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习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1 16:59:41

点击下载

作者:松本清张(著),曹逸冰(译)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时间的习俗

时间的习俗试读:

01

3-08-01ISBN:9787539962528本书由上海读客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01[1]

早鞆潮水浪平静,刀割和布海藻摇。——云屏

那年春节是二月七日。

大年夜晚上十一点左右,门司市内加开了好几班临时巴士,不断将客人送往西北方向的和布刈海岬。那晚很冷,眼看着就快下雪了。

巴士沿着狭窄的海岸小道行驶了三十分钟,停在了朝海峡突出的海岬上。乘客纷纷下车。

海岬位于关门海峡九州一侧的尽头。

狭窄的民居自旅途中段就看不见了。白天,附近的民家都会在房檐上晾些海带,所以附近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海腥味。[2]

巴士停在了鸟居边上,乘客们穿过鸟居。神社院内燃起数堆篝火。天气寒冷,惹得人们纷纷聚在篝火周围取暖。神社前就是一片漆黑的大海。对岸还亮着灯火的地方,是位于下关一侧的坛之浦。

海峡很窄。火光微弱,但勉强能看到海上潮水涌动,会让人误以为眼前的不是大海,而是一条宽阔的河流。

神社名为“和布刈神社”。今晚,神社本殿和社务所里都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神殿中拍手声不绝于耳,神官口中念念有词,笛子、太鼓声纷纷响起,震动着神殿外冰冷的空气。

关门海峡隧道就从早鞆海滩下面穿过。以前神社后院只有一片寂静的森林,如今隧道在九州的入口就建在那里。白天能看见对岸坛之浦的“火之山”,几年前那座山上还架起了索道。然而这些近代化的设施并没有影响到和布刈神社在春节进行的传统仪式。这一仪式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神社内的篝火照亮了神殿的柱子与房梁,显得格外庄严。在没有篝火的夏夜里,绝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仪式从大年三十的半夜一直持续到大年初一凌晨。凌晨两点半左右是潮位最低的时候,此时将迎来仪式的最高潮。

神社的院落里挤满了参观传统仪式的人们。邻近午夜零点,聚集在那儿的人数已达三千多,人影绰绰。其中不仅有普通的游客,还有[3]许多俳人。他们将以今夜的情景为题材,吟诗作对。甚至有俳人会为了一睹仪式风采,不远千里从东京、关西等地赶来。[4]

还有一个叫“和布刈神事”的俳句的“季题”。关于“季题”的解说如下:

和布刈神事是门司的和布刈神社在每年春节凌晨举行的仪式。神社内点燃篝火,奏响神乐,三位神官手持火把、镰刀和木桶,走下长长的石阶,于海滩边唱响祝词后,在海底礁石周围摸索,割取海带。在神乐祝词的伴奏下,神官会将沾有潮水的海带供奉在神龛上。由于仪式在低潮时举行,潮水激烈地退去后,会露出海底,所以神官才能迅速割取海带。神社供奉的神明主管潮起潮落,作为航海的守护神为[5]人所尊崇。相传这位神明曾在古代保护过神功皇后的征韩船队。

然而这并非最全面的解说。《古传》中有如下记载:

每年十二月月末之夜,神官进入大海,割取海带,供奉神明。古[6]时也将割下的海带进贡朝廷,而此风俗早已废止。相传安昙野矶良进入大海,取得潮干珠、潮满珠,进贡气长足姬大人,乃仪式之起源。《李部王记》中也提到:

元明和铜三年,丰前国隼人神官将和布刈御神事之和布供奉于朝廷。

可见这一仪式至少可追溯至上古时代。《古传》中还提到了“和布刈”的意义:

和布有着阳气初发、万物萌出的意义。这种海藻淡绿柔软,有着[7]阳气发生的姿态,无需培养,自然繁茂。从前彦火火出见命来到海神之宫,取得宝珠而拥有天下,传于子孙,万世不绝,喜庆之至。故于除夕之夜进入海中,采取延蔓不绝之海藻,于元旦之初献于神祠,而后供奉皇朝,进献国君,以示吉祥。今人只知神事之神秘,而不知其吉祥、肃穆之实意。

还有一首叫《和布刈》的谣曲,描写的是住在早鞆海滩上的鳞之精灵现身的场景:

今夜寅之一天,潮水自广原海之都将龙神波门分开,露出如陆地般平坦的海底。待到此时,神职者手执火把立于沙地,割取海中和布供奉神前,神明悦然接受……

凌晨两点就快到了,不过,还要过一会儿才到低潮的时刻。

神殿内祝词的诵读声越发响亮。参观者也越聚越多,许多人只得靠在神社院子里的围栏上,整个身子都朝海面探了出去。

神社下面就是大海,那里有好几块巨石,大浪打来,激起无数飞沫。仪式进行时,要熄灭所有灯火。为了确保安全,海上保安厅的汽艇会在海峡附近打探照灯。

人们不可能坐小船参观仪式。一旦到了潮位最低的时刻,海峡就会变成浅滩。小船能有八节的速度就不错了,凶猛的海流会毫不留情地把小船卷走,只剩下阵阵呼啸声从海上传来。

神社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只剩象征神明的篝火在风中摇曳。头戴乌帽、身着狩衣的神官捧着一大捆竹子,从神殿缓缓走下。篝火点燃了竹筒尖端,火星四溅。

随后,另几位神官也从台阶上走下。有人单手拿着镰刀,还有人抱着木桶,据说这些镰刀和木桶都是自古流传下来的。此刻的海水已经退去不少,水位比神殿下的石墙还要低。那些平日里见不着的礁石,也从海水中露出头来。

鸟居面朝大海,连接着一段延伸至海面下的石阶。

打头的神官举着巨大的竹筒火把,挽起狩衣的袖子,提起裙脚,缓缓走下石阶。黑压压几千名观众都将目光聚集到端着火把的神官身上。

在红色火光的映照下,神官们来到礁岩之上,海水没过他们的膝盖,想必十分寒冷吧。

那天低潮的确切时刻是凌晨两点四十三分。

一位神官弯腰割起海带。割下的海带被放进其他神官捧着的白色木桶中。

祝词的歌声越发响亮,回荡在寒冷的夜色中。“住于青海之原的神明,大鱼小鱼,海藻海菜,漩涡如横山,摊开如帛巾……”

神乐不绝于耳。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海上与陆地上都一片漆黑,只剩下竹筒的火把在海面上倒映出红色的火光。

神官浑身颤抖地割着海带。二月初的深夜,冷得仿佛马上要下起雪来。在这种天气里把半只脚浸没在冰冷的海水里,浑身的感觉都会因寒冷而麻痹。几千双眼睛都注视着海边的这场仪式。

此刻,来往于海边的船只都熄灭了船上的灯光。对岸坛之浦的人家也紧闭门窗,熄灭灯火——据说偷看仪式的人会遭到天谴。坛之浦以东的长府海滩附近有两座小岛,是以神社供奉的满珠、干珠命名的。这两座小岛上也是一片漆黑。整片地区都陷入了神圣的黑暗之中。

装着海带的白色木桶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神官身上的白衣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神圣高洁。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回溯到了古代。

