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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30 1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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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巍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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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傅:班淑传奇

女傅:班淑传奇试读:

楔子

东汉年间,幼主安帝即位,年仅二十六岁的邓太后临朝称制,时值大汉国势衰微,匈奴势力再度崛起,西域常年不宁。镇守西域三十一年之久的班超,因其妹班昭向朝廷请求,终于被朝廷召回京城,安享晚年。同时,朝廷册封班超在西域所生的小儿子班勇为西域长史,让他替父效命,维系大汉与匈奴的安定。

历史上班超有三子,而《后汉书》上只记载了班雄和班勇两子,其间发生了什么故事,我们不得而知,但班氏确有一个遗落塞外的族人,一半流淌着班超的血液,另一半流淌着胡人之血。这孩子是班超和疏勒王女最后的结晶,尚未出世就因政治原因而不得不随其母远走鲜卑,这一走就是十余载,成了班超终生的遗憾与挂念。史书上对这段故事记载寥寥,或许是因为这孩子有着胡人的血统,又或许因为这孩子只是一介女流。

在东汉赫赫有名的班氏家族里,这位唯一没有被记入族谱的女子,不仅续写了班氏家族的传奇,也书写了一个女人自己的传奇。现在就让我们拨开历史的云雾,退回到公元107年的那个春天……

第一章

三月的漠北,正是鲜卑族赛马的好时节。赛马场上,最健壮的勇士们齐聚在此,共襄盛会。“驾—”

一袭红衣的蒙面女子纵马狂奔,超过了场上所有的男人,她便是班超遗落在塞外的小女儿班淑,草原人亲切地叫她“阿淑”。突然,有人想把阿淑撞下马来,她灵活地避过,一鞭子抽向那人,白了一眼道:“想超过我,下辈子吧!”那人当即跌下马去。

一阵疾风,吹落了阿淑的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凝脂一般雪白透亮的肌肤,两弯细长浓密的黛眉之下,是两潭清澈的湖水,那样干净却又那样脆弱,仿佛被多看两眼,就会破碎,会溢出清亮的珍珠般的泪水。小巧的口鼻以及唇边两个俏丽的酒窝,令这张面庞多了江南女子的活泼与灵秀。阳光下,能清晰地看见她唇边那细细透亮的绒毛,像小动物般可爱幼嫩。凝视着这张脸,如果你觉得她是一只柔弱无力随时可以被猎人活捉的小兔子,那你可就真被骗了……“阿淑,原来你才是草原上的小烈马啊!”后面有人大喊,场上顿时一片哄笑。

阿淑一蹙眉,用手抹了抹鼻尖的汗珠,分神的刹那,一个人瞬间超过她。

已经快接近终点,阿淑还是落后那人半个马身。眼看对手就要摘到终点的那朵红花,阿淑灵机一动,挥动长鞭,抢先将红花卷到手中!其他人还没回过神儿来,阿淑已经策马冲过了终点。

其他的勇士们一片唏嘘。

阿淑冲着台上的燕大人喊道:“大人,比赛的规矩是谁先骑马拿到红花,就算谁赢,是不是啊?”

看台上的燕大人气得牙根痒痒,将输掉的十两金子拍在桌上,半天才道:“没错!”他一挥手,大声道,“今年的赛马,还是阿淑第一!”

场下观众爆发出一阵欢呼,阿淑得意地跳下马来,甩动着手上的红花。

远处有位银发老者纵马而来,挥着马鞭大声道:“阿淑!你爹的信到了!”

众人让开一条道,阿淑忙跑过去,抽开丝绢,居然真是那汉朝父亲的来信!信上说班超病急,渴望见女儿一面。

阿淑从懂事起就在等父亲的这封信,她的母亲疏勒王女曾告诉她,她的父亲是草原上最勇猛的猎手,是整个大汉朝的骄傲,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的眼睛像海一样深,像墨一样黑,坚毅,深远,有饱读诗书的沉淀,也有拔刀相助的热情。在阿淑的童年记忆里,父亲就是遥不可及的神话,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神鹰,是住在天边的谪仙,是永远会护佑迷路小女孩回家的星宿。当然,父亲,这个让阿妈爱了一生、等了一生的男人,是阿妈歌谣里永恒的诗篇。

现在,她这匹草原上的小野马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马群认祖归宗了,终于可以替死去的母亲带去她一生的爱与等待了!想到这儿,阿淑迫不及待地拉住送信的老者道:“忠叔,我们这就出发,回中原!”阿淑策马扬鞭,和忠叔穿过赛马场,渐行渐远。

毡房外的老人唱起歌谣,草原尽头,一只鹰低低地飞过。

离开草原已两日,一直赶路的阿淑和忠叔这才停下小憩,忠叔架起火来烤肉。

不远处,有两驾华丽的马车和一顶漂亮的帐篷。

阿淑从马车那边拿着一个酒袋走了回来。

忠叔警惕地问:“他们是哪儿的人?”

阿淑道:“也是去长安那边的,他们自己说是商队,但我听着倒像是乌孙那边的口音。放心吧,肯定不是坏人。”

她一指远处从马车上走入帐篷的蒙面女人,“喏,她就是领头的,看到咱们送了块肉过去,就马上还了壶酒回来呢。”

忠叔瞥了一眼,那蒙面女人温柔娇弱,气质典雅,不似一般人家的夫人,想必身份尊贵。

阿淑打开酒壶猛喝了几口道:“好喝!真香!”

忠叔蹙眉劝道:“姑娘—”

阿淑道:“行了,等到了中原,我一定不这样了。忠叔,就让我再自由几天嘛。”

忠叔无奈道:“你喜欢喝酒,我拦不住,但你是班家正正经经的大小姐,班家可是大汉的百年名门,你祖姑奶奶是侍奉过先前成帝的才女班婕妤,你爷爷班彪续写过《史记》,你大伯……”

阿淑从小就听这些故事,早就倒背如流了,可忠叔还在唠叨。她怀疑是不是人老了都会变成这样,难道那个汉朝爹爹也唠叨?阿淑转过身假装在听,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鼾声竟盖过了忠叔讲故事的声音。

忠叔无奈地叹了口气,替她盖上衣服,自己也和衣而睡。

夜色清凉,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忠叔惊醒道:“什么人!”

马车那边的侍卫被惊动,再一看帐篷外一侍卫已被杀,其余侍卫大喊道:“有刺客!保护夫人!”他们立刻和刺客混战起来。

忠叔拉着刚睡醒的阿淑准备逃走,但被一个刺客发现,一刀刺向阿淑,忠叔赶紧挡在阿淑身前。阿淑回身一看,忠叔已经严重受伤,不能继续行路了。

忠叔道:“姑娘,赶紧走!别管我!”

另一边,刺客已被击退,侍卫们也伤亡惨重,大队人马决定打道回府。领头的贵族女子看到受伤的忠叔和痛哭流涕的阿淑,深感抱歉,毕竟刺客是冲着他们来的,却连累了阿淑。

贵族女子想了想,道:“这样吧,阿淑姑娘,我们照顾老伯回鲜卑,你放心去凉州。而且,我暂时去不了洛阳,你要是经过,能不能帮我带封信?”她伸出手,手中拿着一卷捆好的丝绢,“我和洛阳的家人也有好几年不通音讯了。你就说,这是莫愁的信,他们就知道了。”

为了不误行程,忠叔让阿淑应下,阿淑只好默默点头,接过信。

她拱手辞别贵族女子,回身向忠叔摇摇手,一抖缰绳,纵马而去。骄阳中,阿淑的身影越来越小。

阿淑日行千里,疲累之极,过黄河坐渡船时,不小心连人带包袱都落了水,人虽然没事,包袱却再也找不着了,只捞得一卷残破的泡水丝娟,依稀可辨认出“城……西 ……府”这仨字。

阿淑一路辗转来到扶风,下马走近一座府邸,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定远侯府”四字—正是班府,却看到班府门前高高挂起了“丧”字的白灯笼。阿淑继续往里走,发现全府上下都在哀悼,她这才知道自己的生父已于十天前驾鹤归西了!

