的面孔,满意的点点头,将刮胡刀放到镜子下方的玻璃格处。

回到客厅,抿抿干涩的嘴唇觉得口渴难耐,烧水倒入茶杯中坐在沙发上,轻喝一口盯着墙上的日历。“似乎……梦里就是今天的日子,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吧。”薛寒想到。“嘶——”

滚烫的热水使舌头阵痛,薛寒将茶杯放到沙发旁的柜子上,深深倒吸几口凉气,如狗般伸出舌头晃动。

疼痛间薛寒隐约觉得今天有事情要做,但是却记不起来。

几分钟后他打开电视,不再去碰热水,无聊干渴的瘫软在沙发里频繁的换台,没有喜欢的节目。

薛寒将遥控器扔到沙发上,起身走到阳台拉开深紫色的窗帘,打开窗户透透风,崭新湿润的空气拂过他的脸庞,怡然舒适。

这时,薛寒眼角余光注意到阳台的木桌旁有张黄色小贴纸,拿起一看。“红酒、西餐、蜡烛、纪念日。”

薛寒拍拍额头,依稀记起这是自己要买的物品,但是却想不起为什么要买,他抿着嘴唇怔怔出神,可能是约了哪个姑娘忘记了吧。

薛寒穿好衣服,他走到房间角落的相框边,望着里面清秀美丽的女子,喃喃道:“这是谁?怎么会有照片放在我的家里?不会是我的女人吧……”

他端详良久,埋怨着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差,没有太过在意,检查钱包、手机,迷迷糊糊出了门,离开家门时将钥匙塞入蹭鞋垫下面,以防自己会将钥匙忘记。

走到小区门口,薛寒正欲拦车去购买物品,突然听到耳畔的呼唤声。“薛教授,您遛弯呀。”

薛寒转头,是一名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臃肿的身材随着她的迈步,肥肉上下颤抖着,活像一只皮球。

薛寒并不认识她,但又为了避免尴尬,点头回应说:“是的。”“您这生活可真好,唉?今天怎么没见您妻子一起出来?是去上班了吧。”

薛寒一怔,妻子?我已经结婚了么?

在他思索间,中年妇女已经与他擦肩而过,路上又和其他的人打着招呼,兴致勃勃。

薛寒揉揉太阳穴,街道上来往的人群都微笑着看向他,有点头的,有举手示意的,还有客气搭话的……“薛教授,吃饭了吗?”“薛老师,今天这么有空呀。”“老薛,你这衣服新买的吗?哟,挺帅的嘛!”

“……”

薛寒恍如隔世的看着眼前走过的一个个人,面孔是那么的陌生,自己这是怎么了?失忆了吗?

薛寒不禁想起昨晚的噩梦,拍拍浑浊的脑袋,低头看了眼掌中纸条,决定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报出地名。“北市场。”

司机笑着答道:“好嘞。”

薛寒说完就蒙住了,他刚刚是无意识说出的目的地,但是他的脑海中并没有关于这个地点的记忆,苦苦搜索,却是一片混沌。“哎……该死,这脑子好像出了问题。”薛寒自言自语嘀咕道:“我有妻子……我妻子是谁?”

薛寒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果然,在通讯录中找到了一个备注“老婆”联系人,微微犹豫后拨打过去。

提示音响起,“嘟”了几声后却被挂断,换之是职业的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薛寒皱眉,不一会儿屏幕上蹦出一条短信。“我在开会,不要打电话,记得买东西,晚上十点下班后我就回家!我想吃北街的烧烤,你晚点去买,凉了不好吃。”

薛寒看着短信挠挠头,这般话语倒真是老夫老妻的口吻,看来自己似乎真的已经结婚了,他不禁露出笑容,或许明天就好了吧。

他打字回复:“你是我的妻子吗?”