仪式达到了高潮。海潮激流的咆哮传来,仿佛连大地也随之震颤。有许多俳句描写的都是这一时刻的景象。[8]

割和布时露腿肚,方知夜晚彻骨寒。——廖太

倾斜磐石托木桶,割下和布置其中。——晴

神官下海割和布,潮水浪打湿狩衣。——萤雪

记录下这幅场景的不仅仅是俳句。现在是照相机的时代,仪式达到高潮时,神社内亮起了不少闪光灯。其中自然有来自报社的专业摄影师,但大部分还是自带相机的游客。

仪式进行的过程中,原本是不允许进行拍摄的,可还是有许多人趁着天黑,肆意使用闪光灯。

十分钟后,神官捧起装有海带的木桶,沿着石阶走上岸去。观众们掌声雷动。神殿中的祝词声从未停止。

神官们走上神殿的阶梯,将刚割下的新鲜海带装进陶制器皿中,[9]供奉在代表丰玉姬命、彦火火出见命、安昙矶良命等神明的五根柱子之前,配以神酒和鲣鱼干之类的贡品。仪式的所有环节都与古代无异。这时,神社院落中的人工照明纷纷打开,挂在神殿房檐下的灯笼也亮了起来。

神乐再次响起,为祝词作伴奏。现在是凌晨三点多,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在神官下海这一高潮部分结束之后,游客们陆续退回神社内。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能依稀看见满珠岛和干珠岛的影子。游客们纷纷踏上归途。

社务所里的人们喝着神酒,神殿里只剩下了聚会交流和歌和俳句的人。

三点过后,彻夜运行的巴士开始将神社里的客人运回门司港车站。

对住在小仓、八幡、户畑、若松等北九州城市的人来说,往返神社还算方便。还有许多来自福冈、熊本、大分的游客,为了一睹仪式的风采,不辞辛苦来到此地。更远的还有特地从东京、大阪赶来的游客。

看完和布刈神事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脸色发紫。吹了一整晚冰冷的海风,不冷才怪呢。

当天早上八点。

一位三十七八岁的客人来到小仓站附近的大吉旅馆。他身着黑色外套,提着茶色大行李箱,肩上还背着相机包。他没有坐车,是步行去的。“欢迎光临。”旅馆的女佣迎了上来。

毕竟是车站边的旅馆,有客人一大早住店,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我是东京来的峰冈。”那位客人平静地说道,“我记得我给你们发过电报的。”“峰冈先生……没错,我们收到您的电报了。”女佣低下头说,“请进,请进!”“房间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是吗,那真是太谢谢了。”

那位女佣大概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两颊鼓鼓的,甚是可爱。[10]

她将客人带去位于二楼的客房,里面是一间四叠半的小房间连着一间八叠的大房间。客人从大房间的走廊走去庭院,看了看外头的风景。庭院的景致十分朴素,有一汪泉水缓缓流下。“哦,这儿就是后院啊。”客人轻语道。“是的,外头有些吵,而这儿特别幽静。”

女佣搬完行李,立刻用火铲往火盆里拨了几块炭。“你们倒还记得帮我留个房间啊。”

客人坐在了火盆旁边。

女佣一边往火盆里加炭,一边回答道:“那是当然,只要您给我们发了电报,我们就会为您准备房间。”“那可真是太好了。呼,真是冷死我了。”

说来这位客人连外套都没脱。他缩在火盆边上,不住地摩擦双手。“哎呀,火车里这么冷吗?”见眼前的客人浑身发抖,女佣不禁问道。“不不,火车里有暖气,不会这么冷的。其实是我昨晚吹了一夜海风,才会冻成这样。”“为什么要吹海风呀?”“怎么说呢,门司那儿不是有个和布刈神社吗?我去看那边的祭祀仪式了。”“是这样啊。”女佣终于明白了,“照这么一说,今天好像是春节呢!”“你是本地人吗?”“是的,我家离小仓大概五里路,在一个叫行桥的小地方。不过我从没去和布刈神社参拜过。”“是吗?大概是离得近,反而不会特地去看吧。”说着说着,客人几乎都要把自己的脸埋进火盆里了。“这么冷的天,还要在海边站上一整夜,肯定很难受吧?”“是啊,真是冷死我了,现在我的背上还是冷冰冰的呢。”“那我再把火生大些吧?”“麻烦你了。”

于是女佣又加进几块炭。“屋子马上就会暖和了。早知这样,您来之前我就该把火生好了。”“电报嘛,没法写这么详细。”“您是东京人吗?”“是啊。”“哎呀,您大老远的到门司来,就是为了看那个仪式吗?”“是啊。”“天哪,那可真是辛苦您喽!”那女佣一激动,说话都带口音了。“你看我是不是太爱凑热闹了?”“哪里哪里,只是我们去趟东京也会嫌麻烦,没想到还会有人为了看那仪式,特地从东京赶过来……”“也是哦。”“和布刈神事在东京也这么有名吗?”“恐怕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会大老远跑过来看的,大多是对俳句或和歌感兴趣的人。”“那您也会写和歌俳句吗?”“会一点吧。”客人揉了揉眼睛,“屋子里好像真的暖了不少。身子一暖和,就觉得困了。昨天一整晚都站在海边,累得够呛。”“您太辛苦了!我这就给您铺床吧!”“那就麻烦了。真想好好睡一觉。”“是,是,那我先去准备热水袋。”

在女佣铺床的时候,客人坐在走廊的藤椅上,眺望庭院中的景色。“这院子可真漂亮。”客人赞叹道。“是啊,这栋房子曾经装修过,唯独这院子一直保持原样。”女佣抱着被褥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么古朴。石头上长满了漂亮的苔藓。”“我们老板最喜欢的就是这苔藓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客人转向女佣问道。“我吗?”女佣笑道,“我叫文子。”“文子啊,真好听。”“哪里哪里……”“对了,我正好带着照相机,要不以庭院为背景帮你拍张照留作纪念,如何?”“这……我穿成这样,多难为情啊。”“不碍事,就这样挺好的。等我回了东京,就把照片给你寄过来。”“是吗……”女佣好像挺感兴趣。“那我先去院子里等你吧。”客人站起身来。“可是……”“没事的没事的,你快过来吧。”

客人打开相机包,取出一台漆黑外壳的照相机。“您带着照相机跑来跑去,肯定很沉吧?”文子看着照相机说道。“是啊,麻烦死了。不过拍照还是很有趣的,让人爱不释手啊。昨晚我还带着它拍了不少和布刈神事的照片呢。”“那么暗也能拍出来吗?”“当然要用闪光灯啦。对了,里头大概还剩下半卷胶卷,就用来拍你好了。”“哎呀,那可真是太浪费了,拍完神仙,再来拍我吗?”“没事的,你快点过来就成。”

客人来到走廊,走下阶梯。

他身材高大,略显肥胖,表情非常柔和。

他换上木屐,一会儿看看院子里的石头,一会儿又瞧瞧地上的苔藓,脸上还带着倦意。“让您久等了。”女佣文子笑着换上木屐,走去客人身边。“哦,你来啦。”客人取下挂在肩膀上的相机,让文子站在合适的位置,调整距离与焦距。“站这儿行吗?”文子笑着问道。她身后被当作背景的是架在池塘上的小桥,以及小桥后面的一座假山。“这构图不错。”客人看了看取景框,“那我可就拍了哦!”

