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俄）克雷洛夫著 谷羽译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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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洛夫寓言全集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克雷洛夫寓言全集/（俄罗斯）克雷洛夫著；谷羽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
ISBN 978-7-02-014789-2
Ⅰ.①克…Ⅱ.①克…②谷…Ⅲ.①寓言—作品集—俄罗斯—近代Ⅳ.①I512.74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9）第00013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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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 销 全国新华书店等
字 数 178千字
开 本 880毫米×1230毫米 1/32
印 张 16.125 插页3
印 数 1—10000
版 次 2019年10月北京第1版
印 次 2019年10月第1次印刷
书 号 978-7-02-014789-2
定 价 39.00元
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本社图书销售中心调换。电话：010-65233595智慧长者 笑看人生——《克雷洛夫寓言全集》序言
俄罗斯故都圣彼得堡，涅瓦河畔，离冬宫不远有一座“夏园”。
春夏季节，“夏园”里树木葱茏，鸟语花香，绿茵茵的草坪，一座座优美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吸引着游人的目光。园林深处，浓郁的树荫下，有座带雕花护栏的纪念碑，纪念碑方形底座上雕刻着许多动物：凶猛的狮子、狡猾的狐狸、机灵的猴子、笨拙的狗熊、温驯的绵羊、活泼的松鼠、呆头呆脑的鹅、展翅欲飞的鹰……无论走兽还是飞禽，全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再往上看，底座上方端坐着一位长者，面容和蔼慈祥，手里拿着一本书，仿佛正要给听众讲故事。
这位智慧长者就是俄罗斯寓言大师克雷洛夫。据说，这座纪念碑是当年彼得堡市民自愿捐款修建的，他们是克雷洛夫寓言的忠实读者，《克雷洛夫寓言》是他们最为喜爱的读物，也是他们教育子女的必备教科书。一代又一代读者都爱读克雷洛夫老爷爷写的寓言故事。父母给自己的孩子讲，等孩子们长大当了父母，又讲给自己的孩子听，克雷洛夫寓言就这样一辈传一辈，世代流传。纪念碑前四季不断摆放着的一束束鲜花，说明这位作家至今活在人们的心中。
作为在南开大学讲授俄罗斯文学的教师，我非常喜爱俄罗斯作家克雷洛夫和他的作品，1983年翻译出版了克雷洛夫寓言诗选集《驴子和夜莺》（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当时依据的是苏联少年儿童出版社的版本，只选译了一百三十六首。1988年冬天，我有机会到列宁格勒大学语文系进修，1989春夏季节有幸游览夏园，瞻仰克雷洛夫纪念碑和作家雕像，当时我便萌生出一个念头：一定把这位俄罗斯作家的九卷集寓言全部译成中文。虽然有了意向，但意向变成现实却并不容易，弹指一挥间过了十几年，意向还是空想。2002年退休以后，才有了富裕时间，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译完了《克雷洛夫寓言》（九卷集）寓言诗，并对原来译过的作品，重新进行了校对修改。现在，我愿把自己的译本奉献给各位家长和广大的青少年读者。一、自学成才、历经坎坷的作家
伊凡·安德烈耶维奇·克雷洛夫（1769—1844），出生于一个下级军官家庭，九岁时，父亲去世，家里生活陷于贫困。小小年纪，他就不得不在外省法院里当一个小公务员。世态炎凉，使天资聪颖的克雷洛夫异常早熟；生活艰苦，磨炼了他不屈的意志；环境龌龊，使他逐渐认清了官场黑暗和官吏的腐败；出身贫寒，使他接近并且了解平民百姓。童年的种种经历为他日后的创作提供了大量的生活素材。
克雷洛夫没有机会上学念书，他以顽强的毅力自学，阅读了大量文学作品，自修了法语、意大利语、数学、绘画、音乐，取得了可观的成绩；此外，他还致力于学习民间语言，经常去集市、游艺场所，挤在混杂的人群中，留心倾听平民百姓诙谐生动的对话，默记那些凝结着人民智慧的成语和谚语。由于坚持不懈刻苦努力，克雷洛夫在少年时代就获得了相当丰富的文化知识和社会知识，具备了多方面的艺术素养，年仅十四岁，就写出了第一部剧本《用咖啡渣占卜的女人》，初步展示了文学创作的才能。
此后，克雷洛夫迁居彼得堡，在国家税务署当一名小职员。他结识了一些名演员，连续创作了《疯狂的家庭》《前庭的作家》等剧本，对京城贵族的空虚无聊、腐化堕落，进行了俏皮的调侃、辛辣的嘲讽。二十岁的时候，克雷洛夫编辑出版了自己的杂志《精灵邮报》，借助“精灵通信”的形式，揭露贵族的荒淫与暴虐。在通信中，他赞扬西欧启蒙主义者伏尔泰、卢梭，推崇俄罗斯进步作家诺维科夫，公开主张社会平等，反对农奴制。这种启蒙主义的进步倾向招致了沙皇政府的压制。《精灵邮报》出版不到一年被迫停刊。克雷洛夫与朋友合资筹建了印刷所，又创办了《观察家》杂志。在这一杂志上发表了他的著名中篇讽刺小说《卡伊普》，无情地鞭挞了专制制度的残暴与虚伪。克雷洛夫再次遭到迫害。印刷所被搜查，杂志被封闭停刊，他本人受到传讯，处于警察的监视之下。此后不久，他被迫放弃文学活动，离开首都到外省漂泊，在一个贵族庄园里当家庭教师，整整十二年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