在刚刚要发出时手指停顿下来,想了想还是将文字删除,他不希望重要的人为自己担心,如果真是自己的发妻,那么现在自己的状况很可能会影响到她。

薛寒摇摇头,决定先把今天度过再说,哪怕真的失忆也可以慢慢找回来,大不了去医院,反正不急于这一时。

出租车到达目的地,是一条宽阔的步行街,两侧全是商铺、百货大楼、餐馆……琳琅满目,花样繁多,街道上的人群接踵摩肩,薛寒握着纸条随着人流寻觅着,两只小眼睛露出欣喜的光芒。

整整一下午的购物,薛寒跑了一家又一家的商铺,询问了五六个路人,得到位置后才买全纸条上的物品。

喘着粗气回到家里,面对着厨房的用具有些发懵,不知道该从哪下手,糟糕,那我买回来这么多食物有什么用?

薛寒思索半晌,开始翻找家中的每一处角落,经过他苦苦的搜寻,终于找到一本《厨房大典》。

他得意道:“我就说嘛,自己肯定是会做饭的。”

薛寒在厨房内油烟滚滚,马勺掂起毫不费力,不时翻开《厨房大典》,炒菜的手法和动作轻车熟练,比起饭店的大厨也毫不逊色。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转动着,薛寒从厨房走出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三十分。

将牛排、菜肴摆到阳台的木桌上,高脚杯、红酒、蜡烛,一样样布置规整,薛寒深深的嗅了一下,心满意足。“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令薛寒一惊,他的脑海中闪现梦中被警察破门逮捕的场面,不由得心有余悸,晃了晃浑浑噩噩的头颅走向门口。

透过猫眼,薛寒小心翼翼的向走廊看去,是一位美丽可爱的女人。约三十余岁的模样,眉清目秀,高鼻小嘴,一双穹眸闪烁着淡淡的忧郁,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凹凸有致的身材被时髦的黑色紧身衣裤包裹,外搭一件白色短衫,气质高贵。

薛寒思索,难道这是自己的妻子?想到此处他又摇摇头,自己半老沧桑怎么可能拥有这等福气?

更何况短信内说,要晚上十点才会下班回家。

薛寒好奇的打开房门,女人见到他眸光一闪,漏出惊喜的微笑说:“薛……薛寒,你好。”

薛寒好奇的问道:“请问您是?”

女人眉头轻皱,“你不记得我了吗?”“不好意思,年龄大了,最近脑子不太好使,连自己老婆都差点忘了。”

女人听他打趣的话语,捂嘴轻笑道:“没想到你这样的人还会开玩笑,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叫做赵茹,记得吗?”

薛寒眼神闪烁,犹豫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奥——,是赵医生啊,想起来了。”

说着,薛寒侧身让开道路请赵茹进入家中,心里暗自嘀咕着,看来自己是真的记忆力有问题,不然也不会找心理医生。

赵茹进入客厅,环顾四周,很自然的坐到沙发上,翘起笔直修长的腿,坐姿优雅。“那个……我找您来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薛寒发现赵茹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角落的相框,竟然出神没有回应他的话,于是他靠近再次重复道:“赵医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赵茹这才反应过来,尴尬说:“啊——,您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根据我的经验,对于您的病情催眠是最有效的方式,虽然价格贵一些,但是比吃药要实在的多。前些日子我在国外的研讨会上学习到一种不错的方法,今天来,也是跟您商量一下,看看价格方面能否接受。”

薛寒微微沉思,没有立刻回答。

赵茹见他为难的表情,试探道:“您是担心价格的问题吗?我们可以协商的,毕竟我刚刚学会,也是对我自己的一次考验。”

薛寒摇头说:“不是价格,我……我想问一下,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赵茹一愣,眼神略微变化,“是……是失忆症!”“失忆?原来如此……怪不得什么都记不起来,这么大年纪,不会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吧。”薛寒轻声说:“赵医生,需要多少钱?”

