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1 03:35:28

点击下载

作者:(日)村上春树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

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作者:(日)村上春树排版:JINAN ENPUTDATA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出版时间:2014-10-01ISBN:9787544274050本书由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前言时隔十年的回归

这本小书是将《an·an》上连载了一年的文章结集编撰而成的,顺序依照连载时的原样。约莫十年前,我也曾在《an·an》上以相同的标题写过连载,后来忙于写小说,就无暇顾及随笔连载了。耗时三年终于写完了长篇小说《1Q84》,大约是卸下了肩头重荷吧,一个念头便油然而生:“好久没写过随笔啦,不妨量产一批?”

写小说时,小说家脑中必须有许多抽屉。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小知识、小记忆、个人的世界观(之类的东西)……写起小说来,这些材料随处会有用武之地。但倘若把它们以诸如随笔的形式漫不经心地抛出去,就无法在小说里派上用场了。于是我(或许是?)吝啬了一下,悄悄地把它们藏进了抽屉中。然而小说一旦写完,便会剩下些未曾动用的抽屉,其中有些材料似乎就可以用于随笔。

我的本行是写小说,基本认为随笔就好比是“啤酒公司生产的乌龙茶”。但世上也有许多人认定自己“喝不来啤酒,只爱乌龙茶”,自然不便偷工减料。而一旦决定生产乌龙茶,那么目标直指生产出全日本最美味的乌龙茶,就是一介写作人理应拥有的气概。话虽如此,我其实倒是优哉游哉、比较随性地写下这一连串文章的。希望各位也能优哉游哉、比较随性地阅读它们。

深深感谢一次次为我画下美丽的版画的大桥步女士。每周我都在翘首企盼,寻思这次的配图会是怎样的作品。这也是写连载的一大乐趣。村上春树蔬菜的心情

在电影《世上最快的印第安摩托》中,安东尼·霍普金斯扮演的老人说过一句台词:“不追求梦想的人生,就跟蔬菜一个样儿。”

这部电影看过有些时日了,细节的记忆上或许有误,不过那段台词的意思我差不多还记得。那是个超级古怪的老头儿,他的人生目标就是改装一辆古董级的印第安摩托车,要让它跑出三百公里的时速来。他是对邻家男孩说出这番话来的。蛮潇洒的一句台词哟。

然而人世间的事情可不会那么一帆风顺。男孩反问道:“可……那是什么蔬菜呢?”遭遇出其不意的一击,老头儿颇为尴尬地说:“是呀,是什么蔬菜呢?这个嘛,呃,大概就像卷心菜之类的玩意儿吧。”交谈不知不觉间变得散漫了。我比较喜欢这种情节上的颓惫的处理方式,因而对这部影片很有好感。如果说完这句“不追求梦想的人生,就跟蔬菜一个样儿”,之后便再无下文,或许足够潇洒。但如此一来,蔬菜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您说是不是?

我是个不怎么吃肉的人,蔬菜常常便成了饮食的核心。我也喜欢去超市或者蔬菜店里买东西,亲自挑选蔬菜。将水灵灵的新鲜卷心菜拿在手上,便会跃跃欲试:“好哇,今天该怎么来料理这家伙呢?”世上只怕还会有不少男人,面对着美丽的姑娘便蠢蠢欲动:“好哇,今晚该怎么来料理这丫头呢?”而在我,(大致来说)对手无非就是卷心菜呀茄子呀芦笋呀,不管是好也罢坏也罢。

不妨把这卷心菜在沸水里轻轻一焯,再配上凤尾鱼做个意面酱汁。或者放上油炸豆腐做个味噌汤,大概也不赖。再不然就细细地切成丝,浇上沙拉酱吃上一大碗,恐怕也不坏……脑海中诸如此类的想象不断膨胀,欲望让它愈加清晰。慢慢地,天色将晚。

然而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那颗饥饿的心都不会溜向卷心菜肉卷。我年轻时经营过饮食店,日复一日地做过不计其数的卷心菜肉卷。所以老实说,唯有卷心菜肉卷,我可是再也不愿看到啦。真的。尽管觉得很对不起它。

要是有人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不追求梦想的人生,就跟蔬菜一个样儿”,只怕我会忍不住想,果真如此吗?细想起来,蔬菜其实也算得上种类繁多,当中一定会有形形色色的蔬菜的心灵,形形色色的蔬菜的情由。倘若从一棵棵蔬菜的角度出发去眺望世间万事,(有时)就会不知不觉陷入沉思:自己此前作为人类的生涯究竟算什么?不分青红皂白,轻忽傲慢地对待别人或事物,这样可不好哦。

本周的村上 山手线的线路图是灯笼椒的形状,你知道吗?汉堡包

在檀香山小住时,独自一人去超市买东西,在停车场里把车停好,刚抬脚还没迈出两步,便被一个看似流浪汉的白人中年男子叫住了。他很瘦削,头发很长,晒得黝黑,穿得单薄朴素,脚上穿双凉鞋。从服装上看,与当地的普通市民的确难以分辨,但那肤色绝非在宾馆游泳池边喝着戴吉利鸡尾酒晒出来的,这一点从整体感觉上可以推断出来。“对不起,我饿坏了,想吃个汉堡包,能给我一美元吗?”他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我大吃一惊。虽然时常看见流浪汉立在街角喊着“行行好吧”,但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明确地说出目的和金额来寻求援助(可以这么说吗)的人。环顾四周,只见停车场前方有一家“汉堡王”,还有烹肉的香味微微飘漾过来。

自然,我给了那人一美元。一则是因为我不禁萌生了恻隐之心:正当饥肠辘辘时,有汉堡包的香味飘拂而至,想必令人难以忍耐(我对此感同身受)。再者,是因为他采取了与其他流浪汉迥然不同、独具匠心的求助方式。对于这种策划能力,我由衷感到钦佩。

于是我从钱包中摸出一美元,说了声:“请享用汉堡包吧。”那人依旧用平静的声音,全无笑意地说了声“谢谢”,把钱塞进衣兜里,朝着汉堡王的方向走去,凉鞋发出很酷的声响。

事后我忽然想到,或许应该递给他三美元,对他说句“吃汉堡包的时候,请再喝杯奶昔吧”,然而为时已晚。我这个人生来就比别人脑筋转得慢。当一个念头浮上脑际时,大多已是时过境迁了。

可是,由这个故事得出的教训又是什么呢?

