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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1 14:2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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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屈原,吴广平

出版社:岳麓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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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名著普及文库:楚辞

古典名著普及文库:楚辞试读:

前言

楚辞是战国晚期天才诗人屈原及其后学宋玉所创造的一种具有楚国鲜明地方特色的新诗体。楚辞和《诗经》迥然不同,它不是集体的歌唱,而是个人的创作;不是现实主义的,而是浪漫主义的;不重自然的写实,而重主观的抒情;不是表现的北国风光,而是表现的南方景象;不是单一的比兴,而是整体的象征;句式不是板滞的四言,而是灵动的杂言;篇章不是回环复沓的短章,而是结构宏大的巨制;风格不是自然质朴,而是弘博丽雅。楚辞鲜明的地方特色,宋代黄伯思在《校定楚辞序》中有经典的概括:“盖屈宋诸骚,皆书楚语,作楚声,纪楚地,名楚物,故可谓之楚辞。”(见《宋文鉴》卷九十二)因为楚辞这种新诗体的代表作,乃是“逸响伟辞,卓绝一世”(鲁迅《汉文学史纲要》)的《离骚》,故后人又称其为“骚体诗”。在中国文学史上往往“风”“骚”并称,以“风”来指代《诗经》,以“骚”来指代楚辞。考“楚辞”这一名称,最早见于西汉武帝时期。司马迁《史记·酷吏列传·张汤传》载:“买臣以楚辞与助俱幸,侍中为太中大夫,用事。”汉成帝时,刘向整理古文献,把楚国人屈原、宋玉所创作的骚体诗和汉代人贾谊、淮南小山、东方朔、严忌、王褒、刘向等人所创作的拟骚诗汇编成集,共十六卷,定名为《楚辞》,从此,“楚辞”遂又成为一部诗歌总集的名称。东汉安帝元初初年,王逸给刘向所编的《楚辞》作注,又加进他自己写的一篇《九思》,而命名全书为《楚辞章句》,为十七卷。刘向编的十六卷本《楚辞》久已亡佚,只有王逸的十七卷本《楚辞章句》流传至今,这就是现存最古的《楚辞》注本。《楚辞》一书是中国文学的古老经典,在中国古代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按照传统的经、史、子、集四部文献分类法,《楚辞》属于“集部”,向来被称为“集部之祖”。打开中国古代最大的丛书《四库全书》,其中“集部”类的第一部书就是《楚辞》。故四库馆臣称:“集部之目,《楚辞》最古。”(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四八“集部总叙”)由于《楚辞》一书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研究楚辞的历史绵延悠久,研究楚辞的论著汗牛充栋,并因此形成了一门专门的学问——楚辞学。

作为一种诗歌体式,楚辞源于“楚声”“楚歌”。在春秋时代,楚国的音乐和民歌被称为“南风”或“南音”。《左传·成公九年》记载,楚人钟仪在晋鼓琴而操“南音”,被誉为“乐操土风,不忘旧也”。战国时楚国的地方乐曲如《涉江》《采菱》《劳商》《九辩》《九歌》《薤露》《阳春》《白雪》等曲目,还都可以从楚辞作品中看到。屈原的《涉江》《九歌》和宋玉的《九辩》,就是借旧题写的新诗。屈原以前的楚地民歌,有刘向《说苑·善说》篇所载楚康王时代(前559年至前545年在位)翻译的越族渔家姑娘唱的那首著名的情歌《越人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悦)君兮君不知!”稍后数十年,又出现了《孟子·离娄上》所引、传为孔子所闻的《孺子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两首诗歌都使用语气词“兮”,与后来的楚辞的基本形式相同,乃是楚辞的先导。但这样的民间小调犹如涓涓细流,倘若不被伟大的诗人屈原学习和采用,并创造出“气往轹古,辞来切今,惊采绝艳,难与并能”(《文心雕龙·辨骚》)的《离骚》《九歌》《九章》《天问》等诗作,就不可能形成中国诗歌长河中骚体诗创作的狂潮,成就“一代之文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屈原的出现,是中国诗坛一次辉煌的日出。

屈原这人,诗人气质很重,多愁善感,富于激情,既清醒理智,又感性迷狂。他的生活、为人,都是诗化的。他爱穿奇装异服,服饰新潮、前卫,年既老而不衰。他制芰荷以为衣,集芙蓉以为裳,头戴着高高的帽子,耳缀着亮亮的明珠,身佩着长长的宝剑,腰系着馥郁的香囊,“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离骚》),遍体鲜艳,华美芬芳,走起路来还有佩玉叮当作响。他“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离骚》),“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离骚》),“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远游》),“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远游》),“捣木兰以矫蕙兮,糳申椒以为粮。播江离与滋菊兮,愿春日以为糗芳”(《惜诵》),“吸湛露之浮源兮,漱凝霜之雰雰”(《悲回风》),“登昆仑兮食玉英”(《涉江》),饮清露,含朝霞,吃花粉,食玉英,不食人间烟火,俨然云外神仙。饮食芳洁,十分讲究。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离骚》)所服(服饰和服食)都与世俗之人不一样。他还上天下地,沟通天人,时而飞行天上,时而驰骋人间,能向远古的神女表白感情,能请上古的神巫占卜降神。这一切当然都是象征,是隐喻,并非写实,是以服饰和服食的芳洁来表明自己品性的高洁,用上天下地来表现自己的苦苦求索,用追求神女来象征追求明君,用占卜降神来表现自己内心中的矛盾冲突。但这样的奇思幻想竟出自一位曾担任左徒的高官笔下,却实在令人拍案叫绝、叹为观止!要知道他在位时每天一定都有繁重琐碎的政务,周围又有那么多的奸佞小人影响心情,然而他仍然有天真孩童般的满脑子奇想,花季少女般的一系列追求,这是多么难得的灵性和诗情啊!

