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国民读本·学生必读系列》编委会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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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教育试读：
前言
你有没有对“学校一 家”这两点一线的生活感到些许厌倦？你有没有对老师“每天一篇日记”的要求而抓耳挠腮？如果被老师、家长批评，你会不会心生叛逆？你和同学之间的关系相处得愉快吗？
快来翻开这本温暖的《爱的教育》吧，因为它会驱散你上述的种种不爽。不需要令人厌烦的说教，只用简单的一个“爱”字，就能教你学会——爱爸爸、爱妈妈、爱老师、爱同学、爱生活、爱祖国。
这本神奇的书出自19 世纪意大利著名作家埃迪蒙托·德·阿米琪斯之手，以一个四年级小学生恩利科的视角，通过他一个学年的日记，向大家介绍了他的伙伴们——品学兼优的德罗西、正直的卡罗纳、热情的科列帝、刻苦的波列科西、不幸的纳利、虚荣的沃提尼、“坏孩子”弗朗蒂……还有他敬爱的老师，以及深爱着的家人。全书都融入了浓浓的爱意。
书的另一部分是家人写给恩利科的信，信的内容非常丰富，但每封信都透出了家人之间那份真挚的爱，让人感受到家的温馨。此外，老师布置的“每月故事”又让你和主人公一起，学会热爱自己的祖国。
要赶走阴霾，让心里洒满阳光，就让我们从学会爱开始，一起感悟《爱的教育》。
第一章 十月
开学的第一天
十七日，星期六
今天开学了。乡村快活有趣的三个月暑假生活，像场彩色的梦一样过去了。现在，我又回到巴列迪学校来了。早晨，母亲送我到学校报到的时候，我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在乡间跑来跑去的日子呢。马路上到处都是学生；两个书店门口挤满了家长，他们在给孩子购买笔记本、书包之类的学习用品；校工和警察都在忙着维持秩序，保障道路的畅通。
我刚刚走到校门口，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原来是我读三年级时的老师，他是一位有着一头红色卷发、性格活泼的、可爱的小个子先生。
老师望着我的脸说：“我们以后不能在一起了!恩利科!”
这件事我早已经知道，但是今天被老师这么一说，我又重新难过起来了。
学校里嘈杂得像个大戏院一样，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有绅士和贵妇人，有官吏和小职员，也有男佣和女佣。这些人都一手拉着个小学生，一手抱着成绩册。在接待处的楼梯旁，我好不容易才挤到了里面。
当我重新看到这个宽敞的能通往七个班级的大厅时，心里非常开心。因为这三年来，我每天去教室都要穿过这里，这是我熟悉和感到亲切的地方。我读二年级时的女老师看见了我，站在她的教室门口对我打招呼：“恩利科!你以后要到楼上去上课了!不会再每天从我的教室门口经过了。”她说得有些伤感，好像很舍不得我。
校长先生站在人群里，头发好像比以前更白了。小学生们看起来却比夏天的时候长大了许多，也强壮了许多。我的小弟弟也在这群小家伙里，他被编入了一位名叫德尔卡迪的女教师的班里。
十点钟的时候，大家进了教室。我们四年级这个班一共有五十四个学生，其中只有十五六个是和我一起从三年级升上来的。那个总是得一等奖的德罗西也在里面。坐在教室里，我想起暑假中那些在山林里跑来跑去的日子，觉得学校生活真是太沉闷了。这时，我又想起三年级时候的老师了，他是个好老师，常常对我们笑。一想到上课时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有点难过。现在的这位老师，个子很高，没有胡须，花白的长头发，额头上有皱纹，说话声音很大。他盯着我们一个一个看的时候，眼光好像能看透我们的心。
我想：“唉!这一天总算过去了，还有九个多月呢!什么功课呀，作业呀，月考呀，多么让人讨厌啊!”因为那位可爱快活的老师已不和我们在一起，学校好像也不如以前那么有趣了。
我们的老师
十八日，星期二
今天，新老师也变得可爱起来了。