说完,他按下了快门,响起“咔嚓”一声。“谢谢您了。”文子正想低头致谢。“再来一张。”客人伸手阻止,又按下了快门。“对了,你再往这边来点儿,换个背景。”客人用手势指挥文子。“拍这点就够了吧?”“没事,胶卷还有剩下的,再拍一张吧。”“哎呀……好难为情。”虽然嘴上这么说,文子还是站到了客人用手指向的地方。

这次他跪在地上,用仰视的角度拍了一张。“文子,你玩得挺高兴的嘛!”路过走廊的其他几名女佣调侃道。“别看这边啦!”文子感到很不自在。“那我就拍了哦!”

客人让文子摆了个姿势,接连按了两三下快门。“好了,辛苦你了。”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谢谢您。”文子低头说道。“真的很漂亮,一定能印出好照片的。”“真的吗?”“我一回东京就给你寄来,反正我知道旅馆的地址,收信人就直接写你的名字吧?”“那就麻烦您了。”

文子一路小跑进了房间。客人则不紧不慢地从走廊回到自己的客房。

他面朝走廊伸了个大懒腰,还打了个哈欠。“您是不是很困啊?”文子从身后的房门走了过来,手上抱着热水袋,“十分抱歉,洗澡水还没烧好。”“没事没事,我现在只要有热水袋就能睡着。”“真是对不住……”文子掀起被褥的一角,把热水袋塞进去放到合适的位置,又伸手拍了拍被子,“请您好好休息。”

说完她便走出房间,拉上了纸门。

之后过去了整整一小时。文子清楚地记得,电报送信人是九点半来的。“峰冈周一先生是不是住在这儿?”

送信人来的时候,文子正巧在打扫旅馆大门。“没错,是我们店的客人。”

文子立刻想起,自己刚刚接待的客人就姓峰冈。“有他的电报。”

文子心想客人肯定还在睡觉,自己就代他敲了印章,收下了电报。

电报好像是从东京来的。她也不知道客人醒来了没有,姑且去了二楼的“枫之间”。“打扰了。”她在旁边的小房间轻声说道。里头没有回音。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时,房间里传来了短促的应答声。

文子打开纸门,发现客人的半张脸还埋在被褥里。“您醒了吗?”

客人睁开眼睛说道:“听见楼下有响声,就醒了。出什么事了吗?”“有一封您的电报。”“什么?电报?啊,他们知道我住在这儿,就给我发电报来了吧。拿来我看看。”

他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来。

文子跪着挪去床铺旁,将电报递给了他。

客人打开电报,仰卧着看了一眼,惊声喊道:“什么?死了?”

他一下子坐起身来。

02

相模湖位于神奈川县北端,东临东京都南多摩郡,西接山梨县北都留郡。

导游小册子上说,相模湖距离新宿只有一小时二十分钟的车程,[11]春天赏樱,夏天露营,秋天看枫叶,冬天钓公鱼,一年四季都适宜观光,是距离东京最近的度假胜地。

从车站走去相模湖只需五分钟,四周群山环绕。从昭和十三年[12]到昭和二十二年,为了建造这座人工湖,胜濑部落的八十六户民家沉入水底,五十六人因此丧命。该人工湖具有多重功能,既是横滨、川崎两市的自来水源,又能用作相模原的灌溉用水;湖上的大坝也有治理相模川泛滥的作用,坝上还建有水力发电站。

相模湖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风景可看,还有适合每个季节游玩的娱乐设施,以及电气科学馆、原住民住址遗迹等景点,老少皆宜。相模湖岸边还有“相模八景”——青田天狗坊渊、胜濑桥、与濑权现、与濑湖畔亭、弁天岛、尾房山、岚山和石老山。

因为相模湖离东京很近,有许多游客只在旅馆里住一夜,第二天就踏上回程。湖边有五六家旅馆,还有几家专门面向情侣的小旅店。

二月六日下午六点左右,一对男女出现在碧潭亭酒店门口。男的四十来岁,又高又瘦,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皮包。女的二十四五,身材苗条,一头短发与瘦长白嫩的面容十分相称。

女佣跪在门口迎接。

男子问道:“我们想吃个饭,请问还有房间吗?”

女子站在旁边,低头不语。“有的,这边请。”女佣取出了两双拖鞋。

相模湖边的旅馆是夏秋两季最忙。冬天毕竟是淡季,碧潭亭里没几个客人。

男的穿得很体面。女的则身着暗红底色、黑色条纹的和服,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短外褂。两人的衣着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女佣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事后警方前来取证时,她们才能对两人的服装进行准确描述。据回忆,女的手上还拿着一件亮灰色的马海毛外套。

那是一个乌云压阵的寒冷夜晚。

碧潭亭的女佣将两人带去了最靠里的包间——那是碧潭亭最好的“红叶间”。

女佣点起火盆,又为二人端茶送水,同时仔细观察了那位女客人。

女佣在房间里忙活的时候,女客人没有抬过一次头。

之后,女佣询问两位客人需要什么饮料,男的要了啤酒。

当女佣将醋拌公鱼送去房间的时候,她发现两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他们的对话在女佣开门的时候戛然而止。“哦?湖里能抓到公鱼啊?”男子瞪大眼睛看着女佣问道。“是的。”女佣一边回答,一边做了个轻压啤酒瓶的动作,示意女客人是否需要倒酒。“麻烦了。”女子点了点头。“您二位还需要点什么吗?”

女佣取出河鱼料理的菜单来。男子点了鲤鱼生鱼片、烤鳗鱼和公鱼天妇罗。女佣发现男子的额头很宽,颧骨突出。“好冷啊。”男子对女佣说道。“是啊,今晚可真冷。没办法,明天就是春节了。”“哦?明天是春节啊?”男子好像头一回意识到春节。

女佣来往于厨房与房间,送来了各色料理。每次进屋她都发现,男子坐的位置离女子越来越近,女子的坐姿也不如刚进房间时那么端正了。

女佣早就见惯了这种场景。趁自己不在,男子肯定搂过女子的肩膀。

所以上完最后一盘菜后,女佣就压低嗓门向男子问道:“客人……今晚您二位住这儿吗?”