赵茹长吁一口气,回应说:“每一次催眠,只需要三百元,至于药物和其他理疗另外收费。”“我考虑考虑吧。”“不如今天在家里试一下,感觉好的话再考虑不迟。”赵茹温柔劝说道:“很简单的,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

薛寒看着赵茹,沉思良久说:“抱歉,今天我身体不适,算了吧。”“哦……那,那好吧。”赵茹失望道:“我把电话留给你,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都是熟人,我可以给您打个折。”

赵茹从衣兜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薛寒,薛寒接过后,扫视一眼。“重光心理诊所,主治医师,赵茹,地址:江港市北远小区A栋23号,电话:150XXXXXXXX。”“我就先告辞了。”

赵茹起身对薛寒微笑,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门口,在她即将走出门口时,背后传来呼唤声。“赵医生。”

赵茹转头,秀发被微风掠起,遮盖半边脸庞。“嗯?”“我们认识多久了?”“许多年。”

说罢,赵茹宛然一笑离开,房门渐渐关闭,她曼妙的身影消失在薛寒的视野中。“她是谁?”“我真的如她所说,仅仅是失忆吗?”“她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许多年?可是她前面的话却是刚认识不久一样,她好像在骗我!”

薛寒陷入了沉思。第二天(2)

薛寒觉得自己与这位莫名出现的心理医生很熟悉,只是脑海中无法搜索到与她相关的一切,连名片上的地址都是极其陌生的。

他之所以没有同意赵茹对自己催眠,心中还是抱有一丝丝防范,没有记忆,对其他人的话自然无法完全相信。而且自己有家室,留一陌生女人在家中恐遭人非议,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但他潜意识里感觉得到,非常疼爱自己的妻子。

爱情是玄妙的东西,哪怕失去记忆,也会存留彼此的情感。

薛寒将名片压在沙发的垫子底处,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晚上七点,距离妻子下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这段时间,怕是要自己度过。

薛寒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的灯光努力回忆着自己的工作,但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人就是这样,越是想不起某样事物便越想知道真相。

薛寒决定在家中寻找,无论自己从事什么行业,家里总该有与行业息息相关的物品和资料。

想到此处,薛寒便立刻行动起来,翻箱倒柜,四处搜寻,直到两个小时后才沮丧的回到沙发上。

——什么都没有找到。

钟表指向九点十分,薛寒想起妻子的嘱咐,不再去想职业的事情,穿好衣服关上灯走出家门,在苍茫的夜色里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妻子短信上北区的烧烤店。

薛寒到达位置后付钱下车,烧烤店内冷清无人,只有一位穿着油污沾染的白色大褂的肥胖男人。

薛寒将要购买的烧烤清单告诉对方,肥胖男人笑着说:“薛哥,又是给嫂子买的吧。”

薛寒知道,又是一位认识自己的人,没有多说,轻轻点头应付过去。

约十分钟后,薛寒提着装满烧烤的食品袋准备回家,心中对即将见到的妻子还有一丝小小的期待,他想起家中角落的相框,不知里面那位二十余岁的少女,是不是自己的妻子。

江港市的天气阴沉,乌云遮天蔽日,狂风四作。

薛寒在路边本想拦车,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遇到过往的出租车,昏黄的路灯下形单影只,自己又不记得归家的路,只能裹紧上衣抵御凛冽冷风。“踏、踏、踏。”

奔跑的脚步声在耳畔传来,薛寒转过头见一名女子惊慌的向他冲来,未等反应及时便撞在一起,幸好薛寒紧紧捏着食品袋的封口才没有将里面的食物洒落。

薛寒生气,抬头正准备呵斥时,女子面孔清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愣住了。

女子瞧起来四十岁左右,樱桃般的大眼睛闪烁着恐惧,花容颤抖,捂着摔倒的膝盖艰难爬起,一身黑色的棉袍与这春季的时节极不搭配,显得怪异万分。

更令薛寒惊讶的是,她和家中角落相框内照片中的少女极为相似,只是多了些皱纹罢了。“你是……”

女子抬起头看到他,如老鼠见到猫一样,翻身而起,双手紧忙捂住自己的脸庞。“你别看我!你别看我!”

女子怪叫着从兜里掏出一副口罩,边向脸上戴边匆忙的逃跑,薛寒意识到不对,这名与家中照片一模一样的女人定然与自己有着关系,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妻子!“你别走,我不是坏人。”

薛寒紧随其后追赶而去,女子逃离的速度很快,在前方不远处转身拐入一条幽深黑暗的小巷之中。

薛寒的速度加快,刚刚追至小巷口,却猛地停止住脚步,惯性使其差点摔倒在地,小巷内一盏路灯闪烁,女子背对着他不住地后退着脚步,而在女子的对面,是一名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孔的男人。“你……”女子颤抖的伸出手指。

薛寒看到男人的手中好似握着什么东西。

突然间,男人的右手猛的提起,路灯的光芒下薛寒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枪!“蹦!”