1806年，克雷洛夫三十七岁时重返彼得堡。同年，他翻译的两则寓言在《莫斯科观察家》杂志上发表，受到文学界和读者好评。以后他创作了喜剧《训女》和《摩登铺子》，讽刺了上流社会崇拜法国的狂热，上演后获得巨大成功，克雷洛夫由此声名大振。1809年，他的第一本寓言集出版，这本包括二十三篇寓言诗的小集子给他带来了全民性的声誉。从此，他停止了其他文学体裁的写作，专心致志走上了寓言作家的道路。1811年，克雷洛夫由于文学创作的成就而成为俄罗斯科学院通讯院士。他的寓言集不断增加篇幅，一次又一次再版，成了俄罗斯众多读者最爱读的书籍之一。克雷洛夫五十五岁那年，他的寓言集被译成法文和意大利文，这是最早被介绍到西欧的俄罗斯文学作品。1841年，克雷洛夫成为科学院正式院士。1843年经作家亲自编定的寓言九卷集出版。次年，这位享有盛名的寓言作家病逝于彼得堡。二、俄罗斯现实主义讽刺寓言的创始人
克雷洛夫少年时代备尝艰辛，青年时代屡遭迫害，中年时期四处漂泊。坎坷的经历使他对俄罗斯社会有清醒深刻的认识。他早年的剧本、讽刺文章和小说，直率大胆地嘲讽了奴隶主贵族，抨击了黑暗腐朽的专制制度，虽然因此受到打击，却始终不肯在权贵面前低头。重返文坛之后，他依然忠实于自己的信念，正直无私，为民代言，关注重大的社会问题，保持着文笔的犀利锋芒。但是，年龄和阅历使他更加老练，为了提防统治阶级的迫害，他选择了寓言这一柔中带刚、以讽喻见长的文学体裁进行创作。
在克雷洛夫之前，俄罗斯有不少作家也写寓言，他们的作品偏重于道德说教，有的为阐明某一道理而编造情节，有的为显示才华而杜撰故事，总而言之，多数作品属于文人沙龙的小摆设。克雷洛夫突破了传统寓言的这个框子。他的作品，不仅有寓意深刻的道德题材，而且有反映现实生活的社会政治题材，甚至还创作了反映卫国战争重大历史事件的历史题材。在扩大寓言题材容量的同时，克雷洛夫大大增强了寓言的讽刺性。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寓言不是供人观赏消遣游戏笔墨的小玩意儿，而是匡正时弊针砭恶习的有力工具，他还把民间智慧融入寓言创作，使寓言更富哲理性，与平民百姓贴得更近。
克雷洛夫寓言揭露了农奴制社会的黑暗，讽刺了统治阶级的昏庸。他不仅嘲讽奴隶主、贵族、权臣、法官，而且敢于嘲讽沙皇。《鱼跳舞》基于尼古拉一世巡访外省的事实，讽刺沙皇纵容贪官污吏鱼肉人民。《杂毛羊》依据彼得堡大学进步学生遭受迫害的事件，揭露了沙皇的凶残与虚伪。沙皇政府的书报审查官责令克雷洛夫修改前一篇寓言，后一篇则长期禁止发表。《农民与河流》写出了官僚机构自下而上对农民层层进行盘剥压榨，官官相护，瓜分赃物，而可怜的农民却无处申诉。《大象当总督》活画出了官吏的昏聩，《鹅》嘲骂了贵族的傲慢，《狼和绵羊》戳穿了统治阶级立法的骗局，《农民与绵羊》勾勒出法官狡诈阴险的嘴脸，《狐狸与田鼠》讽刺了贪污盛行的腐败风气，《管蜂房的熊》揭露了监守自盗，《老鼠会议》描绘了上层人物官官相护的裙带关系。《树叶和树根》深刻地反映着克雷洛夫的民主主义思想。他借助自我炫耀的树叶，揭露了奴隶主贵族的寄生性；通过树根的形象，说明劳动人民是社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本力量。树根枯萎，树木必将死亡，这一形象的比喻无疑是对统治阶级的严正警告。
克雷洛夫对统治阶级冷嘲热讽，对劳动人民则表现出由衷的同情和尊重。他了解俄罗斯人民的苦难，往往用绵羊的形象表现人民任人宰割的悲惨处境。绵羊不仅受到狮子、狼、狐狸的践踏蹂躏，连名义上保护它们的猎犬也欺凌它们。它们已经到了生命毫无保障，难以继续生存的地步。这正是农奴制社会中劳动人民受到层层压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凄惨命运的真实写照。
对于劳动人民的可贵品质，克雷洛夫则通过蜜蜂的形象予以赞颂。《鹰与蜜蜂》《蜜蜂和苍蝇》两则寓言，表现了劳动人民勤劳、智慧、大公无私和热爱祖国的感情。
写于1812年的《狼落犬舍》《乌鸦与母鸡》《猫与厨师》等几则寓言，及时地反映了卫国战争的史实。克雷洛夫高度赞扬了俄国统帅库图佐夫的雄才大略和指挥才能，讽刺了沙皇在战略决策上举棋不定，揭露了贵族投敌叛国的可耻行径，嘲笑了拿破仑战败求和的狡猾奸诈。
克雷洛夫汲取人民的智慧和经验，写出了许多道德题材的寓言，讽刺了高傲自大、贪婪自私、懒惰愚昧、逢迎献媚、尔虞我诈、忘恩负义等种种不良习气和丑恶现象；歌颂了谦虚谨慎、公正耿直、吃苦耐劳、疾恶如仇等高贵品质。值得指出的是，克雷洛夫非常重视教育，提倡发展科学。《一只木桶》告诫天下的父母亲，管教子女要从幼年做起。《橡树下的猪》说明科学为人类创造了文明幸福，只有蠢人才一面享受科学成果，一面咒骂科学的进步。
克雷洛夫寓言取材于现实生活，着眼于改造社会，所以能引起广大读者的共鸣，能得到进步文学家、批评家的赞赏。果戈理曾经写道：“克雷洛夫笔下所有的野兽都是按俄罗斯方式思想、行动的，因为从它们的行动中可以看出俄罗斯国内所存在的种种情况和生活习俗。”确实，一部克雷洛夫寓言刻画了从沙皇到牧人，从高官到平民，人物形形色色；描绘了皇宫、官府、法庭，庄园以及农舍里的种种生活场景，真实而又生动地反映了十九世纪俄罗斯社会生活，成了现实主义讽刺文学的一部杰作。三、善于继承、借鉴和创新的寓言大师
克雷洛夫具有渊博的学识和高度的艺术素养，他不仅是寓言作家，而且是诗人、编辑和剧作家。他喜欢绘画，他的画受到行家的赞赏；他爱好音乐，拉提琴可以与名手同台演出；他擅长朗诵，经常当众诵读自己的作品；他酷爱戏剧，曾经亲自扮演重要角色。他不仅精通法语，意大利语，五十岁的时候又学会了古希腊语和英语，他能用原文阅读许多外国文学名著。他的寓言故事有相当一部分取材于伊索、菲尔德、拉封丹和莱辛的作品，经过他创造性的改编和加工，成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优秀篇章。