屈原是个完美主义者,理想主义者,而现实却又偏偏太黑暗,太残酷。他所处的时代,楚国统治集团已腐败到了极点。信谗弃贤是当时政治腐败的重要标志。“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离骚》)“谗人高张,贤士无名。”(《卜居》)政府官员不依法办事,为所欲为,是当时政治腐败的另一重要表现。“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离骚》)不注意道德修养,生活糜烂,道德败坏,是当时贵族个人生活作风腐败的反映。“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离骚》)官员们欲壑难填、贪得无厌,是当时经济腐败的突出表现。“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离骚》)面对楚国腐败的黑暗现实和国势陵迟的危险局面,屈原经常长吁短叹,泪流千行,忧心如焚,苦不堪言。他在诗篇中一再将历朝历代的明君与昏君、清官与贪官对比进行描写:“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杂申椒与菌桂兮,岂维纫夫蕙茝!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步。”(《离骚》)“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巷。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离骚》)通过这一系列的对比,以揭示“为官清,其政兴;为官贪,其政衰”的兴衰成败规律,为楚王提供历史借镜,其用心可谓良苦!针对楚国腐败的社会现实,屈原高唱:“举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离骚》)主张举贤授能,将德才兼备的人选拔来掌权;修明法度,将国家的治理纳入法治轨道。他坚持真理、充满理想,“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离骚》)。以改革图强为己任,上下求索,表现出英勇的献身精神。尽管遭受无数挫折和打击,然而,屈原忠于祖国、热爱祖国的情怀至死不渝。“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离骚》)诗人炽热的爱国之情感人肺腑。他爱美时像个少女,而斗争起来却是一位真正的伟男。“草宪”风波闹得那么大,就在于他制订的宪令包含有惩贪肃腐的重大主题,准备掀起一场“廉政风暴”,要和腐朽势力作殊死的斗争,因而触犯了特权阶层的既得利益,所以他受到奸佞的诽谤,楚王的流放。“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但屈原“董道不豫”,坚持与楚国腐朽势力斗争到底!在正义与邪恶的较量、生与死的考验中,他无所畏惧,视死如归。他不讳言死,亦不怕死。“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以上《离骚》)“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怀沙》)“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沉流。卒没身而绝名兮,惜壅君之不昭。”“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惜往日》)“宁溘死而流亡兮,不忍为此之常愁。”(《悲回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渔父》)他以死明志,多次表明他甘愿为反抗黑暗、追求理想而献身!虽然屈原也知道:“骤谏君而不听兮,任重石之何益?”(《悲回风》)但现实太黑暗了,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只能以死抗争,别无选择!屈原之所以选择水死,是有象征意义的,就是为了表明自己清白,表明自己和腐朽势力势不两立!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葬身鱼腹之中,多么清白,多么干净!即使带有尘世的污垢,也被清清的江水洗刷得干干净净!总之,屈原举贤授能、修明法度的美政理想,忠于祖国、至死不渝的爱国感情,坚持真理、勇于求索的献身精神,代表着历史的进步要求和民族的精神脊梁,千百年来哺育和激励了无数的志士仁人和进步作家!“屈原精神”已成为中华民族精神的代表,是永远值得我们骄傲的“民族魂”。

屈原是楚辞的创始人和代表作家,也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他的作品思想深邃,情感浓郁,构思奇特,想象丰富,意境优美,文辞瑰丽,体现了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他善于以经天纬地之才,表现各种矛盾与冲突,如《离骚》中表现的生与死、去与留的矛盾与冲突,《九歌》中表现的神与人、圣与俗的矛盾与冲突,《天问》中表现的古与今、明与惑的矛盾与冲突,莫不惊心动魄,震古撼今。屈原开创了中国诗歌由民间集体创作到作家个人创作的新时代。他拉开序幕,即满台精彩。其作品风格不但不重复前人,也不重复自己,呈现出多姿多彩的特征。《离骚》波澜壮阔,幽深隽永;《九歌》迷离飘渺,悱恻绮靡;《天问》恢诡谲怪,瑰丽奇矫;《九章》质朴清新,直率平实;《远游》高蹈飞升,道骨仙风;《大招》夸张渲染,立意高卓;《卜居》《渔父》则韵散结合,迹近赋体。屈原继《诗经》的现实主义之后开创了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大大丰富了我国文学的艺术表现力。他运用大胆的想象、神奇的夸张,交织以古老的神话、优美的传说、原始的宗教、民间的风俗,将历史与现实、神界与人间熔为一炉,创造了一幅幅激动人心的艺术画面,塑造了高大峻洁的自我形象,表现了诗人的崇高理想,形成了神奇谲怪的美学风貌,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屈原重视诗歌意象的创造和组合,将《诗经》孤立的比兴手法发展为系统的象征艺术,形成了有机统一的意象系统。正如王逸所说的:“《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喻。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风云霓,以为小人。”(《楚辞章句·离骚序》)屈原作品中的意象大体可分为三种类型:一是人的意象群,二是物的意象群,三是神的意象群。而每一类意象群内除了某些中性事物外,又有正反对立的两组。屈原“寄情于物”“托物以讽”,以此来表现肯定或否定的意向和鲜明的爱憎,因而他作品中的意象大多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特别是屈原建构和营造的香草美人意象,芬芳华美,具有经典意义,滋润和沾溉了后世无数作家。屈原作品还常常用男女恋爱婚姻关系来象征政治上的君臣关系,形成了朱熹所谓的“男女君臣之喻”。《离骚》前半篇诗人自比弃妇,后半篇以求女象征求君,均是“男女君臣之喻”整体构思的体现。这不仅符合中国人传统的思维习惯,而且形象生动,表意隽永。《尚书·舜典》云:“诗言志,歌永言。”最早对诗歌的功能作出了明确的概括。比起“三代”人的重言志,屈原更重言情。他在《九章·惜诵》中提出了著名的“发愤以抒情”说。这是屈骚美学的灵魂和精髓,也是中国古代悲剧理论的重要主题。屈原乃有心做政治家,而无心当文学家。“愤怒出诗人”。由于在政治上“信而见疑,忠而被谤”,屈原情不自禁地抒发自己的牢骚与愤懑,遂创作出了震撼千古的光辉诗篇,成为中华民族文学史上伟大的诗人。屈原取得了巨大的艺术成就,他的影响是深远的。王逸《楚辞章句叙》称:“屈原之词(同‘辞’),诚博远矣。自终没以来,名儒博达之士,著造词赋,莫不拟则其仪表,祖式其模范,取其要妙,窃其华藻,所谓金相玉质,百世无匹,名垂罔极,永不刊灭者矣。”刘勰《文心雕龙·辨骚》也指出:“其叙情怨则郁伊而易感,述离居则怆怏而难怀,论山水则循声而得貌,言节候则披文而见时。是以枚贾追风以入丽,马扬沿波而得奇。其衣被词人,非一代也。”

司马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说:“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宋玉等人大概只是屈原的后学。唐勒、景差的辞赋今均已佚。宋玉的作品有许多篇流传至今。除《楚辞章句》所收的《九辩》《招魂》两篇为楚辞体诗歌外,《风赋》《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笛赋》《大言赋》《小言赋》《讽赋》《钓赋》《御赋》,均是赋体文学,且均是散体赋(详参拙著《宋玉研究》上编第五章“著述的真伪”,岳麓书社,2004年9月第1版,第86—111页)。宋玉是继屈原之后,中国文学史另一位光耀千古的伟大作家。