其实就算你问我,我也不太清楚。说不定就是“人的想象力这玩意儿,如果不限定在某个范围内,便不能充分发挥功能”。如果人家仅仅是含糊其词地说:“我肚子很饿,不管多少,给点钱吧。”没准我们就不会有所触动,兴许只是义务性地给个二十五美分就了事。

可是当人家具体而直接地提出:“我想吃个汉堡包,能给我一美元吗?”我们就无法认为事不关己了,甚至还会思前想后:要是自己不巧沦落到对方那种境地的话,又该是什么心情呢?便几乎条件反射般递给他一美元,并且在内心一隅,祈愿他用那钱吃个汉堡包,变得稍稍幸福一点。

不过,反正都要掏钱,还是想让他喝上一杯奶昔。

本周的村上 最近买的东西里,耐克的跑步用耳机是第一利器。得感谢罗马城

你喜欢开车吗?

我从年轻时起就一直生活在城市里,从来不曾感觉到买车和开车的必要性。有地铁、公交车和出租车这些东西,大致就能解决日常需要了。

然而到了三十五六岁之后,我在希腊和意大利住过几年,那时候痛感“没有车就根本没法过日子”,于是铆足劲儿考取了驾照,买了车。因此,我的嫩叶车手时代大半是在罗马度过的。话说起来固然简单,但一个新手在罗马驾车出行,实在是让人折寿的事。要知道罗马市民一抓住方向盘,就会变得无比具有攻击性(尽管车技很高)。而且道路极其错综复杂,到处都是单行道,让人摸不着头脑。稍一出错或是贻误了时机,就会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鸣笛抗议,再不就是被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纵列停车简直就是噩梦。像这样的事情让我吃足了苦头。

然而拜其所赐,我不管到世界上的哪座城市都能无所畏惧,开起车来轻松自如。无论交通混乱到何种程度,都永恒不变地感觉“跟罗马相比不过是小菜一碟”。在这一点上,我深深地感谢罗马城。Grazie mille,Roma。

在意大利开车,令人欣喜的是手动挡占主流。绝大多数市民极为高效地换挡变速,驱动小排量发动机,灵巧地在街头左冲右突。一旦切身领悟了这种节奏,就能自然而然地融入车流里去。所以我直到现在,如果不是开手动挡汽车,就会稍稍感到不安。

允许我阐述个人见解的话,手动挡汽车开得好的女性会显得更加魅力四射。最近在日本,由于引入自动挡汽车专用驾照的缘故,驾驶手动挡汽车的女性人数骤减,不过偶尔看到,便会在心中喝彩。觉得她们飒爽灵巧,拥有明确的目标和清晰的视野,是人格独立、坚守自己人生道路的人。或许实际情形并非如此,却不知怎的给人这样的感觉。

的确,学手动挡花的时间要比学自动挡多,连脚也得多用一只。但和骑自行车、游泳一样,一旦学会了,就一辈子都不会忘掉。而且跟只会开自动挡的人相比,人生的欢乐程度实实在在要提升一个档次。真的哟。

聆听着发动机的吼声,随着离合器踏板的感觉换挡,在托斯卡纳的丘陵地带驾驶着阿尔法·罗密欧尽情飞驰。能胜过这种喜悦的感受,我想不出太多。打算今后考驾照的女性,请你们不妨去考手动挡。而且,何不提升人生的档次,使它更为丰富呢?

本周的村上 前几天出于需要,有生以来头一回买了条印花头巾。又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不知怎的心脏狂跳。派对是我的弱项

我这个人有各种各样的弱项(比如说野味、高层建筑、巨型独角仙等),而弱项之最却是仪式、致辞和派对。如果这三者联袂而至(它们往往会联袂而至),那简直就成了噩梦一场。

当然,我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大人,而且基本已经社会化,无论如何都非做不可的话,那么出席个仪式,三言两语地做个致辞,在派对上平平常常地与人谈笑,这些我也能做到。然而它们仍旧是我的弱项,这一点并不会改变。硬要勉为其难的话,事过后疲劳便会喷涌而出,往往一时半日无法着手工作。所以我尽量避免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

有时会因此显得不近人情。但躲在安安静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写作,才是小说家的本分,此外的功能和行为说到底不过是锦上添花。不可能对所有的人都好脸相迎,这是我人生的一大原则。对作家而言,最重要的是读者。一旦决心将自己最好的脸奉献给读者,除此之外就只好道一声“对不起”,弃之不顾了。

我也不出席婚礼。从前偶尔也出席,可自从三十岁过后,亲戚的也罢友人的也罢,一律拒不参加。假如能在逻辑上证明,因为我在婚礼上露了面,新人此后的婚姻生活就会圆圆满满,我大概也会勉力为之,尽量参加。然而似乎没有这等美事,所以我都细加说明,婉言谢绝。不搞例外,这是最为稳妥地谢绝这类邀请的诀窍。

