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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1 01:3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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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天流云

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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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5官宦王朝

如果这是宋史.5官宦王朝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如果这是宋史.5:官宦王朝作者:高天流云设计:李洪达排版:李洪达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6-28ISBN:9787213087189本书由北京磨铁数盟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淮西兵变

宋绍兴七年(1137年)正月,宋使何藓回国,带回金国右副元帅完颜宗弼的信,信中提到宋徽宗已经死了。

赵佶死于两年前,即1135年。路途遥远,战和不定,那时宋、金两国在各条战线上打得水深火热,没人去理会这等小事。

回顾赵佶的一生,他当了26年的皇帝,9年的俘虏,一共活了53年。曾经享尽人间之福,快活到独一无二,也曾经寄人篱下,当亡国之君,受尽了屈辱。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活得真是丰富多彩,各种滋味都尝到了,不亏!

其实严肃地说,赵佶的9年北方生活还凑合,女真人待他还是可以的。一没打他,二没骂他,发给他土地农具让其生活自理,所以遍查史书,汉人一方最多只说他受到了极其残酷的“精神折磨”。

一定要提肉体方面的话,赵佶的尸体处理方法很可能会有争议。金国一方,在正史里,处理的方式很女真,即不用棺材,直接土葬。为了照顾汉人的情绪,尸体上加裹了一层生绢,并且把更早死亡的郑皇后与之合葬。

毕竟是俘虏,毕竟是刚开化的女真人,做到这一步似乎很厚道了。不过野史就没法看了,说赵佶死后,女真人挖了一个大坑,把尸体扔进去烧,烧到一半时加进去一些水,说这样熬出来的油点灯很亮……赵桓在坑边看得痛不欲生,跳下去想和父亲死在一起,却被金国人拉上来,扔到一边。

几年后,宋、金和谈,徽宗的棺椁得以回国,赵构等南宋官方没有开棺检验,直接落葬,埋进了土里,仿佛知道棺材里边有什么玄机,不宜公众视听。很多年之后,宋朝灭亡,元朝军队里有个杨琏真伽,他把南宋六陵挖了。

南宋六陵位于今浙江绍兴城外东南的攒宫山,虽为六陵,却埋着徽、高、孝、光、宁、理、度七个皇帝,以及各宗嫔妃。

杨琏真伽把每个皇帝的坟挖开,取下头骨,精心打磨加工,做成佛串挂在胸前。在这个过程中,南宋诸帝的棺椁现于白日,阳光下再也没有秘密可言。

宋徽宗赵佶的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有一段朽烂的木头。他的尸体哪里去了,这是一个千年难解的谜,联想到赵构不敢开棺验尸,很有可能徽宗的尸体处理方法非常粗暴不雅,用生绢裹葬之类根本站不住脚。

事实到底怎么样,再追问也不可能有真实的结论,更没法改变赵构当时心灵的震撼。说到底他是个人,哪怕有再多的阴暗心理、帝王心术,也没法泯灭父子亲情。棺椁入葬当日,他当场痛哭失声,踉跄回宫,一连几天滴水不进,痛不欲生。

众多大臣、亲眷的劝说也没法平息他的愤怒!他要报复,要让金国付出代价,血债血偿,这一刻他决心要女真人亡国灭族!

为此,赵构宣召岳飞。

之后,赵构启程去建康,一路上韩世忠、杨沂中、岳飞等人随行护驾,而岳飞这个本来最外围的将领却被再一次单独召见。

两人再次密谈,赵构只说了一句话──“中兴之事,朕一以委卿。除张俊、韩世忠不受节制外,其余并受卿节制。”

岳飞心神激荡。他的夙愿即将实现,集全国兵力北伐的日子终于到来,这条命令一旦生效,他将拥有南宋绝大多数兵力的指挥权!

尤其是刘光世的行营左护军,这支军队将划归他的名下。

这时是宋绍兴七年(1137年)三月初九。赵构、岳飞两人非常机密地达成了思想上的统一,同时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实际操作。

赵、岳二人正走在去建康的路上,此行的目的就是去夺刘光世的兵权。

刘光世的行营左护军实力强盛,5.2万人左右,曾经一度是南宋军方人数最多的一支部队。

岳飞非常感动,他在密谈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三月十日写了一篇奏章,把感激之情、军国大事一一坦露。

这篇奏章是非常著名的《乞出师札子》,分成三个段落。第一段是谢恩,可以忽略;第二段是战争策略和步骤,岳飞说,他会直趋京、洛,据河阳、陕府、潼关,以此三地在手,号令五路叛将,逼迫刘豫放弃开封旧都,渡黄河,退守河北。这时京畿、陕右可以尽复,至于京东诸郡,由韩世忠、张俊负责。

上面的内容里,有两个值得关注的大要点:第一,战争初步规划到黄河的南岸,以收复旧京开封在内的土地为限,也就是目前伪齐所占领的那部分;第二,除了京东路由韩世忠、张俊两人负责之外,岳飞总领天下战区,“宣抚诸路”。

等于天下兵马大元帅了。

第三段──“……异时迎还太上皇帝、宁德皇后梓宫,奉邀天眷归国,使宗庙再安,万姓同欢,陛下高枕无北顾忧,臣之志愿毕矣。然后乞身还田里,此臣夙昔所自许者。”

岳飞如是说。

后世很多人、绝大多数人认为岳飞是一个政治上的白痴,只知为国进取,不知明哲保身,才导致他后来的悲剧。看看上文还这样说吗?岳飞何等智慧,这点尽人皆知的小事还能不懂?他深深地知道总领天下兵权是一件多么招忌的事,没成功之前就先声明,一旦事情完成,立即回归山野,官都不当!

赵构非常欣赏,他做出如下批示:

──“有臣如此,顾复何忧。进止之机,朕不中制。唯敕诸将广布宽恩,无或轻杀,拂朕至意。”

这是说你办事我放心,怎么去做都随你,我一切放权不干扰,只要你不轻易杀人就是了。

多么和谐的一对君臣啊!

两人聊得很对盘,说干就干,先联手收编行营左护军。倒霉蛋刘光世由赵构亲自出面搞定,这很快很顺利。刘光世于当月的下旬被解除军职,以少保兼三镇节度使的虚衔去当万寿观使。

大衙内从此逍遥自在享受人生。

收编刘家军就费事了些,谁都知道大衙内草包,大衙内的手下们有料,要想让这帮军痞听话,是一件非常有学问的事。

赵构以圣旨的方式给军痞们下通知。一切听岳飞的话,“如朕亲行”。要是不听话……“倘违斯言,邦有常宪”。

赤裸裸地以杀头来威胁。

赵构相信,这个程度的政府支持,加上岳飞如日中天的军中威望,再加上岳家军远超刘家军的实力,足以吞下行营左护军这块肥肉。

一切都很美好,岳飞准备动身去接收了,却没注意到旁边有个人死死地盯着他,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张浚,这位大都督自从重新成为军方第一人加首相之后,已经把自己定位到宋帝国第一人的高度了。在他的心里,自尊和自傲是永远分不开的,而尊、傲的基础就是权力!

岳飞总领天下兵马……那把他的都督府置于何地,把他这实际上的帝国第一人置于何地?!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憋屈,他搞不懂为什么皇帝连一个最基本的常识都拎不清,只有他才能中兴宋室,鼎定中原。

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嘛!

岳飞一介农夫,凭什么抢他的风头?!