宋玉是一介寒士。这一身份非常重要。因为屈原是一位大起大落的高官,他传奇性的生活经历,大多数的人是没有的,后来的追随者硬要模仿屈原的创作,就很容易变成空洞的抒情。而宋玉作为一介寒士,他的这一身份和他表现的不平与感伤,倒是最为普遍的人生经历和人生感受。在中国文学史上,宋玉敏感地发现了自然与人生之异质同构关系,通过对自然与人生之双重感伤,开创了中国文学的“伤春”与“悲秋”主题,表现了“贫士失职而志不平”的感伤与哀怨,以及对时代、社会、人生的悲慨。

宋玉的《招魂》结尾开创了中国文学的“伤春”主题,内容如下:“献岁发春兮汩吾南征,菉齐叶兮白芷生。路贯庐江兮左长薄,倚沼畦瀛兮遥望博。青骊结驷兮齐千乘,悬火延起兮玄颜烝。步及骤处兮诱骋先,抑骛若通兮引车右还。与王趋梦兮课后先,君王亲发兮惮青兕。朱明承夜兮时不可以淹,皋兰被径兮斯路渐。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宋玉的《九辩》开头开创了中国文学的“悲秋”主题,内容如下:“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泬寥兮天高而气清,寂寥兮收潦而水清。憯凄增欷兮薄寒之中人。怆恍悢兮去故而就新,坎廪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廓落兮羁旅而无友生,惆怅兮而私自怜。燕翩翩其辞归兮,蝉寂寞而无声。雁廱廱而南游兮,鸡啁哳而悲鸣。独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时亹亹而过中兮,蹇淹留而无成。”从此以后,“伤春”与“悲秋”乃成为中国文人易患的“季节性情绪低落症”和中国文学绵延不绝的永恒主题。这样的情绪、这样的主题未免低沉、沮丧,甚至消极,却和封建时代众多落魄文人的情感息息相通,引发了历代文人的共鸣。宋玉的“伤春”与“悲秋”遂奠定了中国文学的感伤主义传统。“屈平联藻于日月,宋玉交彩于风云。”(《文心雕龙·时序》)“屈宋逸步,莫之能追。”(《文心雕龙·辨骚》)在中国文学史上,屈宋历来并称,两人均被尊为“中国文学之祖”。刘师培说:“中国文学,至周末而臻极盛。……而屈、宋楚辞,忧深思远,上承风雅之遗,下启词章之体,亦中国文章之祖也。”(《论文杂记》)陆侃如说:“谁是中国文学之祖?我毫不迟疑地说:屈原与宋玉。他们不但给予楚民族文学以永久的生命,并且奠定了中国文学的稳固的基础。”“古代若无屈、宋,则文学史决没有那样灿烂;而楚民族若无屈、宋,则楚文学也决占不到重要的地位。所以,凡研究中国文学的人——尤其研究古代文学的人——都不可不从屈、宋下手。”(《屈原与宋玉》)由此可见,屈原和宋玉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影响。屈宋作品在中国文学史上大都具有经典价值与范式意义。如《离骚》是骚体诗之祖,《九歌》是九体诗之祖,《远游》是游仙诗之祖,《哀郢》是帝京诗之祖,《橘颂》是咏物诗之祖,《大招》《招魂》是招魂诗之祖,《九辩》是悲秋文学之祖,《招魂》是伤春文学之祖。正因为如此,本书选入了《楚辞》一书的全部屈宋作品。

王逸《楚辞章句》中收入的汉人辞作只有淮南小山的《招隐士》这一首诗不是对屈原作品的简单模仿。其他几篇汉人辞作,大都用“代言体”,即作者代表屈原、用屈原的口气来叙事和抒情,这就不能不流于矫揉造作、因袭模拟,有的甚至“如无所疾痛而强为呻吟者”(朱熹《楚辞集注·楚辞辩证上》)。因此,《楚辞》中收入的汉人辞作本书只选录了《招隐士》。

本书的注释力求详尽通俗,争取给读者少留难点。书中对难字难词采用分句注释。前后重见的典故,在不同篇中分别作注,以便阅读。注释尽量选择古今学者合理的解释,特别是充分吸收了20世纪以来楚辞学、神话学和文化人类学的研究成果。为便于读者理解原文,本书译文尽量采用直译。《楚辞》向称难治,注译《楚辞》殊非易事。由于本人的学识有限,本书错解和曲解之处一定不少,热诚欢迎广大读者和专家学者批评指正!吴广平于湖南科技大学中国古代文学与社会文化研究基地2018年1月18日离骚

导读《离骚》是屈原的代表作,是我国古代最辉煌的长篇政治抒情诗。

历来对《离骚》题意的解释极其纷纭,有几十种说法。东汉班固在《离骚赞序》里说:“离,犹遭也。骚,忧也。明己遭忧作辞也。”把“离”释为“遭”,是因为“离”通“罹”,即遭受的意思。按照班固的解释,“离骚”即遭受忧患的意思。东汉王逸《楚辞章句·离骚经序》里说:“离,别也。骚,愁也。经,径也。言己放逐离别,中心愁思,犹依道径,以风(讽)谏君也。”按照王逸的解释,“离骚”即离别的忧愁。这是《离骚》题意的两种最古老、最通行的解释。两说各有依据,联系作品实际,以作“遭受忧患”理解较为确切。

关于《离骚》的写作年代,也是一个古今聚讼不已的问题。据《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说,是屈原被楚怀王疏远期间所作。这种说法比较符合《离骚》的实际内容。《离骚》共三百七十三句,二千四百七十七字(除“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两句衍文),是屈原作品中一篇最长的带自叙性的抒情诗,也是我国古代乃至世界诗史上最为激动人心而且具有永久魅力的诗篇。诗中揭露并批判了楚国的黑暗现实,表达了诗人追求政治革新、振兴楚国的美好理想,反映了诗人不屈不挠的斗争意志和不惜以身殉国的崇高精神。其容量之深广、抒情之深刻、意境之开阔、想象之丰富、构思之奇特、辞藻之绚丽、气魄之宏伟,在古典诗歌宝库里首屈一指,一直被引为民族文学的骄傲。

原文123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4567吾以降。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8曰灵均。