阿淑惊异万分,她多想见生父一面啊,多想亲耳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此刻,她只恨自己来晚了。

灵堂内安静极了,聚集了众多族人和宾客,宾客中有朝中重臣,也有远道而来的匈奴族人以及在京城的胡商,这些人中大部分都受过班超的恩惠,但也有一部分是畏于班家的势力,另一小部分朝臣一向嫉妒班家,此时是来观望的。几拨人分道而站,气氛除了肃穆外还有些暗流涌动。

阿淑穿过人群,看到灵位,一下子就跪倒在地,想起自己这十余年没见过父亲的生活,不禁跪在地上恸哭起来。

族长看到阿淑的胡女打扮,疑惑地上前道:“哭丧时辰已过,莫打扰古人安息,还望这位胡人姑娘谅解!”

阿淑一愣,小声道:“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我不是什么胡人姑娘,我是班超的女儿,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认祖归宗的。”

这句“班超的女儿”一出口,引得众人一片讶异。前来吊唁的宾客们更是惊奇不已,没想到班大人竟有如此多的桃花际遇。班超生前虽久居西域,但位高权重,即便驾鹤西去,家族势力却还在,朝中嫉妒班家的人着实不少,阿淑的到来,可算是被今日来的心怀叵测的那部分朝臣逮了个正着。魏大人心想:“看来这班大人镇守西域是假,泡西域美女才是真。”

魏大人上前扶起阿淑,道:“哦?你可是从西域远道而来?是哪个部落的?”

阿淑见魏大人和颜悦色,对她极其亲近,便应声道:“我是鲜卑人,但我父亲是汉人,阿妈说我父亲是最英明的汉人,是所有汉人的骄傲!”

众人一听小姑娘的这话,多是想笑,却又掩饰住。

魏大人赶紧打断她,“姑娘不可妄语!没有比当今圣上更英明的人!”

阿淑还想辩驳,族长上前呵斥她道:“我不知你此来是何目的,但我从未听说班大人有个鲜卑女儿,这里所有的族人都未听说!所以请姑娘快点儿离开,别在这里捣乱!”

阿淑万没想到,族长会不认她,可她的所有行囊都已落水,没有可以证实身份的信物,真是百口莫辩。

魏大人看了看阿淑道:“我倒觉得这女子眉眼处都神似班大人,连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像!班勇不就是班大人当年在西域所生的嘛,多个姑娘我看也不稀奇!都说咱班大人征战神勇,就连这……啊,也神勇!大家说是不是啊?”

几个大人连声附和,班家族人自觉难堪,族长愤愤然道:“这姑娘无凭无据,不足以为信!再说班勇之事,当年班大人久居西域,有个二夫人又如何!魏大人也征战过西域,却被匈奴人吓回来了,这事您可记得?”

魏大人脸憋得通红,不再言语。

族长带着阿淑走出灵堂,低声呵斥她道:“当年班大人久居西域,不顾祖训,娶蛮妇为妻,此事已经让我班家受尽了嘲笑!如今班大人已去,无论如何,我班家血脉是纯正的!你想以胡人血统混乱了我班氏血脉,让我班家百年清名再次蒙羞么?!记着,不管你是真是假,为了班家的名声,以后再也不许说自己姓班!”

众人将阿淑赶了出去。

眼见日影西斜,阿淑在门外又磕了一个头,这才艰难地站起身来。她的马挨了过来,阿淑摸着马头,伤心极了,喃喃低语道:“爹爹已经去了天国,这世上除了忠叔和这匹马,就真的只剩我一人了。”

一个老者悄悄走出来,道:“谁说的,你还有个哥哥班勇呢!现在他在洛阳做军司马,刚回来奔过丧,本来是要丁忧的,可太后娘娘因为有要紧政事,就酌情召了他回去。”

阿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老者道:“总之,你哥哥官职不小,你还是先和他相认,以后再慢慢找法子认祖归宗不迟。这是我的名刺,你拿着去京城,班府的人自然会放你进门的。”

阿淑接过名刺,父亲虽然去世了,可还有个哥哥,一母同胞的哥哥!

阿淑谢过老者,直奔洛阳。

几经周折,阿淑终于来到了京城洛阳,没出过草原的阿淑看到繁华的洛阳城,有些目不暇接。她走走停停,突然在一张告示前张大了嘴巴,这是一张三天前的告示,告示上写着“着军司马班勇,即刻带兵出征……”此刻,又饿又累的阿淑坐在了旁边的包子铺,她想去追赶出征的队伍,但转念一想,行李都落入水中,万一班勇也不认她,她又空口无凭,该如何是好?

隔壁桌子的两人在聊天,说是皇上的叔祖父南阳王前日从马上跌落,摔了个半身不遂,现在王府四处广征良医,如果谁能治好南阳王的病,就可进宫。“进宫……”阿淑默念着,突然想到:对了!爹不是在信里说,他把和我相认的事情,写在那卷《西域记》里了吗?只要找到那卷《西域记》,不就有凭据了吗?但据说那本《西域记》早已献进宫里的兰台了……进宫去找到《西域记》才是此刻唯一的办法!

阿淑虽没给人治过病,但略懂医术,草原上哪家牲口生了病,主人都会找她,想到这儿,阿淑信心满满。“老板,再来五笼包子一壶茶!”阿淑边吃边喊道。桌上已经垒起了好多盘子,旁人都惊诧这姑娘的好胃口。

第二章

南阳王素来和邓太后关系甚好,是邓太后在朝中最信任的王爷,他居功至伟不说,还深谙帝王将相之道,为人却是没太多野心,已至耳顺之年的南阳王只想安稳地过晚年,奈何朝中党争严重,他只好称病罢朝。邓太后也拿他没法子,只得顺着他,唯有需要意见时会亲自登门拜访。其实那广招名医的对策是邓太后想出的,她了解南阳王的个性,肯定受不了天天有人造访,欲借此逼南阳王出山。

南阳王府一派忙乱景象,“半身不遂”的南阳王慵懒地躺在软榻上,王妃在他的身边对着阿淑上下打量,怎么也不相信这个小姑娘能治好南阳王的病。阿淑看出王妃的怀疑,谎称自己是大汉第一名女医生义姁的亲传弟子。

王妃有些动容,但依然半信半疑。

一旁的南阳王叫了起来:“王……王妃,不……不管她是谁,赶紧让她给我治吧。再……再这么瘫下去,还……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前面都瞧过那么多大夫了,也……也不差她一个!”

王妃叹了口气道:“好吧,反正都这样子了,你就试试看吧。你准备怎么治,针灸还是服药?”

阿淑神秘一笑道:“草民岂是那些凡夫俗子?草民给人治病,不用药,也不用针。”

阿淑在院外四处张望,看到角落处堆着几担河沙,便挽起袖子,命下人和她一起将河沙搬进院子。

王妃惊异地看着院子中的几担河沙。

阿淑指挥着担沙的仆人,“倒在那儿就行了。对,然后把王爷放在那儿就成了。灶房里的热水烧好了没有?”

王妃狐疑地问:“河沙真能治好王爷?”