男子看了女子一眼,犹豫不决地回答道:“等会儿再说吧。”

看来他与女子的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恐怕今晚这顿饭也是男方主动邀请的。接下来他该想方设法劝女方住下了吧。

冬天是旅馆的淡季,整个旅馆里只有三名女佣在工作。负责人叫梅子,她和其他两名女佣一边看电视,一边讨论红叶间里的那对男女。

三十分钟过后,前台接到了房间里的客人打来的电话。

梅子端着两盘水果进了房间。她低着头靠近小桌,发现两人的状况果然如她所料。女子身上的衣物有些凌乱,身体倾斜,脸上略带羞涩。看来她不是经常出入这种地方的人。“我们想出去散散步。”男子一边剥着橘子皮,一边对梅子说道。“可外面已经天黑了。”

梅子看了看表,已经七点二十五分了。“路上总有路灯吧?”“有是有,可晚上几乎一片漆黑……”“其实我就想去看看湖边的夜景。”

人家毕竟是情侣,作为女佣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我先去为二位准备鞋子。”她心想,他们可终于下决心住下了。

梅子走去男子身旁,问了问他的意向。

没想到他竟瞪了梅子一眼,轻声说道:“等会儿再说吧,等我们散步回来再决定也不迟。”

他可能是顾忌身边女子的想法。

看来女方还没有答应住下,男方定是准备在昏暗的湖畔散步时继续劝她。

梅子先一步离开房间,等候在门口。不久,两位客人也走了出来。

女客人披上了刚才拿在手上的马海毛外套。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两人还是没有回来。“那两个人在干什么呀?”梅子一脸不悦地说,“真有闲情逸致。”“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能干什么呀……”年长的女佣不怀好意地笑道,“他们莫非在外头‘办事’了?”“不会吧,”梅子否定道,“吃饭的时候,我感觉男的在拼命劝女的住下,可女的就是不答应,所以他才不敢明说要住下啊!根本不可能在外头……”“谁知道啊,”年长的女佣说,“这年头的情侣啊,脸皮可厚了。”

说着说着,三十分钟又过去了。两人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要不你去房间里看看吧?”年长的女佣提醒梅子道。

梅子跑去房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男子带来的手提包还好端端地放在房间的角落里,黑色的皮子油光发亮,很是显眼。

十点的钟声响起。女佣们开始担心起来。两位客人已经出门两个半小时了。晚上不比白天,周围根本没什么好逛的。

女佣们有了不祥的预感——莫非是殉情?

不是殉情,就是出事了。难道是在昏暗的湖边散步时,一不小心摔进了湖里?

总之,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肯定有问题。

旅馆老板听了女佣们的汇报,决定立刻报警。

虽然他们只在店里待了一小时,可毕竟也是自家的客人。老板下令所有男性员工对旅馆附近进行仔细搜索。

派出所接到报案,也没有袖手旁观。他们召集了附近村落的年轻人,对湖岸一带展开了搜索。

临近十一点,搜索队提着手电和灯笼悉数出动。点点灯光映照在昏暗的湖面上。

相模湖很大,湖中还有架着大桥的弁天岛。一到夏天,就会有许多人在这儿露营。湖岸的树林非常繁茂,一眼望不到头。倘若那对男女真的殉了情,警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投湖自尽了,还是在湖边的树林里上吊了。人们虽能借着灯光进行搜索,可详细情况只有天亮了才知道。

正当人们准备收工,等待天亮的时候……

弁天岛有座叫“石老山”的小山丘,山丘下有一排小木屋。一位消防队员提着灯笼在小木屋附近搜索时,偶然发现一具躺在地上的男尸。

他立刻通知了自己的伙伴,巡警们也赶到了现场。借着手电的灯光可以看到,男子的脖子上缠一根粗麻绳,足足绕了有三圈之多。

死者仿佛是在窥视着漆黑的夜空般双目圆睁。尸体半张着嘴,伸展四肢,无力地瘫在地上。

奇怪的是,人们并未发现与他同行的女子的尸体。

当天夜里,当地的年轻人组成警戒队,对现场进行保护。津久井警局也派出了值班的警部补,对事件进行初步调查。

而留在碧潭亭红叶间里的黑皮包,成了查清死者身份的唯一线索。

皮包里装满了同一种印刷品——名为《交通文化消息》的业界小报。小报共有二十多份,每一份有四页纸,日期栏里写着“二月十一日”。除此之外,包里还塞满了笔记本、交通法规书和有关出租车、卡车、巴士的印刷品等等。看来这位被害人定是与《交通文化消息》有关的人。在小报的角落里印着“发行人及编辑 土肥武夫”字样。

而死者上衣口袋里的名片夹,也证明了死者正是土肥武夫。名片夹里有二十多张印着“土肥武夫”字样的名片,当然还夹杂着一些其他人给的名片。

警方虽能据此大致认定被害人的身份,可他们还是决定等到天亮之后再联系报社与被害人家属。

问题在于那位与被害者同行的二十四五岁的女子。警方没有发现她的尸体,那就说明行踪不明的她与这桩杀人案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不,她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警方立刻在相模湖站附近展开搜查。

从七点二十五分到十一点,是否有过特征相仿的女子乘坐过中央线的列车?列车员作证说,在这段时间里总共有五班上行列车和四班下行列车通过相模湖站。冬天的夜晚,从这一站上车的客人很少。负责检票的两位列车员都说,他们并没有见过那样的女子。

碧潭亭的女佣作证说,那名女子身着暗红底黑条纹的和服,披着白色短外褂,还套了一件亮灰色的马海毛外套。

然而,当警方问到脸部特征时,女佣领班梅子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很漂亮,不过在我面前从未抬过头,可能是难为情吧,所以我也说不清她长什么样。我只知道她皮肤很白,脸形瘦长,五官端正,一点也不土气,不像什么良家妇女。”

女子之所以会低着头,显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肯定是因为她不想被女佣看见自己的正脸。

可列车员并没有见过身着马海毛外套的和服女子。在相模湖站上下车的客人很少,要是她真的出现过,列车员肯定会有印象。这也证明了她并没有坐火车离开。

警方自然也考虑过坐汽车的可能性。

两人是包车来碧潭亭旅馆的。刚到旅馆的时候,女佣还送了一支烟慰劳司机,所以记得非常清楚。女佣和司机聊天的时候,曾问及两人是否自新宿而来,司机给了肯定的答案。

警方还参考了女佣领班梅子的证词:“那两个人是第一次来我们店里。据我观察,应该是男方主动邀请女方来的。他一直在劝说女方住下,可出门散步之前,两人仍没有达成一致。我送菜去房间的时候,他们就不说话了。男方会时不时跟我聊聊菜肴方面的话题,可女的却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过。”

根据以上这些信息,警方判断,是那名女子勒死了男子,行凶后便仓皇逃跑了。至于作案动机,很可能是情杀。

搜查本部安置在了当地派出所里。

有本部警员猜测女子的尸体可能沉在湖底,于是派船搜索了整整一天,却毫无斩获。

警方立刻查到了送两人来到碧潭亭的包车司机。这也多亏了梅子打听到的信息——“两人是从新宿来的。”

司机是个老实的中年男子,隶属于新宿区小泷桥的一家包车公司。

他向负责的警员描述了当时的经过:

男客人在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给包车公司,说他现在在新宿车站西口,要公司立刻派一辆车过去。认人的标志就是他手上拿着的黑色皮包。

于是公司立刻派车前往迎接,司机也很快根据黑色皮包找到了他。

客人在电话里说要去相模湖,所以司机出发前还特地去加满了汽油。一上车,男子就让司机先去高圆寺,说是还要接一个人。

要去相模湖,最快的方法就是坐火车,况且包车价钱不菲,会选择这种方式出行的人,不是特别阔绰,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坐火车。