越想越怒,他决定去和皇帝谈话,把岳飞的台拆了。什么,拆岳飞的台就是拆汉族振兴的台?开玩笑,这个台只能由我一个人搭起来!

他起身时,身边悄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枢密院使秦桧,这人静静地观察着一切,张浚的心理波动他清晰地接收到了,他决定帮张浚一把。

张、秦两人一起进皇宫,跟赵构谈话。内容不得而知,当他们出来的时候,赵构已经变得平静了。从正月起到这时,差不多是100天,这么短的时间里,赵构就平静了。

他把国恨、死父辱母奴役全家族带来的仇恨都放下了……这就是赵构,他有血性,有复仇之心,可惜储藏量太少了,实在是不耐用。

岳飞正兴致勃勃、雄心壮志地走在去收编行营左护军的路上,一道圣旨来了,要岳飞先和张浚聊聊。

张浚:“岳侯,行营左护军没了长官,你说谁合适?”

岳飞:“……”(难道他说自己合适?)

张浚:“王德怎样?”

岳飞:“……”

王德、郦琼任刘光世以下左护军中的最高军职,这两人不分上下,也不可能分出上下,刘光世正是用这一点来平衡军队里的势力,达到控制的目的。这时硬要抬王德上位,不是逼着郦琼造反吗?岳飞无语,张浚怎么说也算是领导,这点事情都不懂?

岳飞:“王德不行。”

张浚:“嗯,我想也是,所以派兵部尚书吕祉去总领全军。”

岳飞:“吕祉是书生,从没下过基层,他不行。”

张浚:“那就张俊,资历最老的大将,军队还在附近,由他收编怎么样?”

岳飞:“那是我的老领导,我尊敬他。可他性格粗暴,与左护军诸将长年有隔阂,尤其与郦琼的矛盾很大,由他收编,效果不会很好。”

张浚:“哦……是吗?那就由杨沂中出面,他是禁军统领,皇帝的亲信,这总行了吧?”

岳飞:“杨沂中在军中的地位顶多与王德等持平,用他还不如用王德,难道都督不知道军队排外?”

张浚至此大怒:“我就知道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行!”

岳飞更怒:“张都督你以国家正事问我,我据实回答,怎么能说我在贪图多得军队!”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张浚,“贪图多得军队”,两人心知肚明,他张浚横插一腿暗箭伤人拆岳飞的台,不就是在贪图驻守淮西的左护军吗,岳飞在当面骂他。

怒火中岳飞出了都督府,前思后想,知道如果没有赵构的支持,张浚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夺权。由此可知,左护军没了,总领天下兵马北伐更加化为泡影。一时间心灰意懒,他再也没有心思做什么了。岳飞写了奏章,辞去一切官职,不等皇帝批准,就脱去鞋袜,光脚徒步走向了庐山,去为老母守孝。

岳飞撂挑子,张浚喜出望外,他正写弹劾岳飞的奏章呢,这真是给他送材料来了──“岳飞积虑,专在并兵,奏牍求去,意在要君。”

定了罪名之后,张浚火速派人去鄂州,收编岳家军。你不是辞职了吗?正好,俺要当天下兵马大元帅,不仅是左护军,还有你的岳家军。

好运当头,喜事成双,张浚决定一口吞下两个胖子,同时接收行营左、后护军。他派兵部侍郎、枢密院都承旨兼都督府参议张宗元去鄂州,收编岳家军。

张宗元,曾在张浚任川陕宣抚使,主持富平之战期间担任张浚的幕僚,是资深型亲信。

派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议官吕祉去淮西收编刘家军。

这两位老兄看职务都是兵部的人,另一个共同点更鲜明,都在都督府上班,他们去收编,套用一句官方用语,叫作“如张浚亲临”。

两边同时进行,先说事态发展迅速的岳飞的鄂州方面。岳飞是直接去的庐山,没有回鄂州驻地,军队方面都交给了张宪。

这实在是个机会,在岳飞的地盘上压伏岳飞是幻想,可趁岳飞不在,压伏岳飞的部将应该难度不大。张宗元带着政府批文,快马加鞭赶去收编。

到了之后……很安静,啥也没有发生。没有抵抗,没有哗变,没有半点不满的言论,有的只是整个后护军,甚至鄂州全境有序的律动。

张宗元像个观光客一样,没有人理他。他去找张宪,很遗憾张宪病了。这一推托就把张宗元难倒了。

事实上整个南宋都被难倒了。

近10年来,岳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爱兵如子、自律极严。这些加在一起,让整个后护军成了铁板一块,任谁来了都油盐不进。

张浚还想再折腾,想法子一定要让这块地盘改姓张,好在赵构此时及时清醒,把“第一人”踹到了一边。从全局出发,淮西主帅撤职,鄂州主帅辞职,两边都乱的话,就不是主动进攻报仇的事了,小心长江防线崩了!

赵构仔细思量,决定和岳飞进行一番笔聊。

岳飞写了一份辞职信,赵构把信封起来,寄回去,示意拒绝。

岳飞愤郁难消,继续写信,申明要为母亲守完余孝,无心处理公务。赵构好言相劝,及时通报军情,说国家缺不了你,军队缺不了你,爱卿,你快回来。

岳飞仍然拒绝,既然提到了军队,他重申自己的夙愿,要成为中兴汉地的军人。有这个前提,他才有动力。赵构深受感动,从劝说升级到了赞美,再升级到许诺,说张浚在等他,将重新商议军国大事。爱卿,请回来吧。

这一次的信尾,赵构写道──“……今再封还来奏,勿复有请。”我再一次封还你的来信,啥也别说了,快点照办吧!

岳飞仍然没有动静。

赵构终于坐不住了。

岳飞想干什么,他想……谋反?或者叛逃?不用这样严重,只要他继续消极怠工,长江防线就岌岌可危。

岳飞没有意识到他的负气之举,让赵构的心理波动大到了何等地步,很快宋廷下达了一道特殊的命令。令岳飞的重要幕僚李若虚、岳家军主将之一王贵上庐山劝岳飞下山。如果岳飞仍然不奉诏,李、王两人军法处置。

岳飞的倔强让人震惊,到这一步,他仍然选择了拒绝。李、王两人在山上劝了他近六天,他始终不为所动。最后李若虚火了。

李若虚是北宋名臣李若水的哥哥,有谁能忘了若水先生吗,那位死难者,那位殉道者!他和他的弟弟是同一类人,任何时候都把国家的利益、民族的得失放在首位。岳飞的愤怒他理解,岳飞的固执他了解,可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国防。

他忍不住说,再僵持下去,于公会耽误国事,朝廷会怀疑你的用意;于私,我和王贵会受刑,哪一点是你所愿意的?你本是河北一农夫,现在成了国家的将帅,难道要和朝廷分庭抗礼吗?

岳飞在震惊中惊醒,北伐是他的心愿,更是国家大事,中间不知要经历多少波折才能成功,怎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自我放逐,自暴自弃呢?实在是意气用事了。想到这里,他决定下山,并且写奏章向赵构请罪。

赵构的回信非常耐人寻味。

他说,我没有生你的气,若是生气,必定会有措施。太祖陛下当年说过,“犯吾法者,唯有剑耳”!现在我仍然让你统领军队,恢复故土,这足以证明我的诚意。

这是抚慰,还是警告,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说,还是杀人前的最后通牒?种种猜测,因人而异,而当时的岳飞没有想太多。他重新投入到北伐的积极准备中去了。

这时是宋绍兴七年(1137年)的七八月间,岳飞的问题看似解决了,帝国的军务调整终于告一段落,可包括岳飞在内,没人能够料到,稍后会发生什么!