阿淑道:“草民又不是神仙,也不敢打十成的保票,但肯定能立马见效!只是,请王妃您记着草民之前的嘱咐,我治病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否则,这药效就不灵了。”

王妃示意旁人退下,自己却还站着不动。

阿淑满脸堆笑,引导着王妃离开,“您也这边请,最多一个时辰,就有消息了!”

推走王妃之后,阿淑回过身来,轻轻松松地拎着两桶河沙走进了灶房。

阿淑在大铁锅里炒着河沙,待河沙蒸发出热气之后,她试了试温度,“成了!”

阿淑“狞笑”着逼近南阳王,南阳王有些害怕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阿淑甜甜地一笑道:“现在呢,得劳烦您多担待一些了!”

说完后,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破布,堵住了南阳王的嘴。

南阳王“呜呜”地挣扎着,阿淑把他放到地上的沙子上,挥起铲子,用桶里的热沙,一点点地把南阳王埋了起来。

南阳王又烫又怕,不停地挣扎。

不一会儿,阿淑已经用沙子把平躺的南阳王埋了起来,只余下一个头露在外面,南阳王已经挣扎不动了。

阿淑问道:“是不是身上觉得好重,挣扎不动了?”

南阳王猛地点了点头。

阿淑道:“那我们商量一下啊,我拿走你嘴里的布,可是,你不许大声叫嚷,把别人引来。”

南阳王又点头,阿淑便拿下他嘴里的布。

奈何这南阳王是个老顽童,没等片刻便立刻放声喊道:“救……”

话音未完,阿淑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芋头,飞快地堵在他嘴上,“就知道你会说话不算数!我说王爷,你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当面撒谎?”

她蹲下身对南阳王道:“王爷,我真没骗你,这确实是我们老家治病的老方子,凡是跌伤摔伤的马和羊,只要埋在热沙子里,没多久就能好个八九不离十。你别光顾着害怕,感觉一下,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南阳王一愣,动了动,立刻,他的眼睛发出了惊喜的光芒。

阿淑拿掉了南阳王嘴里的芋头,他长舒一口气,“你怎么……啊,我……我不结巴了!”

阿淑得意地一笑。

南阳王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阿淑从沙里刨出两个芋头,“烘芋头呀,没吃过吧?刚才从灶房里摸出来的,用热沙慢慢烤出来最香最糯了。”

南阳王馋得不得了,“给我尝一口行不行?自从得了病,王妃天天只让我喝米粥,馋死我了!”

阿淑道:“给你可以,但有两条:第一,你待会儿得瞒着王妃我用沙子埋你这事;第二,你得带我入宫!”

南阳王赶紧点头,“不就是想入宫吗?成。瞧在你治好我病的份上,本王带你进去玩玩儿!”

阿淑把芋头递给南阳王,南阳王从沙里伸出手来,迫不及待地接过,着急地自己剥了起来。看着他慢慢灵活的手指,阿淑满意地与南阳王击掌,南阳王惊呼道:“我的右手,能抬起来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外面的王妃有些着急,“不行!找张梯子来,我自己从墙上瞧瞧!”

王妃颤颤巍巍地爬上梯子,她踮起脚,努力把头伸过围墙,想看个清楚。眼见阿淑正拿着铲子铲着沙,而南阳王又被埋在沙中,她惊叫一声,“来人啊!有刺客!”

阿淑和南阳王都被吓了一跳,南阳王此时正吃着最后一口芋头,更被惊得噎住了,他努力咽了两下,居然一下子昏了过去。

阿淑忙丢下铲子,“王爷,你怎么了?”

王妃在墙头惊呼,“快撞门呀!王爷被这妖女害死了!”

手拿利刃的侍卫们正追着阿淑满后院跑,阿淑踹飞一个侍卫,大喊道:“王爷还没死!他只是被芋头噎昏了!”

王妃急了,“你还敢胡说!快点儿,给我乱刀把她砍死!”

无数把刀向阿淑飞去,阿淑狼狈地躲闪着,袖子被挂在树上扯破了,她不快地道:“哎,再打我就要还手了啊!”

她抄起一把石头向王妃砸过去,旁边的侍女忠心护主,一把推开王妃,站立不稳的王妃一下子重重地砸在了南阳王身上。南阳王猛地噎了一下,竟然睁开了眼睛。

王妃又惊又喜,“王爷!你醒了!”

南阳王坐了起来。

阿淑刚想跑过去看南阳王,却被侍卫一把按在地上。

王妃转身质问阿淑道:“你不是在活埋王爷,是给王爷治病?”

阿淑点着头,南阳王也点着头。

王妃道:“你来揭榜应征,不单是为王爷治病,还想通过王爷进宫?”

阿淑点着头,南阳王也点着头。

王妃却断然道:“不成!她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全身透着古怪,要是去宫里闯出什么祸来,我们南阳王府担不起这个责!”

南阳王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道:“王妃高瞻远瞩,洞见烛明!可是,本王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阿淑救了我,应该重奖才对。要不然,本王不就成了说话不算,背信弃义的小人?”

王妃气势汹汹地道:“那你答应过我不喝酒了,为什么说话不算?你跟我保证过未经我允许不吃任何别的食物,可你刚才,又背着我偷吃什么了?说啊!为什么背信弃义,为什么欺瞒你的结发老妻?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

南阳王被她逼到角落,“本王,本王……王妃呀,这还有外人在,多少给本王留两分薄面好吗?”

王妃道:“要不是给你面子,我早罚你跪木屐去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这女子救你有功,赏钱照给,但闹出这么大事来,只要我在,就绝对不许你带她入宫!玉桃,拿赏钱来!管家,送她出府!”

南阳王眼睁睁地看着阿淑被送出府去,一脸歉意。其实阿淑哪能治好南阳王啊!只有南阳王自己知道他本没病,但因为着实喜欢这小丫头,加上这些日子以来没人和他玩儿,所以才装作被她治好了。平时,南阳王在朝中就要面对那些冷酷的面孔和颇负心机的言谈,回家又要应对王妃那个母老虎,一点儿自由和情趣都没有,但阿淑这个小朋友的到来,却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一抹色彩。这个小朋友,他交定了!

阿淑还有些愕然,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侍女淡定地训斥她,“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阿淑看着紧闭的南阳王府大门,叹了口气,现在就连南阳王也帮不上忙,到底该怎么办呢?阿淑从来不相信会有“绝望”这个词,但现在,她是真迷茫了。不知不觉中,她已走到一家量衣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衣服,心想:“算了,先别想这些,还是先赶紧买件衣服吧。”想着便走进店里。

从商铺出来的阿淑换了干净衣裳,但依然是胡女打扮,她本来清丽的面容又显露出来。

阿淑走在路上,有小孩子向她扔着石头,“蛮女,坏人,滚出去!”

阿淑一回头,做出一个鬼脸,吓得孩子们纷纷跑掉了。

这时,有一帮小流氓看到了阿淑,围了上来,“哟,新来的胡姬,挺漂亮的啊,在哪个酒坊唱曲子啊?”

阿淑斥道,“让开!”

小流氓越逼越近,“还是个小辣椒,我喜欢!来来来,让少爷我好好调教你!”

阿淑被他们逼到墙角,不怒反笑道:“少爷要怎么调教我呀,说来听听?”

一个小流氓被她一笑勾了魂,搓着手逼了上来,“怎么调教?先抱过来,打顿屁股,然后摸摸脸,亲个嘴儿。你们说,对不对啊?”

众流氓哄笑了起来,“对!”

小流氓又逼了过来,“怎么样,怕不怕呀?”

阿淑捏紧了拳头,慢慢地靠近他的下腹,嘴上还道:“怕,我怕极了,怕得浑身发抖呀!”