早上，我们走进教室时，老师已经坐在他的座位上了。他以前教过的学生们经过我们教室，都会从门口探进头来和他打招呼。“老师早!”“帕尔博尼先生早安!”大家都这么叫着，有几个还走进教室来和老师握手。
看来大家都很爱戴他，都希望今年仍能由他来任教。
老师也说着“早安”，并且和他们握手，但是却不看学生的面孔。和他们说着早安的时候，他虽然也露出笑容，但是紧接着就皱起眉头，表情又严肃起来，而且还把脸朝向窗外，注视着对面的屋顶，好像和学生们打招呼是件苦恼的事。
之后，老师又把我们一个一个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叫我们默写。他自己则走下讲台，在我们的座位间来回巡视。他看见有一个同学脸上长了些红点点，就让他停下来，两手捧起他的脸查看，又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热。
这时，在老师背后有一个男生趁着老师看不见，跳上椅子模仿木偶的动作。恰好老师这时转过头来，吓得那个学生急忙坐下，低着头等着挨批评。没想到老师只是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说：“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老师再没说别的话，就回到了讲台上。
默写完了，老师又静静地看了我们好一会儿，然后，用很大的声音，但是很亲切地说：“大家听我说，今后的一年，我将会和你们一起，让我们好好地度过这一年吧!大家要努力用功，要遵守纪律。”
说到这里，老师顿了顿，接着便自我介绍说：“去年以前，我还有母亲，母亲去世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现在你们就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孩子。
你们是我唯一的牵挂，唯一的爱。我爱你们，希望你们也能喜欢我!我不愿意责罚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你们都是真诚善良的好孩子!你们全班要组成一个大家庭，给我安慰，给我荣耀!我现在并不要求你们大声回答我，因为我知道，你们已经把我的话记在心里了，将来你们也一定会做到的。我十分感谢大家。”
这时校工来通知放学，我们安静地收拾东西离开座位。
那个跳上椅子的同学走到老师身边，惭愧地说：“老师，请你原谅我这次!”老师慈祥地吻了吻他的额头，说：“我的好孩子!快回家去吧!”
意外事件
二十一日，星期五
新学期刚开始就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
早上去学校的路上，我和父亲正谈论着老师所说的话。忽然，在路上出现了很多人，大家都向学校跑去。父亲就说：“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们好不容易挤进了学校，就看见偌大的房子里挤满了学生和家长。我听见人们说：“可怜的罗伯弟!”在拥挤的人群中，我看见了警察的帽子和校长先生那光秃秃的头。这时走过来一个戴着高帽子的绅士。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医生来了!”“究竟是怎么了?”父亲向一个老师打听。
老师回答说：“他的脚被车子轧伤了!可怜的孩子!”“脚骨碎了!”另一个人插话说。
原来出事的是二年级的学生罗伯弟。刚才他在上学的路上，看到一个一年级的小孩不知为什么没有拉住母亲的手，摔倒在马路中央。正好有辆马车驶过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小孩了。这时，罗伯弟勇敢地跳了过去，抓住小孩并把小孩拉了出来，可是他自己却来不及躲开，被马车的车轮碾伤了脚。
罗伯弟是个炮兵大尉的儿子。正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妇人发疯似地拨开众人，从人堆里挣扎着挤进大厅。她就是罗伯弟的母亲。另一个妇人马上跑过去，抱住罗伯弟的母亲，哭了起来，她就是那个得救的小孩的母亲。两个人冲进了校长室。我们在外边可以听到她们的哭叫声：“啊!罗伯弟呀!我的孩子呀!”