译文

我是天帝高阳的后裔,我的太祖叫作伯庸。太岁在寅那年的正月,庚寅日里我降自天穹。太祖观察我初降的时节,通过卦兆赐给我美名。给我取名叫作正则,给我表字叫作灵均。

注释

1 帝:天帝,上帝,古代指天神。按:先秦的“帝”字,直至战国中期,指的均是天神、天帝,而不是人主、君王。夏以后称人间君主为“后”或“王”,而不称作“帝”。古氏族为了美化自己的世系,都要托祖于天神天帝,自称是某某“帝”或某某“神”的后裔。高阳:即颛顼(zhuān xū专须),传说中楚王族的先祖,实际上是楚人崇拜的天帝,是太阳神。王逸《楚辞章句》说高阳是“颛顼有天下之号也”。《史记·楚世家》说:“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苗:初生的植物。裔(yì义):衣服的末边。苗裔,这里是远末子孙的意思。朱熹《楚辞集注》云:“苗者,草之茎叶,根所生也。裔者,衣裾之末,衣之余也。故以为远末子孙之称也。”兮(xī兮):语气词,相当于现代汉语的“啊”。据清代古音韵学家孔广森《诗声类》考证,“兮”字属于古韵歌部。章炳麟《国故论衡·音理论》、汪荣宝《歌戈鱼虞模古读考》、钱玄同《古韵二十八部音读之假定》均构拟上古歌部音值为[a],即“兮”的古音为“啊”。

2 朕:我的,是第一人称代词的所有格。王逸释为“我”,是不准确的。《离骚》《九章》中的“朕”字,均应释作“我的”。《招魂》首句“朕幼清以廉洁兮”,用“朕”字作主语,则应释作“我”。“朕”字在先秦是贵贱通用的代词。从秦始皇开始,“朕”字才成为封建帝王自称的专用词。蔡邕《独断》:“古者尊卑共之,贵贱不嫌。至秦天子独以为称。”皇考:即太祖、远祖,亦即最初受封之君,屈氏受姓之祖。叶梦得《石林燕语》:“父没称皇考,于《礼》本无见。《王制》言天子五庙,曰考庙、王考庙、皇考庙、显考庙、祖考庙。则皇考者,曾祖之称也。”王闿运《楚辞释》:“皇考,大夫祖庙之名,即太祖也。伯庸,屈氏受姓之祖。”伯庸:据赵逵夫《屈氏先世与句亶王熊伯庸》一文考证,即见于《世本》和《史记·楚世家》中的楚君熊渠的长子句亶王熊伯庸。周夷王之时,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趁周衰而向南扩张,灭庸(今湖北竹山),伐杨粤(“粤”同“越”。杨越西周时在今湖北省南部、湖南省东部,春秋时向东移至今江西一带),兵至于鄂(今湖北武昌)。因而封中子红为鄂王,封少子执疵为越章王,封长子伯庸在庸以北甲水边上,为句亶王(“句”“甲”“屈”双声,可以假借,故“屈氏”也称为“甲氏”)。“屈氏”之“屈”即由“句亶王”之“句”音转而来。因此,句亶王熊伯庸是屈氏受姓之祖。刘向《九叹·逢纷》说:“伊伯庸之末胄兮,谅皇直之屈原。”正以屈原为伯庸的远末子孙,实即以伯庸为屈原的远祖。“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姓和氏本是有区别的。姓起于女系,氏起于男系。姓是家族的标志。同姓意味着同祖。上古同姓贵族的几个分支各有称号,叫“氏”。屈原是楚王的后代,姓芈(mǐ米),“屈”是他这一分支的氏。后来“姓”和“氏”不分,因此“屈”也成了姓。诗的开头两句,诗人以十分庄重自矜的口吻,自叙了高贵的出身,强调自己与楚王同宗共祖,意在说明自己对楚国的存亡负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同时,也为他的至死不能去国垫下了伏线。

3 摄提:一般认为是“摄提格”的简称。战国时代根据岁星(木星)的运行纪年。木星绕日一周约十二年,以十二地支表示,寅年名摄提格。贞:正。于:在。孟:开始。陬(zōu邹):农历正月的别名。《尔雅·释天》:“正月为陬。”正月是一年的开始,故叫孟陬。夏正建寅,夏历正月也即寅月。

4 惟:句首语气词。庚寅:指庚寅日。这是古代的干支记日法。“干支”是天干和地支的合称。天干又叫十干,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总称。地支又叫十二支,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总称。拿十干的“甲、丙、戊、庚、壬”和十二支的“子、寅、辰、午、申、戌”相配,十干的“乙、丁、己、辛、癸”和十二支的“丑、卯、巳、未、酉、亥”相配,共配成六十组,用来表示年、月、日的次序,周而复始,循环使用。干支最初是用来纪日的,后来多用来纪年,现在农历的年份仍用干支。降:通常解作“降生”,不确。姜亮夫说:“降字原义当以自天而降为本义,此屈子自言天生,犹孔子之言‘天生德于予’之义云尔。”(《重订屈原赋校注》)以上两句系屈原自述自己出生在寅年寅月寅日。在周代有“男命起寅”“女命起申”的说法,即认为男孩属寅的时辰生就吉利,女孩属申的时辰生就吉利。因此,在周代民俗中,男孩不论是生于寅年,还是生于寅月,抑或是生于寅日,都是吉祥的。而屈原生于寅年寅月寅日,则是生于吉年吉月吉日,这在周代民俗中是最吉祥的日子,是良辰美景、黄道吉日,大吉大利。而寅在十二生肖中属虎,则屈原生于寅年寅月寅日,亦即生于虎年虎月虎日,虎为百兽之王,虎虎有生气,亦为吉祥的象征。屈原生日“三寅”叠合,生辰奇异,这与写他的家世出身一样,也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尊贵不凡。根据屈原生于寅年寅月寅日考证其生年月日,郭沫若《屈原研究》推算为公元前340年正月初七日,浦江清《屈原生年月日的推算问题》推算为公元前339年正月十四日或十五日,胡念贻《屈原生年新考》推算为公元前353年正月二十三日。虽然郭说和浦说影响很大,也较通行,但应以胡念贻说为确。

5 皇:即上文“皇考”的省略,指太祖。览:观察,相当于《离骚》“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和《九歌·云中君》“览冀州兮有余”中的“览”,是指的神灵观察。揆:揣度。初度:犹言初生的时节,指生庚年月。