小流氓一下子按住了阿淑的肩,“那就先亲一个,亲一个就不怕了!”

还没等阿淑一拳击中他的腹部,那小流氓就突然被一脚踹飞了出去,阿淑被他一带,差点儿也跌了一跤。等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这才发现踹飞小流氓并扶住她的,竟然是一位英俊的男子。

男子正色道:“当街调戏民女,你们还真是有出息!”

他又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阿淑,“你没事吧?”

阿淑一下子愣了神儿,那男子黑幽幽的眼睛,竟然如深潭一样,吸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她的母亲曾跟她说过:“好男人的眼睛,要像海一样深,像墨一样黑,要坚毅,要深远,要有饱读诗书的沉淀,还要有拔刀相助的热情!”

阿淑被男子半抱在怀中,她从未感受过这个瞬间,在草原上她和所有男人都可以称兄道弟,但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令她紧张,“你……”

还没等她说完,男子却皱了皱眉,猛然一松手,摔了阿淑个措手不及。以脸着地的阿淑脸上瞬时肿起来,刚刚还是电光石火呢,现在却成了眼冒金星。

与此同时,男子已经忙不迭地退开了一丈的距离,用雪白的袖子猛擦着自己的手,不快地道:“胡女?!”抹过手后,竟“刷刷”两声,将抹过手的袖子撕下扔在一边。接着又大步走到那帮正在呼痛的小流氓身旁,冷冷地丢出一句话:“堂堂男儿,做什么不好,竟然调戏起胡女来?”

望着他大步流星离去的身影,阿淑好半天才从愕然中反应过来,她捂着脸,又气又怒地冲着那男子的背影大叫道:“胡女怎么了?我又没求着你救我!还不如不救呢!”

一位胡商经过,看到脸部受伤瘫坐在地的阿淑,赶紧将阿淑扶进旁边自己开的客栈里,替她擦药,“你别害怕,我叫莫东,刚才那个人,八成就是卫英卫侯爷。”

阿淑奇怪地问:“你认识他?”

胡商道:“没打过交道,但在洛阳城里,既对我们胡人避之惟恐不及,又武功高强,喜欢穿白衣裳的,恐怕也就他一个人了。”

阿淑不愤道:“还是个侯爷呢,一点儿见识也没有,我们胡人好端端地在这儿待着,哪儿招惹他了?”

胡商道:“他当年跟班勇班司马打匈奴人的时候受过重伤,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太待见我们胡人吧。”

阿淑一惊道:“他跟我大……他跟班司马打过匈奴?!”

胡商道:“可不是吗,要不然朝廷也不会封他为安远侯啊。说起来,这西市上的胡人,感激他的,还挺不少呢。当年要不是他打跑了北匈奴的逢侯单于,我姨母一家只怕早就去见真神了……”

胡商替阿淑理好伤口,“姑娘,我看你孤身一人,不如先在这里安心休息吧。”

胡商正欲离去,阿淑突然开口道:“莫东大叔,我有一事相求,其实我是班超的女儿,我想入宫!”

胡商莫东诧异极了,愣在原地。

阿淑掏出几片金叶子,“拜托了!您能帮我想法子么?”

莫东让阿淑收起金叶子,想了想道:“看姑娘你也不像坏人,和你说说倒是无妨,前阵黄门令刘大人告诉我,太后娘娘想要为教公主贵女们读书的内学堂再添两位女傅,虽然不是正式的女官官职,可也尊贵得紧,如今正在朝中四处找寻名门世家的才女入宫呢。”

阿淑一惊,“内学堂?女傅?岂不是兰台所在的地方?!”

莫东不知阿淑所云,“姑娘你说什么?”

阿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向莫东行了个胡人的大礼,“此事关系我的身世,求莫东大叔千万想法子帮我入宫,日后定当重谢!”

莫东赶紧去扶阿淑,见阿淑不起,他只好幽幽地叹了口气,“姑娘客气了,我尽力就是!”

阿淑养伤之际,莫东与负责初选的黄门令刘大人已经谈妥,同时介绍了宫中的刘嬷嬷教阿淑各种礼节。阿淑虽觉礼节枯燥繁琐,但一想到进宫后就能找到父亲的《西域记》,便又瞬间充满力量。

眼看选女傅的日子就要到了,阿淑谢别莫东,激动地进了女傅择选的队伍,她预感到人生的重要时刻就要到来!

第三章

恢宏的宫殿坐落在城中,高高的宫墙与外面的市井隔绝开来,宫墙上深重的色彩仿佛在警示所有人:这是一座围城,你要么进不来,进来了就出不去。每一扇门都像一张紧闭的嘴巴,不敢泄露丝毫天机;每一条路都幽深得像一条疤痕,深刻在岁月的皮肤上,阳光一照立刻有股刺痛感。

此时的宫门大开,几辆马车停在一边,侍卫们挡住马车的去路。

一个黄门快步下车,向侍卫递送验宫牌,“这些都是奉太后谕旨,入宫参加女傅择选的京中淑女才媛们。”

侍卫仔细检查了验宫牌,查看了每一辆马车,确认无误后才让马车依次通过。阿淑乘坐的马车帘子微微挑起,她正好奇地向宫门内张望。

马车在宫殿前的空地停下,入选的才女们依次走上宫殿的台阶,她们都端庄有礼、目不斜视,唯有阿淑一直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四处打量。一不小心,她脚下一绊,虽然没有跌跤,但她右脚上的双尖翘头履却滑落下来,掉在下一级阶梯上。

阿淑正想弯下腰捡鞋,却突然发现阶梯两边的侍卫,她下意识地停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赤着脚在宽大的裙摆下偷偷探着鞋子。

女官见她停下,居高临下地问道:“为何停下?”

阿淑急中生智,马上俯身捡起一件小东西,做出同情的样子道:“啊,我……姎幼承庭训,不愿无故杀生,刚才是无意看见了它,才特地停下来等它经过。”

她高高举起手指,“大人请看,这弱小的生灵,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它非常高兴地在跳舞呢。”阿淑一边说,一边用脚在裙子下探着鞋子。

女官睁大了眼睛凝神看去,发现阿淑的指尖上有一只蚂蚁正在挣扎,不禁一下子怔住了。

女官干咳一声,“女公子有好生之德,当然值得夸奖,不过不可耽误太久,还是快些跟上队伍吧。”

阿淑低头道:“诺。”

她趁着放下蚂蚁的机会,飞快地穿好鞋子,暗舒一口气,重新做出端庄的姿态走上了台阶。

才女们已经少了一半,分成两列,正坐在殿中伏案书写,女官在来回巡视。

这时,一位宫女传报:“寇女傅到!”

女官忙行礼迎接。只见一位穿着宫装,梳着高髻,戴着华丽发钗的女子带着侍女走了进来。这寇女傅乃是名门之后,叫寇兰芝,享有“京师第一才女”的称号,大方得体温文尔雅,已被太后钦点给邓骘大将军做夫人。宫中无人不夸奖她,但私下里又怵她,因其心机城府之深,还真是同龄人中少有。

寇女傅谦恭地道:“明宫长辛苦了,考校进行得如何了?”

女官明宫长轻声道:“已经考校过仪态和女红,那些不合格的,已经打发出宫了。余下的这些,正默写《小雅》呢。”

寇女傅点了点头,随意翻看起桌上的绣品来。她拿起案上的一把团扇,突然有些不快地问道:“这是谁绣的?”

才女们纷纷抬起头来,阿淑脱口而出:“是我的!”