震耳欲聋的枪声轰炸过薛寒的耳膜,他下意识蹲下身,呼吸似乎在此刻停止,肢体无法动弹,只能呆呆地站在巷口,手中的食物袋掉在了地上。

女子后仰倒地,因为距离的原因薛寒看不到她的眼睛,但他能想象到,那一定是无比惊恐的神情。

持枪的杀手站在尸体前,轻声嘀咕两句,缓缓蹲下身掀开女子的口罩。

刹那间,杀手男子惊慌失措的后退到墙边,手枪掉落在小巷的泥土中,他倚靠着墙壁缓缓瘫坐到地上,一只手抓狂般地薅住头发,发疯般的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伴随着男人的吼声,薛寒浑身一颤,身体的知觉才慢慢缓醒,他颤颤巍巍的摸着衣兜掏出手机,无意间瞥到时间:21:38.

他无心理会,哆嗦的手指按下三个数字“1.1.0.”

就在他准备按下拨听键的时候,他看到,男人的头僵硬转动,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薛寒吓得手机也掉在地上,慌乱摆手解释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薛寒想逃,他只差几步便可以挪出小巷,但他不敢赌,怕刚刚杀完人的凶犯追上来朝他开枪。“游乐花园。”

薛寒战栗地着坐在墙角的杀手,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快去游乐花园!”杀手咆哮道。

这次薛寒听清楚了,捡起地上的手机踉踉跄跄想要逃走,可双腿如灌铅一般不受控制,薛寒每走一步都要回头看,而手上沾满鲜血的男人依然坐在深邃小巷中的墙角处,头顶路灯一闪一闪,他的身影时隐时现……

薛寒于恐惧中一点点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如夜鼠一般不知疲惫地逃窜,风愈来愈狂,身影似落叶摇摇欲坠。

薛寒将手机拨通110报警电话,喘着粗气边跑边说:“北区……北区小巷!杀人啦!!!”

警局的接话员想要更详细的询问,与此同时,薛寒的手机没有电量,自动关机。

薛寒听到电话内中断,猛地停止住脚步,用力按键却无反应。“奶奶的。”

薛寒骂道,将手机收回到衣兜内,茫然环顾四周,漆黑阴冷的街道空无一人,他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

正在他不知所措间,远处一束明亮的灯光骤然带来生机。

薛寒手舞足蹈地冲到马路中央,挥手拦住驶来的车辆,是一部红色的本田雅阁,没有车牌,刺眼的光芒令薛寒无法看清里面的人,不过此刻他已无心想太多,冲到驾驶位边,喊道:“能帮帮忙吗?有人被杀了!”

驾驶位的窗户缓缓落下,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薛寒面前。

——赵茹。

薛寒眯眼看清女人的样貌,心中一喜,急忙说:“是你!那边小巷出事了,我已经报警,你能不能先带我离开这里?”

赵茹媚眼如丝,指了指副驾驶的位置,薛寒如释重负的坐进红色雅阁车内,剧烈的喘息着,心脏跳动的声音在他耳中异常清晰。

赵茹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柔声道:“现在去哪儿?”

薛寒本想回答去警局,但他猛地想起巷内鸭舌帽杀手的话,下意识说:“去游乐花园。”

赵茹踩下油门,车如离弦之箭飞速前行。

薛寒坐在车内,恍然抬起头,对自己刚刚的话产生反驳之心,他犹豫着心里暗叹道:“既然已经说出便如此吧,如果小巷中被杀的女人真是自己的妻子,那么凶手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警方破案的关键证据。”

危险慌乱转变为冷静镇定,薛寒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自早上醒来失去记忆到现在,他的生活仿佛在被一双黑暗的大手推着前进,每一步看起来都是自己的决定,却总感觉被束缚着,冥冥之中难以违背。