这时，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校门口。不一会儿，校长先生就抱着受重伤的罗伯弟走了出来。罗伯弟把头靠在校长先生的肩上，脸色苍白，眼睛闭着。人们立刻安静下来了，只听见罗伯弟母亲的哭声。校长把抱在手里的罗伯弟用双臂向上托了托给大家看。所有的人都轻轻地说：“罗伯弟，真勇敢!了不起的孩子!”围在他身边的老师和学生们都去吻罗伯弟的手。这时，罗伯弟睁开眼睛说：“我的书包呢?”得救的孩子母亲拿起书包给他看，流着泪说：“让我替你拿着吧，可爱的天使。”
大家一起把罗伯弟送出校门，校长很小心地把罗伯弟平放在马车里。马车慢慢地走了，我们也都默默地回学校去了，不少人眼中还闪着泪花。
卡拉布里亚的小孩
二十二日，星期六
昨天下午，罗伯弟只能拄着拐杖走路。当老师正在教室里给我们讲罗伯弟受伤的意外事件时，校长领着一个陌生的小男孩进来了。他是一个浓眉大眼的棕色皮肤的小孩，长着浓密的黑头发。他穿着整齐，腰里系着一条漂亮的皮带。校长将他交给老师，低声地对老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小孩站在老师身边，用又黑又大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我们。老师拉着他的手，对我们说：“你们大家应该感到高兴。今天有一个从五百英里以外的卡拉布里亚来的小孩进了我们的学校。他的故乡很有名，那里曾是很多意大利名人的家乡，有无数健壮的劳动者和勇敢的军人，还是著名的风景区。希望你们亲切友爱地对待他，让他忘记自己离开了故乡，让他知道，无论到意大利哪里的学校，都是和自己的同胞在一起。”
老师说着，在地图上把卡拉布里亚的位置指给我们看，又大声说道：“埃尔纳斯托·德罗西!”于是，每次都得第一名的德罗西站起来了。“到这里来!”老师说，“你是班长。请你对这位新同学致欢迎辞!请代表比特蒙脱的小孩，欢迎卡拉布里亚的小孩!”
德罗西听见老师这样说，就走到卡拉布里亚小孩面前，和他拥抱，用响亮的声音说：“你来了真好!”卡拉布里亚小孩也热烈地亲吻德罗西的脸颊。我们一起拍手鼓掌。老师说：“安静些!在教室里不可以拍手!”虽然这么说，但是看得出来老师很高兴，卡拉布里亚小孩也很欢喜。
等卡拉布里亚小孩在老师指定的座位上坐好，老师又说：“请你们好好记住我的话。卡拉布里亚的小孩到了都灵，要像在自己家乡一样。等你们到了卡拉布里亚，也一定不会感到孤单。希望你们要互相敬爱。如果有谁因为新同学不是本地人，就欺负他，那就没有资格面对我们的三色旗!”
老师话音刚落，大家纷纷起身送礼物给卡拉布里亚小孩。有送钢笔的，有送画片的，还有一个男孩送给他一枚瑞士的邮票。
班里的同学们
二十五日，星期二
送邮票给新同学的，就是我最喜欢的同学卡罗纳。他在同学中是长得最高、年龄最大的，今年快十四岁了，大大的脑袋，宽宽的肩膀，总爱像个大人似的，但他笑起来还是很可爱。
我已经认识很多同班同学了。
我也很喜欢一个名叫科列帝的小孩。他穿着深棕色的裤子，戴着一顶猫皮做的帽子，说话很有趣。他父亲是开劈柴铺的商人，曾参加过一八六六年的战役，在温伯尔托亲王部下当过兵，听说还拿到过三个勋章呢。
还有个名叫纳利的小个子，是个驼背，很可怜，身体很弱，脸色总是苍白憔悴的。
还有一个名叫沃提尼的，他总是穿着很讲究、很漂亮的衣服。
坐在我前面的，是一个绰号叫做“小石匠”的同学。他是石匠的儿子，脸圆圆的像个苹果，鼻头像个小球，能装“兔脸”逗大家笑。他戴着很破的帽子，经常把帽子像手帕似的塞进衣服的口袋里。
坐在“小石匠”旁边的是卡罗菲，他长得又高又瘦，有着老鹰鼻、小眼睛。他常常把钢笔、空火柴盒等拿到学校来，和同学做买卖，还会把功课写在手指甲上偷看，做各种狡猾的事。
还有一个名叫卡尔罗·诺比斯的小孩，是个高傲的少年绅士。在他的两旁，一个是铁匠的儿子，穿着齐膝的上衣，脸色苍白得好像是个病人，对什么都胆怯，永远没有笑容。另一个是红头发的小孩，一只残疾的胳膊，用纱布吊挂在脖子上。听说他父亲到亚美利加去了，母亲靠卖野菜为生。
在我的左边，还有一个奇怪的小孩，他名叫斯达尔迪，身体矮胖，好像没有脖子一样。他有一张难看的大嘴，但从不和人讲话，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老师讲的话，他总是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闭紧嘴巴听着。老师讲课的时候，如果有人在下面说话，一开始他还忍耐着，到第三次，他就要愤怒地跺起脚来了。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厚脸皮无所顾忌的相貌狡猾的小孩，他名叫弗朗蒂，听说曾被别的学校开除过。