相比鄂州的平静,淮西方面自始至终很沸腾。先是张浚精心挑选了一位既忠心又能干的人去当接收大员──吕祉。

吕大参议是临安府的风云人物。他仪表堂堂、慷慨激昂,在各种场合宣扬过理想。他说,如果给他一支军队,比如张俊、刘光世那种规模的,他可以横扫江北,生擒刘豫。

嗯,他和岳飞是一个级别的。

公众关注他,张浚欣赏他,于是他成了刘光世的继任者。从这里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宣传是多么重要。只需要不断地宣传,哪怕什么也没有做过,没有打过任何一仗,就能当上全国五大军区之一的总司令官!

吕祉还在路上,淮西方面就闹翻天了。张浚的都督府从一开始就下令,吕祉是政治、军事一把手,他之下是王德。

郦琼立即火了,凭什么啊?!这么多年以来,俺比王夜叉差在哪儿,突然间分出了上下级,这不公平。他联名十多个将官一起向枢密院告状,同时列举出王德多年来犯的错误,公开声明,无论如何不能忍受这样一个既无能还有罪的上司。

王德当然不服,你小子这是赤裸裸的忌妒,说我犯过错,你说说咱们左护军里谁的屁股是干净的?!他以牙还牙,也向枢密院上告,要求严惩既不听话又不干净的下属。

互相告状,按常理郦琼输定了,王德是已经确定的二把手,这么闹首先就是不服从上级领导,连皇帝的决定都敢抵抗。

可结果出人意料,居然是王德被调进临安城,隶属于都督府,随行的还有他的8000名亲兵。这是怎么搞的?郦琼居然告赢了?

王德和张浚都有苦说不出,尤其是“第一人”阁下张都督。

张浚本想一口吞下岳飞、刘光世两支军队,成为南宋名副其实的第一权臣,可是岳飞那边轻描淡写就让他绝望,刘光世这边鸭子本来已经煮熟了,却突然间飞到了别人的盘子里。

坏他事的人让他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人——一直对他又乖又顺,“柔佞易制”的秦桧,在关键时刻捅了他一刀。

秦桧说,兵权为国家之本,国家兵权只能归于枢密院,这是祖制。都督府是新生事物,不宜掌权过多。这话光明正大,张浚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为什么张浚想不到这一点呢?拼死拼活赤膊上阵什么脸都不要,突然间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枢密院姓什么,姓赵!他姓什么,姓张。姓岳的吞并军队是威胁,那么他一个姓张的搞吞并,就天经地义了?!

不知人,更不知己,可笑。

至此,他只能借坡下驴,借郦琼上告的机会,把王德、8000名士兵弄到手里。这就是他一阵大折腾,不惜与岳飞决裂所得到的好处。

后遗症怎么样,还在进行中。

吕祉到淮西,郦琼集合一大片将官列队欢迎,没啥欢迎词,劈头就问朝廷对王德的事到底怎样处理,那厮一连十几年不间断地犯罪,怎么也得处罚一下吧。

吕祉是地道的秀才,一下子遇到这么多的资深兵痞,按说会慌神,可是常年想着扫平中原,事到临头倒也有几分镇静。

他以张浚的名义要求兵痞们一切向前看,以前种种就都忘了吧,反正王德也不和你们同班了。说完,新任淮西军区总司令官阁下转身进帐,从此再也没有出来。

如果有谁想见他,他“正在吃饭”“正在休息”“还在休息”“又在吃饭”……或者正寄情于丝竹,得鱼忘筌,神游物外,有音乐飘于帐外为证。

时间久了,淮西军上下起了疑心。这帮人是干吗的?学名叫官兵,小名叫匪徒,观察敌情是最基础的本能,反常者即是妖,这个吕祉肯定有事!

郦琼发动人马,在临安与淮西之间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很快,他截获了一封信。

信是吕祉写给临安都督府的,看内容已经很难确定是两地之间的第几封了,上面清楚地写着淮西军已经不可救药,吕祉只是在想方设法地拖时间,建议朝廷迅速行动,派专人“往分其兵”。

郦琼等人像掉进了冰窖,全身都凉了。

这是比收编更狠的招数。

收编是保持完整的编制,原队伍将官士兵不变,只是换个大领导而已。这在军队里是最重要的一环,毕竟上了战场是要互相依托性命的,多少年混在一起的老弟兄才管用,才能一如既往地干些喜欢干的事。

可“往分其兵”就不同了,这是把建制打散,兵将都分到其他部队,等于是之前的番号不见了,所有一切都作废。

这等于要郦琼等人的命!

郦琼等人震惊、怀疑,派人去临安打探消息,结果半路上就回来了。分兵的人已经走在路上,张俊、杨沂中、刘锜三人分割淮西,很快就要过江了。

绝望了……这三个人是临安方面能拿出来的最强军人了,哪一个到了都不是郦琼等人能对抗的。还用怀疑吗,事情是真的,吕祉这个阴险腌臜的贼,要不是他故作镇静表演过头了,整个淮西军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郦琼等人多年官匪一家亲,事到临头从来没有服从领导这一说,什么是领导,只是带头做事第一个分赃的人而已,比如从前的刘光世。

这时他们带人冲进吕祉的大帐里,一顿指责咒骂嘲讽,之后全军开拔,向江边运动。吕祉蒙了,他知道什么是哗变,可亲身实践是另一回事,一直走到快出淮南西路了,他才惊醒过来这是要去哪儿。

过长江、投伪齐,这是在叛变!

勇气回归到他心里,吕祉斥责郦琼激励全军,要大家分清楚什么是英雄什么是叛贼,去投奔刘豫,是做叛贼手下的叛贼,会千载骂名,后悔莫及……郦琼一刀就砍了他。

原南宋行营左护军4万多士兵,挟裹6万多家眷、百姓投靠伪齐,史称“淮西之变”。事发时是宋绍兴七年(1137年)的八月八日。

消息传进临安,南宋举国震惊。五大军区之一突然间全空了,竟然全军叛变,这是宋朝前所未有的事,哪怕遍查中国历史,也找不出几回。

赵构急火攻心,懊悔莫及,这是他的家底,是他安身立命的东西,他容易吗,当年慌手慌脚逃到江南,被女真人万里追杀,几乎葬身大海,都是因为没有兵。这些年节衣缩食住小房,忍辱负重装孙子才攒出几支军队,居然一下子丢了五分之一。

考虑到是投敌叛变,里外叠加,损失是翻倍计算的,这无论如何没法接受。

赵构用最快的速度派人传令岳飞,要他给郦琼写信。只要肯回头,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回国之后升官、奖金,要什么给什么。

算他有自知之明,岳飞这时的面子是谁都要给的。郦琼在叛逃的路上不仅看了信,还写了一封回信。信里他把南宋君臣上下均匀地鄙视了一遍,说他和刘豫情投意合,非常有缘,岳哥,你就别拦着了,还是给兄弟点祝福吧。

岳飞恨不得亲手砍了他,淮西兵变不仅仅是南宋丢了4万多人的军队那么简单,五大军区之一空了,全盘形势瞬间改变,南宋再没有进攻的资本,岳飞想北伐,只能再等机会。而机会……要等到哪一年呢?