记忆缺失,又见到凶残的杀人现场,薛寒的大脑混乱,逐渐化成空寂的呆滞。

赵茹在车上没有与薛寒聊天,脸色阴晴不定,时而对薛寒微笑,时而又露出悲伤的神情,如面具般转换着。

黑夜的爪牙下,雅阁车似一道暗光,划破古朽阴森的江港市郊区。第二天(3)

江港市北郊游乐花园,曾是市里十几家开发商竞标的巨大工程,却因开发商与工人不合,导致一时间工人罢工,江港市各界议论纷纷。

传言有说游乐花园建筑期间工人遇难死亡,而开发商拒绝赔偿导致的结果;也有说此地夜晚有恶鬼出没,有工人见到害怕所以不愿意继续在这里工作;还有说是工头施暴打死农民工,惹得众怒所致……总之坊间版本众多,而真实情况鲜为人知,言者也多是茶余饭后闲谈,没人去深寻因果。

深夜,21:58。

薛寒与赵茹乘着黑暗来到荒芜人间的工程区,面对一望无际的半截建筑、砖石、水泥、运输车,薛寒不知道杀手让他来此的目的何在。

赵茹裹紧衣裳,胆怯地看着四周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薛寒凝视着眼前隐隐约约的景象,脑海中闪过梦中凶恶警察的话,断断续续,似乎是有人在此地被杀害,虚渺的梦境难道是真的?

突然间,薛寒有一种感觉,在自己面前的黑暗中好似有一具躯体在蠕动,他紧忙转头对赵茹说:“把你的车头调转,开大灯照亮前方。”

赵茹懵了一下,跑回到车里,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明亮的车灯将薛寒面前的视野照亮。

不过,视野内并没有他感觉到的蠕动躯体。“是自己看错了么?还是幻觉?”薛寒喃喃低语,其实在他的内心中并不希望见到尸体,梦就是梦,不会成为现实。“你说什么?”

赵茹下车瑟瑟发抖来到薛寒身边,望着荒凉的景象,疑问道。

薛寒头脑昏沉说:“前面好像有个人。”

赵茹一听汗毛竖立,眼神深邃瞥视薛寒困扰的表情,劝道:“我们回去吧,这里阴森森的,好怕人,我胆子小。”

刹那间,薛寒脑海中再次闪过一幕场景,在一辆黄色的推土车边躺着一具尸体,围观者数以十记,大部分都是警察。

薛寒猛地抬起头说:“你在这等我。”

说罢,薛寒冲下土坡奔跑进荒废的建筑工程,脚下泥土松软泥泞,好似昨天刚刚下过雨一般。头顶乌云笼罩,树木在狂风中摇摆着肢体,死沉沉的基石、木材、钢筋遮挡着薛寒的视线,他穿梭不停,亦不知自己在寻找什么。

直到,他看见远处一辆暗黄色的推土车。

薛寒眼神一聚,脚步自然地缓和放慢,攥成拳头的手心里已被汗水湿润,单薄的衣衫飕飕凉气直冒,每迈出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距离越来越近……

赵茹站在土坡上的车灯中光芒中,似西方神母,凛冽的眼神注视着下方工程中一步步向前的薛寒。

她的脸色不再发白,紧张的神情也如烟消散,换之是淡淡的伤感,眼神温柔、怜悯,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早知道是这样,不该让你回来的……”

她的神情变幻不停,最终紧紧咬着嘴唇,眼含热泪,泪水簌簌落下滴落在泥土中,乍起点点水花。

随即,赵茹擦过眼睛,走下土坡向薛寒而去——

推土车静静伫立在薛寒的面前,他的内心不知为何生出一丝伤感,手掌缓慢地向着推土车肮脏的铁皮探去。

就在即将碰触的霎那,女子的声音惊扰他的耳朵。“薛教授。”

薛寒如梦初醒,回过头看到赵茹双眼通红向她走来,长发凌乱。

薛寒关心问:“你怎么哭了?”