还有一对长得很像的兄弟，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帽子。
德罗西是所有这些同学中长得最好看又最有才华的。他今年大概还是要得第一名的。
相比之下，我最喜欢铁匠的儿子，那个脸色苍白像病人似的波列科西。听说他父亲常常打他。他非常老实胆小，不小心冒犯别人的时候，一定要说“对不起”。他看人的眼神总是很温和而又哀伤。
不过，同学中最懂事和品行最好的，却还是卡罗纳。
高尚的行为
二十六日，星期三
想要知道卡罗纳的为人，看今天发生的事情就会明白了。早上我进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有来。这时有三四个小孩聚在一起，正在戏弄那个红头发的、一只手有残疾的孩子科罗西。有的用三角板打他，有的把栗子壳扔到他的头上，说他是“残废”，是“鬼怪”，还用手挂在脖子上学他的样子。
科罗西一个人坐在座位里，脸色很苍白，看着他们，好像在说“饶了我吧”。他们见科罗西不反抗，更加得意地戏弄他。科罗西终于愤怒了，红着脸，身子都在发抖。
这时那个很讨厌的弗朗蒂忽然跳上椅子，学着科罗西母亲挑菜篮的样子。科罗西的母亲经常到学校里来接他回家，所以许多同学都见过她，听说那可怜的母亲现在正生着病呢!弗朗蒂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引得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
科罗西被他激怒了，突然抓起一个墨水瓶对准弗朗蒂，用力地扔了过去。狡猾的弗朗蒂很敏捷地躲开了，墨水瓶恰巧打在了从门外进来的老师身上。
大家都逃回到座位上，害怕得不敢出声。老师很生气的样子，走到讲桌的旁边，用严厉的声音问：“谁干的?”
没有人回答。
老师又提高了声音说：“是谁?”
这时，卡罗纳忽然站起来，态度很坚决地说：“是我!”老师用眼睛盯着卡罗纳，又看了看发呆的学生们，静静地说：“不是你。”
过了一会儿，老师又说：“我不会罚他的，希望他主动站出来!”
科罗西站起来了，哭着说：“他们打我，欺侮我。我气昏了，就把墨水瓶扔过去了。”“好的!那么欺侮他的人站起来!”老师说完后，四个学生低着头站了起来。
老师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说：“你们欺侮了不幸的小孩，欺侮了弱者!你们做的是最可耻的事情!”
老师说着，走到卡罗纳旁边，用手托起他低下的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你的精神是高尚的，好孩子!”
卡罗纳贴着老师的耳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师突然转过身，对那四个犯错的孩子说：“我原谅你们，因为你们太小，还不懂事，相信你们一定会改!”
阁楼上
二十八日，星期五
昨天下午，我和母亲、姐姐西尔维娅一起，给报纸上报道过的一位穷苦女人送去些布料。我拿着布料，母亲拿了写着那妇人住址、姓名的纸条。我们来到了一幢高楼顶层的小阁楼里，那里有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有许多小房间，母亲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前敲门。门开了，走出一个年纪轻轻，头上包着青布，脸色苍白而瘦小的金发妇人来。“您就是报纸上登的那位妇女吗?”母亲礼貌地问。“是，是的，太太。”“这里有一些布料，请您收下吧。”
那妇人不住地道谢，好像不会说别的什么话了。
这时我瞥见有一个小孩，在那没有家具的昏暗的小屋里，背朝外，跪在一张椅子前，好像在写字。仔细一看，真是在那里写字，椅子上摊着纸，墨水瓶放在地板上。我正在想，在这样黑乎乎的屋子里，光线那么差，写字怎么能看得见呢?忽然看见那小孩长着红头发，穿着破旧的上衣，才恍然醒悟：原来他就是那卖菜人家的儿子，我的同学，一只手有残疾的科罗西。趁他母亲去屋里放东西的时候，我悄悄地告诉了母亲。“不要说话!”母亲说，“如果他觉得自己的母亲受朋友的施舍，会多么难为情啊!”