6 肇:陈直《楚辞拾遗》、闻一多《离骚解诂》据刘向《九叹·离世》“兆出名曰正则兮,卦发字曰灵均”等语,以为屈原是卜于皇考之庙而得名,肇即“兆”的假借字。兆,卦兆。锡(cì赐):通“赐”,赐给。现在有很多人既认为这里的“锡”字是“赐”的通假字,又仍然按照铜锡之“锡”的音来念它(新版《辞源》《辞海》及《汉语大字典》就如此处理)。有的人还用这个例子来证明通假字不必读如本字。这是不合理的。既然把“锡”看作“赐”的通假字,就应该把它念作“赐”。余:我。嘉名:美名。按:关于在祖庙中占吉凶,给小孩取名,历史文献上有记载。《礼记·内则》:“凡父在,孙见于祖,祖亦名之。”《史记·日者列传》楚人司马季主说:“产子,必先占吉凶,后乃有之。”《白虎通·姓名篇》:“故《礼服传》曰:‘子生三月,则父名之于祖庙。’于祖庙者,谓子之亲庙也,明当为宗祖主也。”则楚俗是生子三月后由父亲在祖庙中求先祖的旨意,为子取名,故曰:“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通过占卜让先祖为禀赋特异的孩子取名,这种命名习俗在许多少数民族中至今仍很流行。

7 名:给人取名。正则:公正而有法则,含有“平”字之意(屈原名平)。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郸。及生,名为政,姓赵氏”。裴骃《史记集解》引徐广说“政”字“一作‘正’”;引宋忠云:“以正月旦生,故名正。”张守节《史记正义》:“正音政,‘周正建子’之‘正’也。始皇以正月旦生于赵,因为政,后以始皇讳,故音征。”秦始皇是因为生于正月初一,故命名为“正”。因此,屈原所谓“名余曰正则兮”的“正”,很可能也跟他出生于正月有关。

8 字:给人取字。灵均:美好的平地,含有“原”字之意。正则与灵均可能是屈原的小名小字。按:古人既有名又有字。古代男子二十而冠,冠后据本名含义而另立的别名就叫字。字是从名滋生出来的,二者之间有极为密切的意义联系。字也叫表字,意思是表述名所用之字;又称表德,意思是阐明名的性质和含义。名和字的关系是相辅相成、互为表里的。像屈原名平字原,平与原是同义的。这四句诗人是借用美名来写他的性格、理想和灵性。屈原名平字原,小时名正则字灵均,屈原先祖与家人给他起如此名字似乎反映了对平原的向往,对土地的崇拜,对公平、公开、公正的处事原则的召唤。《离骚》这开头八句诗人以十分庄重而自矜的口吻,追述了自己的先祖、家世,即高贵的出身,以及自己奇异的生辰和美名,感情是肃穆的,含蕴是深邃的,为他一生的自尊自爱自重定下了基调,也为全诗的体制结构了框架。清顾天成《离骚解》云:“首溯其本及始生月日而命名命字,郑重之体也。”

原文123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4567兰以为佩。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8夕揽洲之宿莽。

译文

我既有众多内在的美好品质,又有外在的美好姿态。披着江离与偏野的芷草,系着秋兰结成的饰带。时光如流水追赶不上,岁月不饶人心里惊慌。早晨拔取山岗上的木兰,傍晚采集水洲中的宿莽。

注释

1 纷:众多的样子,“内美”的形容词。《楚辞》句例,往往将作定语或状语的形容词和副词放在句子的开头。内美:内在的美好品质。这是说自己生于良辰美景、黄道吉日,有着天地赋予的美好品质,也就是本质好的意思。

2 重(chóng崇):加上。修:美好。能(tài态):通“态”,指姿态、姿容。一说“修能”指“优秀的才能”,虽讲得过去,但不及解为“美好的姿容”意蕴深广。上句言有“内美”,此句言“修态”,指自己既有内在美,又有外在美。

3 扈(hù户):楚方言,犹“覆”,披的意思。江离:香草名,又称蘼芜(mí wú迷无),即芎(xiōng qióng兄穷)。辟:同“僻”,偏僻。芷(zhǐ止):香草名,即白芷。辟芷,长在偏僻之处的芷草。

4 纫(rèn认):楚方言,连接,连缀。秋兰:指秋天的兰花。在中国,兰花(草)是国香,是君子之花,是道德的象征,养兰即养德,佩兰即佩德。佩:佩带在身上的饰物,名词。这两句是用佩带香草来比喻自己重视后天修养。

5 汩(yù欲):楚方言,水流得很快的样子。这里是指时光如流水,过得飞快。不及:赶不上。

6 不吾与:“不与吾”的倒装,“不等待我”的意思。这两句是诗人担心时光流逝,自己为国家做不成事业。

7 搴(qiān牵):楚方言,拔取。阰(pí皮):楚方言,大的山坡。木兰:香木名,或称黄心树,紫玉兰,皮似桂,状如楠树,高数仞,相传去皮而不死。

8 揽:采摘。洲:水中的陆地。宿莽:经冬不死的一种香草,这种草拔心以后还能生长。木兰树去皮不死,宿莽草拔心不死,皆香之不变者,所以用来比喻修身。

原文123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4567之迟暮。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8道夫先路。

译文

日月运行一刻不停留,春天秋天轮流相替代。想到草木已凋零陨落,我担心美人年老色衰。为何不趁壮年抛弃污秽?为何不改变不良的态度?骑上骏马自由地驰骋,我为你在前面来引路。

注释

1 忽:过得很快的样子。淹(yān烟):长期逗留。

2 代序:轮流替换。

3 惟:思念。零落:飘零,坠落。

4 美人:此词古今解说纷纭,有说是指怀王,有说是屈原自指,有说是谓盛壮之年,有说是泛言贤士。从下文来看,当以指怀王为是。迟暮:指年老。这四句是诗人担心楚王不能及时奋进,耽误了楚国的前途。“恐”字充分表达了诗人对国事的危机感,特别是诗人为祖国的前途而焦虑,为祖国的命运而担忧的急迫心情。

5 不:“何不”的省文,“为什么不”的意思。抚壮:趁着壮年。秽(huì惠):指污秽的行为。

6 度:态度。

7 骐骥(qí jì其技):骏马,比喻贤能的人。驰骋(chěng逞):(骑马)奔跑。

8 来:汤炳正认为“来”字当为“道(导)”之助动词,而置于主语“吾”之前,形成了特殊的语言结构。以通常语言结构而言,应作“吾来道夫先路”,当以“来道”连读,而不当以“吾来”连读(《楚辞类稿》)。道:同“导”,引导。夫(fú扶):语气助词。先路:前面的路。这两句写诗人决心把一切献给楚国的富强事业的抱负和理想。

原文123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杂申椒与菌桂兮,岂维纫4567夫蕙茝?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8捷径以窘步。

译文

三位先王道德多么高尚,自然吸引群芳聚集一堂。汇集芬芳的花椒与菌桂,哪里只把蕙缝成香囊?唐尧虞舜多么正大光明,他们已经走上正确途径。夏桀商纣多么猖狂放纵,只走邪路以致寸步难行。