岳飞苦闷,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为什么会败坏到这一步?!这个疑问让南宋举国沸腾,每个人都怒不可遏,答案是清晰的,所有的错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张浚!

这个不知死活的人,被猪油蒙了心,本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之前为了拿下左护军,是皇帝亲自出面,再以最强将军亲身莅临,去压伏那帮兵痞。可张浚居然派去了一个几年如一日不断重复理想的书生……两者对比,傻子也知道会出事!

张浚白痴到了何等程度,真是个谜!

南宋基层人民的评价就不去说了,引用一段当时御史台长官的弹劾词吧,个人认为真是说得既到位又淋漓尽致,解恨:

……浚轻而无谋,愚而自用。德不足以服人,而唯恃其权;诚不足以用众,而专任其数。若喜而怒,若怒而喜,虽本无疑贰者,皆使有疑贰之心。予而复夺,夺而复予,虽本无怨望者,皆使有怨望之意。无事则张威恃势,使上下有暌隔之情;有急则甘言美辞,使将士有轻侮之志。

以上,是张浚的写真集。

关于张浚的处分决定很快就下来了。赵构亲自下令,解除张浚一切职务,降为散官,流放岭南。从力度上讲,这是仅次于杀头的重罚了。

心比天高的“第一人”阁下,万丈高楼一脚踏空,掉到了泥坑里。并且他在赵构的心里深深地烙上了一个印迹。

──永不复用!

富平之战、淮西兵变,这两件事哪件都是足以决定国家命运的悲剧,居然连续发生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这除了说明这个人本身太混蛋之外,用这个人的领导们是怎么回事?

赵构恨不得用脑袋撞墙,为啥自己就发了昏,看不清这个绝世蠢货呢?!恨归恨,临行前赵构还是把张浚单独召进皇宫,最后咨询了一下行政问题。“张浚,你看谁来接替你的位置好呢?”

赵构真的成熟了,他能忍住怒火,理智地做每一件事。张浚虽然好坏人不分,但只要有能力,他就能认出来。

张浚不说话。

赵构继续问:“秦桧如何?”

张浚差点气哭了,这个阴柔诡诈背后捅刀的东西!他悲愤地说:“之前不了解,现在共事了一段,才知道这人真是太黑了(近与共事,始知其暗)。”

……赵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就选赵鼎吧,他还算有经验。”张浚同意。赵构给了他最后一个任务,由他执笔,去都堂写赵鼎的拜相制。

当天深夜,张浚在都堂端坐,一笔一画地写着关于赵鼎的赞美诗。拜相制嘛,一定要花团锦簇歌功颂德,要不是帝国最有才有德的人,怎么能当上帝国首相呢?这样写着,张浚的心像刀割着一样疼。他明白,这是赵构给他的惩罚之一。

你不是要官吗,就由你亲手写别人上位的诏书,以最近的距离看别人得到你失去的!

赵鼎回归,第一件事是郑重要求从宽处理张浚,理论依据是要找出淮西兵变的真正责任人。

赵鼎说,淮西兵变的根本性错误在于军方,是军队骄横过分的表现。从朝廷典章上看,无论君上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军队都必须百分之百无条件地遵从,这是根本大法,没错吧?

赵构,泪流满面,严重认可。

赵鼎说,淮西兵为了个人待遇、职务调动之类的小事就造反了,这是朝廷的错,还是他们的错?

赵构,泪流满身,是他们的错!

赵鼎,对泣,所以这股歪风邪气绝对不能助长,毛病都是惯出来的,这时全国的军队都看着朝廷,朝廷绝不能示弱,不然以后都会蹬鼻子上脸。

赵构无语哽咽,朕的爱卿!

所以,目前不能严惩张浚……赵鼎如是说。

这样啊,赵构不由得点头,首相真是有水平,说得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张浚不必去岭南了,改成“责授左朝奉大夫、秘书少监、分司南京”,贬至永州居住。

至此淮西之变的处理决定结束。

总结一下,是张浚因为对军队的控制不力导致国家损失五分之一的兵力,但为了能继续有效地控制军队,所以基本上不处罚他……也就是说,不管文人怎样,都得由武将们去埋单!

这叫什么事!

当天,赵构、赵鼎聊得非常对胃。赵构趁热进一步关怀了一下赵鼎的工作,他授予赵鼎组阁的专断权。也就是说,新的一届宰执人选名单由赵鼎单独决定。

面对这份信任,赵鼎没有得意忘形,他只强调了一个工作伙伴,这个伙伴是必须保留的,其余的人还是由皇帝做主。

这个人就是──秦桧。

还是秦桧,仍然还是秦桧。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骗了张浚,继续骗赵鼎,而且是一直在赵构的眼皮子底下骗,在赵构等早就知道他本性不良的情况下没完没了地欺骗成功。这说明了什么?

是这些人太好骗,还是骗子太高明?

秦桧在乱世宦海中随波浮沉始终不倒,距离权力之巅只有一步之遥了。可身在其位,却知道百尺竿头想再进一步有多难。

尺水之阔,天堑之远。

不知什么时候命运会垂青他。第二章沉默的铠甲

金国政坛大地震,规模之大堪称改天换地。

昔日的女真第一人完颜宗翰终于倒了。自从他两年前贪小便宜吃大亏,用军权换政权,来到金熙宗身边生活之后,处处受制于人。在南宋淮西兵变前夕,他甚至连自己的亲信死党都保不住了。一大批心腹被绑上法场杀头,金熙宗偏偏体贴他,允许他去法场送行。

他是去呢还是不去呢?不去不义,去了……情何以堪!堂堂的大殿下,当年在完颜阿骨打的手下都说一不二的人物,居然在法场上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信被杀头,却无可奈何!

几个月之后,完颜宗翰活生生地被气死了。

金国政坛大洗牌,上位的是完颜昌和完颜宗弼。这两人的对外政策截然相反,昌说对南宋要和,弼说一定要打到底。

两人对伪齐刘豫的看法倒是一致的。等国内政局稍微稳定之后,这一年的十月,也就是淮西兵变之后的两个多月后,完颜昌和金兀朮两人同时出现在开封城外。这两人带着大批精兵,声称是去攻打南宋,路过开封,顺便进城休息。

刘豫照例派儿子刘麟出迎,自己在皇宫列队站班等候,却不料金军一拥而入,把伪齐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抓了起来。

刘豫蒙了。他不懂这又是怎么了,他尽心尽职地当着走狗,从来没有疏忽懈怠过,为啥突然之间要被废除了呢?

他不服,他纠结,他不理解!