可是恰巧这时，科罗西回过头来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科罗西却对我微笑起来。母亲轻轻地把我推进去，科罗西也站起来和我握手。
科罗西的母亲含泪对我母亲说：“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丈夫这七年来一直在亚美利加。我又生了病，不能再去卖菜，只好把家里的桌子等东西都卖掉了；弄得这孩子读书都很辛苦，没有桌子，连盏小灯也没有，眼睛也累得快看不见了。幸好书本都是政府免费给的，他总算勉强地进了学校。可怜!他是很喜欢去上学的，但是……再也没有像我们这样不幸的人了!”
母亲听后也不禁热泪滚滚，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给了科罗西的母亲，吻了吻科罗西就出来了。
科罗西与母亲一直把我们送到楼下。一路上，母亲对我说：“恩利科啊!你看那个可爱的孩子!他多么刻苦用功啊!像你，有这样好的环境，还说学习辛苦呢!那孩子这么努力，以后肯定有大的发展呢!”
父亲的来信
二十八日，星期五
亲爱的恩利科啊!像你母亲说的那样，你最近变得不喜欢上学了，开始觉得功课太难，用功太苦了。我很久没有看到你高高兴兴地上学去的样子了。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以后你不再去上学，你每天的日子将会多么地乏味啊!过不了一个礼拜，你就会来恳求我把你再送进学校去。即使再有趣的游戏，每天玩乐也会让人感到厌倦的。
现在的世界上，无论什么人，没有一个不努力学习的。想想看!工人们劳动了一整天，晚上不是还要到学校里去吗?商店里的妇人们、姑娘们辛勤劳动了一星期后，星期日不是也要到学校里去吗?
士兵
们操练了一天后，回到营地里不是还要读书吗?就连那些盲人和聋哑人，也必须学习各种各样的事情，连监狱里的犯人，不是也同样要在那里读书写字吗?每天早晨去上学的时候，你要这样想：此时此刻，在这个城市里，有和你一样的三万个小孩都正走在上学的路上。同时世界各国有几千万的小孩也都在上学去。他们有的正结伴走过宁静的田野，有的正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也有的小孩正沿着河边走着。
有的人独行，有的人结伴，穿着不同的服装，说着不同的语言。从被冰雪覆盖的俄罗斯到长满椰子树的阿拉伯，有成千上万数也数不清的小孩，都拿着书本，同样地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啊!
你想象一下这支无数小孩所组成的队伍吧，如果这支队伍不再前进，人类就会退回到野蛮的状态了。这种前进是世界的进步，是希望，是光荣。要奋发努力啊!你就是这支大队中的一名士兵，书本是你的武器，你的班级是一支小分队，全世界都是你们的战场，你们的胜利就是人类的文明。恩利科，不要做一个胆小的逃兵啊!