我曾努力回忆,试图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找出参加过愉快的派对的经历,遗憾的是连一次也找不到。反倒是不愉快的派对要多少有多少。尤其是文坛的派对,大抵都乏味透顶。有时我甚至觉得,与其如此,我宁可在昏暗潮湿的洞穴中和巨大的独角仙徒手格斗。

我认为最理想的派对应该是这个样子:人数在十到十五人之间,人人悄声交谈;大家都不交换什么名片,也不谈论工作;房间的一角,弦乐四重奏规规矩矩地演奏着莫扎特;不怕人的暹罗猫惬意地睡在沙发上;美味的黑品诺葡萄酒已经打开瓶盖;从露台可以眺望夜幕下的大海,海面上浮着半轮琥珀色的月亮;微风带来无限芬芳,身着丝绒晚礼服、睿智而美丽的中年女子亲切地向我详细解释鸵鸟的饲养方法。“要想在家里饲养一对鸵鸟的话,村上先生,那至少需要一块五百平方米的地皮。围墙非得有两米高才行。鸵鸟是长寿的动物,有的寿命甚至会超过八十岁……”

听她娓娓道来,渐渐地萌生出这样的心情:“在家里养上一对鸵鸟倒也不赖嘛。”

若是这样的派对,倒也不妨去看一看。可能的话,有没有哪位开一场试试?

本周的村上 最近常听德里克·塔克斯乐队的新CD。边走边听。好听。说说体形

各位跑者兄弟,大家好,都在精神抖擞地跑步吗?

我也相当喜欢跑步,还常常参加比赛。跑步这件事可真好,是吧?又不花钱,只要有一双鞋,有一条路,不管何时何地都能说跑就跑。

有个比赛我时不时去参加一下,是在千叶县举办的全程马拉松。参加这个比赛就能领到附近宾馆大浴场的优惠券。跑完四十二公里,汗水干了变成盐。心想还可以暖暖被寒风吹冷的身子,倒也不错,便去了那家大浴场一次。

脱掉衣服走进浴场,过了一小会儿,我忽然注意到周围的人几乎个个体形都一模一样。当然,有的人高马大,有的五短身材,而且既有中年人,也有青年人,可大都体态瘦削(至少不算肥胖),晒得黝黑,剪着短发,长着两条精悍的腿。总之,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刚跑完比赛的跑者。

这番景象就算不说奇异,也是相当不可思议。一般来说,我们走进公共浴场或者温泉时,总会发现那里的人拥有形形色色的体形。有人瘦,有人胖,有人看上去健康,有人看上去不甚健康……这些体形各异的人或是擦洗身体,或是泡在热水里闲聊。我们理所当然地习惯了世界这种状态,一旦那里的人个个都拥有相似的体形(当然不是说这样有什么不好),看着看着便会感到忐忑不安。于是我匆匆走出浴室,打道回府了。

在回家的电车里我忽然想到,假如在热海温泉某家旅馆里召开个“世界超模大会”,而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子毫不知情地走进大浴场,只见四周赤身裸体的全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超模,那一准是十分惊恐的体验吧。大概就像噩梦一般。如果我是女人,可绝对不愿意碰到这种尴尬场面。尽管不无,呃,想偷窥一眼的鬼心思。

寓居波士顿时,我常去附近的一家健身房。那里的会员不知何故以年轻的黑人居多。有一天我正在开放式淋浴间里洗澡,忽然发现周围都是肌肉发达、人高马大的黑人青年。这也让人非常紧张。虽然说不上恐怖,也感觉像偶然闯进了一个异质空间。

如此一想,体形各异、面孔各异、思想各异的人杂然相处、宽松随意地生活的世界,对我们的精神来说恐怕才是最理想的。但总而言之,我觉得大可不必勉强,硬要打造出超模体形来。真的。

本周的村上 等红灯时只顾从后视镜观察一旁的猫咪,错过了信号灯由红变绿的时机,结果被后边的车主责骂。随笔难写

一面在杂志上写随笔连载,一面又煞有介事地说这种话,未免有点那个。可是,随笔确实挺难写的。

我原本就是小说家,并不觉得写小说有多难。虽说绝非易事,但写小说毕竟是我的本行,自当埋头苦“写”,不该张口难闭口难地啰唆才对。

作为副业,做翻译也是由来已久了。半是趣味使然,所以不怎么有困难的感觉。在自己喜爱的时候翻译自己喜爱的作品,喜欢翻多少就翻多少。这样还要发牢骚,说什么困难呀累人呀之类的,只怕要遭天谴呢。

与之相比,写随笔既不是我的本行,又不是趣味所在,有些难以把握应该面向谁、站在何种立场、写些什么为好。每每抱着双臂沉吟不决:哎呀呀,到底该写什么好呢?

话虽如此,其实我也有撰写随笔的原则和方针之类的东西。第一条是不具体写别人的坏话(我可不想再平添更多麻烦);第二条是尽量不写自我辩解和自夸的话(尽管自夸的定义很复杂);第三是避免谈论时事话题(我自然也有一点浅见,不过那可就“写”来话长了)。

然而要满足了这三个条件再来写随笔连载,话题就势必大受限制。总之,这其实意味着无限接近“无可无不可”的内容。我个人倒是比较喜欢这种内容的,觉得就这样也无所谓,只是不时遭到世间的批判,说什么“你的随笔毫无见解,软塌塌的缺乏思想性,简直就是浪费纸张”。被人家这么一说,我便觉得“倒还真是这样呢”,忙着要反省。至于小说,则不论如何遭受批判,都能我行我素:哼,管它呢。然而一旦涉及随笔,我就无法如此厚颜。

所以我不怎么接随笔连载,但偶尔也会不计后果,心中暗想:要不就量产一批随笔?于是像这样每周写上一点无可无不可的内容。诸位就算感觉无聊,也请勿动怒,高抬贵手。村上我也算是以村上的方式尽心尽力了。

从前美国西部的酒吧里大多会有一位驻店钢琴手,弹奏些闹哄哄却天真无邪的舞曲。据说那钢琴上就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请不要向钢琴手开枪。他也是在尽心尽力地演奏。”我完全理解他的心情。恐怕曾经有过酩酊大醉的牛仔,口中嚷嚷着“你个混蛋,这钢琴怎么弹得这么臭”,掏出家伙来,砰地就给他一枪。碰上这种事,那钢琴手怎么吃得消哟。

哎,我说这位客人,您大概没带着家伙吧?