作为一名出色的编辑，克雷洛夫对社会生活十分敏感，善于发现重大的社会问题，及时收集寓言创作的素材。作为优秀的剧作家，他能够得心应手地构思戏剧情节，把生动的独白、对话、活泼多变的语调和手势，一一带到寓言中来。克雷洛夫又是一位语言大师，对于成语、谚语和俗语的运用达到了得心应手炉火纯青的地步。他的寓言诗采用了抑扬格自由诗体，每行的音步不拘定数，这种格律适于写人物的对话，表现迅速多变的矛盾、冲突，描绘丰富多彩的场景。克雷洛夫把写作诗歌、讽刺小说和剧本的经验，融会贯通地运用于寓言创作，所以他的寓言作品不仅在思想内容上超越了前人，而且在艺术形式上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克雷洛夫寓言的艺术特色大致可以归纳为形象的典型性，情节的戏剧性，叙事与说理的有机结合，以及语言的通俗、精练、生动、传神。克雷洛夫笔下的形象与传统寓言相比，描绘得更具体，更细腻，更有生活气息。他善于在事件的发展变化中刻画性格，善于进行细节描写，善于把握和运用个性化的人物语言，因而他所塑造的形象有血有肉，个性鲜明，多姿多彩，互不雷同。《农民和羊》写农民控告无辜的羊偷了他的鸡，身为法官的狐狸按照法律程序装模作样地主持了审判，最后宣读了一篇绝妙的判决词。狐狸宣判时的神态，精心挑选的词句，旁敲侧击的口吻，故作公正的架势，把一个阴险毒辣，而又能言巧辩的赃官形象表现得入木三分，呼之欲出。
克雷洛夫笔下的狮子不仅霸道、伪善，而且愚蠢，外强中干。熊，既笨拙鲁莽，又憨直热心。猪，除了粗俗愚昧，又有几分自负和蛮横。乌鸦和驴子同样傲慢，但前者出于无知，后者由于自命不凡。蛇和狐狸同样阴险，但一个善于变换脸谱，一个诡计多端。每个动物形象都融合着它的自然属性和人的社会属性，许多性格独特的动物，凑在一起，就构成了一幕幕精彩纷呈的戏剧。
克雷洛夫写作寓言很少平铺直叙，他善于抓住关键性的矛盾、冲突和焦点，让事件迅速地进入高潮，构思之巧妙，情节之生动，堪称一绝。《狐狸与田鼠》写一个因为贪污而被驱逐的狐狸，用花言巧语洗白自己，并无耻地吹嘘它如何因公忘私。田鼠听了回答说：“我常看到，你的尖嘴巴上粘着鸡毛。”这答话何等精警有力！一句话撕去了骗子的假面具，让读者情不自禁地拍手称快。《商人》的情节有异曲同工之妙。布店老板把一块旧料子冒充英国货卖了一百卢布，得意扬扬地向侄子夸耀自己的手段。商人兴致勃勃，言犹未了，侄子突然说道：“叔叔哟，这桩买卖妙是妙，可我不知道究竟是谁上了圈套，仔细看吧，你手里是一张假票！”几句话把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社会现象突现了出来。
寓言是含有寓意的故事，叙事和说理是它的两个要素。克雷洛夫寓言，叙事生动有趣，说理深入浅出。作家常常把道德箴言部分，独立出来，有时开门见山，放在故事前面，有时引申归纳，放在故事之后，有时只写故事，真正的用意由出场角色口中点明，也有的时候，让读者自己去咀嚼体会。克雷洛夫寓言的道德训诫部分是从故事中自然引出的道理，是故事的有机组成部分，因而没有空泛说教的弊病。他的故事，因为有了画龙点睛的道德箴言而越发深刻动人。他的叙事和说理融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克雷洛夫的道德箴言十分精辟，闪烁着哲理的光辉，很多警句变成了成语，在俄罗斯人民中间广泛流传。
克雷洛夫或叙事，或说理，或写人，或写景，都能随心所欲，挥洒自如，除去他善于观察，思路明晰的特长之外，主要归功于他驾驭语言的能力。果戈理对此有过透彻的分析：“任何东西他都写得那样好，从迷人的，严峻的，甚至肮脏的大自然的描写，到对话中最细微的，能够生动表达出心理状态的特点，所有一切都写得那样准确，那样真实，每样事物都写得那样自然，简直无法断定那是克雷洛夫的笔触。”
克雷洛夫创作态度严肃，对作品总是反复修改，有时一篇寓言竟七易其稿。他对别人说过：“寓言这东西人人都懂，仆人们能读，孩子们也能读。”可见通俗易懂是他力求达到的一个创作标准。在十九世纪初期的俄罗斯文坛上，为帝王将相歌功颂德的古典主义流派仍居于统治地位，而克雷洛夫的目光却关注普通平民和孩子，能够以明白晓畅的民间语言写诗，充分说明了他敢于突破传统束缚，勇于创新的胆识和魄力。
克雷洛夫一生走过了七十五个年头。作家前半生写过剧本、讽刺作品和抒情诗，后半生写了二百多篇寓言。他以现实主义的讽刺笔法，完美的艺术形式，生动幽默的语言，曲折而真实地反映了社会生活，表现了人民的思想感情和机智幽默的天性，在俄罗斯文学史上开创了现实主义文学的先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俄罗斯民族大诗人普希金推崇克雷洛夫是“俄罗斯最富有人民性的诗人”。别林斯基则指出，克雷洛夫“创造了俄罗斯民族的寓言，并因此而第一个将人民性的成分带进了俄罗斯文学”。这位批评家还说过：“人民了解和热爱克雷洛夫，因为克雷洛夫了解和热爱人民。”一个多世纪以来，克雷洛夫寓言不仅在俄罗斯广为流传，而且拥有七十多种外文译本，成了世界人民喜爱的，与伊索和拉封丹齐名的寓言大师。列宁也喜爱克雷洛夫寓言，在他的著作中曾多次引用克雷洛夫寓言的形象和警句。四、精益求精，译出原作的风格神韵
真正的艺术作品，具有不朽的艺术生命力，既能超越时空的局限，又能跨越民族疆界和语言的障碍。在我们中国，已经有了《克雷洛夫寓言》的几个译本，拥有众多的读者。经过多年的努力，我愿意依据自己的理解，为读者提供一个新的译本。我力求接近原作的神韵与风格，力求文字简练、准确、流畅，读起来朗朗上口，同时不失风趣和幽默。别林斯基曾经说过，克雷洛夫寓言是“不可译的”。这个“不可译性”表现在成语、谚语难以用另一种语言准确表达，而诗歌韵律的音乐美也很难用另一种语言移植再现。译诗，如果思想内容和风格忠于原作，又能恰到好处地模仿原诗的形式，那是上乘译作。译者力求一个“信”字，力求内容准确的同时，尽力再现原作的形式与音乐性。有些诗一韵到底，有些诗中间换韵，换韵顾及情节。克雷洛夫曾译过法国作家拉封丹的一些寓言，形式上相当重视民族化，有些作品已变成了道地的俄罗斯作品。有鉴于此，我在翻译时注意尽力保持原作的韵味，同时顾及中国读者的审美趣味和欣赏习惯。
我们的老系主任，著名翻译家李霁野先生曾经对我说过：“翻译难，译诗更难。你应该反复琢磨，精益求精。译一本书，既要对得起读者，更要对得起作者。”几十年来，我一直把老先生的教诲铭记在心。翻译这本书，我还得到臧传真先生、陈云路老师的热心指教和帮助。田国彬先生和蔡贤伟先生为这本书的出版给予大力支持和帮助。对这些前辈师长和朋友，我表示衷心的谢意。