完颜昌是个非常独特的女真人,思维方式与众不同,面对过期走狗的抱怨,他也解释了一下。原文非常精彩,抄录如下:

──刘蜀王,刘蜀王,尔犹自不知罪过。独不见赵氏少主出京日,万姓燃顶炼臂,香烟如云雾,号泣之声闻十余里。今废了尔后,京城内无一人为尔烦恼。做人犹自不知罪过。朝廷还尔奴婢、骨肉,各与尔父子钱物一库,煞好。

话说到如此,多么无耻的人都该脸红了。刘豫终于闭嘴,走上了一条作废走狗的标准归路。他全家被女真人北迁,北到比宋徽宗父子更偏的地方──临潢,今内蒙古巴林左旗附近。不久,刘豫病死。

这个人不予评论,因无耻而兴,由愚昧覆灭,一条不知起倒的走狗而已,不值得浪费笔墨。说他覆灭之后的事情。

南宋方面反应迅速,尤其是军方,岳、韩两大军区搞了很多小动作,派人过江联络各方势力,尽一切可能趁局势动荡,招降伪齐军队,引渡伪齐百姓。

淮北一带,大量百姓渡江归附了南宋。军队方面更惊喜,小的不去说了,伪齐重镇蔡州发生了兵变,2万名伪齐军杀了金国守将,过江投降岳飞。

形势大好,岳、韩等将领派出更多的线人向更远的河南等地渗透,为下一步的进攻做准备。以上这些看着很有效,很有成绩,可和他们的皇帝比起来,就差太远了。

真正的上位者高瞻远瞩,站在杭州的梅山上,能看清楚草原深处的变化。赵构从一件小事上敏锐地发现了机遇,进而迅速做出了试探。

开封城里最近流行一个小段子,由女真人原创,散发到全城──“不用尔签军,不要尔免行钱,不要尔五厘钱,为尔敲杀貌事人,请尔旧主人来此坐,教尔懑快活。”

旧主人是谁,姓赵!

赵构派人去金国,带去了一句话:河南的土地,上国如果不想要的话,尤其是不想给刘豫,那么为什么不还给我呢?

乍一看,这句话问得太天真了,当年女真人也是千里跋涉、刀头见血才抢到的土地,凭什么白白还给你?不给走狗就给你,这个逻辑说不通吧?

却不料收获是无比震撼的,金国的回答是,很好,同意。我方还给你河南的土地、你父亲的棺材、你还活着的生母,条件是你得臣服。

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完颜昌。

前面说过这个人的思维是与众不同的,在当时在后世,几乎没人能理解他为什么在金国举世无敌,尤其是对南宋一直处于进攻状态的情况下,主动做出如此让步,来求得和平。要知道之前赵构求和时,金国的条件是只给广东、福建,长江以南绝大部分都得交出来。两者对照,这是多大的反差。这么搞,他非常像一个金奸,是宋朝派去卧底的。

此事重大,赵构与全体朝臣共商,更要看中兴大将们的意向。为此,他宣召张俊、韩世忠、岳飞。

张俊第一个跑来见皇帝,见面之后大表忠心──“臣当与岳飞、杨沂中大合军势,期于破敌,以报国家。”

却不料拍到了马蹄子上,赵构大怒,老子当初让你上战场,你不上,现在想和平,你居然张牙舞爪来劲了!纯粹是主动找抽。

赵九弟拎着张俊一顿冷嘲热讽,终于让张俊明白了眼前的行情。张俊及时表态,一切行动听指挥,保证指哪儿打哪儿。

韩世忠的态度和他亲兵的装束很一致。宋武宁安化节度使、京东淮东路宣抚处置使、少保韩世忠的亲兵进临安城时以铜面具遮脸,铁甲全身,沉默不语。

赵构问及他对议和的态度,韩世忠只有一句话:不可和,愿决战时把最重要的地段交给我。

赵构点头叹息,韩世忠忠勇过人,质朴出于天性啊。这样的人在当初南渡建国时就久经了考验,这时虽然不那么驯服,也随他去吧。

当年平叛救驾之功犹在眼前,旧恩不可忘。

于是,韩世忠带人去休息。

过了半个多月,岳飞终于姗姗来迟。赵构、岳飞终于再一次面对面了。时隔不过小半年,可物是人非,两人之间再没有当时的默契。

是什么隔阂了他们?张浚吗?秦桧吗?郦琼吗?或者……赵构本人吗?这些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笔账,具体到岳飞,他认为自己没有错,为国为民,始终如一,错的怎么会是他?反而是皇帝和宰相,朝秦暮楚,游移不定!

而在赵构,既为天子,拥有天下。所有的事都是我的私事,所有的人、物都是我之私有,我想怎样就怎样,臣子只有无条件服从才是本分,怎么可以怀疑我、反对我、忤逆我,动辄以辞职威胁我?!

错的是岳飞。

有这样的基调,两人的交流可想而知。赵构平静地询问自己手下最强将军关于议和的意见,岳飞斟词酌句地回答──“夷狄不可信,和好不可恃,相臣谋国不藏,恐贻后世讥议。”

之后,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平心而论,岳飞的回答是经典且准确的,准确到百分之百地与历史结果相契合,就像上次他预言淮西兵变时一样。可悲的是,效果也如出一辙。

当天岳飞离开了皇宫,在他身后是两道冰冷仇视的目光。一道来自赵构,另一道来自右相秦桧。随着议和的突然发生,迅速提速,秦桧迎来了他的春天。

踩住秦桧梦想之翼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帝国首相赵鼎,一个是万人之上的皇帝赵构。这是眼下南宋最有权势的两人了,要怎样扳倒他们?

秦桧信奉一个原则──社会是由人组成的,而是人就有弱点。控制了一个人的弱点,就等于控制了这个人,控制了所有人的弱点,就控制了所有人,进而控制了整个社会。

有人要说,大仁则无惧,大智则无缺,总会有没弱点可抓的时候……真的没有吗,呵呵,好,那就“莫须有”吧。

赵鼎的亲信刘大中就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实在不必费心去抓刘大中的什么弱点,此人的毛病官场皆知,他不孝顺父亲。这简直让秦桧无语,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嘛。找个御史弹劾他。就这么简单,刘大中被贬往外地,去当处州(今浙江丽水)知州。

之后,临安城里谣言四起,都是关于首相赵鼎的。说御史们开会,决定只弹劾刘大中,不动赵鼎。当然这不是说赵首相很完美,无可弹劾,而是给首相大人一个面子。

自己辞职会好看些。

接着,说“赵丞相乞去矣”,说“赵丞相搬上船矣”。看进程的话,赵鼎已经坐船出了临安,走在去外地就任的路上。

这些谣言传进了皇宫。

当确信赵构知道之后,秦桧才开始向赵构主动说话。他首先强调,自己坚决拥护议和,而现在大臣们首鼠两端,左右观望,当此千载一时之良机,再犹豫下去就会错过。为了议和大事,他请求皇帝把任务只交给他一个人,不允许任何大臣干预。

这是在冒险,赌的就是赵构这时的心理。眼看着议和的曙光照来,好日子在向他招手,而他已经家破人亡、提心吊胆、颠沛流离了很多年,这时偏偏手下人或赤裸裸地反对,或阳奉阴违有私心,赵构会怎么想,他最盼望的是什么?

秦桧赌他一定需要帮手,一个不惜发动国内战争去议和的人。

历史证明秦桧的眼光非常准,下一瞬间赵构果然做出了决定──“朕独委卿。”他真的把议和权只交给了秦桧一个人。

秦桧却立即反对了。他说,您的信任让我感动且惶恐,可这么快就做出决定是不成熟的。现在我请您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三天。如果三天后您还是这样决定,那时我们才可以开始实行。

赵构同意了。

读史每到此处,都要为秦桧叫好。抛开善恶忠奸,单以才华论,此时的秦桧是天才。他牢牢地抓住了赵构的心理,一个没有安全感、不惜一切代价去讲和的人,怕的是什么,就是上当受骗,就是丧失他一直追逐而不可得的安全感。

前面我曾经试着归纳赵构、秦桧之间长达17年之久错综复杂、难分主仆的关系,做个比喻──婚姻。此时就是两人的初恋。

秦桧像个小伙子去追逐女孩儿,一边主动诚恳地示好,一边用实际行动让女孩儿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半点都不勉强她。

有过恋爱经历的人,我是说,有过失败经历的人,都会知道这有多重要。有很多的女孩儿不是不喜欢你,不认可你,而是被你吓跑了,对,就是你急巴巴地表白,或者爆炸了一样的热情,把她们吓跑了。这时,秦桧恰到好处的火候控制,怎能不让赵构倾心且放心呢?