本周的村上 在千叶县发现了一家名叫“好运气”的情人旅馆。祝它好运气。无医生国界组织

玩玩无聊的文字游戏啦,把没什么价值的奇思怪想写成文章之类的事,我一直很喜欢,常常抽出时间来干干。

比如说在报纸上看到“无国界医生组织”这个标题,我脑子里不知不觉就会浮现出“无医生国界组织”这个词,想把它写下来。无医生国界组织,究竟会是个什么团体呢?缺少医生的国界们在什么地方、思考些什么、策划些什么阴谋呢?还当真开始伏案写起来,但内容过于无聊,而且只怕会有人拍案而起:“调侃认真工作的人们,真是玩世不恭!”便半途而弃了。

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近年来成为热议话题。重温经典固然是件好事,但我想,既然要从受迫害者的视角审察世界,那就索性写一部从蟹的视角看到的《蟹工船》如何?无产阶级固然可怜,可是被制成罐头的蟹们岂不更可怜?只是用蟹的眼睛来看世界很困难,结果没有写,更何况思想性为零。

童谣《妈妈我给您捶捶肩》里边不是有这么一句嘛:“鲜红的罂粟笑开颜。”我从幼时起就一直怀疑:罂粟是怎样在风中笑,是纵声大笑,还是一言不发地面露笑意呢?很想写一回在庭院一角绽开笑颜的红罂粟。这下倒是当真写完了,还变成铅字收进了书里。只是至今没有一个人赞许说“写得好啊”。

刚才所举的例子都是戏言,我还用同样的方法写过严肃小说。最先写的两个短篇小说《去中国的小船》和《穷婶母的故事》都是先起好了标题,然后再思考:用这个标题去写的话,会写出怎样的小说来呢?

一般而言,顺序恰好是相反的吧。先有故事,标题后来再起。我却不是这样。我先弄出个框架来,然后再考虑:“呃……这样的框架能装进怎样的东西呢?”

要问为什么这么做,那是因为我当时没有特别想写的东西。倒是想写小说,却想不出该写什么。人生经验又很贫乏。于是先把标题定下来,再从别的地方把跟这标题相配的故事拽过来。就是说,不无从“文字游戏”下手写小说的感觉。

也许有人要说,这种做法从文学上来说是玩世不恭。但这么一来,写着写着,“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就自然而然地渐趋明朗了。通过写作,之前不具形态的东西渐呈雏形。“打一开始就必须写这个”,这种《蟹工船》式的使命感当然重要,不过,那种自然而然的感觉同使命感一样,对文学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呃,反正在下是如此看的。那么下周见!

本周的村上 托马斯·曼和卡尔·荣格同岁嘛。您要是说“那又怎么啦”,我也无言以对。大酒店里的金鱼

在外国住酒店时,有时会免费获赠水果或鲜花。入住次数多的常客,还会获得酒店慷慨赠送的整瓶葡萄酒。有一次我就得到了这样一瓶红葡萄酒,可开瓶时失手打滑,酒全洒在雪白的地毯上,平白无故地给人家酒店添了麻烦。本来是好意馈赠饮品,不料却惹火烧身,酒店也真够倒霉的。兴许那家酒店从此便在电脑中记上了一笔“绝对禁止再向村上赠送红酒!”的警告。

几年前入住西雅图某家酒店,刚在房间里安顿下来,服务员就端着一只圆圆的玻璃缸走进来,搁在窗边的桌子上。他什么话也不说,只管满面春风地出去了。玻璃缸里,一条金鱼游来游去。就是那种到处都是、普通至极的小金鱼。

当时我觉得很奇怪:这家酒店好怪啊,还给弄了条金鱼到房间里来。可不久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无所事事,半是神志恍惚地正盯着金鱼看呢。金鱼这东西,观察起来并没有特别好玩的地方,可坐在那里,不知不觉就会认真观赏。

不过待在陌生的异国酒店里百无聊赖地盯着金鱼看,倒还真不赖呢。仿佛房间的一角诞生了一个特殊的空间,日常与非日常在那里像马赛克般交错混杂。外边静静地飘洒着异国的雨,白色的海鸥在雨中飞去。而我什么也不想,目光茫然地追逐着游弋的金鱼。

这种自成一格又毫不张扬的服务,竟会意外地长留心底。话虽如此,我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家酒店的名字。呃,靠近港口,旁边有一家味道鲜美的牡蛎餐厅……

我寻思在家里养养金鱼也不错,便上网查了查金鱼的养法。居然不像想象的那般容易。换水方法、喂食方法、水温管控等,必须注意的事项林林总总。光金鱼生的病就有白点病、腐烂病、头洞病、水霉病、立鳞病、烂腮病,不一而足,必须想办法对付。这比饲养一对鸵鸟固然简单得多,但我毕竟经常要出去旅行,就算人在家里,也屡屡陷入半恍惚状态,看来无法对生物负责到底,结果只得放弃在家里养金鱼。

不消说,旅行的好处在于可以暂时远离日常生活,还不必承担平日里琐碎的责任。西雅图细雨连绵的午后,我与那条小金鱼之间享有的亲密(至少我觉得是亲密的)关系,恐怕是只有在那里、只有在那时才能享有的东西。

此话先不提,在过午的酒吧里用熊本牡蛎佐酒,啜饮冰镇夏布利白葡萄酒,真是美味极了。

本周的村上 “挨拶”这两字,我写不来。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在想得记牢怎么写,直至今日。Anger Management

您属于爱发怒的那一类人吗?