卷外补遗中最后五首寓言诗是李方仲先生提供的俄语原作。李先生曾两次在我国驻俄罗斯使馆工作，熟悉俄罗斯文学，收集了一些珍贵的资料，承蒙他的关爱与帮助，使得这本《克雷洛夫寓言全集》增添了新的内容。我在此向李方仲先生致以衷心的感谢。书后附有音序目录，查阅作品更加方便。书中的插图选自俄罗斯的中学课本，这些地道的俄罗斯风格的插图，想必有助于读者提高阅读兴趣。我知道自己的外语和中文水平有限，虽然译文经过多次校阅和反复修改，恐怕仍存在不妥乃至错讹之处，恳切地期待专家和读者给予批评。谷羽2003年3月3日于南开大学龙兴里卷一乌鸦和狐狸阿谀奉承可耻而有害，这种告诫不下千百遍；然而一切劝说都没用，谄媚的人总有空子钻。上帝赏给了乌鸦一片奶酪，乌鸦落在枞树上边，嘴里叼着奶酪沉思了片刻，眼看要享用这份早餐。偏巧附近跑过一只狐狸，闻到了香味儿左瞧右看，看见奶酪，十分眼馋。这小滑头踮起脚尖走近枞树，眼盯着乌鸦，尾巴摇得直转，屏住呼吸，说话声音赛蜜甜：“亲爱的，你真好看！脖颈美丽，眼睛漂亮！说真的，你简直美如天仙！多俊的羽毛，多俏的嘴巴！你的歌声想必也奇妙非凡。唱支歌儿吧，宝贝儿！别害羞，小妹妹，天生这么美，再是个唱歌的能手，瞧吧，准能戴上鸟中女王的桂冠！”乌鸦被吹捧得头昏脑涨，喘不过气来心里好喜欢。为了报答狐狸的一番夸奖，它以特有的嗓门儿大声叫唤：“哇！”——奶酪脱口掉了下去，滑头的狐狸叼起奶酪，跑起路来一溜烟。乌鸦和狐狸橡树与芦苇有一天橡树和芦苇交谈。橡树说：“你真有理由怨天怨地——落一只麻雀，你都觉得沉重；微风吹来，水面皱起层层涟漪，你就摇摇晃晃颤抖不已，弯腰躬背孤苦伶仃，让人看了就可怜你。再看我，像高加索山一样雄伟豪迈，不仅能挡住太阳的光芒，还敢嘲笑暴风骤雨，我巍然屹立，坚定而刚强。有我守卫，四周的世界坚不可摧。你惧怕的风暴，在我看只是微风送爽。假如你能在我的庇护下生长，我能帮助你躲避风雨成为可靠的屏障。可惜你命中注定长在河岸，那是暴躁的风神统治的地方，命运之神从不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芦苇听了回答说：“你很仁慈，但不必多虑，我并不那么晦气。我惧怕风暴不是担心自己，风雨中弯腰低头，可我不会折断，因此不会有太大的损失；暴风雨对你的威胁反倒值得忧虑！不错，雨暴风狂——至今未能动摇你的根基，风暴袭来的时刻，你从不低头，但我们想看看最后的结局！”芦苇这段话刚刚说完，突然，暴风从北方呼啸而来，夹带着冰雹骤雨雷电霹雳。橡树抗争着——芦苇匍匐在地。飓风咆哮，凝聚起千钧之力，把顶天立地的橡树连根拔起。歌手有一家主人请街坊吃饭，可是心眼儿里却另有打算：他呀，是个歌迷，想叫邻居欣赏他的歌手表演。小伙子们唱起歌来：你声音低，他调门儿尖，第三个扯着嗓子喊。客人的耳朵嗡嗡响，顿时头晕眩。吃惊的客人开口说：“我的天！让人欣赏哪一点？你的这支合唱队，声音嘈杂真混乱！”主人忙回答，口气颇自满：“你的话不错，他们唱得有缺点；但是歌手们个个不喝酒，品行端庄是模范。”依我看，吃酒也无妨，但该懂本行。乌鸦和母鸡[1]斯摩棱斯基公爵以神机妙算应付敌人的疯狂，为新式野蛮人布下天罗地网，放弃莫斯科加速敌人灭亡。莫斯科市民不分男女老幼，一刻不敢怠慢连忙收拾行装，瞧他们慌慌张张跑出城来，俨然像一群蜜蜂涌出蜂房。楼顶上的乌鸦，望着这慌乱景象，用嘴巴梳理着翅膀十分安详。一只母鸡从车上向它叫嚷：“亲家，你到底走不走呀？听说我们的仇敌已近在身旁。”乌鸦慢条斯理地回答母鸡：“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胆量留在这个地方。你们这些草鸡想逃就逃吧，反正人家不会拿乌鸦做菜烧汤。我跟客人一定和睦相处，说不定有机会还能沾一点光，弄点奶酪或骨头渣儿尝一尝。再见吧，小草鸡，祝你们一路平安远往他乡。”这乌鸦果真留了下来，不过，沾光的念头成了梦想。当斯摩棱斯基公爵以饥饿严惩敌寇的时候，乌鸦倒真被敌寇抓住做了菜汤。人们如意谋算也像这样盲目，自以为亦步亦趋追随着幸福，到头来看看结果却事与愿违，正好比汤里的乌鸦在火上煮。小匣子有些事很简单，看一眼就会干，可是我们常常发现：就为这些小事，耗费了许多精力和时间。工匠送给某人一个匣子，匣子光彩耀目装潢美丽；人们对它都很赞赏，这时来了一位聪明的技师。瞧瞧匣子，技师说道：“匣子没安锁，一定有机密，我来弄开它，大概很容易。诸位请不要暗自发笑，找到机密，给你们打开匣子，对于力学常识敝人略知一二。”技师开始摆弄小匣子，擎在手上左右转动瞅个仔细，捺捺把手，摸摸铜钉，皱着眉头，用心考虑。有些人看着他摇头晃脑，有些人偷偷发笑窃窃私语。耳朵里只听见嘁嘁喳喳：“不在这儿！不是这样；不在那里！”技师越来越焦急，汗流浃背想不出好主意，到末了自己泄了气，猜不透怎样打开匣子这个谜。其实打开这匣子轻而易举。青蛙和黄牛看见草地上一头黄牛，青蛙心里分外嫉妒，它想跟黄牛比比谁高谁胖，就挺肚子鼓腮气喘呼呼。“你看看，蛤蟆，我跟它是不是一样高大？”蛤蟆回答：“不！差得远哪，亲家！”“瞧！我现在肚皮又圆又胀，像不像？我是不是显得更胖？”“好像……好像没什么两样。”“喏，现在呢？”“还是不像。”呼哧呼哧喘气，喘气，幻想家胀破了肚皮，噗的一声——一命呜呼，青蛙再不跟黄牛相比。青蛙和黄牛世上不乏类似事例：市侩想当名扬四海的公民，庸人梦想显赫贵族的权力，这一切都不足为奇。挑剔的小姐一位该做新娘的小姐想挑选新郎；这件事本来无可指责，可笑的是这位小姐高傲又矫情，她要选的新郎相貌出众还得聪明，要有勋章、有名望，还要年轻，（美人儿的脾气有点儿乖僻）——尽善尽美，谁还有资格做她的丈夫？可除了这些条件她还提出，新郎必须爱她，还不能嫉妒吃醋。说来稀奇，这小姐非常幸运，求婚的人络绎不绝，像应试赶考，名门望族的子弟纷纷前来登门。选婿的小姐眼光挑剔心思细密：别的姑娘觉得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但是在这位小姐眼里，求婚的人不合格，都有残疾！哼，怎能从这些人当中挑选新郎官？这个没有勋章，那个没有官衔；另一个虽是官员却口袋空空没有钱；这个眉毛太重，那个鼻翼太宽，不是这不如意，就是那不顺眼；挑来选去没有一个人合乎她的心愿。求婚的人渐渐减少，就这样过了两年，另一些人家派来了媒人，提亲的已属于中等人品。傲慢的美人儿说道：“多么愚蠢！难道我能嫁给这种人？他们简直是想入非非！出身名门的崇拜者我都不稀罕，莫非要我嫁给一个怪物或者笨蛋？就好像我心急火燎急于嫁人，其实做姑娘的生活一点也不烦闷，白天快乐，夜晚我睡得安安稳稳；因此我不会匆忙出嫁离开家门。”这一批追求者随风飘散。后来提亲的人遭到拒绝一如从前。