果然,司机开车来到青梅街道高圆寺一丁目电车站时,就发现男客人要接的人是个女的。

站在路边的年轻女子身着灰色外套,主动向车子走来。车里的男客人说那就是他要接的人,于是司机便下车为女子开门。

司机听不清两人在车里的对话,因为他们好像都有所顾虑,不敢大声说话。司机偶尔会看看后视镜,发现两人紧靠在一起,显得非常亲密。

男客人时不时会和司机聊天。即使是包车,从高圆寺一丁目到相模湖也需要整整两个小时。

男客人与司机的对话,主要围绕包车和出租车的生意进行。他对业界的情况了如指掌,嘴里经常会蹦出一些只有内行人才知道的专业术语。司机还以为他是包车公司的高管人员呢。

男客人妙语连珠,显得非常开朗。而女客人一路上总是低着头。只有男客人轻轻问她话的时候,她才小声答应几句。

不过这样的女人也不少见。很快,包车顺利到达了碧潭亭酒店,男方根据计价器上显示的费用付了钱,还另给了三百元作小费。

以上便是包车司机的证词。

警方根据证词推测,两人事前经过协商决定,采用分别上车的方法避人耳目,男的在新宿上车,女的在高圆寺一丁目上车。

通过碧潭亭女佣与司机的证词,可以大致推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警方还进一步调查了被害者土肥武夫的身份。

正如土肥的名片上写的那样,他正是业界小报——《交通文化消息》的发行人兼主编。这份报纸主要面向经营出租车、包车、巴士和卡车等陆上运输业的人进行销售。

编辑部的地址也如名片上所写,就在新宿区山伏町。不过所谓的编辑部就只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房子,办公室里仅有两名年轻的男性员工。

被害人的妻子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往相模湖。见到丈夫的尸体,不禁失声痛哭。

据土肥的妻子米子说,自己的丈夫土肥武夫今年三十九岁,夫妇育有一女。土肥曾在伪满洲国的一家汽车工厂里工作,战争期间入伍,停战后回到日本,在东京当了一阵子出租车司机。夫妇两人是在伪满洲国相识结婚的。

土肥在伪满洲国的生活十分宽裕,出租车司机的工资并不能让他满足,于是他开办了那份业界小报。他的事业很成功,原本报社除了他就只有一名员工,去年又多雇了一名。“我丈夫的收入虽然不是很稳定,可他每个月都会给我五万块钱。不过有时会莫名其妙带一大笔钱回来。”米子如是说。

那么案发当日,土肥究竟做了些什么?米子称,土肥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告诉她今晚可能会晚归,说不定干脆不回来睡了。因为工作的原因,土肥经常在外过夜,所以米子也没有多问。她还说自己的丈夫以前的确有过一些情妇,可现在应该没有才对。《交通文化消息》每十天发行一期,每期发行量大概在三千份左右。

这类业界小报,相关企业一般都会二三十份一买,买的时候当然要付钱。报社还会以广告收入等其他名义接受企业的捐赠。

这种独特的捐赠体系一旦出现黑幕,便很容易成为恐吓行为的温床。

警方也怀疑过金钱纠纷的可能性,对土肥武夫周围的人进行了调查。

可出人意料的是,土肥为人的口碑相当不错。

人们都说,《交通文化消息》是一份实事求是的报纸,而且土肥是个很热情的人,拉赞助时态度也很彬彬有礼。

小报的报道之所以能如此准确,也是因为土肥在伪满洲国的汽车制造公司工作过。土肥写的报道就事论事,公平踏实。

不过,有一点绝对不容忽视:两年前,《交通文化消息》曾连载过一系列社论,声称运输省陆上交通局与一部分企业高层有钱权交易。

写这篇社论的时候,土肥的立场比较中立。一部分企业与陆上交通局的官员勾结,并由此引发了一系列问题,中小企业对此怨声载道。《交通文化消息》虽然传达了中小企业的声音,可也花费了许多篇幅刊登被攻击的大企业与政府部门的反对意见。篇幅的分配虽然很公平,可还是有人觉得土肥是站在政府部门和大企业那一边的。《交通文化消息》仍维持着盈利,只是利润不多罢了。

以上就是警方对土肥工作的调查结果。

编辑部里的两位年轻员工不知道任何内幕。重要的采访和交涉,都是由社长土肥亲自完成的。他们只负责一些简单的事务性工作而已。

搜查本部将搜索的重点放在了和土肥一同来到碧潭亭酒店并消失在夜晚相模湖畔的女子身上。

如果她逃走了,又不是坐火车走的,那就只可能坐汽车。可是警方并没有发现她坐过包车或是出租车的迹象。

警方询问了土肥武夫的朋友和熟人,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表示:“土肥真有这么个情妇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如果真有,那也是他最近刚认识的吧?”

03

消失在相模湖畔的女子成了案件的重点。

从被害者土肥武夫能把女子约到酒店这一点来看,他们的关系定是非常亲密。然而,正像女佣们所说的那样,那女子还没有和土肥发展到“那一步”。

警方经过调查发现,土肥的确有过好几个情妇。搜查本部对每一个情妇都进行了调查,可她们都不是和土肥前往碧潭亭的那一个。

看来,逃走的女子的确很有可能是他新交的情妇。

搜查本部想尽各种办法,仍没能找到那个女子。包车司机说女子是在高圆寺一丁目的电车车站上车的,于是警方推测,她一定就住在附近。

搜查本部根据旅馆女佣的证词与司机的记忆画出了女子的肖像画。警官们带着画,前往高圆寺一丁目附近的公寓、出租房和宿舍打探消息。

那女人看起来像个卖笑女。女佣们也曾经说过,穿着和服的她“看起来不像个良家妇女”。经常接待客人的女佣观察力是很敏锐的。

认识土肥的人都作证说,土肥不喜欢良家妇女,反而倾情于艺妓、接客女和陪酒女。

于是警方推测,在相模湖逃走的女子,大概是在某个料理店或酒吧工作的。这类女子一般都租房住。

然而警方却没能在高圆寺附近发现特征相符的女子。他们将搜查范围扩大至高圆寺所属的杉并区和临近的中野区,可依旧一无所获。

她为什么要杀死土肥?

既然跟土肥来到了湖畔的旅馆,那就说明她对土肥是抱有好感的。女佣也作证说,每次她走进房间,就发现女方的衣服越发凌乱了一些。

土肥提出要散步的时候,女方也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因此,“在昏暗的湖畔,男方强迫女方就范,女方拒绝,杀死男方”——这一假设就无法成立了。

女佣说,土肥武夫很想和女子共度一宿。女佣问他们是否入住的时候,男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那应该只是为了再确认一下女方的意思。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难想象:女子是土肥新交的情妇,两人已经很亲密了,只是还没有发展到肉体关系这一步。当晚土肥将女子约到相模湖畔的酒店,定是希望将她占为己有。

如此想来,土肥应该刚认识她不久。搜查本部对土肥最近去过的料理店、酒吧和夜店进行了重点调查。

然而顺着这条线索,警方还是没能发现类似的女子。“真是怪了。”搜查本部的警官歪着脑袋说道,“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

不久,本部便提出了一种新的可能性:仇杀。

提出这一假说的,正是警视厅派来增援的搜查一课的年轻警部补——三原纪一。

凶案虽然发生在神奈川县,可死者是东京人,有作案嫌疑的女子也可能来自东京。于是神奈川警察本部便与东京警视厅展开了合作。“这不可能是单纯的杀人案。女人勒死男人是很不自然的。假设男方真的逼女方就范,而女方假装屈服,乘其不意,用绳子勒住了男人的脖子,男方也能用蛮力摆脱。”三原警部补说道。“难道有共犯?”与会人员提问道。“我觉得有。很有可能是女子的另一个情夫。被害人土肥想要将女子占为己有,而她还有另一个情夫躲在暗处,待两人来到湖畔,便趁天黑伺机下手。”