——你的父亲
爱国少年
（每月故事）我决不会做胆小的逃兵!可是，如果老师每天都像今天一样给我们讲一个有趣的故事，我还会更加喜欢去学校呢。老师说，以后每个月都要给我们讲一个这样的故事听，并且让我们用笔记下来。下面就是今天老师给我们讲的题目为《帕多瓦的爱国少年》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一艘轮船上。这艘法兰西轮船从西班牙的巴塞罗那开到意大利的热那亚去。
船上的乘客有法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还有瑞士人。其中有一个十一岁的男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躲在角落里，看人的眼神像一头小兽似的充满敌意。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地用这种眼神看人，这样是有原因的。
原来在两年前，以种田为生的父母把他卖给了戏班子。在戏班子里他总是挨打受骂，经常饿着肚子，还要被迫学习各种把戏。他跟着戏班子到处跑，有时到法国，有时到西班牙，可是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挨打，总是饿着肚子。戏班子到了巴塞罗那的时候，他陷入更加可怜的困境，实在受不了虐待与饥饿，终于逃了出来，跑到意大利领事馆去寻求保护。领事可怜他，叫他上了这艘船，还给他一封介绍信，让他交给热那亚的官员，要送他回到他狠心的父母那里去。
男孩全身都是伤，非常苍白虚弱。因为他住的是二等舱，大家都很好奇地打量他。有人主动跟他拉话闲扯，他却谁也不理。问他什么话，他也不回答，好像对这世上所有人都怀着仇恨。苦难的生活和不断地挨打挨骂，使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恐惧，身体也变得更加消瘦。
后来有三个乘客想方设法询问他，他才终于开了口。他用夹杂着法语和西班牙语的意大利语，简单地讲了自己的经历。这三个乘客虽然不是意大利人，却听懂了他的话，一方面因为同情，一方面因为刚刚喝过酒心里高兴，于是给了他一些零钱，并且继续和他说话。为了从他嘴里知道更多的事情，三位旅客不断地刺激他，拿他逗乐。这时有好多妇人走过来，她们听了男孩的话，都各自拿出一些钱放在桌子上，说：“这是给你的，拿去吧!”
男孩一边细声细气地说着谢谢，一边把钱塞进口袋里。他的举止难免还有些粗鲁，但忧郁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
男孩回到自己的床位上，拉上了帘子，静静地躺下想着心事：有了这些钱，就可以在船上买点吃的东西了，两年来一直都在饿肚子，终于可以吃个饱了。等到了热那亚，还可以买件上衣换一换；剩下的钱拿回家，好叫父亲和稍微仁慈的母亲高兴高兴。假如他两手空空回家，肯定会被父母拒之门外。对他来说，这笔钱就是一笔宝贵的财产。
男孩躺在床上，越想越高兴。这时，给他零钱的那三个旅客坐在桌旁一边喝酒，一边说着旅行中所经历的事情。在说到意大利的时候，一个说意大利的旅馆不好，一个说意大利的火车很糟。酒越喝越多，他们说的话越来越不客气，情绪也越来越激昂。一个说，与其到意大利，还不如到北极去更好，住在意大利的人都是土匪强盗。后来又说连意大利的官员都是不识字的。“愚笨的国民!”一个说。“都是些下等人!”另一个说。“强盗……”
第三个人正要说出“强盗”的时候，忽然银币、铜币就像雹子一样砸到他们的头上和肩上，落在桌上和地板上滚动着，发出可怕的声音。三个旅客恼怒地抬起头想看看是谁干的，一把铜币又飞了过来，砸到他们的脸上。“拿回你们的臭钱吧!”男孩从帘子后探出头来，愤怒地喊道，“我不接受辱骂我祖国的人的施舍。”
第二章 十一月
扫烟囱的人
一日，星期二
昨天下午我到附近的一个女子学校去。因为西尔维娅姐姐的老师说要看《帕多瓦的爱国少年》，所以我拿给她看。我去的时候正好放学。因为从明天起万圣节和万灵节两个节日就要接踵而至了，学生们都喜笑颜开，活蹦乱跳地回家去了。
在学校门前的街道拐角处，站着一个脸很黑的扫烟囱的人。他还是个小孩，只见他背靠在墙壁上，一只手掩面哭泣。有六个三年级女学生走过去问他：“怎么了?你为什么在这儿哭?”他也不回答，仍旧哭着。“快告诉我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几个女孩子又一次问他，他才渐渐地抬起头来，哭着说：“我清扫了好几处烟囱，得到三十个铜币，却不知钱什么时候从口袋的破洞里漏出去了。”说着，他又把口袋上的破洞指给她们看。还说：“如果没有钱就不敢回去，师父会打我的!”这时更多的女学生拿着书包走过来了。有一个帽子上插着青色羽毛的大女孩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铜币来说：“我只有两个，要是再多些就好了。”“我这里也有两个。”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接着说。“大家凑一下，应该会有三十个。”说着她又叫其余的同学们：“亚马里亚!滩边!亚尼娜!一个铜币，你们有吗?请拿出来!”