求婚的人日渐稀少，又一年转眼消失，求婚的一个也不见。一年过去，又过了整整十二个月，再没有一个媒人来提亲事。傲慢的小姐终于变成了老处女。她开始数算自己的女伴（她很清闲，有的是数算的时间）：有的早已出嫁，有的已经定亲，唯独她似乎成了被忘却的人。于是忧愁悄悄潜入了美人儿的心。你瞧，明镜提醒美人儿，无情的光阴，每天都窃取她的姿色让她的容颜受损：双腮失去红润，没了活泼眼神，面颊上迷人的酒窝已消失不见，似乎丢失了往日的欢快与机敏，鬓角上还钻出了白头发两三根：四面八方都是苦闷！想从前，没有她晚会显得平淡；多少倾慕者紧紧围绕在她的身边！到如今，唉，只有打牌时，人家才把她呼唤。骄矜的小姐说话口吻有了改变。理智提醒她到了赶快嫁人的时间：从此她再也不敢那么傲慢。尽管她对男人仍侧目而视，但在内心深处已给予肯定。为避免一辈子孤孤单单，趁自己的姿色尚未完全凋零，等到终于有一个人上门求婚，这位小姐就满口答应：她嫁给了一个残废，但满心喜欢，格外高兴。帕尔纳斯山当众神统统被赶出希腊，神的宅邸开始平分还俗，有个人分到了帕尔纳斯山，这位新主人就在山上放驴。不晓得驴从哪里得知，这座山上原来住过缪斯，它们七嘴八舌说道：“有理！我们被送到帕尔纳斯山上，必定是世人听腻了缪斯，叫我们在山顶唱唱歌曲。”一头驴子高叫：“注意！注意！咱们大伙儿谁也不许泄气！我来领头儿，你们跟着齐唱。朋友们，心慌胆怯大可不必！放声赞颂我们的驴群吧！奏起乐来，合唱应当有力，调门儿要盖过那九位神女！为防止扰乱我们的团体，咱们先立下一条规矩：谁声音不如驴子嗓门悦耳，不准他进入帕尔纳斯山区！”这驴子五吹六拉一通胡诌，竟赢得众驴子一片赞誉。新建合唱团的诸位歌手，于是狂吼乱叫吵闹不息，吱吱呀呀仿佛一列车队，转动上千个不加油的轮子。这绝妙的演唱如何了局？主人忍无可忍挥起了鞭子，把驴子轰下了帕尔纳斯山——统统关进一个驴圈里。我无意惹得蠢人们怒气冲冲，只想用古老箴言把人们提醒：如果一个人头脑空空，职位绝不会使他聪明。神像庙里有一尊木雕的神，能预卜未来解答问询，能把明智的劝诫告诉世人。因为他的晓谕向来灵验，所以从头到脚披挂金银，装束华美，面前摆满供品，香烟缭绕使人呼吸困难，震耳欲聋是祈祷的声音，人们对神像无不虔敬迷信。说来奇怪，实在丢脸；神像忽然间胡说八道，言语颠三倒四荒谬绝伦。无论信徒向他祈求什么，他一张口必定撒谎骗人。未卜先知的才能哪里去了？人们不由得心头纳闷。原来这泥胎腹内空空，是祭司坐在里面解答询问。如果里面是个聪明祭司，神像说话就相当灵验；如果里面坐了个笨蛋，神像就变得蠢上加蠢。是真是假我可不敢断言，据说古代有类似的法官，他们往往显得绝顶聪明，如果私人秘书机灵干练。矢车菊矢车菊盛开在荒野，忽然纷纷凋谢，几乎半数花朵已经枯黄，头颅低垂贴着根茎，沮丧地等待它的死亡。矢车菊向西风轻轻诉说：“唉，如果天气快快晴朗，这里的原野又洒满阳光，也许，我还能够复活，红太阳照耀我重新开放。”一只甲虫在附近挖洞，它对矢车菊说道：“我的朋友，你真是呆头呆脑！太阳怎么会单单为你操心，看你怎么样生长，看你是凋谢还是开放？相信我吧，它没有这种工夫，也没有这种愿望。假如你能够像我一样飞翔，你就会了解这个世界，你将会看到这里的草地、田野和庄稼，万物的生存与繁茂全靠太阳！温暖的阳光让高大的橡树和雪松茁壮成长，还让花朵艳丽出奇、馥郁芬芳；只不过你和那些花朵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它们华美而高贵，你呢，不美也不香，何苦要死乞白赖地纠缠太阳！我断定，它不会为你放射光芒，快不要空话连篇胡思乱想，住嘴吧，枯萎才是你的下场！”然而太阳升起来了，大自然又焕发出一派生机，阳光洒向花草滋生的大地，起死回生的就有那一棵——夜晚憔悴的矢车菊。啊，受到命运恩宠的人们，你们身居要职地位显赫，应该把太阳视为自己的榜样！你们看吧：只要阳光照射的地方，无论小草，还是雪松，都能得到欢乐，感受太阳的慈祥；太阳的光辉温暖所有的心灵，东方宝石纯洁的光芒，因而受到万物的颂扬。树林与火焰结交朋友必须慎重。有时候私利伪装成友情——那就是一个陷阱。现在我来讲一则寓言，以便让真理更加显明。冬天，小树林边有一堆火；显然，它是过路人点燃又把它忘却。过了一个又一个小时，火苗越来越弱，没有新的柴火，它眼看就要熄灭。苟延残喘的火对小树林说：“告诉我，亲爱的树林，你的命运怎么这样悲凄！你身上看不见一片叶子，赤身露体岂不冻坏了你？”小树林对火说道：“我不能发青吐绿枝叶繁茂，因为冬天的积雪把我笼罩。”“没关系！”火对小树林说，“只要你跟我结交，我就帮助你。作为太阳的兄弟，我不亚于它，即便冬天也能创造出不少奇迹。你不妨去温室打听打听，当暴风雪肆虐的冬季，那里依然鲜花盛开、果实累累：所有的花木都对我表示感激！赞美自己有失体面，我可不想自我吹嘘，太阳雄伟，我有相似的威力！不管太阳怎样高傲地闪耀，冰雪毫无损伤依然笼罩大地。你再看我的四周，积雪融化成了水滴，如果你想枝叶繁茂一派翠绿，让寒冬变成春夏两季，那就请在你的身边，给我一小片落脚之地！”协商妥当：火苗进了树林，火焰变成大火，熊熊燃烧不息：烈焰奔腾，烧了树枝树干，滚滚的黑烟高与云齐，凶猛的大火吞噬了整座树林，一切都毁了——夏天行人歇凉的地方，只剩下烧焦的树桩诉说悲戚。此事不足为奇：这就是树林与火焰交友的结局！黄雀与刺猬胆怯的黄雀，喜欢独自隐居，黎明时悄悄地哼唱歌曲，从来不想受到别人称赞，它唱得随心所欲！忽然，大海上升起了辉煌的太阳，极其荣耀，光焰万丈！似乎是太阳神福玻斯给万物带来生机，照耀它们生长。为了迎接这位神明，茂密的森林响起了夜莺的合唱。我的黄雀已沉默不语。“朋友，怎么啦？你为什么不再唱歌？”刺猬问黄雀，口吻含着刺激，“因为我的歌声不配赞颂福玻斯的伟大，我不敢用微弱的声音歌颂太阳。”可怜的黄雀含泪回答。我同样忧伤与惋惜，[2]命运没有赋予我品达的才华，[3]不然我也会颂扬亚历山大！狼和小羊在强者面前有罪的总是弱者，历史上此类先例不胜其多；可如今我们并非在书写历史，且请听一则寓言如何述说。小羊羔热天去溪边喝水。也是命中注定有飞来之灾，有只饿狼在附近徘徊，发现小羊，它猛扑过来。但为了寻找借口装装样子，狼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你的臭嘴敢弄浑我的饮水，搅和得满是沙子满是污泥！就冲你这么放肆无礼我就该马上宰了你！”“尊贵的狼大人请您恕罪，斗胆奉告我是在下游喝水，我离大人您足有一百步远，狼和小羊无论如何弄不脏您的饮水。