我年轻时,也是很容易热血冲头的性格。不过有一次我发觉,由于草率冒失、判断失误而勃然大怒的情况不少,便琢磨:“发脾气时得三思而后行呀。”遇事冒火时,便不再当场付诸行动,而是稍待片刻,看准前因后果,认定“既然这样,不妨发火”才动怒。这就是所谓的“Anger Management”,即驾驭怒气。

其实略微试一试就会明白,不论火气多大,只要稍稍过上一段时间,原来的情绪大多都会逐渐减轻,就不再是怒气,基本降到了“悲哀”或“遗憾”的水平,归于平静。于是变成“得,算了算了,没法子啊”。(偶尔)还觉得“仔细想想,说不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呢”。托它的福,人生的麻烦事肯定会大减,打架之类的事大概也不会干了。反之,有为数不多的情况,让我一再认定“为这事生气是理所当然”,就冷静地永远怒火中烧下去了。

从前,美国某电影导演想用雷蒙德·卡佛的小说原著拍一部电影,可在本国筹募不到资金,便想到日本找投资者,来向我打听:作为译者,能否助一臂之力?如今想来简直是无稽之谈。可当时日本正处于泡沫经济的巅峰,遍地都是钞票。

尽管我对这方面很陌生,而且和我个人没有丝毫的利害关系,然而卡佛不久前刚刚英年早逝,我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就把这件事跟周围的人大致说了一遍。某企业的一位大人物对这个企划很感兴趣,表示想见面聊聊。那是一家无人不知、正在拓展大型零售店的企业,以致力文化事业著称于世。

于是决定见面商谈,对方指定了会面地点,是一家高级餐厅。“为何公司会议室就不行呢?”我心下觉得奇怪,赶过去一瞧,来了一位副总经理和一个像是秘书的人。他高踞上座,趾高气扬地说教了一通:“村上先生哪,恐怕你不知道,其实拍电影吧……”大吃大喝了一顿便回去了,从此音信全无。后来只寄过来一张贵得令人咋舌的餐厅付账通知单。电影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不行就不行,那也是无可奈何。我这边也不指望投资的事情了。可您总该把结果告诉我一声呀。您说是吧?

我一下子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过了些时日才忽然明白过来:这岂不就是吃白食?于是怒火渐渐涌上心头:“原来如此。就是这帮胸无点墨的家伙在高谈什么文化?日本竟然变成这样一个铜臭熏天的可悲国度了吗?”只觉得对故人的一片心意惨遭蹂躏,滋味很不好受。自那以后,我再也不踏进那家企业旗下的店铺一步。

就这样,二十来年一成不变,我始终在生气。是不是太固执啦?

本周的村上 “文字处理机”简化成“文处机”,“超短迷你裙”简化成“迷你裙”,可为何“一枝黄花”就不见变得简短一点呢?凯撒沙拉

今天的午饭就来份笊篱荞麦面得了——人有时候会这样想,对不对?并不觉得很饿,但想往肚子里填点东西。就是这种时候。然而如果身处国外,可就无法如愿啦。除去特殊的城市不算,一般不大会有荞麦面馆,也就没有相当于笊篱荞麦面的吃食。

在这种时候,我常常点一份凯撒沙拉。美国的餐馆基本都会把凯撒沙拉写进菜单里,算是简便主食。吃上一份,大致可以获得跟吃一份笊篱荞麦面相差无几的“进食感”。味道当然和荞麦面相去甚远。

好像许多人都以为,凯撒沙拉取自罗马皇帝尤利乌斯·凯撒的大名。其实不是。这个叫法来自上世纪二十年代在墨西哥蒂华纳开餐馆的意大利裔美国人凯撒·卡尔迪尼的名字。此君纯粹出于偶然,即席创制出了凯撒沙拉——这个说法已是定论。要知道这可是近百年前的往事啦,我也并非亲眼所见,不知道真相如何。不过,就是这家餐馆最早把“凯撒沙拉”写进菜单,并且在当地广受欢迎,这应该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作为凯撒沙拉的忠实爱好者,我觉得遗憾的是,在日本吃凯撒沙拉很少有“嗯嗯,这味道好”的感觉。我猜大概是没有遵照正宗的分量,使用正宗食材的缘故。正因为是简单的料理,严谨才尤为重要。

首先,这道沙拉必须得用如同处女般脆嫩水灵的新鲜长叶生菜。时常有人用普通的圆生菜代替,那玩意儿连提都别提。假如用的是红叶生菜,那就更难下咽啦。配料只要油炸面包丁、蛋黄和帕尔马干酪。调味料则用上等橄榄油、蒜末、柠檬汁、英式辣酱油、葡萄酒醋。这就是正宗做法。如何?相当爽口吧?