在场的众人觉得这一假设也有一番道理,只是多少还存在一些疑问。“如果真是这样,凶手也没有必要杀死土肥啊。因为依照当时的状况,那女子还不完全属于土肥呢。如果要报复土肥横刀夺爱,完全可以采取其他方法。总之杀人的动机还不够明确啊……”

这种说法也合情合理。

不过,情杀案的凶手大多情绪激动,他们的犯罪带有极大的冲动性。可以说在现场的他们都失去了冷静判断的能力。

所以三原纪一的假设并非完全不合理。

经过多次会议,警方基本排除了女子单独犯案的可能性。

而犯案动机除了情杀,可能还掺杂着一些怨恨的因素。

因为土肥武夫工作的关系,他极有可能会得罪人。

于是本部对土肥周围的相关线索进行了调查。

现在总共有四份有关交通业界的报纸。其中一份在二战前就开办了,另外三份则是战后才开始发行的。土肥武夫的《交通文化消息》诞生于五年前,在战后开办的三份报纸中,算是历史第二悠久的。

人们对土肥的报道的评价,都不外乎“公平”二字。业界小报一般都需要依靠公司的捐款维持收益,而土肥武夫并不强求企业捐款。他的经营方针算是比较温和的,所以调查过程中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业务纠纷。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仇敌。

二月十二日,土肥的葬礼在自家附近的寺庙中举行。

葬礼十分隆重。灵堂里摆满了花圈,连站人的地方都没有留下。大部分花圈都是各大交通业同行送来的。在东京都内做生意的包车公司和出租车公司大概有三百多家,其中规模较大的三十多家都送来了花圈。还有许多人以个人名义送来了花圈,其中包括交通监察局局长、次长和课长,都是和土肥在工作上有所关联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汽车零件销售公司、涂装公司与汽油公司等等,都在土肥的灵柩前进献了花圈。

参加葬礼的客人有一百二三十人。这也是这所寺庙建成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葬礼。

到场的宾客中混有五六名刑警,他们神情严肃地握着佛珠,眼睛却注视着宾客们的神色。

除了站在灵堂里的刑警,还有些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寺院内到处游荡。

根据以往的经验,许多杀人犯都会一脸平静地参加被害者的葬礼。

况且这次的案子至今没有任何关于嫌犯的线索,连动机都无从得知。搜查本部的警官们全都一头雾水。

混在宾客中的警官们精神高度集中,希望能发现神色怪异的人,或是能从宾客们的交谈中找到事件的线索。

遗体告别仪式进行得十分顺利。

宾客们烧完香后依次离开了灵堂。

来帮忙置办葬礼的人中,有另外两份业界小报的社长。虽说是“社长”,员工也就那么几个,并不是什么大报社。

其中一位是《帝都交通新闻》的大隈辰吉社长,现年五十二岁;另一位则是《中央汽车情报》的佐原福太郎社长,现年四十八岁。大隈的《帝都交通新闻》在战前就开办了,是四份报纸中历史最为悠久的一家。

警官早就向他们两人征询过土肥武夫的话题。他们都夸土肥是个好人。可搜查本部却认为,他们生前与土肥交情颇深,光说土肥是个“好人”,好像有些流于形式上的礼节,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尽快将犯人绳之以法是我们应尽的责任。虽然对死者有些不敬,可为了让他的在天之灵能早日安息,还是希望大家能毫无保留地为我们提供信息。”

尽管本部如此诚心诚意地请求,两人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不知道是他们口风紧,还是土肥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秘密。总之,本部没能从他们口中套出新的线索。“土肥很喜欢玩女人,可是他和每个情妇的关系都不会太深,总是换来换去的。”这是大隈辰吉的想法。“我不觉得这会是土肥被害的原因。土肥在我们这行很有名,他的经营方针也很稳妥,不太会得罪人。”佐原福太郎如此说道。

业界小报的生存环境很复杂,所以两人才不敢多说吧。

不过在调查过程中,警方也没有发现业务纠纷的迹象,这说明两人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葬礼结束后,有个男人跟两位社长打起了招呼。

这个人三十七八的模样,人高马大。

两位社长都毕恭毕敬地回了礼。“这次真是太感谢您了。贵社的花圈让葬礼显得更隆重了。回去之后请代我们转达对社长的问候。”“我会的。”男子点头示意。“不过真没想到土肥会出这种事……”

他看了一眼祭坛。“是啊,真是世事难料。”“我还是在九州听说这个消息的呢。”男子说道。“是报纸上登的吗?”“不,总公司直接给我发电报了。真是晴天霹雳啊……”“原来是这样。您是去九州出差了吗?”“不,不是什么出差,我其实是去看门司的和布刈神事,顺便去博多办点事。每年春节的时候,和布刈神社的神官都会去海里割海带供奉神明,是那儿有着悠久历史的传统仪式。”“哦,您可真有闲情逸致啊。”大隈说道。“没错没错,峰冈先生还写过不少俳句呢。”佐原福太郎微笑着说。“那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拙作。我也是最近才听说有这么个仪式,就去看了看。仪式要进行一整夜,我看了一晚上热闹,随后去了小仓的旅馆补了个觉。刚睡醒,电报就来了。”“这样啊……因为贵社的社长和土肥的关系很好吧?”“是啊,我和他也很熟,所以公司里的员工才会特地拍电报给我吧。”“那接到电报后,您就立刻回来了吗?”“没有没有,”他笑了笑说,“我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可他毕竟不是我的亲戚啊。我在博多办完事,再坐第二天的火车回来的……哎呀,我怎么说了这么多废话。那我就告辞了。”“多谢您了。”两位社长同时低头致谢。

一位刑警看了看接待处的来宾名册。

接待处负责人会确认每位前往寺庙的来宾姓名,并把名字写在名册上。

其实这是警方提出的要求,接待处也认真记录下了每位来宾的姓名。

刑警看见那名男子与两位社长搭话,便问负责人:“刚才那人是谁?”