我可不敢冒犯大人的声威”“那么说是我在撒谎？你个孬种，实在猖狂！记得吗？还是前年夏天，你在这儿对我大肆诽谤。伙计，这桩事我可一直没忘！”“我还不满周岁哪！”小羊说。狼叫道：“那骂我的是你大哥！”小羊分辩说：“我没有兄长。”狼吼道：“那准是你的爹娘！一句话，你们的牧人、猎犬，加上你们大大小小全体绵羊，一个个巴不得我倒霉遭殃，瞅空子不把我揍死也要打伤，这种种罪责，得跟你算账！”“哎呀呀！我有什么罪？”“住嘴！小崽子，说也白费！我哪有工夫数你的罪！你的罪状现摆着一条，因为你适合我的口味！”刚落话音，狼把小羊拖进了丛林。猴子要想从仿效中获取利益，必须动脑筋好好思考，而不动脑子的模仿，上帝做证，实在糟糕！我举的例子来自遥远的地方，见过猴子的人想必都知道，猴子的习性特别喜欢模仿。在非洲，有很多猴子，其中的一群蹲在树上，有的抓着树枝，有的攀着树干，透过茂密的枝叶偷偷张望，只见草地上翻跟头的猎人——身上裹着网。雌猴悄悄推一推她的同伴，相互之间小声说：“你们看，那条好汉，连续不断的玩意儿有多新鲜：一会儿翻跟头，一会儿挺直腰板，一会儿浑身缩成一团，手脚全都看不见。姐妹们，我们并非百事通，像这种把戏就是初次发现！能学会这套玩意儿倒不赖。看样子他已经玩了个够，咱们马上下去，等他一走……”猎人走了，却把网留给了猴。猴子们说：“干吗再浪费时间？咱们快去试试看！”猴子们一个个从树上下来。为了迎接这些贵客，地上准备的罗网很多。它们在网里翻跟头、打滚儿，把网裹在身上用力拉扯，又喊又叫——极其快活！等它们想挣脱罗网，糟糕！这是灭顶之灾！窥伺的猎人见时机已到，拿着袋子朝客人走来。猴子们想逃跑，可一个也没有逃脱：它们全都被装进了麻袋。山雀一只山雀飞向大海，夸口说能把大海烧开。这消息霎时传遍四方海底的居民感到震骇。飞鸟成群结队，野兽冲出森林，纷纷来看大海怎么样陷入火灾。据说听了这街谈巷议，垂涎酒席的好事之徒渴望喝一顿丰盛的鱼汤，揣着汤勺儿跑向海岸挤到前排；即令最慷慨的富豪，款待亲朋好友也不曾如此气派！人群摩肩接踵，猎奇先睹为快，个个望眼欲穿，默默注视大海，偶尔有人低语，语气急不可待：“瞧，快开啦！海水马上会烧起来！”大概不在这里：海面不见火光。海水能否沸腾？不见波涛澎湃。异想天开的闹剧怎样收场？飞回老巢的山雀羞得头不敢抬。山雀的大名虽轰动一时，但它毕竟不能点燃大海。本不想触犯任何人，我还是要奉劝一句：事情不能做到底，切勿匆忙去吹嘘。驴子[4]当朱庇特创造了各种生灵，使它们遍布世界各地，那时候世上就有了驴。但不知是天神有意为之，还是过于忙碌，或因时间紧迫一时疏忽：当时造的驴子很小，就像一只松鼠。几乎所有的动物都看不起驴，可驴子傲慢，对谁也不服。驴子想炫耀，但炫耀什么？身材这么小，出头露面都觉得耻辱。自负的驴子去见朱庇特，苦苦请求变成个庞然大物。“饶了我吧，”它说，“像这副样子我怎么过活？处处赞扬狮子、雪豹和大象，大大小小的动物，口口声声总把它们颂扬；你为什么对驴子这么残酷？驴没有任何声望，从来听不到一句夸奖！如果我的身体像牛犊一样，我会横扫狮子与雪豹的张狂，让整个动物世界都把我驴子传扬！”我们的驴子天天向朱庇特纠缠，终于让众神之王感到厌烦，他答应满足驴子的心愿。从此驴子变成了硕大的畜生，此外，它还获得了粗野的嗓音，于是这位长耳朵大力士，震撼了整个大森林。“这是什么野兽？哪里来的？想必牙齿尖利？犄角一定很多？”野兽们议论纷纷，都在把驴子传说。最后的结局如何？没过一年，谁都知道了驴子是什么东西：它只会驮着水囊去运水，而驴子的愚蠢已变成了谚语。门第与官职显赫值得庆幸；但如果心灵猥琐——门第与官职又有何用？猴子和眼镜猴子上了年纪，眼神变得不济，可是它听到过人们的只言片语：只要弄到一副眼镜，视力衰退就无须忧虑。猴子买来半打眼镜，擎在手上左摆右弄，一会儿挂在尾巴上，一会儿顶在头顶，一会儿闻闻，一会儿舔舔，颠来倒去，眼镜却不起作用。“呸！该死！”猴子破口大骂，“只有傻瓜才信人们的谎话！人们谈论眼镜存心把我欺骗，说眼镜有用处，纯粹是扯淡！”猴子的懊丧难以言传，把眼镜冲着石头猛力一掼，镜片碎了——星散的碎屑闪着光斑。不幸，人也往往如此：东西再好，不懂它的价值，无知的蠢材总爱吹毛求疵。如果这蠢人一旦有了权势，就连宝贝他也敢抛弃。两只鸽子从前有两只鸽子亲如兄弟，谁也离不开谁，吃喝在一起；如影随形相守相伴，它们分享欢乐共担悲戚。它们觉察不到光阴飞逝，偶尔忧愁，但从不孤寂。是啊，谁会无缘无故飞向远方与伴侣或朋友分离？不料，有一只鸽子想去遨游——欲飞行万里，亲眼看看大地的神奇，去验证真实与传闻，去辨别谎言与真理。另一只鸽子含着泪水问道：“你要飞到哪里去？周游世界有什么好？莫非你想和朋友分道扬镳？你真是没有良心！即便你对我并不依恋，你该想一想那些猛禽、罗网，想一想可怕的霹雳闪电，旅途当中充满了凶险！哪怕等到春天再飞向远方，到那时我也就不再阻拦。现在可吃的东西实在太少，再说，你听，乌鸦在叫，要知道，这可预示着灾难！留在家里吧，好朋友！最开心的是我们俩做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想飞走；没有你，我会非常孤单。做梦我也会梦见罗网，梦见鹞鹰和雷鸣闪电；只要头顶上出现乌云，我就会担心你的安全。我会说：啊！我的兄弟在哪里？它身体可好？能不能吃饱？怎么样躲避风雨连绵？”这一番话让另一只鸽子感动，它既可怜兄弟，又很想飞行：强烈的欲望妨碍了它的判断。“别哭，兄弟！”它安慰伙伴。“我和你顶多离别三天。我将一面飞行一路观看，等我看过了世上奇观，我就会返回来依在你的身边。那时候我们的话题更有趣，我将回忆每个时辰每个地点；我把一切统统告诉你：沿途经历、各地的风俗习惯，或者什么地方的奇异发现。你一边听，一边想象，就像陪伴我绕世界飞行一般。”话已至此，再劝也没用，于是相互亲吻、告别，一个留下，另一个展翅起程。我们的旅行家飞呀飞，突然遇到了暴雨和霹雳；往下看，海洋似的草原一片绿。往哪里躲避？幸好瞥见一棵干枯的橡树，那里可暂作栖身之地，我们的鸽子落到树上；然而这棵树既不挡风又不遮雨，鸽子浑身湿透颤抖不已。雷声渐渐平息。刚刚闪耀阳光，可怜而任性的鸽子又朝前方飞去。鸽子振动翅膀，一边飞行一边张望，它发现森林附近起伏着麦浪。鸽子落进麦田，不料陷入了罗网！灾难来自四面八方！它拼命挣扎，用力冲撞，万幸是一张旧网：终于破网而出，只是爪子和翅膀受了点儿轻伤。顾不得伤口，失魂落魄地飞行，但更大的劫难降临到头顶：凶猛的鹞鹰穷追不舍，追得鸽子两眼发黑不辨西东！