为了那些想吃得分量足一点的朋友,许多餐馆的菜单上还备有加了吞拿鱼或鸡肉的凯撒沙拉。这在日本,感觉上大概好比是“天妇罗笊篱面套餐”。

去相对正式的餐馆就餐时,大厨还会来到桌边,当着客人的面把这些食材干净利落地调制成佳肴。这很值得一看。哈佛大学正门附近的某家餐馆,菜单上有一道菜叫“解构主义凯撒沙拉”。其实不过是把食材分别端上桌来,“接下去就请诸位自己动手调配吧”,可那名字起得真叫知性又帅气。该说是人杰地灵吗?到底不同凡响。

夏日的午后,一边喝着冰红茶,一边吃着脆生生水灵灵的凯撒沙拉,就算不说是人生最大的喜悦,也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乐事。

本周的村上 我想起了那句交通宣传标语,“三时也停,四时也停,不光一时停”。好像没什么味道,您说是不是?所谓“Meat Goodbye”

那是去年的事了。打壁球时负伤,造成了“肉分离”。球打到面前的墙壁上,反弹回来,我扑过去救球时,只觉得小腿肚好像被球砰的一下击中,心想“奇怪,这球明明是在前边嘛”,但为时已晚。托它的福,还没好好运动运动,整个夏天就这么一去不返了。

我听人说,原巨人队总教练长岛茂雄曾经叫“肉分离”是“Meat Goodbye”,心里总不太相信:真的吗?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这样吧……但没准还真是这样呢。就算不是事实也无关紧要,因为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明朗积极的神话,当作生存下去的凭据。

除此以外,长岛茂雄还有好几句名言。我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巨人队的球迷,对长岛并没有特别的感情,可是对认定他在人品上有出众之处的主张,我却不会有异议。

比如说他在当总教练期间,回应采访时曾说过:“我信赖球员,但是不信任他们。”当时我只是觉得“又在说莫名其妙的话啦”。然而时过境迁,我处在类似的角度,才实实在在地理解了这两个词的微妙差别。如果不信赖周围的人,事情就不可能有所进展;但若是信任过度,有时反而于人于己都不利。这话很有道理。“信赖却不信任”,至理名言哦。

在约翰·欧文的小说《寡居的一年》里,有个叫泰德·柯尔的儿童文学家粉墨登场。他将自己的本行撂在一边不管,一味沉迷于壁球,将自己长岛家中的储藏室改造成了壁球场。只不过屋顶要低于普通的球场,加上是自己动手,所以墙面上有很多微妙的特点。他巧妙地活用这座“私人球场”的独特之处,球技几乎所向无敌。女儿露丝(该小说的主人公)从小就百般努力,想打败父亲……

从日本的住房条件来看,要在自己家里修建壁球场,几乎绝无可能。我家当然也不在话下——没有。不过我陡然想到,拥有一座私人壁球场,只怕也未必全是乐事。半夜里从睡梦中醒来再也无法入眠时,想到近旁就静静地矗立着一座空无一人的黑森森的壁球场,那份孤独岂不是更令人心绪不宁。我看怕是会就此彻夜无眠。在《寡居的一年》这个故事里,这种寂寥感也构成了核心主题之一。

信赖却不能完全信任别人,这样的人生有时也是孤独的。那种细微的缝隙、那种类似背离的东西带来痛楚,不让我们入睡。有时也会有这样的黑夜吧。不过,假如我们这样想——“没关系,这玩意儿无非就是Meat Goodbye罢了”,说不定就能开开心心地忍耐下去呢。

本周的村上 你坐过救护车吗?我坐过四次。在美国坐救护车时,被收了不少费用。奥运会好无聊?

我不常在社会问题上高调发表意见,但自然还是有些一己之见的,尽管这话听起来有点狂妄。

比如说主张将奥运会的主办城市固定在发祥地雅典。为了决定个主办城市,一次又一次引发轩然大波,让广告代理商一赚就是好几亿,这怎么想都愚不可及。还屡屡发生贿赂丑闻。而体现主办国国威的开幕式那华美的庆典,枯燥乏味又令人郁闷。那玩意儿纯属多余。

所以应该像日本全国高中棒球联赛一直在甲子园举办一样,把奥运会固定在发祥地雅典举办。这么一来就无须大兴土木了,也不会有全球性的大气污染。开幕式闭幕式也立下规矩,都得是像高中棒球联赛那样简朴的东西。这样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二○○○年我在悉尼逗留了约莫四周,做奥运会的采访。说实话,我原本就不太喜欢奥运会。马拉松另当别论,其余的项目我觉得大都无聊透顶,也从未认真观战。不过出版社提出委托我写关于奥运会的报道,我寻思去一趟澳大利亚瞧瞧也不坏,便应承下来。

结果赶到现场认真观看后,才发现奥运会原来比我想象的有趣得多。哟,奥运会竟然还这么好玩呀!那感觉简直像眼前唰地一亮。

然而回到日本后重看电视录像,却无聊到了极点。要问缘由的话,就因为只有日本选手出场。而且媒体的视线仅仅聚焦于一点:日本拿不拿得到奖牌?电视镜头紧贴着这一点寸步不离。

我在现场当然也观看了有日本选手和日本队出场的比赛,但更多的是冲进跟日本无关的赛场去观战,比如说德国对巴基斯坦的曲棍球赛之类。像这种比赛,如果是碰巧在现场观战,便趣味盎然。正因为不牵涉利害关系,才能纯粹地享受比赛过程,为每个动作或喜或忧。切实感受到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强有弱,但都在流汗拼搏。拿到几块奖牌之类的事,与国家或国民的素质毫不相干。我对此感触良深。

真实的奥运会是伴随着这种激情四溢的自然氛围的。有某种近似“场的力量”的东西。然而在电视画面上,这种东西几乎传递不出来,甚至压根儿不见踪影。只剩下太阳旗升没升起之类的话题横行无阻,播音员扯着嗓子狂吼,甚至还制造出强大的舆论。无论对选手还是对我们自己来说,这岂不都是不幸的事态?