负责人也是业界小报社的员工,他立刻回答道:“哦,他是‘极光交通’的专务峰冈周一先生。”

刑警在名册上找到了峰冈的名字。“极光交通?是不是那家规模很大的出租车公司?”“是的,现在东京有五大出租车公司,他们能排到第五位吧。”负责人回答道。“他们公司大概有几辆车?”“五十辆巴士,八百辆出租车,一百二十台包车。极光交通原本规模并不大,是最近才发展起来的。”“原来如此。我还经常在出租车车身上看见极光交通的广告呢。”“他们公司的社长叫海津良策,经营很有一套。刚才那位峰冈先生也很能干,他们配合起来简直是天衣无缝啊。”“峰冈专务竟然会特地来参加葬礼,他和土肥的关系很好吗?”“是啊,海津先生一直很照顾土肥先生,即使他本人不来,也会派专务来的。”

刑警把这些信息记录在了记事本上。

搜查本部开始对土肥平日里来往的熟人朋友进行秘密调查。

因为工作的关系,土肥武夫会时常出入各类交通机关,尤其是最大的五家出租车公司。

调查的重点锁定在这些公司高管的男女关系上。

调查发现,每位高管都有那么几个情妇。有些是金屋藏娇,有些还会出钱让情妇做生意。

这项调查耗费了不少工夫,可仍没有发现消失在相模湖畔的那名女子。

于是搜查本部只得放弃对该女子的搜查,转而调查与土肥有关的人在案发当晚的行动。

根据包车司机的证词,可以得知土肥与女子上车的时间是二月六日。两人于傍晚六点到达相模湖畔的碧潭亭酒店。

二月六日晚上八点到十二点,在这段时间内关系人各自的行动就成了问题的焦点。解剖土肥尸体的法医判断,死亡时间为当晚九点至十点。

调查的对象有二十多名。其中有监察局的官员、五大出租车公司的高管和土肥武夫的朋友。调查清单上三分之二的人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只有他们自己的证词。

三原警部补看着清单,忽然发现其中一个人的备注栏里写着“博多出差中”的字样。

那个人就是“极光交通株式会社专务 峰冈周一”。

清单上还写着,他乘坐二月六日下午三点从羽田机场出发的日航班机前往福冈。“喂,”三原警部补把负责的刑警叫了过来,“这个峰冈,是不是来过葬礼的那个?”“是的,我还看见他和来帮忙置办葬礼的两位社长打招呼呢。”回答问题的刑警,就是将葬礼的名簿抄在笔记本上的人。“既然是坐日航班机去的,那应该没错了。你已经取证过了吗?”“取证过了。那架飞机是晚上七点十分抵达福冈板付机场的。乘客名单里也的确有他的名字。而且他还主动告诉警方,他下了飞机之后,去了福冈市内渡边大道上的一家汽车零件公司。据查那家公司叫作‘大东商会’。”“那你跟福冈警方确认了没有?”“确认了。这边是他们的回复。”

刑警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敬启:

我遵照课长的命令,对贵方委托的事项进行调查。调查结果如下:

大东商会主任高坂信之作证说,东京都千代田极光交通株式会社专务峰冈周一,的确曾在二月七日下午一点左右来到他的办公室内进行商谈,全程约五十分钟。

除了业务方面的洽谈,峰冈还提到自己曾于前夜前往门司,参观七日凌晨举行的和布刈神事。他住在小仓的“大吉旅馆”中。警方致电旅馆,并得到旅馆服务人员的确认。福冈警察署 鸟饲重太郎

三原纪一对着信出神了许久。吸引他的并不是回答的内容,而是“鸟饲重太郎”这个名字。多么令人怀念啊……

四年前,三原还任职于搜查二课的时候,他通过一起奇妙的事件[13]认识了鸟饲刑警,此后两人一直保持着友谊。去年五月博多举行周日祭典的时候,三原还应鸟饲的邀请,前往福冈做客呢。

三原警部补为鸟饲刑警的人品所折服。

近年来,搜查的科技手段越来越先进,像鸟饲那样走街串巷的老派刑警已经很少了。这虽然不是什么坏事,可总让人觉得缺了些什么。

鸟饲重太郎在博多的居所极小,只有两间房间,一间八叠,一间六叠。他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在窗台上种五六盆盆栽。这位五十二岁的老刑警有个独生女儿,不过已经嫁了人,现在就剩他与妻子老俩口相依为命。

三原与鸟饲一直保持书信联系。而这次委托福冈警方的调查,竟然会轮到他来回复,还真是巧合。

既然是由鸟饲重太郎调查的,那就绝对不会有错。

04

极光交通株式会社的专务,峰冈周一。

三原警部补总觉得他有些问题。“极光交通好奢侈啊。去福冈的话,完全可以坐十八点三十分从东京出发的‘朝风号’,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半就到博多站了。既然他是下午一点去大东商会,坐‘朝风号’不是正好吗?”

在之前的事件中,“朝风号”发挥了重要作用,所以三原至今仍能背出它的时刻表。“不,主任,他不可能坐‘朝风号’。他六日有事要去福冈,必须坐飞机才行。”“啊,就是报告上说的那个祭典吧?”“没错,门司的和布刈神事是六号半夜到七号凌晨举行的。每年春节的凌晨,神官要割下关门海峡的海带供奉在神龛上。据说这神事历史非常悠久……峰冈就是看这个去了。”“他还真有闲情逸致啊。”“是啊,他说自己平时喜欢写俳句,所以特别想去看看。这次终于了了心愿,高兴得不得了呢。”“是嘛……”“然后他说案发当天,就是七日那天早上八点左右,他去了小仓的大吉旅馆休息。九点半左右东京的总公司给他拍来电报,说土肥武夫死了。”“峰冈和被害者土肥武夫关系很好吗?”“不,只是生意上的关系,交情不是很深。”“这人还真是讲情义啊……”

听到这儿,三原并没有作太多的联想。

然而,他越想越不对劲。不就是个生意伙伴突然丧命了吗?至于特地从东京拍电报到九州小仓,通知峰冈周一吗?

此外三原还有另一个疑问。东京和小仓之间通了电话线,完全可以直接打电话,没必要花上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拍电报。

况且电报是直接发给大吉旅馆的,那就说明公司知道峰冈住在那儿。那他们何必舍近求远,使用更花时间的电报呢?三原歪着头,做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他让部下拿了张时刻表给他,上面附有飞机的班次表。

峰冈周一是下午三点从羽田机场出发的,从时刻表上看,他乘坐的应该是日航的311次航班。这班飞机下午四点五十五分到达大阪伊丹机场,晚上七点十分到达福冈板付机场。也就是说,他应该在二月六日晚上七点十分到达福冈。

据刑警说,门司的和布刈神事是二月六日深夜到七日凌晨举行的。所以峰冈于当日的七点十分到达板付机场之后,应该直接去了门司。

从博多到门司港,坐快车大概要一个小时,慢车则需要两个半小时。警方不知道峰冈究竟坐了哪班车,假设他坐的是慢车,加上机场到博多站的二十分钟路程和等车的时间,总共需要三个小时。

这样来看,他差不多会在六日晚上十点半左右到达神社,那正是参观和布刈神事的大好时机。

三原纪一在看时刻表的时候,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莫非在相模湖杀人的,就是峰冈?