注释

1 昔:从前。后:王。三后,指夏禹王、商汤王、周文王。纯:丝无杂质者。粹:米无杂质者。纯粹,没有杂质,这里指德行完美。

2 固:本来。众芳:比喻众多有才能的人。在:聚集,荟萃。

3 杂:动词,杂集,汇集。申椒:申地所产的花椒。申,地名,即今河南南阳,所产花椒有名。菌(jùn俊)桂:即箘(jùn俊)桂,是桂树的一种,也是一种香木。“申椒”“菌桂”比喻贤才。

4 维:同“唯”,只。蕙:香草名,和兰草同类。茝(zhǐ芷):同“芷”,又名“虈(xiāo消)”,香草名,即白芷。《说文·艸部》:“茝,虈也。”“虈,楚谓之蓠,晋谓之虈,齐谓之茝。”钮树玉《说文解字校录》:“(茝)盖即芷之正文,后人误为两字。”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此一物而方俗异名也。茝,《本草经》谓之白芷。茝、芷同字,声、止声同在一部也。”这里的“蕙”和“茝”也是比喻贤才。以上四句是比喻,前两句是本体,后两句是喻体,是说“三后”任用群贤为治,犹如广采桂茝以为佩。

5 尧:传说中的上古圣主贤王,帝喾之子,名放勋,号曰尧,属陶唐氏,故又称唐尧。据《尚书·尧典》《史记·五帝本纪》记载,尧选贤任能,协和万邦,制定历法,安排农作。尧将帝位禅让给舜,又将自己的女儿娥皇、女英嫁给舜。舜:传说中的上古圣主贤王,姚姓,名重华,号曰舜,属有虞氏,故又称虞舜。据《尚书·舜典》《史记·五帝本纪》载,舜因四岳的推举,接替尧帝做了帝王。他巡行四方,流放了共工、兜、三苗、鲧四佞;又咨询四岳,挑选贤人,治理民事;后又将王位禅让给治水有功的禹。耿介:光明正大。

6 既:已经。遵道:遵循正道。路:指正确途径。

7 何:何等,多么。桀(jié杰):夏代最后一个君主名,是古代暴君的典型,又名履癸。据《国语·晋语》《史记·夏本纪》和《竹书纪年》等古籍记载,桀残酷狠毒,暴虐荒淫。任意虐杀百姓,破坏农业生产。对外滥施征伐,勒索小邦。他兴师讨伐有施氏,有施氏被迫将女妺嬉(mò xǐ末喜)进献给桀作妃。桀做酒池肉林,使男女裸体相逐,日夜饮酒作乐。酒池大到可以行船,妺嬉看见有人醉死在酒池里便哈哈大笑,以为乐事。大夫关龙逢直言敢谏,被杀。曾囚汤于夏台。在有仍(今山东济宁东南)强盟诸侯,攻灭有缗氏(今山东金乡)。后商汤崛起东方,发兵讨夏,他在鸣条(今河南封丘东)战败,出奔南巢(今安徽巢湖西南)之山而死。纣(zhòu宙):商代最后一个君主名,帝乙之子,字纣,名辛,故又称帝辛。据《史记·殷本纪》记载,纣大造宫室、建造酒池肉林、宠幸女色(如宠幸妲己)、囚禁贤人(如囚禁箕子、拘押文王)、残害贤良(如杀比干)、轻信小人(如偏信崇侯虎),也是古代暴君的典型。猖披:猖狂,胡作非为。

8 夫(fú扶):句首语气词,有提示作用。唯:以,因为。夫唯,犹言“正因为”。捷径:斜出的小路,比喻不走正道。窘(jiǒng炯)步:迈不开步子,犹言步履艰难。以上四句举尧舜光明正大的做法和桀纣的狂乱失足相对照,给楚王作历史的借鉴。

原文123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4567舆之败绩。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察余之中情兮,8反信谗而齌怒。

译文

那些小人只知苟且偷安,他们前程黑暗而又险隘。我哪里是怕自己灾难临头?我怕的是君王车子被毁坏。急匆匆奔走在君王前后,但愿能赶上先王的脚步。荃草你不体察我的忠诚,反而听信谗言对我发怒。

注释

1 夫(fú扶):代词,表示远指,相当于“那些”。党人:朋党,为私利而结合的一群人,指朝中那些结党营私的奸臣。偷乐:苟且偷安。

2 路:指政治道路。幽昧(mèi妹):黑暗。险隘:危险狭隘。

3 惮(dàn但):害怕。殃:灾殃。

4 皇舆:国君所乘的车子,比喻楚王朝。败绩:翻车,比喻楚王朝倾覆。以上四句指出党人蝇营狗苟,把楚国引向危亡的绝境,并表明自己之所以不避灾祸反对他们,完全是为了楚国的前途。

5 忽:急急忙忙的样子。奔走以先后:跑前跑后,指为楚王效力。

6 及:赶上。前王:先王,即上文的“三后”。踵(zhǒng肿)武:足迹。

7 荃(quán全):香草名,又叫荪。这里代指楚王。察:体察,了解。中情:内心。

8 谗:挑拨离间的话。齌(jì计)怒:暴怒。这两句是怨恨楚王昏庸,不辨忠邪。

原文123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为正兮,夫456唯灵修之故也。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初既与余成言78910兮,后悔遁而有他。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

译文

我本知道忠言会招灾祸,但是我却忍耐控制不住。上指苍天请它为我作证,一切为了你灵修的缘故。你说黄昏时来娶我,为何中途改变了方向?当初你已经与我约定,后来反悔又改变主张。我已经不怕疏远离别,可悲你灵修反复无常。

注释

1 謇謇(jiǎn简):忠言直谏。

2 舍:舍弃,中止。

3 九天:中国古代宇宙层次神话认为天有九层,上帝在最上一层。九天,犹言“上天”。正:通“证”。指九天来做证明,就是指天发誓。

4 夫(fú扶):句首语气词,有提示作用。唯:以,因为。夫唯,犹言“只为”。灵修:指楚怀王。“灵”和“修”都有“美”与“善”的意思。“灵修”本是妻子对丈夫的美称。《离骚》以男女关系来比君臣关系,所以借“灵修”来作臣对君的美称。