赵茹鼓起粉红色的脸蛋,皱眉说:“风太大,迷眼睛了,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可要回家了。”“别。”薛寒急忙拉住她的小臂,惶恐说:“我们一起走。”

赵茹呆滞一秒,挣脱开他的手“你别碰我!你想干什么,我报警啦!”

薛寒见她误会,双手抬起后退几步,示意自己没有非分之想,说道:“赵医生,你不要误会,我拦不到车的,等到家会给你钱做补偿……”

就在薛寒退却的同时,他的余光瞥到推土车后方的土地,突然跌倒,瞪大眼睛伸出手指。“啊——死……死人!”

赵茹恨恨一跺脚,到薛寒身边向推土机后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女人,面容青紫,双眼翻白,舌头吐出老长,恐怖的模样令人发毛。

赵茹几步到女人身躯边,欲探手摸向其脖颈,半空中却犹豫下来。

赵茹的身体挡住了薛寒的视线,薛寒以为她在检查情况,便声音颤抖问道:“她……她还活着吗?”

赵茹凝视着死尸无神的眼睛,沉声回答:“已经没有脉搏,报警吧。”

赵茹站起身将自己的手机掏出递向薛寒。

薛寒惊愕的看着她的举动,“你……你报吧!我,我……”“我不会报警的,是你带我来这里,又是你找到的尸体,我不想参与进这件事,说不定……人是你杀的!”“不是我!”“那你就报警。”赵茹见薛寒惊恐中携着愤怒,退后几步说:“不然我现在就离开,你在这等警察抓你吧。”

薛寒看看尸体,狠狠锤了下身侧的泥土,顾不得许多紧忙爬起身从赵茹手中夺过手机,拨打刚刚才报过警的电话。

手机上时间显示:22.00“嘟——嘟——”

几声提示音后,对面转接人工服务台,薛寒闭上眼睛深呼吸说:“江港市北区,游乐花园有人被杀。”“您好,请不要惊慌,现场还有其他人吗?您能说一下自己的身份吗?”

薛寒看向赵茹,她避嫌般的摇着头,再次望向地面的女性尸体,远处的灯光透过推土机底部的缝隙照在尸体的脸上。

薛寒紧握着的手机突然掉落在地上,他死死盯着尸体的面孔。

——与小巷内被杀的女人一模一样!“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薛寒的双腿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支撑他的身躯,他惊恐的砖头看向赵茹说:“我们离开这里,现在就离开这里。”

赵茹没有拒绝,亦没有询问,上前将手机捡起挂断电话,悲伤的眼眸扫视过尸体。而薛寒已疯狂地擦着赵茹肩膀离开,跑向土坡上方的红色雅阁车。

薛寒连滚带爬进入副驾驶,双手抓着头发向外薅,眼中血丝翻涌,一片赤红像魔鬼。

他理解不了发生的一切,小巷中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又为什么会失忆!

他恐惧的看着车窗外的建筑区,仿佛坠入万丈深渊,惨白的嘴唇哆嗦不停,双手的力气越来越大,头发似乎都要被他生扯下来。“你这是干嘛。”

赵茹打开车门进入驾驶位看到薛寒的模样,连忙拦阻下他“放轻松,放轻松,你现在处于惊吓后的焦虑暴躁,不会有事的。听我的话,深呼吸一口气,感受它在顺着你的喉管进入肺中,带走恐惧与不安……它们都会消失的,你不会被负面情绪掌控,你很舒服,渐渐地平静……”

赵茹的话语如魔音萦绕在薛寒的脑海,薛寒紧闭双眼,双手慢慢放松垂下,只是身体依然在颤抖。

赵茹从兜里掏出一盒大苏烟,塞进薛寒的手中说:“吸一根吧,你最喜欢的牌子。”

薛寒睁眼,没有听清赵茹的话,无力的双手费了好大劲才撕开包装,抽出一根衔入剧烈抖动的嘴间。“啪。”

薛寒按下打火机,只有微弱的电流闪现。“啪、啪、啪、啪……”