三天后,两人再见面,赵构重申他的决定没变,一切只交给秦桧一个人去处理。可秦桧却再次拒绝,他说,您的心真的静下来了吗?真的确信自己要什么了吗?此事重大,为了事后永不后悔,请您再思考三天,然后再做决定。

赵构同意。

两人分开,各不相扰,又三天之后再见面,赵构议和的心更加坚定,他重申对秦桧的支持,议和之心决不动摇。

秦桧还是摇头,古人云事不过三,两次不足以定大事,请陛下再静思三天。

至此赵构对秦桧完全改观,如果说这时的赵九弟是一个经过风浪阅尽世情的贵妇熟女,觉得世间所有男人都无法迷惑她的话,那么秦桧已经成功地绕过了这一雷区,在她的心里深深地种下了一粒信任的种子。

九天的时间让秦桧获得了皇帝的绝对信任。同一时间,首相赵鼎已经坠入深渊。准确地说,是他自己主动地跳了进去。

赵鼎在后世评价里有名相一说,所谓名相,必然负才学尚气节,是个倜傥不群的君子。在权力与风度之间一定放弃前者,选择风度。

面对漫天飞舞愈演愈烈的谣言,赵鼎以及他的幕僚们都觉得保持尊严的唯一办法就是辞职。于是,他辞职了,时间上与秦桧的得宠配合得天衣无缝,正好是赵构答应秦桧独相的时刻。

秦、赵两人求名者得名,求利者得利,堪称各得其所。

不久后,金国的使者回来了,这次应南宋皇帝的要求,带来了议和的具体条款。

赵构升正殿,拜于张通古脚下,奉表称臣,受金国诏书,从此成为女真人的臣子。

这比当初的刘豫还不如。刘豫只是金国的“子皇帝”,最起码还是皇帝,赵构却只是金国的臣子,在身份上一卑到底。

官场总动员,从岳飞、韩世忠到中下层官员都反对此事,连临安禁军三衙长官、殿前司公事杨沂中,侍卫马军司公事解潜,侍卫步军司公事韩世良(韩世忠兄)一起去找首相秦桧,以及首相的大爪牙御史中丞勾龙如渊。

他们威胁说,一旦皇帝以臣礼受诏书,天下军民不服,因此而闹事的话,他们三衙军没有把握平息暴乱。

并且提出一个问题──“……盖缘有大底三个在外,他日问某等云:尔等为宿卫之臣,如何却使官家行此礼数?”

三个,是指在外的三大将。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这三位禁军大统领其实是怯懦的,是非常合格的赵构式臣子。他们提出的这两条与其说是为难秦桧,还不如说是提前给自己安排后路。潜在的危险我都告诉你了,出了事不要怪我啊。

秦桧不屑一顾,打发走人了事。

说到底军方给他的压力这时很小,因为到这时为止,还没有军人敢于跳出来对赵构怒吼──你爸受罪是罪有应得,你哥受罪是咎由自取,而为了你妈一个人的自由就让整个民族当孙子,更是你自己脑子进水。老子不服,反了!

只要还没有人这么说这么干,秦桧就不怕,完全可以无视军方的任何意见。

可文臣集团的怒火是他所无法承受的。

有宋一代,从赵匡胤开国时就一直作的文臣们,代代相传,耿直敢言,这是经历了靖康之祸后也没法改变的传统。

反对的言论从四面八方涌来,距离远的上书,在临安城里的直接找秦桧面谈,整个官场除了极少数的几个聚在秦桧身边的无耻之徒如勾龙如渊之外,全都是秦桧的敌人。

最先站出来的是礼部长官。

金国以臣奴之礼压江南,正是礼部的职权范围。礼部侍郎兼侍讲张九成先去见了赵构,很平和地提出反对意见,转身去找秦桧时,立即变得冷若寒霜。秦桧很机敏,眼见形势不对,立马抢先开口。他说,这个当官做人嘛,应该能屈能伸,才能对国家有益处。

张九成要告诫他道义,他要教张九成怎么“做人”……张九成更加清楚了眼前这东西的底蕴是什么,干脆也别说事情的对错了,来点本真的。

张九成说──“未有枉己而能正人。”没听说过对自己放纵,变成奸邪的,能去教别人怎样。你都是个坏蛋了,还想对我说三道四,你配吗?

秦桧顿时恼羞成怒,这是史无前例的侮辱!这是自从宋朝立国以来首相都没有经历过的奇耻大辱。

很好,他找到了借口,赵构也找到了理由,走正常程序罢免了礼部侍郎大人。

接任的礼部侍郎名叫曾开,上任之后还没有去办公室,直接就来找秦桧了。秦桧察言观色,再一次抢先开口。这一次,他面带微笑,语气舒缓,说:“主上把宰执的位子留给了你。”

曾开的脸板得跟块茶盘似的:“你说说,这次宋金议和是什么样的体制。”

体制,这是问两国之后的名分问题。

秦桧想了想,没有必要瞒,也瞒不住。他举了个例子──“就像高丽对我朝一样。”

曾开顿时就怒了,这是当面骗人。高丽对宋朝一向称臣,可两者不接壤,宋朝想控制也没有办法,这和金国、南宋的关系一样吗?稍加一句,曾开之前是在直学士院上班的,学问鼎鼎大名,他当场引经据典驳斥秦首相,从古人的正义正理开始讲起。

第二任礼部侍郎迅速被罢免,第三位上任的名叫尹焞。尹侍郎的来头很大,是北宋圣人程颐的入室弟子。大概是赵构们觉得儒道正宗的程圣人门下一定会尊王守法,与皇帝步调一致吧。事实证明,他错得离谱。程圣人虽然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却从来没有教学生当卖国贼!

尹焞不屑与秦桧说话,他要找的人是皇帝赵构。

尹焞抄录了《礼记·曲礼》中的一句寄给赵构──“《礼》曰: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现在金国与陛下有父母之仇、兄弟之仇,你不共戴天了吗,不反兵了吗?反而要议和,这样做你有孝吗,有礼吗?要知道国之大事,无非礼、孝二字!

赵构焦头烂额,体无完肤,他能做的只有沉默,然后最快地罢免尹焞。

一个小小的礼部成了秦桧的梦魇,挥不去绕不开,这让秦桧无奈、懊丧之余感到了问题的关键,他的实力有短板。他得形成一个更大的权力集团才成,像目前这样事出突然,在高层只有敌人没有帮手,简直举步维艰。想到就做,他拟了一份名单,有勾龙如渊、施廷臣、莫将、沈该等亲信,提交给赵构,请立即安插进重要部门。

赵构同意了,下令特事特办,立马实施。

文官集团立即识破了秦桧的意图,单打独斗不敢了,想组团群殴吗?开玩笑,想都别想。这一次由兵部侍郎,权兼吏部尚书的张焘带头,合兵部、吏部、刑部、礼部四部之力集体上书反对,秦桧不按干部考核制度升官,建立私人小集团,他居心叵测破坏制度!