5 曰:说好,约定。黄昏:古代举行婚礼在黄昏时候。期:婚期,结婚的时间。这是以男女关系比喻君臣关系。

6 羌(qiāng腔):楚方言,同“卿”或“庆”,表反诘语气,即“何为”“何乃”,为什么的意思。《离骚》“羌内恕己以量人兮”,王逸《楚辞章句》注释说:“羌,楚人语词也,犹言卿,何为也。”中道:中途。按:“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两句,王逸《楚辞章句》无注,洪兴祖《楚辞补注》疑此二句为后人所增。按《文选》没有这两句,洪兴祖的话是对的。这两句是衍文,已成定论,但我翻译时仍保留了这两句。

7 初:当初。成言:彼此约定的话。

8 悔遁:后悔而逃避,指背弃诺言。有他:有另外的打算。

9 难:畏惧。

10 数(shuò朔):屡次。化:变化。以上四句以男女婚约为比喻,大胆地指责楚王反复无常。

原文123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456衡与芳芷。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虽萎绝其亦何伤78兮?哀众芳之芜秽。

译文

我已栽种春兰九畹地,我又种植秋蕙百亩田。分垄种植了留夷揭车,又把杜衡芳芷套种中间。我希望芳草枝叶茂盛,等待成熟的季节收获。即使枯萎了又有何妨?可悲的是众芳已经污浊。

注释

1 滋:栽种。兰:香草名,即兰草,亦即兰花。畹(wǎn晚):据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竹简《孙子兵法》佚篇《吴问》记载,半亩为一畹。“九畹”表示种得很多,“九”是虚数。

2 树:动词,种植。蕙:香草名。百亩:也是种得多的意思。

3 畦(qí其):田垄,这里作动词用,分垄种植。留夷:香草名,即芍药。揭车:香草名,叶黄,花白,味辛。

4 杂:掺杂栽种,套种。杜衡:即杜蘅,香草名,似葵而香,亦名杜葵,俗名马蹄香。芳芷:即白芷。以上四句以栽种花草比喻培育各种人才。

5 冀(jì技):希望。峻茂:高大茂盛。

6 俟(sì寺):等待。刈(yì义):收割。这两句比喻对自己培养的人才寄托了深厚的政治希望。

7 萎绝:枯萎零落,言受摧残,比喻自己政治上的失败。

8 众芳:指兰、蕙等。芜(wú无)秽:荒芜污秽。这两句意思是说,自己培养的人才假若因保持高尚的品德而受到打击并没什么可悲伤的,悲伤的是他们受到腐朽势力的拉拢而变质。

原文123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4567兴心而嫉妒?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老冉冉其将至兮,8恐修名之不立。

译文

大家都争相钻营利禄,贪婪的内心不会满足。为何凭自己贪心猜度别人,各自起心把君子嫉妒?急匆匆狂奔追名逐利,这不是我心中之所急。老境渐渐地将要来临,我担心美名不能树立。

1 众:指众小人。竞进:争相钻营。贪婪(lán兰):贪得无厌。

注释

2 凭:楚方言,满的意思。厌:满足。乎:于。求索:追求索取。

3 羌(qiāng腔):楚方言,同“卿”或“庆”,表反诘语气,即“何为”“何乃”。王逸《楚辞章句》:“羌,楚人语词也,犹言卿,何为也。”内:自己。恕(shù竖):用自己的心推想别人的心。量(liáng良)人:估量别人。这句是说小人用自己贪婪的心理来推想、估量别人也是贪婪的,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4 兴(xīng星)心:起心。以上四句大胆揭露了小人卑鄙肮脏的心理。

5 驰骛(wù务):狂奔乱跑。

6 所急:急于去做的事。

7 冉冉(rǎn染):渐渐。

8 修名:美名,指廉洁的名声,和上面指出众人的“贪婪”是相对的。司马迁《屈原列传》中的“其志洁,其行廉”,正是这“修名”很好的注脚。立:树立。以上四句写自己的志向、情趣和时俗不同。四句承上启下,是一个转折段落。

原文12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3456,长颔亦何伤?揽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78兮,索胡绳之。

译文

早晨喝春兰滴下的露水,傍晚吃秋菊掉下的花朵。只要我内心确实美好纯洁,长期面黄肌瘦又有什么不可?采来木兰根把白芷系上,又将薜荔花编织成花环。用菌桂将蕙草连接成串,拿胡绳搓索非常的美观。

注释

1 坠露:掉下的露水。

2 餐:动词,吃。落英:掉下的花朵。“落”字与上句“坠”字相应,显然可见“落”字并没有特别的意义。自宋代开始有人以“菊不落花”为由,将“落”训为“始”,谓“落英”即初开的花,这实在是失之好奇。《离骚》一篇“落”字用了四次,都是陨落的意思,不可作“始”字或其他意义解。诗人朝饮木兰坠露,夕餐秋菊落英,饮食芳洁,甘于清贫,正与贪婪之辈相反。

3 苟:如果,只要。信:确实。姱(kuā夸):美好。练要:精粹。

4 颔(kǎn hàn坎汉):因饥饿而面黄肌瘦的样子。以上四句写自己饮食的芳洁,操守的坚定。

5 木根:木兰的根。结:系上。茝(zhǐ芷):同“芷”,香草名,即白芷。

6 贯:穿,串连。薜荔(bì lì必立):香草名,又叫木莲,俗名木馒头,蔓生,开小花。落蕊(ruǐ):陨落的花蕊。

7 矫:举起。

8 索:动词,搓绳。胡绳:香草名,叶可做绳。历史学家、原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胡绳,本名项志逖。“志逖”即志在高远的意思。项志逖从中学时代开始就非常喜欢屈原的长诗《离骚》。1933年11月1日,年仅15岁的项志逖在自己创办的《百合》杂志创刊号上发表长文《从“文学无用论”说到“第三种人”》,作者署名“胡绳”,用屈原《离骚》诗句“索胡绳之”中的香草“胡绳”作为笔名。从此以后,他就经常用胡绳的笔名发表文章。久而久之,笔名成了姓名,胡绳原来的名字几乎无人知晓了。(读shǐ,又读xǐ喜):形容绳索又长又好的样子。以上四句再以服饰的芳洁比喻自己品质的完善,志操的高尚。

原文123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456彭咸之遗则。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羁78兮,謇朝谇而夕替。

译文

我虔诚地效法前代贤人,服饰自然地和世俗不同。虽和今人不能志同道合,但愿学习彭咸这位典型。长长地叹息眼泪流淌,哀叹这人生多么艰难。我只是爱修洁却受牵累,早上进谏晚上就丢了官。