此话与奥运会无关:悉尼的菜肴与葡萄酒的水平之高超出想象。很想什么时候再去故地重游呢。

本周的村上 印度平均每届奥运会只得到一块奖牌,但好像从来没有人为此纠结。到底纠不纠结呀?右,还是左

有一种袜子的形状左右各异,您知道吗?我不久前居然还一无所知。它穿上去十分舒适合脚,如今我经常穿,爱不释“脚”。唯有一点令人尴尬,那就是夜半醒来在黑暗中穿袜子的时候。在亮处自然毫无问题。

在哪本书里写着,左右形状各异的鞋子固定下来,还是相对近期的事。虽说是近期,其实也并非二三十年前的事,而是好几个世纪之前了。在那以前,人们穿鞋子大都不分左右,两只鞋子形状相同。以如今的感觉去看,很有些不可思议,但您只要想想这其实跟宾馆里的拖鞋一样,就心下释然了。

古罗马帝国开国皇帝奥古斯都试图把右脚伸进左脚的鞋子里去,结果差点被属下的士兵杀了头。鞋子穿反了左右会招致灾厄,这种迷信在欧洲好像自古以来一直存在。然而为了这种琐事就得掉脑袋的话,像我这样的人只怕有多少颗头都不够砍的。

左和右这东西实在是奇妙。我穿袜子时总是先左后右,穿鞋时却总是先右后左,穿裤子则先套右腿。我不怎么清楚原因,但常年以来一直如此。假如颠倒了顺序,就会感到不大对头。

跟女人同床共寝时,不论是睡在左边还是右边,我倒是都没关系。世上好像也有好些人,声称“如果不是这一边,我就无法安心入睡”,我这个人并没有这种情况。关于女伴,我理所当然是要挑的,但不挑在左边还是在右边睡。

我是右撇子,所以无法感受左撇子们在日常生活中的不便。但偶尔有右手负伤或者手上拿着行李,必须用左手做事而感觉困难的经历。比如说将交通卡塞进车站的检票机里,竟出乎意料地很困难,必须使劲扭过身子。这个世界是由右撇子们制造出来的,所以恐怕有许多情况让左撇子们徒唤无奈:“哼!可恶。”

这也是在书上读来的,并非亲眼所见:第二次世界大战开战时的日本领导人东条英机,在战争结束时企图用手枪自杀。他向一位做医生的邻居请教了心脏的准确位置,周到地用黑墨水做好记号,下定决心,“一、二、三!”扣动了手枪扳机。然而此人是个左撇子,所以大概是用左手握着枪来射击心脏的。实际试一试就明白,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角度不自然,指头就无法自如地用力。

总之东条先生自杀未遂,被占领军逮捕了,由美国大兵给他输血,从而保住了一命,然后再被送上审判台处以绞刑。就是这样。假如此话当真,那可不是一句“哼!可恶”可以了结的。左撇子的人谋生(岂止如此,甚至连寻死也)好像很不容易。请加油。

本周的村上 在美国书店里站着看书,旁边居然就站着电视连续剧《迷失》里的赛义德。您要是问“那又怎么啦”,我也无言以对。终极慢跑道

这条终极慢跑道坐落于美国俄勒冈州一个叫尤金的小城郊外。运动器材厂商耐克在这里建有公司总部,这条特别的慢跑道就修建在它辽阔的地盘内。如果不是耐克公司的员工,便没有资格跑这条慢跑道。

这条慢跑道周长大约三公里,听着鸟声鸣啭,穿越美丽的森林,顺着平缓的丘陵忽而上忽而下,路面严严实实地铺满柔软的锯末,因此不管跑多久脚都不会疼。据说是这样。

真的吗?我半信半疑地听着人家这么描述。这种梦幻般的慢跑道,在这个充满了矛盾、悲哀、暴力与异常气象的世界上当真存在吗?假如当真存在,我很想亲自在上面跑一跑,哪怕一次也成。我心里暗暗想着。

几年前,有机会为某家航空公司的客舱杂志去俄勒冈采访,我便试着提出来:“听说尤金的耐克总部有这么一条远近闻名的慢跑道,我想去跑跑看。”责任编辑便向耐克的公关部门咨询,得到回复:“没问题呀,想跑多长时间都行。”哇!单单是为了这个,就值得跑一趟俄勒冈。

等我满怀期待地赶到尤金的耐克总部,却陡然发现随身带去的竟然是新百伦牌的运动衣和慢跑鞋。这样一身打扮在耐克总部的慢跑道上跑步,未免太不合时宜,更何况还要拍摄我跑步的照片呢。

我大概属于健忘和迟钝的性格,但这次未免也太过分了。天大的失策。尴尬呀,该如何是好?我心里正嘀咕着,负责公关的女职员满脸“好个给人添堵的家伙”的表情(不过表面上却笑容可掬),开口说:“没问题呀。我们提供本公司的运动衣和慢跑鞋,请您穿上它们跑好了。”

于是,我不但能在特制慢跑道上尽情地跑步,还得到了一套精美的运动衣和慢跑鞋。谢谢啦,耐克。感谢你们。

实际跑过才知道名不虚传,那果然是一条无可挑剔、美妙绝伦的慢跑道。假如附近就有这么一条慢跑道,每天可以自由地使用,人生会变得多么惬意!那儿的距离、倾斜度和弯道都十分理想,包围在秀丽的自然之中,空气也新鲜。途中有一处保养完好的四百米跑道,还可以在那里进行速度训练。