寇女傅皱了皱眉,随即微笑道:“这位妹妹,宫中可不能‘你啊我啊’地乱叫,你得自称‘姎’才对。”

她转头对明宫长道:“明宫长,我瞧她的绣工还须磨练,要不请她明年再来吧?”

其余才女都对阿淑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阿淑一愕:难道这就要被赶走了?太没道理了吧!她不服地道:“你凭什么赶我走?”

女官忙道:“不得无礼,这位是执掌内学堂的寇女傅。”

阿淑道:“那又如何?您刚才讲过,太后派来负责本次考校才女的是您,又不是她!”

寇女傅的侍女上前一步,“放肆,宫中重地,岂容你这种卑贱之人胡乱顶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女子赶出去!”

阿淑接着道:“宫长大人,小女子既然都要被赶出宫去了,有些事情就真想请教一下了。如果我记得不错,‘姎’这个字,仅为女子面对尊长时的谦称,可内学堂只是太后娘娘在宫中为亲贵子弟开设的私学,并非朝廷官衙。如果这位女傅没有爵位在身,那想来和我们也无太多分别,又何苦要强求我以‘姎’字自称呢?”

此语一出,一位粉衣才女立刻应声道:“这位妹妹说得不错,家母是乐平长公主之女,也是这么教我的。”

才女们纷纷附议,寇女傅的脸顿时有些僵了,侍女又气又急,还想说什么,却被寇女傅用眼光阻止了。

明宫长见势不妙,忙道:“好了,本座都没发话,大家急什么?赶紧接着写卷子,太后娘娘还在永安宫候着呢。”

阿淑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抢先坐下来,低头继续写了起来,左手却暗暗抚了抚正狂跳着的胸口。

明宫长看着面色不悦的寇女傅道:“寇女傅,借一步说话。”

明宫长将寇女傅请到一边,悄悄告知阿淑是曹大家亲侄女之事,寇女傅忙为刚才的莽撞行为向阿淑道歉,方才离开。

这曹大家正是班超的妹妹班昭,是太后娘娘最敬重的恩师。班昭和班超一起续过《汉书》,太后娘娘正是因为她的提议,才在宫里设了教授公主贵女的内学堂。所以明宫长认为,即使曹大家的亲侄女再怎么姿质平平,也得留到最后让太后瞧上一眼,只能让寇兰芝暂时忍着这口气。不过,她倒想看看,这种言行无状的女子在太后面前,会留下怎样的印像?

考完笔试,明宫长带着六位才女往一处宫殿走去,阿淑和粉衣才女都在其中。突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叫声:“救命啊!”

只见几条凶猛的恶犬冲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气喘吁吁的小黄门,眼见那些恶犬直冲这边而来,才女们吓得脸色苍白,有的尖叫起来,有的四散奔逃。这恶犬可是打猎用的獒犬,凶猛之极,能咬死人。

恶犬已经扑到了她们面前,粉衣才女下意识地拔下头上的钗环,向其中一条恶犬比画,没想到恶犬不但不怕,还向她露出了雪白的獠牙。

就在这紧急的当口,阿淑突然踏前一步,猛然怒吼一声,那声音响彻宫宇,不仅震得殿角的风铃嗡嗡发响,更震得才女和小黄门们当场掩住了耳朵。还没等大家回过神儿来,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刚才还凶恶无比的恶犬,竟然后退了几步,“呜呜”两声后,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阿淑笑了笑,走上前去拍了拍其中一条恶犬的头,“真听话,真乖!”

所有的人都惊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这时,宫殿台阶上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鼓掌声。

众人一回头,只见台阶上站着一位胖胖的华服老者和一位年约三十岁的宫装女子。鼓掌的正是那老者,他向着阿淑笑道:“又来这儿显本事啦?”

阿淑惊喜地叫道:“南阳王殿下!”

南阳王笑嘻嘻地还没回话,明宫长就已经快步下阶,向阿淑等人喝道:“还不赶紧参见太后娘娘?”

众才女忙跪下齐声喊道:“太后千岁千千岁!”

侍女向太后报告,这些獒犬是皇上放出来的,本来只是想在花园里瞧瞧怎么追兔子,不料这些畜生野性未驯,竟然冲了出来,伤了好几人。

太后不快之极,她本就不满意皇帝的表现,当下就命人革了狗监令的职。

太后转眼看到一旁的阿淑,只见她眉眼间倒和曹大家有几分相似,“你就是阿淑?”

阿淑忙上前道:“臣女正是。”她吓得不敢抬头,怕得罪寇兰芝之事已被太后知道,这寇兰芝可是太后的红人,不由得心想:“这下可完了。”

不料,太后却露出笑容,“果然不愧是班家嫡传,师傅一家,可谓英才辈出,你有才有勇,能喝倒猛犬,其胆识可与当年为元帝陛下挡熊的冯昭仪一较。”

阿淑的心怦怦直跳,大舒一口气,“多谢娘娘谬赞。”

南阳王道:“唉,当年班固还没去世的时候,本王就曾经见过他小女儿一面,没想到现在已经变成出口成章、满腹锦绣的大姑娘了。曹大家在洛阳,总有回京之时,娘娘何不把阿淑留在内宫,等她回来相见,顺便再成就一段姑侄同为女傅的佳话?”

原来,阿淑入宫时谎称是大伯班固的女儿,再加上南阳王现在这番话做帮衬,再无旁人质疑。

南阳王冲阿淑调皮地眨了眨眼,阿淑会意。

太后一笑道:“哀家也正有此意。明娘,拟旨,令夏文姬、阿淑二人为女学堂女傅。你二人日后须效仿曹大家,为诸位公主贵女传道解惑,授德育行。”

阿淑强忍着激动,和夏文姬一起拜下,“遵旨!”

刚当上女傅的阿淑穿着木屐,还很不习惯摇摇晃晃的走路。

小黄门边走边给阿淑介绍宫中的殿名,阿淑却无心听他讲这些,心中正暗自庆幸入宫。想到办正事要紧,便问小黄门道:“兰台在哪儿啊?”

小黄门穿过一条小道,“大人这边请。”

阿淑兴奋极了,快步上前,想看个究竟,不料心急的她竟然忘了脚下的木屐,一不小心,木屐竟然踩在了裙裾上,阿淑脚下一绊,随着小黄门的一声惊呼,她竟然直直地向着高台处跌了下去!

身在半空,阿淑只能在慌忙中用伞柄在高台的石墙上一借力,总算把往下跌的力道改了个方向,但身体却不自主地向着与地面水平的方向斜冲了过去,眼见前面有一群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官员,阿淑只得大叫道:“小心!”

刹时之间,她只觉得身体被一个白衣男子用力一带,接着,就以脸着地的方式摔了个大马趴。眩晕当中,只听得官员们惊慌地议论着,还有一个男子淡漠而熟悉的声音,“这女子是从哪里来的?”

阿淑挣扎起身,“各位大人对不住,我是不小心从上面跌下来的……啊,怎么又是你?”

她又惊又怒地指着刚才把自己摔倒在地的男子,那人竟正是和她有过一番过节的卫英!

她此时身上全是污水,头发散乱,脸上也沾了不少泥点,简直是狼狈如乞丐一般,卫英皱着眉,竟然没有认出她来,“这位姑娘,你是……”

阿淑道:“混蛋,又是你把我摔到地上的!”

一个官员不高兴地道:“哪里来的女子,竟然对卫大人无礼!”

卫英这时才认出阿淑,他厌恶地倒退两步,“原来是你。侍卫何在,怎么把一个卑贱胡女放进宫里来了?”

这时,小黄门已经大呼小叫地赶了过来,他拦着正要上前的侍卫,赶紧解释道:“阿淑姑娘是班家的女公子,新来的女傅。”

阿淑愤怒地道:“跌倒没跌坏,倒被一头驴踢了一脚!”