如果这些人升官,我们立即辞职。

赵构呆了,他可以很轻松地任免某一部门的长官,可三省六部中的四部集体辞职是他无法承受的,这会让国家大半职能瞬间瘫痪。

这还没完,国家干部基地,馆阁方面也有人站出来发言。胡珵、朱松(这是未来朱圣人他爹)、张扩、凌景夏、常明、范如圭等人联名上书,哪怕前程不要,也要弹劾秦桧。这些人的文字里以范如圭的话最犀利,他单独写了封信给秦桧:

……苟非至愚无知,自暴自弃,天夺其魄,心风发狂者,孰肯为此。必且遗臭万世矣!

以上这些事、这些人大家以为怎样,是不是觉得没什么,只是一些文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呗,不见血、不砍头的,有啥大不了?骂得再狠,也不见秦桧掉一根头发。

这么想就错了。毫不夸张地说,上面的这些事,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而言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就是最──重──要。

因为它涉及“气节”。

所谓“气节”,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这事非常大,堪称最大。它简单地说就是一个民族的性格!

一个民族地大物博又怎样,历史悠久又怎样,物产丰富、男性强壮、女性貌美、儿童聪明等各种优秀品质集于一身又怎样,这一切都相当于一座超级恐怖的火炮阵地。什么都齐全,可还缺发射按钮。

那个小得不起眼的按钮,就是──“气节”。

当危急、考验来临时,得全民族都有勇气面对,都敢于迎战,才会有万炮齐鸣,敌人灰飞烟灭、尸骨成堆。

反之,那些了不得的素质,那些坚固的火炮阵地,就只能是一堆摆设。

这时秦桧、赵构所面对的就是汉族虽然大受欺侮,却没有摧眉折腰的百官气节。这时,汉族仍然从心底里认定自己是发达、文明、富裕、勇武的代名词。女真人也好,从前的契丹人也罢,都只是一时乘虚而入,在汉族一不小心自我堕落时,凭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事实也是这样,如果没有赵佶无厘头的一系列蠢事,怎么会有靖康之变?甚至没有更无厘头的耶律延禧,辽国又怎么会灭亡,所谓的金国怎么会出现?

面对金国的压迫,这时拥有强烈自尊的汉族族群集体反抗,文臣武将空前地团结起来,要求对外强硬,绝不接受屈辱的议和,让仇敌无偿得到伟大的汉族的服从!

奈何汉族的皇帝、首相不这么想。

赵构、秦桧注意到了气节的巨大作用,两人在正式场合以工作谈话的方式讨论了解决办法。结论是──“……待疆事稍定,当须明政刑,以未劝惩,庶几不变。”

等议和的事办成了,再秋后算账,以政府的法令惩戒说事。

也只能有这一个解决的办法,因为风俗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改造一个民族的性格,甚至压抑一个民族的性格是一件长时间不间断的工作。

可这时气节的力量正排山倒海一样地向他们压来!文官集团继续行动,这一次站出来的人没有之前那样的好脾气了,看一下监察御史方庭实说的话:

天下者,中国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

陛下纵未能率励诸将,克复神州,尚可保守江左,何遽欲屈膝于虏乎?陛下纵忍为此,其如中国何?其如先王之礼乎?其如百姓之心乎?!

这是多么强烈、独立的思想,敢于公开正式地对皇帝宣讲,千年以下读之,也不禁拍案而起,向方庭实致敬。试问之后的元、明、清三朝,明朝除外,另两朝有没有这样的言论?有没有这样的反抗精神?那时中华民族的气节在哪里?

方庭实的话让赵构震惊,终于有人不买他的账,蔑视他至高无上的皇权了。没有等他做出反应,更强烈的一波动荡开始了。

临安城里各大主干道、显要地段,出现了大批的榜贴,上面写着──“秦相公是细作!”百姓的眼光是亮的,秦桧是汉奸。

这让秦桧心惊胆战,让赵构更加惊慌,他的回忆是健全的,他没有忘记就在十几年前,就在眼下他所在的土地上,曾经出现过声势空前浩大的起义,来反抗他父亲的苛政。眼下他的作为比他父亲恶劣过万倍,他父亲只是要汉人的钱,他是要汉人的脊梁!

怎么办?需要军队介入吗?可是自从淮西兵变以后,他最担心的就是军队。剖析心理的话,他在兵强马壮的现在,仍然不惜卑躬屈膝向女真人求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信任自己的军队。试想,如果他的军队在北伐中不断壮大,会是怎样的局面呢?

是金国的末日,还是他赵构的死期?!

两难中,赵构等到了议和事件中来自文官集团最强烈的攻击,这一次他和秦桧都承受不住了。

胡铨,字邦衡,庐陵人。非科班出身,以贤良方正被推荐,跻身官场,时任枢密院编修。这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位置,相当于国防部里的一个科员小干部。

胡铨写了一份奏章,字数不多,共1240字。与当时动辄万言以上的文章相比,实在是很不起眼,但要看他写的是什么。

从金国此次诏谕江南事件起,胡铨把南宋涉及此事的人员从上至下,从赵构、秦桧到使者王伦每一个都尽情揭露批判。他的措辞或许没有方庭实那样干脆透彻,但他的要求却石破天惊,震撼官场。他要求朝廷杀秦桧、王伦,以谢天下!

以国贼之名杀秦桧。

这篇讨伐投降卖国主义的檄文一问世,立即四方传颂。宜兴一位叫吴师古的进士出资刻板印行,让它以最快的速度风行全国。

讨伐秦桧的声浪达到了最高潮。

世人皆曰可杀,初入相府的秦桧顶不住了。宋朝的宰执们有谁享受过这“待遇”?一般来说,几句谣言就会自动辞职,比如像赵鼎那样,那才是爱惜羽毛的君子。舆论到了这程度,无论如何他都得写辞呈。秦桧真的写了,一边递上去一边转头对亲信说,就让皇帝杀了我吧,这样才能平息民怨。

赵构气得额暴青筋,这是怎么了,上书……又有人要当陈东!胡铨是吧,真不知他是怎么混进干部队伍的,好,杀了他!

可秦桧不让,他说这样会让舆论爆炸的,已经有人在说陛下您不孝了,这时再杀言事者,就不孝到太祖皇帝那层上去了。

赵构深吸一口气,我忍!他命令把胡铨远远地发配,尽可能地远,到岭南昭州(今广西平乐)去。立即动身,哪怕他小老婆正怀孕也不得耽误。

秦桧长出了一口气,他爽了,对政治犯就是要从重从严。可是偏偏有人又说不,还是他的亲信手下。说──“只莫采,半年便冷了。若重行遣,适成孺子之名。”

真知灼见啊,秦桧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胡铨不必去那么远的地方,改到广州去管理盐仓。如此这般,文官集团的对抗愈演愈烈,金使也离临安越来越近了。

宋绍兴八年(1138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黎明时分,宋朝首相秦桧率领宰执大臣到使馆,向金使张通古跪拜,之后用皇帝的玉辂载承着金国诏书,向临安皇宫进发。

张通古骑在一匹马上,昂然直入都门,放眼望去,只见大殿前宋朝官员服色鲜明按班列队,穿着绯色、绿色、紫色的朝服,腰间佩着金鱼、银鱼。很好,的确是最高规格。

却不知这些人都是秦桧的亲信假扮的。

能相信吗,国家最高权力核心居然自我造假,骗人骗到了自己的头上!中华自古以来何曾发生过这样的丑闻,翻遍世界各国历史,谁曾经这样拙劣无耻过?