如果峰冈周一于十九点十分到达福冈的板付机场,然后立刻乘坐另一班飞机折返东京了呢?时刻表显示,峰冈到达福冈后,可以坐的两班返程飞机分别于十九点二十分与二十点二十分起飞。然而,即使坐上较早的那班直航东京,也要二十一点三十五分才能到达羽田机场。[14]

他还查了查全日空航班的时刻表,发现十九点之后根本就没有航班。

三原纪一挠了挠脸颊。

他差点儿忘了:七日早晨八点左右,峰冈出现在了小仓的大吉旅馆!这是相当有力的不在场证明。峰冈就是在那里接到了东京来的电报,并于下午一点来到福冈的大东商社。

可三原还是对那封电报耿耿于怀。

他又看了一遍时刻表,然而并无斩获。十九点十分到达福冈之后,峰冈周一不可能再折回东京。

这时,三原突然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的部下虽然查到,峰冈确实乘坐了十五点从羽田机场出发的班机,可并没有证据证明他的确在门司港观看了和布刈神事。

原来如此,峰冈七日早晨八点去了小仓的大吉旅馆,但在六日夜里七点十分到次日早晨八点这段时间内,他的行动却无人作证,中间大约有十二小时五十分钟的空白。这其中也包括在博多、门司、小仓之间移动的时间。

而土肥武夫的死亡时间在六日晚九点到尸体被发现的十二点之间。虽然法医推测死亡时间是九点到十点,但毕竟不可能完全准确。

然而,如果犯案时间真是晚九点到十二点,那峰冈周一就绝对不可能是罪犯。

三原警部补决定暂时放弃这一假说。

可他还是觉得峰冈有问题。这也许和警方找不到其他符合作案条件的嫌疑人有关。

三原决定会会峰冈周一。虽然完全可以委派其他刑警去调查,但他还是想亲自与峰冈单独会面。

三原警部补离开警视厅,打了辆出租车。“要去哪儿?”“神田司町2341号。那儿是不是有个叫‘极光交通’的公司啊?”[15]“哦,极光啊,那就是YMCA附近咯。”不愧是同行,司机随口就说出了公司的位置。

极光交通拥有一片宽广的停车场,事务所的三层大楼坐落于狭长车道的尽头。

三原纪一出示名片后,接待员就毕恭毕敬地将他带去了会客室。“警视厅搜查一课”这个头衔让接待员颇为警觉。也难怪,交通行业的人就是忌惮和警局打交道。

会客室很宽敞,墙上挂满了观光巴士、出租车和包车的照片,一看就是和交通行业有关的公司。

没过多久,一位三十七八岁、稍显肥胖的绅士出现在了门口,他的手中捏着三原纪一的名片。“欢迎欢迎,我是峰冈。”他礼貌地鞠了一躬。“我是三原。”

两人面对面寒暄了一番。峰冈专务拿出一副生意人特有的和善姿态。“警方可是帮了我们不少忙啊。”峰冈扬起浓眉,巧妙地说着客套话。可三原却苦笑不已,毕竟会和峰冈打交道的,是交通课而不是搜查课。不过要是扯上犯罪的事,那还得归他管。“其实今天是我要麻烦您。”三原开门见山地说道。“哦?有什么事吗?”

这时一位女员工走了进来,送来了蛋糕与红茶。“我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说一些很失礼的话,”三原等女员工离开房间之后开口说道,“但我们在查案的过程中,也需要各位市民大力相助。所以今天我就上门来了。”“要是我能帮到的,”峰冈微笑道,“您尽管开口。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平时给警方添了太多的麻烦,也希望能报答各位的恩情啊。”“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事情是这样的,我正在追查相模湖发生的杀人案。您应该也听说了吧?就是您的熟人土肥武夫被杀的案子。我们是与神奈川警方合作调查的,而我就是警视厅这边的负责人。”“真是辛苦您了……土肥先生的事情真是太遗憾了,”峰冈周一的脸上阴云密布,“他可真是个好人啊。我是通过他们报社的报纸认识他的,像他这样的好人,最近真是越来越少了。”“我们警方也想尽早将凶手绳之以法,可遗憾的是,到现在都没找到什么有力线索。”“是吗?可报纸上不是说和土肥先生一起去旅馆的女人很可疑吗?”“问题就在这里。那个女人现在不知所踪,所以我就想先放一放那条线,从别的方面进行搜查。”“嗯?等等,”峰冈周一问道,“您把搜查机密告诉我不要紧吗?”“毕竟我们有求于您,管不上什么机密不机密了。只是这件事请您千万不要外传。”“我明白了。”“我想先确认一下和土肥先生有交友关系的人,所以冒昧地前来打扰了。”三原纪一的眼角浮出微笑。“其实是来确认我们的不在场证明的吧?”峰冈周一露出似乎是在苦笑的表情。“我们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是警方必须把土肥先生所有的熟人都查一遍。要是只把您一人排除在外,就有些不公平了。肯定有人会抱怨说:‘你们警方怎么不调查他,偏偏调查我啊。’”“我明白了,作为当事人,的确有许多需要顾虑的地方。请您不用顾忌,随便问吧。对了,我想起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有刑警来调查过了吗?”“真是不好意思,”三原轻轻低下头,“部下已经向我汇报过了。您乘坐了二月六日下午三点从羽田机场出发的日航班机去了福冈是吧?”“没错,我是这么跟那位刑警说的。”“之后您去了门司的和布刈神社,一整夜都在观看神事?”“是的,是的。”峰冈点了点头。“之后,七日早上八点左右,您去小仓的大吉旅馆休息了一会儿,没错吧?”“没错。”“您在旅馆里接到了东京发来的电报,知道了土肥先生的死讯是吧?”“是的,这就是我跟那位刑警说的。”“原来如此,那么峰冈先生,我想请问您……”

这时对方递来一盒烟。三原警部补用指尖夹起一支。“请问电报是谁发给您的?”“哦,”峰冈沉着地说道,“是我们公司的值班人员。他知道我住在九州小仓的旅馆。听说土肥先生的死讯后,就立刻给我发了电报。”“那是因为他知道您和土肥先生很熟吗?”“是的。我们经常会一起喝酒。值班的员工看到早报上的消息后吓坏了。毕竟土肥先生的死因不寻常,是被人害死的。”

原来如此。三原纪一也记得那天早上的报纸内容。那份报纸可能是六点或六点半左右送来的。看到报纸,立刻给发电报到小仓,正好会在九点左右送达。

警方于前一天晚上十二点多在相模湖发现了尸体。报社应该是七日凌晨一点左右得到的消息——刚巧在截稿时间之前。“我明白了,”三原点了点头,“峰冈先生,您是怎么知道门司的和布刈神事的呢?”“那个呀,”峰冈难为情地笑了,“我平时喜欢写俳句,虽然写得不好,但看过的一些俳句的书都提到过,冬天的季题之一‘和布刈神事’是一种历史悠久的神事。农历除夕晚上到春节凌晨,神官要下到海里割取海带供奉在神明面前。我特别想亲眼看一看,可平时又没机会去九州,正巧这回要在福冈谈生意,就趁机坐前一天的飞机去了九州。”“哦!您可真有雅兴……您是晚上七点十分到的福冈板付机场吧?”“是的,是的。”“飞机上空位多吗?”“不多,从东京出发的时候已经座无虚席了。一个空位也没有。”“这样啊……那您下了飞机就去门司了是吗?”“我从机场打车去了博多,到博多站是七点四十分左右吧。我看还有时间,就在博多吃了个饭,然后坐火车去了门司港。等等……好像是二十一点四十八分的慢车吧。到达门司港的时候是二十三点二十三分。”“哦,那距离午夜只有半个小时了呀。”“是的,还差三十七分钟就是元旦了。然后我从门司港站打车去了和布刈神社,”峰冈周一一五一十地汇报了当天的行踪,“不去还好,一去真是吓一跳。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大半夜的,还要专门开临时大巴接送旅客呢。”“您看了神事吗?”“看了,还挺庄严的呢。把附近的灯火全部熄灭,拿着火把的神官走进退潮了的大海中。身着古代朝服的神官,在海里割下海带。整个场面比我想象的更为神圣。”

峰冈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