它使出最后的力气逃避，咳，气力不济！眼看要丧命！凶猛的铁爪已经逼近，宽阔的翅膀扇来阵阵冷风。这时候偏巧空中飞来一只金雕，奋力扑打那只鹞鹰——猛禽成了午餐归另一只猛禽享用。此时我们的鸽子，石头一样疾速坠落，躲进篱笆下边，然而它的灾难还没有完：祸患总是跟着祸患。有个顽童用石子儿瞄准了鸽子，这般年龄还不懂得什么叫可怜，嗖的一声，石头击中了倒霉蛋。一度醉心远游的鸽子，如今头破了腿瘸了，翅膀伤残，它勉强挣扎飞回了家园，所幸再没有遇到凶险。幸运的是——等待它的是友情！从友情之中它得到了体贴、抚慰与喜悦；不久便忘记了那些痛苦和不幸。啊，一心想周游世界的人们，你们不妨读一读这篇寓言！不要匆匆忙忙就起程远行，不管你们的想象多么奇幻；世上没有什么地方更美好，能胜过亲人与朋友的家园。金币教养是否有用？当然有用，不言自明。但我们常常误认为——教养就是追求豪华，甚至是沉溺于奢靡之风。因此须要细细甄别，剥去人们粗俗的外壳，不要伤害他们的善良本性，不要损害他们的气质，不要伤及他们的心灵，不要让他们失去淳朴不要徒有其表浪得虚名。这是一条神圣的真理，足够填充一部巨著的内容；但严肃的说教并非人人喜欢，那我就半是认真半开玩笑，讲一则寓言故事给你们听。农夫在地里捡了一枚金币，他头脑简单像很多庄稼汉。出土的金币锈迹斑斑。有些人想换这枚金币，愿意出三捧铜钱。“等一等，”农夫盘算，“我要想一个办法，让他们的价钱多出一倍，来跟我的金币交换。”他立刻找来了沙子、白垩和半头砖，说干就干。农夫使出浑身力气，打磨那枚金币，用砖头擦，用沙子磨，总而言之，擦得金币发热，磨得金币光彩熠熠。然而金币减轻了分量，失去了原先的价值，这却是农夫始料不及。讨三个老婆的人有个人违背教规放荡好色，除了原配妻子又娶了两个老婆。消息传来传去传进了王宫，国王异常严厉，对这种堕落行径，他决不纵容。国王下了一道命令：把讨三个老婆的男人立刻押送到法庭。国王指令法官对他严加惩处，要让普通百姓个个惊恐，从今往后谁也不敢重犯此类罪行。“只要我发现对他处罚过轻，立刻把所有法官处以绞刑！”法官们觉得这可不是闹着玩，一个个吓得直冒冷汗。他们商量了三天三夜，究竟该怎么样惩处罪犯。惩罚的条款数以千计；但依据他们的经验，都难以震慑百姓使他们远离罪愆。最后，是上帝指点了法官。罪犯被带到法庭，当庭宣判法官们协商一致的判决——这个男人可拥有三个老婆。老百姓对判决迷惑不解，他们等待国王下令绞死法官；但仅仅过了三天，讨三个老婆的男子上吊而死；这是出人意料又叫人恐惧的结果，从那时候起那个国家，再没有男人敢讨三个老婆。不信神的人古代有一个部落，与其他部落不和，因为这个部落的人都很残忍，他们舞刀弄棒居然想反抗天神。千面旗帜开道，暴乱的人群有的拿着弓箭，有的带投石器械，一路吼叫奔向原野。他们的头领狂妄大胆，为了煽动起更大的暴乱，他大声喊叫：“上天严厉却不公道，天神昏聩糊涂，就知道睡觉，教训他们的时刻已经来到！”他还说什么，他们能够从山巅，把一块块石头抛上天，还能把利箭射向奥林匹斯山。奥林匹斯众神见暴徒如此放肆，就聚在一起祈求宙斯，求他平息骚乱显示威力；众天神一致建议，为震慑暴徒最好能手段神奇：或让山洪暴发，或动用霹雳，不然就从天降落石头雨。宙斯说：“稍等片刻，如果暴徒们不畏天神继续作恶，他们必将自取其祸！”这时候反抗天神的暴徒，纷纷向天空抛掷石头，弯弓射箭，但石头和箭镞从空中又落向地面，数千歹徒死于非命，无一幸免。不信神明必自食恶果；你们应该清醒，人啊人！亵渎神明的人胆大妄为，蛊惑你们反抗众神，雷霆的箭镞瞄准了你们，你们毁灭的时刻已经来临！鹰与鸡雄鹰在云端遨游，渴望饱览晴日风光，在电闪雷鸣的高空，它也自由地翱翔。忽然 ，鸟中之王从天而降，落在一个草垛上。草垛虽不是雄鹰的宝座，但鸟王自有奇思妙想，也许它愿赐草垛以荣光，也许近处没有悬崖、橡树，没有它适于休憩的地方。鸟王的心理实难猜测，它刚刚落足休息片刻，又飞向另外一个草垛。抱蛋的母鸡看到这种景象，蓬松羽毛对伙伴说短道长：“亲爱的，鹰为什么备受赞扬。难道不就凭它善于飞翔？哈，说真的，只要乐意，我也能在草垛当中飞它一趟。咱们往后可别再当傻瓜，以为鹰准比我们鸡强。它们不多眼睛，不多翅膀。你现在看得一清二楚，鹰也贴着地飞，和鸡没啥两样。”这一派胡言使雄鹰格外厌烦，它说：“你的话确实不错，只是说得不够周全。鹰，偶尔飞得比鸡还低，鸡，却永远飞不上云端！”当你评价那些天才人物，不要一味数落其不足之处，要善于体察其威力和才华，要善于区分他们不同的高度。鹰与鸡[1] 斯摩棱斯基公爵指代俄国1812年卫国战争的统帅库图佐夫（1745—1813）。[2] 品达（约公元前518—约前438），古希腊抒情诗人，一译品达罗斯，擅长写赞歌与颂歌。[3] 亚历山大，指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1777—1825）。1814年卫国战争结束，沙皇亚历山大从巴黎凯旋，许多诗人写诗赞美沙皇，为他歌功颂德，克雷洛夫不愿跟御用文人为伍，便写了这篇寓言。[4] 朱庇特，古罗马神话中的众神之神，相当于古希腊神话中的宙斯。卷二群蛙求王一群青蛙厌倦了平民自治，它们觉得不当差、自由自在过日子，一点儿也不高尚，为了消除烦恼，它们求天神派一个国王。天神向来不理睬胡言乱语，但是这一次宙斯倾听了请求，答应给青蛙派个国王。这国王轰隆隆自天而降，刹那间引起剧烈的震荡：青蛙们慌了手脚，四散奔逃，连忙躲藏，躲进洞穴里悄悄议论国王。的确，派来的国王非同寻常：从从容容，稳稳当当，不声不响，器宇轩昂，巨人一般，魁梧雄壮，看上去人人称奇，个个景仰！这国王只有一个缺陷，原来它是山杨木树桩。起初，由于敬畏庄严的君主，没有一个臣民敢近前瞻望，它们都满怀惊恐，透过蒲草与水藻偷偷打量。然而天下的百姓见怪不怪，再新奇也会习以为常。青蛙们渐渐地不再惊慌，一个个壮起胆子，怀着忠心来参拜国王。一开始它们匍匐在大王前面，不久，胆大的就坐到国王身旁；有的还想与国王并肩而坐，还有的更加狂妄，居然蹲在那里，屁股冲着国王。国王倒不介意，它宽宏大量。过了不久，有的青蛙竟然跳到了国王身上。仅仅过了三天，青蛙对国王已经厌倦。群蛙再次祈求宙斯，为沼泽之国再派一位君主，希望新的国王无比威严！听群蛙的祈求十分恳切，宙斯给泽国派来了仙鹤。这位国王可不是木桩，它的性格特别：绝不放纵属下的臣民，它吞噬青蛙，说它们有罪孽。在仙鹤的法庭之上，没有无罪的青蛙，一日三餐它都要进行判决。于是恐怖的凶年，降临到蛙民的泽国。