除了尤金的这条跑道,我最喜欢的慢跑道莫过于京都鸭川沿岸的道路。每次去京都,我都一大清早就去那里跑步。从我的固定住宿地点御池一带跑到上贺茂,再跑回来。这样大约是十公里。途中要跑过的许多桥的名字,我都已经倒背如流了。

不知是哪家女校的晨练女生,与我交臂而过时大声向我打招呼:“早上好!”这种时候我便觉得,无论是人生还是世界,都还不算太糟糕嘛。

本周的村上 以前有一支叫“国王殿下”的搞笑乐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名字,不过,这名字取得巧妙极了。不必做梦

大约十年前,和心理治疗师(当时他还担任文化厅长官)河合隼雄先生一同进餐,话题聊到了梦,我说:“我几乎从不做梦。”河合先生照例笑嘻嘻地答道:“是呀是呀,呃,恐怕会这样吧。村上先生你不必做梦啦。”

为什么我就不必做梦?我很想知道个中缘由,但聊着聊着,此话竟不了了之。我心想下一次见到他,一定得问个究竟。可谁料河合先生竟然患了病,溘然长逝了。也许我们必须怀着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下一次”的想法,来面对我们的人生。

河合先生在我至今交往过的人中,是少有的让我觉得“渊博”的一个。我真心希望他能更长寿些。

有人常常做鲜明的梦。那么冗长的梦,居然从头至尾记得一清二楚,还将情节讲给我听。我大致没有这样的情况。即便有时醒来后觉得“好像做梦了”,也仅仅是有点朦朦胧胧的感觉,那内容压根儿就想不起来。

记得好像是在火野苇平的短篇小说里,有个场景描写一家人在吃早饭时各自说出昨夜的梦境。因为是以前读的,已经想不起故事情节了,却还记得当时深深的震惊:“全家老小个个都把梦境记得那么牢,好厉害!”也许这种能力就是通过平时相互讲述梦境的训练来提高的。不知道血缘是否也有一定的关系。

我极其偶然地做过,并且能详细而鲜明地回忆起来的梦,不知怎的大多与菜肴有关。而且无一例外,那必定是怪诞骇人的食物。举几个具体例子:

1.炸毛毛虫。毛茸茸的新鲜毛毛虫裹在面衣里,炸得脆生生的。里面要不是毛毛虫的话,一定会很好吃。

2.白蛇派。将白蛇肉蒸过后,用馅饼皮裹好,脆脆地烘烤出来。这道菜也一样,作为菜肴,工艺好像挺精细复杂的。

3.熊猫盖饭。迷你型熊猫排放在米饭上,浇上调味汁。这仅仅是让人恶心而已。

这三种菜肴的形状和色彩,至今我仍能一五一十、栩栩如生地回忆起来,眼前甚至能浮现出热气微微升腾的情景。在梦中,这些菜肴摆在我眼前,我置身于不得不将它们吃下去的危急状态。我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吃下去了,但的确有一个自己,一边想着“好恶心”,一边把手伸向那些盘子和碗。

为什么非得一次又一次地梦见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菜肴不可?要是能跟河合先生取得联系,或许他会把原因告诉我……

本周的村上 红烧犰狳头之类也够毛骨悚然的。我可不想梦见。快别去想它。写不成信“这封来信,得赶紧写封回信。”尽管心中这么念叨着,却一拖再拖,结果既失礼又欠人情,弄得尴尬难堪。您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我倒是常常发生这种情况。

当然,我是个以写文章为职业的人,绝不是不擅长写信。一旦下定决心,就可以毫不费力地一挥而就。然而我怎么也萌生不出动笔回信的意愿。想着“呃,等明天再说吧”,于是三天过去,一个礼拜过去,一个月也过去了。就这样,回信便永远也写不成了。

读到这篇文章的诸位之中,说不定就有人曾经给我写信,却没有得到回复。或者给我寄赠礼物,却连封感谢信也没收到。您可能会觉得“村上这家伙真是傲慢无礼”。实在对不起。借此向您深表歉意。我并没有恶意,却不知何故没写成回信。您就当我是后山上的猴子,原谅我好了。下次我会捡些橡子带给您。

不单是书信,日记我也写不成。诸如“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之类简短的笔记,我也曾写在记事本上,但打出生以来就不曾(至少是自发地)写过正式的日记。

不论您向何方神祇打听,他都会告诉您,我在工作上是个勤勤恳恳的人,一般不会拖延截稿日期,反倒经常提前完稿。但只要事关写信,我立马就想开溜。为什么呢?是因为拿不到稿费吗?不,绝无此事。有时候哪怕没有稿约,只要脑际浮现有趣的题目,我也会三下五除二地把它写成文章,扔进写字台抽屉里,然后忘得一干二净。可我却,呃,写不成回信。

作家当中,有些人写下了不计其数的书信,记下了巨细无遗的日记,都在他们过世后被公开出版,而且那文章确实工整流丽。看到这样的东西,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心悦诚服:“实在厉害!”我嘛,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啦。

也有人主张,那样的作家是觉得写人家的约稿苦不堪言,于是简直像螃蟹横行一般,哧溜一下逃到私人的书信和日记里去了。我与他们截然相反,感觉更像是为了逃避写信,才哧溜一下躲进工作里,去写稿子。因此工作顺利进展,可回信却一再拖延。

眼下就有五封必须回复的来信堆在我的书桌上。电脑里也积存了五封电子邮件,等待我的回复。尽管这样,我却扭头不顾,仿佛是为了确保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一般,在写这篇无关紧要的稿子。真没法子啊。这是怎么搞的呢?

得得得,等明天再说吧。

本周的村上 一听到“解除婚约”,我就会浮想起被丢弃的蒟蒻。够无聊的啊。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