卫英愣了一下,眉心皱得更紧,“班家的女公子?各位大人,卫某有事,需要先行一步。”

他向诸官员一拱手,接着伸手捏住了阿淑肩头,提溜着她走出去,“你跟我过来。”

阿淑不停大叫道:“你干什么,放开我!混蛋,放开我!”

宫墙角处,卫英粗暴地将阿淑往墙上一推,阿淑重重地撞在墙上。

卫英用袖子盖住自己的手,隔着布料掐着阿淑的脖子,冷冷地逼近她,“说,你这个胡女冒名混入宫中,到底有何目的?”

阿淑被掐得眼睛翻白,她狠狠地用手肘一撞卫英,卫英胸前受袭,一声闷哼,手中的力道略松了些。

阿淑猛咳着,“你这个疯子,谁是胡女了?”

卫英重新制住阿淑,“我那天明明看见你在西市……”

阿淑奋力抵抗,“我穿件胡人衣裳就成胡女啦?赵武灵王还穿过胡服呢!你放开我!”

阿淑一下子推开了卫英,摸着脖子,“我姑姑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肯定恨死你了!”

卫英一震,脸上神色变幻,半晌才冷哼一声,“是么?要是她知道你在宫中如此言行无状,跟个疯婆子一样,只怕还得感谢我替她教训你!既然做了内学堂的女傅,就要学着前头的刘女傅,温良贞顺,贤德淑仪,好好地做公主贵女们的表率!要是再像今天这样在别人面前出丑,班家以后也就没脸再称什么诗书名门了!”说完,他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阿淑又急又怒,“混蛋,你是哪根葱,凭什么教训我!”

她正想追上卫英理论,那小黄门赶忙拦住她,“大人不可!卫英卫大人可是宫学的少傅呀,皇上见了他都得叫声师傅,您刚来宫中,还是先不要得罪他好些……”

阿淑愣了:“什么?他是宫学的少傅?”

小黄门道:“班大人,您这样子,只怕去不了兰台。要不,小人先找件衣裳给您换上,等过两天您上任了,再去也不迟。”

阿淑只好作罢,忽然想起刚才卫英口中的刘女傅,忙问小黄门刘女傅是何人。原来,这刘女傅既是曹大家的开山大弟子,又是她的义女,和卫英青梅竹马,情谊颇深,几年前蒙圣恩册封为抚远公主,嫁到匈奴去了。

阿淑猛地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三年前,因为有个和亲的公主死在了匈奴人手里,大汉才又和北匈奴打起来的……”

小黄门黯然地点了点头。

阿淑看着卫英远去的瘦削背影,不禁替他惋惜起来。

太后得知阿淑暂住在客栈,便命阿淑入住班勇府。

清凉的月光照在阿淑床上,她慢慢抽出手中的宝剑,剑刃上“定远”两字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阿淑轻声道:“爹,女儿今天已经当上女傅,住进班家了。您一定要保佑我早点在兰台找到那本《西域记》,和大哥尽早相认。还有,麻烦您跟大伯说声对不起,我是实在没法子,才冒充他女儿的。我其实也想正大光明地告诉别人,我是您的女儿,可要是那样的话,依汉人的规矩,我就得替您守孝,没法儿进宫当女傅,更没法儿堂堂正正地认祖归宗了……”

她的眼圈又红了,现在,只有在夜色中她才允许自己悲伤。

卫英走出去后,一直回想阿淑说过的话,他问身边的侍卫:“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侍卫回答道:“班淑,淑女的淑。”

卫英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痛楚之色,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第四章

阿淑就职的日子到了,她被寇兰芝安排在乙班带课,这乙班可是出了名的差班。寇兰芝本就不喜欢阿淑,没想到太后居然挑她做女傅,现在倒想看看这小丫头有什么本事。

乙班的带班老师是姚女傅,单名一个娟字,相貌是很娟秀,但眼神呆滞,缘由便是她高度近视,看人总是模糊,直到快贴近对方的鼻尖儿才能认出来者何人。姚娟在内学堂的时间比寇兰芝还早,但她不懂得逢场作戏,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直到现在还只是个普通的女傅。学生们对她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很呆”,但她宅心仁厚,也从不和人争抢,每次发月俸,她总是最后一个才领到,对此她也毫无怨言。教书经验丰富的她告诫阿淑,一定要十分小心乙班的学生,阿淑却不以为意,反而很好奇。

这天一大早,阿淑就穿戴一新来到学堂,深吸一口气,走进乙班。本以会看到什么恐怖的情形,没想到入目所见,却是数十位娴静的少女,正伏案用心看书、写字。

她狐疑地小声道:“师姐,这儿没什么奇怪的啊!”

姚娟也是一愣,接着她就反应过来,走到一女生面前,“阿绣,可是卫英少傅要来?”

那女生站了起来,“是呀,他马上就过来了。”

阿淑还没反应过来,外面不知谁嚷了一嗓子:“卫少傅不进里面来了,他直接去后院了!”

话音刚落,女学生们迅速起身,接着就像潮水一般涌出了门,另一个活泼的少女还叫着阿绣:“姐姐,快点儿呀!”

阿淑和姚娟被挤在门口。

后院的走廊被女学生们挤得水泄不通,阿淑好不容易提着裙子挤了过去,“让开,让开!”

果然看到后院花园一角,卫英正手拿花锄,细心地为一片花圃除着草,白衣飘飘,姿态优美。

原来这卫英是公认的“宫草”,几乎所有女学生都痴迷于他。

乙班的女霸王北乡公主刘滟惊叹道:“天啊,他的动作真像画上的仙人一样好看!”其他女子纷纷附和。

阿淑奇怪地看着她们,完全不能理解。

眼见卫英拿着花锄向她们走来,女学生们又像潮水一样散去。

阿淑被推挤的学生踩掉了鞋子,狼狈地扶着走廊的柱子坐了下来。她有些恼怒地看着退到墙根后仍然露出脑袋的少女们,“发什么痴呀,不就一个混蛋吗,有什么好瞧的?”

卫英轻蔑地看着阿淑掉在地上的鞋子,低声道:“看来那天我说的话,你还是没有记在心上,如此脱鞋甩袜的行径,倒像是酒坊里陪人取乐的胡姬,哪像是内学堂里教书育人的女傅?”

阿淑一愣,随即大声反击道:“那你呢?明明是宫学的少傅,跑到我们内学堂里来做什么?这儿上上下下都是女子,卫大人文武双全,岂不闻古歌有云‘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莫非你是效法登徒子,起了色心?”

卫英大怒道:“胡说八道!”

他重重地丢下花锄,“‘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你一介女子,却如此牙尖嘴利,实在是让人不齿!”

阿淑马上顶了回去,“哟,掉书袋呢!那你学过《触龙说赵太后》没有?知不知道苏秦纵横六国,靠的就是一张嘴?我班家长辈班定远,一人带着三十六骑镇服西域三十六国,除了靠武功,更靠的是三寸不烂之舌。小女子不才,不过是家学渊源而已。卫大人,你不是和我姑姑挺熟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卫英更是不快,好半天才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你记着,‘巧言令色,鲜矣仁!’”

阿淑反唇相讥道:“是吗?可我总比被一群发情的母马围着的公马要好些吧?”

卫英大怒,“无耻之言!”他大步上前,就想制住阿淑。

阿淑却迎了上去,“来呀,后面有一帮公主都瞧着呢,你一定得掐死我,要不然,待会儿说不定就有人跟太后去告状了,说宫学的卫少傅好大的脾气,内学堂的女傅才上任没一个时辰,就被他给弄死了!”