注释

1 謇(jiǎn简):副词,虔诚的样子,是“法”的状语。法:效法。前修:前代的贤人。

2 服:此字包含两个含义,一是服饰,二是服食。此二句钱锺书认为“虚涵两意”。他说:“‘修’字指‘远贤’而并指‘修洁’,‘服’字谓‘服饰’而兼谓‘服行’。一字两意,错综贯串,此二句承上启下。……承者修洁衣服,而启者服法前贤,正见二诠一遮一表,亦离亦即。……‘修’与‘服’或作直指之词,或作曲喻之词,而两意均虚涵于‘謇吾’二句之中。”(《管锥编》)亦可参考。

3 周:合。

4 依:依照。彭咸:据王逸《楚辞章句》,彭咸是殷朝贤大夫,相传他因劝谏国君,不被采纳,于是投水自杀。屈原在作品中多次提到他。生平事迹不可详考。遗则:留下的榜样。以上四句写自己把坚持高洁、坚持理想看得重于生命。

5 太息:叹息。掩涕:擦眼泪。

6 民生:人生。

7 虽:唯,只。好(hào浩):爱慕。修姱:修洁而美好。羁(jījī机机):马缰绳和马笼头,这里比喻受人牵累。

8 謇(jiǎn简):楚方言,句首语气词。谇(suì碎):进谏。替:废弃。以上四句喟叹人生、叙写遭遇,抒发了苦闷、孤独、愤懑的思想感情。

原文123

既替余以蕙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4567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8谣诼谓余以善淫。

译文

我丢官既因将蕙草佩带,又加上采摘白芷的芳蕊。这些是我衷心的所爱,即使九死也不会后悔。可恨你灵修实在太荒唐,始终不了解我的心肠。众多女子嫉妒我的美貌,造谣诽谤我善于淫荡。

注释

1 (xiāng):佩带。

2 申:重。申之,加上。茝(zhǐ芷):同“芷”,香草名,即白芷。

3 善:爱好。

4 九死:多次死亡。“九”是虚数,表示多次。以上四句写自己尽管政治上受到打击、迫害,但对自己的理想、信念和人格操守却至死不悔。

5 浩荡:荒唐,糊涂。

6 民心:人心,此指屈原自己的心思。

7 众女:比喻楚王周围的权贵。蛾眉:比喻女子的眉毛像蚕蛾的触须那样细长弯曲,这在古代是美貌的象征。

8 谣诼(zhuó浊):造谣诽谤。以上四句写自己忠心耿耿报效祖国,但楚王昏庸糊涂、不解人意,群小嫉贤害能、造谣生事。

原文123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4567以为度。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宁溘死以流亡兮,8余不忍为此态也!

译文

本来眼下媚俗的木匠,喜违背规矩而改变举措;爱背弃绳墨去追求邪曲,争着苟合取容以为法度。我烦闷失意孤独忧愁,我偏潦倒在这个时候。我宁肯暴死随水流去,也不忍做出那种态度!

注释

1 工巧:工匠,此指木匠(参易祖洛《“固时俗之工巧兮”的“工巧”》,《中国语文》1983年第3期第223页)。《韩诗外传》卷三第一章:“忠易为礼,诚易为辞,贤人易为民,工巧易为材。”《颜氏家训·勉学篇》:“人生在世,会当有业。农民则计量耕稼,商贾则讨论货贿,工巧则致精器用。”其中之“工巧”均指工匠。“工巧”乃同义合成词,“工”即《论语·卫灵公》“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之“工”,“巧”即《九章·怀沙》“巧倕不斫兮”之“巧”。因“工”和“巧”同义,都有工匠的意思,故“巧倕”亦名“工倕”,如《庄子·胠箧》所云:“毁绝钩绳而弃规矩,攦工倕之指。”

2 偭(miǎn免):违背。规矩:本指画圆形和方形的仪器,这里比喻法度。错:通“措”。

3 绳墨:本指木工画直线时用的墨斗墨线,这里比喻正道。追曲:追求邪曲。

4 竞:争。周容:苟合取容。度:法度。以上四句尖锐地揭露和批判了世俗工匠的目无法度、苟合取容。

5 忳(tún屯)郁邑:忧愁烦闷的样子。邑,同“悒(yì义)”,愁闷不安。侘傺(chàchì诧斥):楚方言,失意中心神不定的样子。“忳郁邑余侘傺”即“余忳郁邑侘傺”,“余”为主语,居于句中,是《楚辞》常见的倒装句法。

6 穷困:处境艰难窘迫。

7 宁:宁可。溘(kè克)死:忽然死去。流亡:随水流去(参姜亮夫《重订屈原赋校注》)。

8 此态:指上述苟合取容之态。此四句写自己尽管处境艰难,但仍要誓死保持自己人格的清白。

原文123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4567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8之所厚。

译文

雄鹰不会与凡鸟同群,自古以来就这样分明。方的和圆的哪能契合?不同路的人哪能同行?我内心委屈,心情压抑,忍受着罪过,容忍着羞耻。保持清白节操为正义而死,本是前代圣贤之所重视。

注释

1 鸷(zhì至)鸟:凶猛的鸟,如鹰、雕等,品性刚烈。不群:不与一般鸟类合群。诗人自比鸷鸟,卓立于世,不与凡鸟同流。

2 固然:本来如此。

3 圜:同“圆”。周:合。

4 孰:哪。异道:不同的道路。相安:相处没有冲突。这四句写自己和群小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5 屈心:内心受到委屈。抑志:意志受到压抑。

6 忍尤:忍受罪过。攘诟(rǎng gòu壤构):忍受侮辱。攘,忍受。诟,辱。

7 伏:保持。死直:死于正直。

8 前圣:前代圣贤。厚:看重。这四句以前代圣贤为榜样激励自己决不被沉重的感情压倒,要保持清白,至死不变。

原文123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4567之未远。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进不入以离尤兮,8退将复修吾初服。

译文

后悔当初上路没有细看,我踌躇不前准备往回转。掉转我的车头走向归路,趁走迷的道路还不太远。走马在水边兰草地逍遥,驱马上山丘椒树林休息。不进去遭受小人非议,退回来重修我的旧衣。

注释

1 相(xiàng象):观看。道:路,比喻政治道路。察:看清楚,看仔细。

2 延伫(zhù注):长久站立,这里是踌躇不前的意思。反:同“返”。

3 回:掉转。朕:我的。复路:走回头路。

4 及:趁着。行迷:迷路。以上四句诗人设想在官场进退问题上也许过去的路走错了,因此准备回过头来再走。按:从这四句开始到“岂余心之可惩”,主要表现诗人遭谗之后在进退问题上的矛盾心情,形象逼真地描写了设想中的退隐生活。

5 步:慢慢地走。兰皋(gāo高):长着兰草的水边高地。

6 驰:马快跑。椒丘:长着椒树的山丘。焉:于此,在这里。止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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