他不停的按动着,却怎么也燃不起火焰,牙齿死死咬着烟嘴,如同着魔一般机械的重复着动作,速度越来越快。

一阵温热搭上他疯狂颤抖的双手,薛寒此时的面孔与野兽无二,狰狞的眼神令赵茹害怕。

赵茹轻轻拿过打火机,“啪”的一声,淡黄色的火苗燃起。

薛寒凑过脑袋点燃香烟,深深吸入肺中,尼古丁影响着他的大脑,麻痹着错乱的神经,薛寒瘫软在副驾驶,绝望的看着窗外。

赵茹发动车辆离开建筑区,烟雾缭绕在车内,薛寒的心如海洋,表面平静,深处滔天巨浪。“发生了什么?”赵茹问。

薛寒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一丝动作,他不想将今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也不想去面对。

失忆……杀人……尸体……一件件事如同一座座高山压的薛寒喘不上气,他现在只想逃离,逃离这座城市,逃离发生的一切。

甚至,他希望自己能够再次失忆,忘记是最好的解脱。

回家的路上,远处一排警车与赵茹的车相对驶过,薛寒的神经绷紧,胆怯的望着车队远处。

进入小区,赵茹将车停到楼下,在她的陪伴下薛寒踉踉跄跄到三楼,单手支撑着门侧的墙壁,眩晕道:“门垫下有钥匙。”

赵茹点头,掀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薛寒惊讶的拍拍脑袋,难道自己又记错了?他已经不在相信记忆,迷迷糊糊的摸到门,一拉,竟然开了。

门没有锁!

客厅内的景象出现在两人视野中,灯是亮着的,茶杯倒在地上水洒出来,阳台处的深紫色窗帘打开,碎裂的红酒瓶流出的液体染红地板,殷红似血。“有人来过……”

薛寒突然感到头痛,捂着脑袋昂首看向墙壁上的钟表。

夜晚,十一点十五分。“薛教授,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赵茹扶着薛寒的胳膊,将他放倒在卧室的床上,舒软的床垫使薛寒身心放松一些,他已无心去查看是否遭遇偷盗,他只想静静的躺着。

赵茹看着他憔悴的神情,辗转反侧的身体,轻声说:“我给你倒杯水。”

薛寒从嗓子眼迸出两个细如蚊声的字:“谢谢。”

赵茹捡起地上的茶杯,到厨房沏水,随后犹豫几秒,从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掏出两粒药片丢入杯中,轻轻摇晃几下。

药片融化在水中,无色无味。

回到卧室内,薛寒捧着赵茹递来的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因喝的太猛不停地咳嗽。

赵茹拍打他的脊背,温柔将他的脑袋安抚在枕头上,呢喃细语:“睡吧,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薛寒望着天花板洁白的灯光,光影渐渐模糊,眼皮发沉,不一会儿就进入黑暗的梦乡。

赵茹见薛寒入睡,到客厅内观察一圈,从角落里熟练的拿出拖布和笤帚开始打扫房间,将一切垃圾装入黑色的塑料袋中。

赵茹拎起塑料袋,推开门离开楼道,将塑料袋放在副驾驶,驾车出小区隐匿进黑暗中……

江港市的夜,更深了。第三天(1)

温润如水的阳光洒在床上薛寒懒洋洋的身躯上,他乏累地睁开眼,头晕目眩,身体一经活动就会发出“咔咔”的骨骼声响。迷茫望着眼前的环境,他正坐在一张窄狭的单人床上,隔壁还有一张床,凌乱褶皱的被子证明有人住过,还有几件衣服安静地躺在被褥间。

薛寒晃了晃脑袋,口中干渴,麻木的下床走到角落里的饭桌边,拿起剩余半瓶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喝光,清凉的水涌入喉咙,心肺舒畅。“这是哪儿?”

薛寒脑海里蹦出一个问题。“今天是什么日子?”

薛寒再次想到,转头望向身后的墙壁,上面却没有钟表,恍惚间薛寒低头看到了手腕处的电子表,上面清楚的显示:4月1日。

瞬间,薛寒仿佛穿梭在无数的片段之中,猛地惊呼道:“怎么又是4月1日!”

他的记忆涌现,小巷内被杀的女人,游乐花园的尸体,心理医生赵茹,还有那个凶恶的警察金远……那是梦?