卫英的手硬生生地停在空中,咬牙道:“你!你!”

阿淑终于舒心地笑了,“哼,说不出话来了吧?你欺负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看着阿淑嚣张的样子,卫英眯起了眼睛,好半晌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算了,我不同你一般见识。只是,内学堂是美教化、移风俗的重地,还望你好自为之。”

阿淑眨巴着大眼睛,“我好得很!倒是你,不是不想跟我斗,是不敢跟我斗吧?刘师姐还算是我的表姐呢,她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这么欺负她表妹,肯定连托梦都不想见你!”

卫英听到“刘师姐”这仨字,很是震怒。

近视眼的姚娟晃晃悠悠地正四处找阿淑,“我的姑奶奶啊,该去上课了!”

阿淑这才想起来,和姚娟跑向教室。

姚娟刚走入学堂,眼尖的阿淑就看见了地上的一个机关,连忙大叫道:“小心!”

由于视力不好,姚娟仍然一脚踩了上去。一瞬间,机关上牵连的线便拉扯着门梁上面的一个香炉砸了下来。阿淑反应迅速,推开姚娟,飞起一脚踢中香炉,那香炉便直冲着学堂的一个角落飞去,正巧砸在一根柱子上,站在那儿服侍的一位小黄门顿时被撒了一头一脸的香灰。

学堂里静默了一下,接着,坐在第二排的刘滟,便嚣张地指着那位狼狈的小黄门,笑得直不起腰,“哈哈,你瞧他那样子……哈哈……”

阿淑恍然大悟,怒道:“香炉是你放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可能会砸伤人的?”

刘滟白了一眼阿淑,“大胆,竟敢诬赖本公主!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公主把香炉放上去的?姐妹们,你们有看到吗?”

女学生们纷纷摇头。

姚娟怒道:“你……你们,太……太过分了!这……这位是班女傅,你们的师傅!”

刘滟故意模仿道:“那……那……那又怎么样?”然后她一拍桌子,对阿淑吼道,“你就是班淑吧?本公主告诉你,以后你要是再敢对我们的宫草卫少傅无礼,下次砸在你头上的,就不只是一个香炉了!”

众女生纷纷鼓掌,刘滟得意地向大家拱手,完全没把阿淑放在眼中。

刘滟等人随即坐下,从案下摸出一副樗蒲跟大家玩儿了起来。还没等阿淑做出反应,学堂中的其他女生也开始动作了,有的把案上的竹简推到了一边,对着铜镜化妆,有的拿出一条红绳,和对面的女生玩起翻花游戏来。整个课堂一下子热闹非凡。

见状阿淑大吼一声,“闭嘴!”

这声音震耳欲聋,连在隔壁班上课的寇兰芝都听到了。

但没安静片刻,学堂里又热闹起来,阿淑灵机一动,拿起桌上的樗蒲,坐到刘滟桌上,“我瞧北乡公主你也是爽快人,要不,咱们索性就赌上一把。要是我输了,从今以后,你们想在课堂上做什么都可以,我和姚女傅绝对不多说一个字。可要是你输了—”

刘滟眼珠一转,“这样吧,我们这边出三个人,和你一个人赌,如何?”

阿淑为难地咬了咬唇,看着刘滟,半晌才一咬牙道:“好,只要你保证大伙儿以后都安静上课,我就赌!”

刘滟傲然道:“没问题,我说的话,在乙班就是律条!”

两人一击掌,刘滟和阿淑按手印签下契约书,开始掷骰子,女生们大声叫着:“卢!卢!卢!雉!雉!雉!”

几个回合下来,阿淑巧妙地赢了刘滟她们。其实对于阿淑,这种游戏都是小把式,在草原上的时候,阿淑什么没玩儿过啊?打五岁起,玩骰子这游戏她就没遇到过对手了。

阿淑一笑,“公主,诸位女公子,愿赌服输哦。”

女学生们憋着一肚子火,无奈地回到座位上,跟着姚娟念起了《诗经》。

姚娟惊讶而佩服地看着阿淑。

阿淑趁姚娟不注意,偷偷溜进兰台,却发现几个小黄门正在忙碌地从殿里往外搬运竹简。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因为下雨,兰台进水,为保护藏书,太后决定将藏书分散出去。

阿淑正奋力往上爬着台阶,殿前挂着的“兰台“两字,已隐约可见。

她狂喘着气,“中原人真是爱折腾,宫里面怎么到处都是这么高的梯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阿淑,顶住啊!不是还有几千本书吗?现在就动手,没准儿一会儿就找着啦……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能气馁!”

她握握拳头,再度往台阶上爬去。

阿淑奋力从书架下抱起一大堆竹简,点了点数,摊在桌子上就开始翻找了起来。

她扬声对几个正在在一边惊恐地发呆的小黄门说:“站在那儿干吗,快帮我一把呀!凡是关于地理和兵法的书,全给我拿来!谁要是找到了,我重重有赏!”

小黄门们如梦初醒,一窝蜂地涌到各处书架边翻找起来,但其中一个小黄门溜出去,报告了少傅卫英。

天色已近黄昏,兰台里点起了油灯,阿淑还在竹简堆里翻找着,好几个小黄门在边儿上帮忙,她身边的竹简已经快把她埋了起来,只露出半张脸来。

卫英来到兰台,见到里面的样子,不禁一怔。他沉吟了一下,挥手让小黄门让开,自己从竹简堆中穿过,悄悄地绕到阿淑身后。

阿淑正展开一卷绢书,认真辨认着封皮面的字迹,“西域都护府志……怎么没写是谁写的?”

围在阿淑身边的小黄门在领头小黄门的示意下,悄悄退了下去。阿淑正看得出神,完全没有留意到他们的动作。卫英来到阿淑身后,从头顶俯视下去,正好看到阿淑指着上面的字念道:“乌垒城共有守军三千,屯田四万倾,其中左都尉镇守……”

卫英眼中寒光一凝,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阿淑已发现身后有人,电光火石间,她迅速拿起身边的竹简打灭灯火,接着便反肘向身后撞去,“谁?”

卫英飞身后退,一言不发地和她过了几招,阿淑打得兴起,一脚踢倒了身边堆积的竹简,窗外的夕阳这才照到了卫英的脸上。阿淑看清是他,不禁一愣。

她收了招式,扭头向书案走去,“干吗鬼鬼祟祟地躲在我后边?我来兰台看看书,没犯着你卫大人哪个天条吧?”

卫英突然纵身飞起,一下子将阿淑压倒在地,反扭住她的手,“鬼鬼祟祟的?原来是你!说!你是哪儿派来的奸细?北匈奴的,还是莎车的?”

阿淑防备不及,一时被制,不禁大怒道:“你又发什么神经?放手!你才是奸细!”

卫英道:“如果不是奸细,你为什么进宫第一天就要来兰台?为什么要特意查阅兵书,还关心西域都护府的驻兵?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还不招,我就打碎你的琵琶骨,送你去廷尉问罪!”

他手上一用劲儿,阿淑立刻痛得红了眼圈,“我爹做过兰台令史,我为什么不能来兰台?”

卫英冷笑道:“你武功不错,可班固班大人只是个文官,他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会什么武功?”

阿淑一愣,卫英道:“编不出来了吧?”

阿淑猛一用劲儿,想要挣脱,但仍然马上被卫英制住。她躺在地上,不停地踢打卫英,“放开我!我跟我叔父学的武功!他投笔从戎,你没听说过呀?”