被吞噬的青蛙每天都有很多。它们的国王从早到晚巡察，碰到一个，宣判一个，吞噬一个。青蛙们越来越呱呱哀鸣，它们第三次祈求宙斯，再派一个国王来治理泽国。它们说当今的国王吞噬青蛙，就如同吞噬苍蝇；青蛙们不敢露头，不敢出声，（想一想这该多么惶恐！）它们觉得这国王比旱灾还凶！这时候一个声音响在空中：“你们为什么不珍惜往日的太平生活？求国王吵得我几乎耳聋，你们不让我安宁，蠢货！给你们派过一个国王吧，你们嫌它太温和。在水洼里乱叫嗓子都快喊破。又给你们派去一个，你们又说它太凶恶！你们就跟这个国王将就吧，免得你们日子更难过。”狮子与雪豹很久很久以前，狮子和雪豹进行过旷日持久的大战：争森林，抢洞穴，占地盘。据理力争，不是它们的习惯，强者当权，最喜欢一味蛮干。野兽自有野兽的规矩，谁打赢了谁就是好汉。可说到底总不能打一辈子，爪子还有磨钝的时候，有一天两个强者想暂且休战。它们要停止敌对冲突，把一切争端搁置一边，然后再签订一项持久和约，直到新的争执再次出现。雪豹向狮子提议说：“有关各自的秘书，我们俩应该尽快确定人选。秘书们自有明断，和约条款可按它们的意思办。我愿意让猫做我的秘书，它心地善良，虽然外表平凡。你的秘书最好指定驴子，它是官吏中一位要员。这里顺便提上一句，驴子在你手下最有才干！作为你的朋友恕我直言，依我看，一只驴蹄子，抵得过你的宫廷和元老院！让我们当面决定吧，由猫和驴子代表我们谈判。”狮子听了点一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进行争辩。不过，它根本没有委派驴子，而是挑选狐狸参加和谈。久经世面的狮子暗自说道：“谁受敌人称赞，肯定是个笨蛋！”长官和哲人一个节日时辰，长官和哲人闲谈款叙。长官说：“你相当了解世俗，洞悉人心好似谙熟典籍。为什么我们每做一件事，无论选拔法官还是举荐学士，只要你偶然回顾稍一疏忽，粗俗透顶的家伙就钻进来一批？防范他们难道没有对症的药剂？”哲人回答说：“无计可施。你我彼此讲话无须兜圈子——上流社会的位子犹如木头房子。”“此话怎么解释？”“比如近日我建成一座新居。主人还没有搬进去，蟋蟀早已住在那里。”野兽遭遇瘟疫森林里流行瘟疫——上天的惩罚，自然界的灾难。野兽们心惊胆战；地狱敞开了大门，死神踏遍了原野，沟壑与群山；它像割草一样宰割生灵，数不清的走兽处处受到摧残！侥幸活命的见临近死亡，一个个苟延残喘。恐惧使它们变了样子，大难临头它们的性情也有改变：狼不再吃羊，修道士一样慈善；狐狸再不偷鸡，躲进洞穴忏悔，甚至忘记了一日三餐。雄鸽与雌鸽已经分居，再不相爱相恋。而没有爱情，哪儿来的欢乐可言？紧急关头，狮子召集野兽开会，野兽们踉踉跄跄，提心吊胆，无声无息，围坐在狮王身边，竖起耳朵，睁开了双眼。狮子开口说：“诸位！我们罪孽深重，触犯了天神，百兽之中谁罪恶昭彰，就应该自告奋勇，牺牲自己作为祭神的供品！也许，这样做能使天神满意，他们会消解怒气，有感于我们的虔诚恭顺。朋友们，你们谁不知道，为祭天而牺牲自我，历史上有很多先例可以遵循？因此，请静下心来，让我们在这里都大声忏悔，什么时候有意无意犯的罪，认罪吧，我的朋友们！哦，我得承认，我也有过错，尽管承认这一点让我很痛心！我吃过可怜的羔羊，凭什么？它们完全无辜，我却不放过它们；有时候，谁能没有罪过？偶尔我还伤害过牧人。所以我愿意奉献自己做祭品。但大家不妨先坦白自己的罪，哪一个罪大恶极，就用它来祭神，大概只有这样，神才感到欢欣。”“啊，狮王，仁慈的大王，您把这些也视为罪孽，实在是过于善良！”狐狸开口这样讲，假如我们事事听凭脆弱的良心，那我们就会由于饥饿而死亡。何况，我们的父王！请相信，羔羊有幸被您吃掉，那是它们的无上荣光！至于那些牧人，我们大家恳求：您该教训他们，他们过于狂妄！这没有尾巴的部落愚昧又放肆，竟敢到处宣称他们是万物之王！”狐狸刚说完，阿谀逢迎的野兽都用同样的强调把狮子赞美，它们争先恐后力图证明，狮子根本用不着赎罪。黑熊、老虎和豺狼仿照狮子的口气，也当着大家的面，轻描淡写检讨自己的过失，但那些最残忍的罪行，它们却一句也不提。所有那些尖牙利齿的野兽，都得到了各方面的谅解，它们不仅没有错，几乎接近圣洁！轮到了温驯的公牛，它哞哞地叫着说：“我们也有罪。五年前的一个冬天，我们的饲料非常短缺，魔鬼引诱我走向罪过——哪里都借不到吃的东西，就从神甫的草垛上偷了干草解饿。”公牛的话引起一阵喧嚣；黑熊、老虎和豺狼厉声尖叫：“瞧，这个恶棍，偷别人的干草！怪不得天神要惩罚我们，原来这长犄角的家伙触犯了天条！必须用它祭神，以惩罚他的偷盗，同时拯救我们自己，改进风习，公牛招来了瘟疫，在劫难逃！”于是野兽们一致决议：把公牛投入火堆，任烈火燃烧。世上的人们都这么说：谁最老实，谁有罪过。狗的友谊厨房窗户下边，卧着两条晒太阳的狗，虽说院子前面的门口，该当由它们两个把守。可它俩全都吃得挺饱，再说懂礼貌的看家狗，白天从不对人乱叫乱吼。两条狗说长道短谈善论恶，末了讲到了结交朋友。卷毛狗这样开了腔：“跟朋友心心相印，各方面互相帮忙，有什么能比这更加高尚！离开朋友睡觉失眠吃饭不香，保护朋友一根毫毛不受损伤，目不转睛彼此凝视对方，盼只盼能有个幸运机会，想方设法让朋友欢欣舒畅，为朋友造福，无上荣光！比如说，我跟你，建立这样的友谊，我敢说，无比的欢乐，将使我们把时光遗忘。”长毛狗接着发言：“太对了！正合我的心愿！亲爱的卷毛狗呀，我早就已经厌倦；咱们同住一个宅院，不打架斗殴却过不了一天。感谢老爷的恩典，咱们吃得饱，住得暖，究竟为什么争吵呢？说起来，你我实在丢脸。自古以来狗以忠于友谊闻名，可是正如在人们中间，狗的友谊真真罕见。”卷毛狗连忙大叫：“让我们做当代友谊的典范！长毛狗，伸出你的前掌来吧！”两条狗前爪相碰算握手言欢。新朋友又是拥抱又是亲吻，那股喜兴劲儿文字难以言传。一个说：“我的好友！”一个叫：“我的知己！”什么争吵、嫉妒、仇恨，统统被抛到了一边！不幸，偏偏在这个时候，厨师把一块骨头抛出了窗口。瞧，新朋友猛扑过去争先恐后，刚才的和睦融洽已云散烟消，只见“知己”狠狠撕咬着“好友”——只咬得一绺绺狗毛四处乱飞，驱散它们只能迎头泼桶凉水。世界上此类交情多得不可胜数，如此评论当今的朋友也不离谱，对待友谊他们几乎全部一样：听话音仿佛是推心置腹——但只消抛出一小块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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