不!一定不是梦!

薛寒环视房间内的场景,脑海中的景象清晰如昨日,历历在目,而“4月1日”更是让他记忆深刻!

他开始在房间内寻找。

视野内,似乎是一处租房,因为门上贴着纸条“距离交租还有3天”,数字“3”是被贴上去的卡片。两张一模一样的书桌上摆放着各式的书籍,第一章摆放着如《定性与半定量物理学》、《QED: A Strange Theory about Light and Matter》、《狭义相对论》等等听名字就难懂的图书。而另一张则截然不同,尽是运动杂志、漫画、野史、社交学类的书籍。“哪一个是属于我的?”薛寒暗暗想到,随即将目光凝视在第一张书桌,似乎对名字都念不全的书籍更有兴趣,随意翻了翻转过身继续搜寻。

厨房内泡面和外卖的餐盒等垃圾堆在角落,地面的瓷砖油污已经凝固,散发着难闻的阵阵酸臭。浴室内两副洗漱用品相临摆放,一幅整齐,一幅杂乱,水龙头滴滴答答向下落着干净的水滴。

薛寒将水龙头拧紧,长吁一口气,看起来自己是与另一人同住,不知道是不是记忆中相框的清秀少女。不过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薛寒心中不禁已默默祈祷不要是她,否则记忆里的形象将完全崩溃。

只是……她不是死了吗?

孙娆娆!

想到少女的名字,薛寒惊愕的再次抬头,拿起毛巾疯狂的擦拭布满灰尘的镜子,一张年轻的脸庞出现在其中,四肢瘦弱,板寸短发,眉目与双眸透着惊讶,紧致细嫩的皮肤生机勃勃。镜中人的手缓缓摸着自己的面孔,不敢置信的看着镜外的薛寒,他做出多个古怪的表情,镜中人与他同样改变表情,时而伸出舌头,时而做鬼脸……

薛寒意识到,他就是自己,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可是……昨日明明记得自己是沧桑的中年人,又是梦吗?或者是……“嘭!”

浴室外的客厅突然传来开门的声响,薛寒惊恐地掉转视线,只见一名强壮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捂着胸口扑通一声倒在了客厅脏乱的地板上。

薛寒急忙冲到他身边,蜷缩地年轻人嘴唇惨白,双眼皱眯着,面孔扭曲作疼痛状,紧紧拽住薛寒的衣袖,声嘶力竭道:“救我……救我……”

薛寒大惊失色,“你怎么了!我去打120!”

薛寒意识到面前的年轻人既然能够走入房间,一定与自己相识,不敢耽搁,转头就要奔向床边寻找电话。

哪知倒在地上的年轻人猛地变化神情,露出嬉笑的表情,大笑道:“哈哈哈,把你骗到了吧!我就说我程浩应该进军演艺圈,何苦被物理和天文那些无聊的知识束缚呢?愚人节快乐!”

薛寒怔怔出神,随后咬牙切齿的看着这名叫做程浩的男孩,方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戏耍。“起来!”

薛寒呵斥一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目冷峻,攥起的拳头攒足了劲,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回想起记忆中的情景,他觉得自己一直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戏弄,说不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幕后主使。

程浩嬉皮笑脸的爬起,“哎呀,不要生气嘛!你天天闷在屋子里多无趣,作为你的好兄弟,给你找点乐子放松放松,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不用感谢我啊,都是我应该做的。”

程浩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上前搂住薛寒的脖颈,薛寒下意识挣扎推搡,后退道:“你别碰我!”

程浩闻言一乐,“哟,还真生气了?装的吧……哈哈,想反着来逗我是吧!我才不上当呢,跟你大学住了四年,租房又住一年,你撅屁股拉几个粪蛋我还不清楚吗?”

薛寒从他的话语中获取了基本的信息,他沉思着,这个人应是自己的室友,大学同学,能够居住在一起关系应该还不错。

薛寒的拳头渐渐放松,抬眉正式的看向程浩,强壮有型的身躯显然经过长时间的健身锻炼,看来放置着健身杂志和漫画的书桌是属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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