卫英一怔,刚想说什么,眼光却突然落到了阿淑正在挥舞的手腕上,那上面,竟然戴着一只雪白的羊脂玉镯。

卫英慢慢松开了手,阿淑狼狈地站起身来,愤怒地骂道:“你神经病啊?我是我爹的亲生女儿,不是胡女!”

卫英深吸一口气,怒视着阿淑,“现在我手里没有证据,只能任由你胡说,不过你放心,最多十天,象郡那边就会有消息传回,你是不是冒名顶替,马上就会真相大白!”

他这一说,倒把阿淑吓一跳,来宫里这几日,还没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只有卫英这家伙,总像看家犬一样盯着她不放。万一他的人到了象郡,就肯定会知道阿淑是个冒牌货……好在从洛阳到象郡有几千里,一去一回,就算快马也得十几天时间,只要加紧找书,在被他发现前跑掉,不就没事了吗?对,就这样!阿淑给自己打气加油。

卫英回到自己房里,想起阿淑手上的羊脂玉镯,那可不是普通的玉镯,而是昆仑山的羊脂玉,这种玉器是班超征西域时献入朝中的,宫中只有太后和公主们才有那么几件,其余的也只在班家的女眷手上见过,刘萱就有一只。卫英觉得,既然太后让班淑做女傅,肯定查过她的身世履历,可班家世代书香,怎么会养出一个既会武功,行事仪态又完全不像是名门淑女的姑娘?这一切还真是奇怪……

第五章

是日清晨,阿淑照例去乙班上课,但被姚娟拦住,姚娟慌张失措地道:“太后娘娘召你过去!”

阿淑伸了伸懒腰,大声笑道:“该不会是要表扬我制服了乙班学生听课吧!”

一旁的侍卫竟来押住阿淑,“还敢放肆!”

阿淑不明所以的被押到寿安宫。

寿安宫中,邓太后高坐凤座之上,阿淑等人站在阶下,几位老学究正联合弹劾阿淑,“恕臣冒死直言,这班淑根本就不是曹大家之侄,多半为冒名顶替之徒!微臣昔日和班固同在兰台为官,便知班家有子弟不可纳妾的祖训。但班固之妻十九年之前病逝,是故微臣今日得知这女子居然只有十六岁时,便无比震惊。娘娘,以年岁来算,她绝不可能是班固之女,而应当是冒名顶替、招摇撞骗之徒!”

阿淑张口结舌道:“我……我真的是班家的女儿,太后娘娘,是您要我当女傅的,您要相信我啊!”

蓝衣学究道:“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娘娘,微臣记得宫学卫少傅曾经说过,此女未入宫以前,曾在东市穿胡衣与胡人往来,入宫以来,又多次去兰台翻看兵书图舆,依老臣看来,她八成就是匈奴派来的奸细!”

邓太后看着一旁的寇兰芝道:“兰芝,你作为女傅的管理者,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寇兰芝盈盈下拜道:“娘娘,班淑本是您亲手提拔,又顶着曹大家之侄的名号入宫,兰芝追慕前贤,哪敢轻易置疑?但前日知道此事之后,兰芝已经派了人去班氏老家扶风查证,这便是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

她交给宫女一卷丝绢,“这是扶风郡守的亲笔信,他查阅户籍,班固班大人膝下的确曾有一女,不过,早在十九年前,这位姑娘便已经夭折了!”

阿淑听到“扶风”两字时,脸已经煞白,此时更是惊惶不已。

邓太后匆匆看完信,盛怒地将丝绢掷在阿淑面前,“来人啊,将此女交与廷尉,严加审问!还有,给哀家彻查负责女傅择选的黄门令!哀家倒要看看,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跑到哀家面前来冒名顶替!”

眼见侍卫扑上了来,阿淑急了,“娘娘,其实我爹是班超,不是班固,这件事我其实是有苦衷的,您一定要相信我!不信您问南阳王!”

寇兰芝平静地看着阿淑,“南阳王殿下前天就离开京城回藩国去了,即便他在也保不了你!”又向侍卫道,“快动手,还愣着做什么?”

邓太后看到寇兰芝急切的样子,略略有些不快。

侍卫们将阿淑拖出殿外,她还在不停地喊冤。

牢房里,阿淑被按在春凳上被打得衣裙上见了血,但仍然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衙役便又打了起来。阿淑咬着牙,用腿部肌肉一弹,只听两声闷响,两只板子一下子都折断了,阿淑乘机“晕”了过去。

廷尉一皱眉,“把她拖回诏狱,明日再审!”

阿淑像死尸一样躺在稻草上,确认看守走开后,她才缓缓地坐了起来,揉着自己的伤处,一边撕下衣裳,困难地包扎着自己腿部的伤,一边喃喃地道:“中原人怎么那么坏呀?动不动就要整我、打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的……”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那你到底是谁的后代?”

阿淑一愣,猛地抬头,“是你?”

卫英正站在她对面,“要不是看在你那只羊脂玉镯的份上,我根本不会来这里。现在,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告诉我你爹到底是谁。”

阿淑愣了很久,最后才不情愿地道出事实。

卫英的身子一震,他转过头,凝视着阿淑,“曹成曹大人刚刚从齐国返京述职,曹大家也随子入京,如果刚才你说的是实话,那你大可不必担心自己这条小命,她自然会救你的。”

阿淑一愣,“你是说,我姑姑回来了?”

卫英不回答她,大步离开,阿淑着急地问道:“那你也帮我先跟她打个招呼啊,姐夫,求求你啦!”

卫英并没有停下,只是经过看守跟前时,丢了块金子给他,“给她拿些伤药。”

看守忙不迭地点头。

夜晚,阿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推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刚直起身子,看守就过来拉起了她,“起来,太后娘娘宣你觐见!”

阿淑惶惶然被宫女引着走入宫殿,心想:“该不会是问斩的时候到了吧?”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暗自道:“忠叔!阿淑对不住你,这就要随爹娘去了!南阳王,再见了!卫英,下辈子我们再也不要见!”

想着想着,阿淑已走到凤座前跪下。

太后对身侧坐的一人道:“师傅,这就是那女子,几番严刑,她都坚称自己是班定远之女,弄得哀家也有些头晕了。”

阿淑闻言一惊,顾不得礼仪抬眼望去,正好和一位慈祥的中年女子撞了个对眼。那中年女子正是班昭,她认真看了几眼班淑,没错,那眉眼和班超真是像极了!她眼圈突然一下红了,接着,她竟出人意料地起身来到班淑面前,颤声道:“你……可是淑儿?”

阿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班昭已经搂着她大哭起来。

阿淑一下子傻了,但受班昭情绪所感,她也放声哭道:“姑姑对不起,淑儿给你丢脸了……”

太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声道:“师傅,难道……”

班昭点点头,转身跪下,“禀娘娘,阿淑的确是班超之女无疑!”她起身向太后行了礼,继续道:“此女失怙失恃,故教养无类,是臣妾之大错也,还请娘娘念在我班氏一门忠良的份上,对此女略减严惩,臣妾当铭记五内!”

邓太后忙扶起班昭,“师傅何出此言?既然事出有因,便也情有可原,毕竟,她也吃了不少苦头。只是冒名顶替一事毕竟属实,她又学识尚浅……师傅,您还是将她暂且带回休养吧,等真正如你一般学富五车了,再做回女傅不迟,暂时让她先帮衬其他女傅吧。”

班昭忙拉着阿淑一起跪下叩头,“多谢娘娘!”

阿淑坐着班昭的马车出了宫门,和班昭叙旧聊天喜不自胜,她第一次体会到家人的温暖。

内学堂里,寇兰芝惊闻此事,忙问明宫长:“她居然真的是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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