秦桧就敢做出来,而赵构很欣赏。

金国使者骑马直上金殿,向南宋皇帝赵构大声宣读金国诏书。赵构静静地听完,从这一刻起,他和他的国家成了金国的臣属。

三天之后,张通古带着南宋的第一批岁贡50万两白银回国了,陪同的有南宋的各项专责使者。比如奉表报谢使韩肖胄、副使钱愐;迎护梓宫、奉还两宫、交割地界使王伦,副使蓝公佐。这些人负责为宋朝带回来议和所得。

第二年的三月,金国真的把包括开封城在内的河南之地空了出来,允许南宋的官方进驻了。消息传来,赵构欣慰得意,这是他的胜利,是他政治成功的标志。

随即有一件急事逼着赵构必须紧急处理。

他家的祖坟。

赵氏宗族的祖坟在河南,赵构无论如何要派人去探望一下。

探望之前,每个人心里的预感都很不好。以女真人对赵宋皇族活人的态度来看,已经死了的各位很难保持平安和尊严。

果然,触目所及,一片荒凉。北宋八陵在金国、刘豫的轮番“照顾”之后,几乎所有的宫墙、屋墙都倒了,地上地下的建筑被破坏殆尽,其中以宋哲宗的永泰陵遭际最惨,他本人的尸骨现于光天化日之下……唯一的好消息是宋太祖赵匡胤的永昌陵。

这座陵墓是完好的。

据说女真人和刘豫多次想对永昌陵下手,带齐了工具去挖,却偏偏找不到坟在哪儿。这事怪了,平地找不着,那么登山向下望总会定位了吧。是的,站在附近的山上往下看,永昌陵目标明显,可下山之后照样变路痴,说啥也找不着。

这或许是个美好的传说,附带着对赵匡胤的敬意,对赵光义之后所有北宋皇帝的抱怨,毕竟他们或这样或那样,把一个堂堂的大宋帝国搞到如此悲惨的境地。是可恨,亦可悲可悯。至于皇陵的破坏真相,是不会有任何的侥幸可言的。

因为刘豫把坏事做绝了,他派正规军去挖掘北宋皇陵,号称“淘沙队”。这是历史上仅排名在汉末曹操后面的官方挖坟运动。

在这种力度下,还有什么能幸免呢?

探陵使回临安之后,深感难堪,没法向赵构述职。一大堆的官方语言之后,赵构实在忍不住问了一次,皇陵到底怎样了?

回答──“万世不可忘此贼!”

赵构头晕目眩,一下子失去了表达能力。他的孝字号招牌轰然倒塌,现在残酷的事实仿佛在以他货真价实的八辈祖宗的名义逼问他,这事儿怎么算,你到底要孝顺谁?

还有什么理由不开战?!

赵构忍无可忍,可用尽全力仍然忍受了下去。不管怎样,和平至上!于是,宋廷在一片吵嚷之后再次归于沉默。

沉默在宋绍兴九年(1139年)年初被打破。

金国发生政变。金兀朮杀了完颜昌,这个好战分子终于受不了什么议和、名分、交换之类的叽叽歪歪。

他是女真人,他要战争,纵观女真开国,什么都是刀枪铁血抢来的,搞什么见鬼的议和,统统是败坏传统的歪理邪说。

于是,他把完颜昌之流全砍了。这是金国历史上第一次皇族大流血,金兀朮这时不会想到他开了一个什么样的先河。这种野蛮人只相信手里的屠刀,认定谁的刀快心狠,谁就会繁荣昌盛。历史会证明他是多么浅薄可笑,没知识的人只会让悲剧循环。

女真皇族在之后不断地自我屠杀,直到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这些都是后话,摆在赵构眼前的是必须进行的又一次选择:是要和平呢,还是要开战呢,或者等待呢?金国内讧,百事待定,这时候对宋朝来说绝对是天赐良机,慢一点的话可以派岳飞、韩世忠等部队开赴河南,占据各处要害地段等待机遇。

快的话……前北宋官员张汇隐居北方,他夜渡黄河赶到临安,建议南宋“王师先渡河,胜负之机,在于渡河之先后尔”。

此时目标不应该只限于河南开封一带了,要北渡黄河,趁机收复河北,进占燕云!

一时间朝野振奋,尤其是军方,岳飞、韩世忠等鹰派人物再也按捺不住,他们纷纷上书要求立即向北方挺进。

韩世忠的态度最强烈。他再次重申,要去战争的最焦点处驻军。

赵构给予韩世忠口头警告处分,定性为“世忠武人,不识大体”。责令他端正态度,认真反思,以免下次再犯。至于对金国近期变化的应对嘛,他们变他们的,中华的传统是以不变应万变。

以和平之心,等待金国的友善,哪怕对方曾经野蛮、正在返祖,也绝不动摇。相信总会有女真人醒悟的那一天。那时,和平终究会到来。为了实施这个理念,南宋再一次派出使者,去履行议和合同剩下的条款,比如迎接赵构老娘回归。

在北方,完颜宗弼有点哭笑不得。他实在是搞不懂,是赵构的大脑太喜感,还是他本人的铁血本质的浓度不够,居然到了这一时刻,他都杀得本族人鲜血成河了,赵构仍然在搞什么和平进行时!那好吧,继续扣押南宋使者,看看是南宋的使者多,还是俺金国的牢房多。

到这一步,赵构终于绝望,他知道议和暂时是没搞头了,他将再一次面临金国骑兵的威胁。这时,是宋绍兴十年(1140年)的年初。

风起云涌无比动荡的宋绍兴十年之初,岳飞被死死地摁在鄂州,没有半点自由。

岳飞如此,韩世忠也是这样,可以说整个南宋的前沿阵地一片寂静,派出去的将军名叫刘锜,率领的军队是八字军。

刘锜的声望自从富平之战后已经没落,八字军从组建时起就是半官方半民间的边缘军队,始终被南宋官场排斥,平时的待遇连临安府的衙役都不如。这时派这对组合孤军深入远赴河南,真搞不懂宋廷的用意何在。需要注意的是,全部兵力只有2万。

以河南幅员之广袤,区区2万人不过是一小撮胡椒面,撒进那么大的一锅汤里,什么都看不见。

这就是三百余年两宋历史中最辉煌动荡、壮怀激烈、遗憾掺杂、屈辱难当,又光耀后世的战争之年的开始。第三章血色顺昌

宋绍兴十年(1140年)五月,金军兵分四路南下。

都元帅完颜宗弼率主力自黎阳(今河南浚县)攻开封。

既猛烈又出人意料,实事求是地说,别说后方的文官们,就连前线的岳飞、韩世忠、张俊等人都没有预判到这一点。寒带的游牧民族总是在深秋或者严冬时节发动攻势,这时马上就是夏季了,打仗之前先要挑战是否会中暑。

金兀朮来得突然,宋朝的官儿们应对得果断。洛阳方面的西京留守李利用弃城逃跑,南京留守路允迪投降,开封的东京留守孟庚投降,所有人没一个抵抗的……对此,赵构很失落地叹了口气,说:

──“夷狄之人,不知信义,无足怪者。”

这是对金国败盟的评价,定性为不懂事没礼貌。

──“士大夫不能守节,至于投拜,风俗如此,极为可忧。”

这是对各位留守大人的评价,士大夫临难不守节,真是太让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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