大家把要买花或笔记本的钱都拿出来了，小女孩们也有拿出一个半分的小银币的。帽子上插着青色羽毛的女孩将钱汇拢在一起大声地数着。
八个，十个，十五个，但是还不够。这时，恰巧来了一个像老师一样高的大女孩，拿出一个十元的银币来，大家都高兴起来。但是还缺五元。高兴起来。但是还缺五元。“五年级的来了!她们一定有。”一个女孩说。
五年级的女孩一到，铜币立刻就凑够了。大家还都急匆匆地向这边跑过来。一个可怜的扫烟囱的人，被围在美丽的衣服、摇动的帽羽、丝带、卷发中，那情景真是好看。没有带钱的小女孩挤入人群，把自己的花都送给了他。
这时，校工忽然走出来说：“校长先生来了!”女学生们就像小鸟一样地四下里走散了。扫烟囱的男孩独自站在马路上，欢喜地擦掉眼泪，手里都是钱，上衣的纽扣里、衣袋里、帽子里都装满了花，还有很多花掉在他的脚边。
万灵节母亲的一封信
二日，星期三
恩利科啊!你知道什么是万灵节吗?万灵节就是祭奠所有死去的人的日子。所有的小孩，都应该纪念死去的人，特别是那些为小孩而死的人。
你想过吗：有多少人死去了?又有多少人正在走向死亡?有多少父亲在操劳中死去?又有多少母亲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养大，而自己却早早地离开人世?有多少因为不忍看见孩子遭遇不幸，而绝望自杀的男子?又有多少因为失去孩子，投水而死的女人?
有多少老师因为太爱学生，操劳过度，失去了年轻的生命?有多少医生为了要医治好小孩们的病，自己却染上重病而死?在遇到饥荒、海难、火灾时，又有多少人把最后的救生圈、最后一口面包、最后一根逃生的绳梯，让给了小孩，而自己却甘愿牺牲?
恩利科啊!像这样死去的人，真是不计其数。无论哪里的墓地，都长眠着许多这样神圣的灵魂。如果能够复活，他们一定会深情地呼唤那些小孩子的名字，那些他们曾为之付出青春、欢乐、爱心和生命的小孩子的名字。
青春妙龄的女子、风华正茂的壮年男子、白发苍苍的老人、为了孩子而献身的这许多无名的勇士和英雄，即使我们把全世界的鲜花都拿来，敬献在他们的墓前，也还是不够的。
恩利科啊!在这一天，你应当以感恩的心情，去悼念成千上万的为了他人幸福而牺牲自己的亡灵。
——你的母亲
好友卡罗纳
四日，星期五
虽说只放了两天的假，我却觉得有许多日子没见到卡罗纳了。我和卡罗纳越熟悉，就越觉得他可爱。不但我如此，大家都是这种感觉。
只有几个高傲蛮横的人讨厌卡罗纳，不和他讲话，因为卡罗纳一向不受他们的压制。当大孩子举起手来要打小孩子的时候，年纪小的只要一喊“卡罗纳”，那大孩子就会缩回手去的。
卡罗纳的父亲是火车司机。卡罗纳小时候生过病，所以上学晚了。他在我们班级里个头最高，力气也最大。他能用一只手举起椅子来；他的胃口很好，嘴里常常吃着东西；为人也很好，当别人有求于他，不论铅笔、橡皮、纸、小刀，他都肯借给别人或赠送出去。
上课时，他不说话也不笑，一动不动，像石头般地静坐在狭小的椅子上，大大的脑袋缩在双肩里，背向前弯着。我看他的时候，他总半闭了眼给我一个笑脸，好像在那里说：“喂，恩利科，我们大家做好朋友啊!”
我一见卡罗纳的样子总是想要笑。他个子又高，肩膀又宽，上衣、裤子、袖子都显得太小太短；至于帽子，小得差点从头上掉下来；外套绽开了缝，皮靴也破了，领带常常被搓揉得像一条绳子。
他的长相，让人一见就喜欢，大家都愿意和他坐在一起。他算术很好，常用红皮带束了书本拿着，以代替书包。他有一把手柄上镶嵌珍珠贝壳的大裁纸刀，这是去年陆军大操练时，他在练兵场拾到的。
有一次，他不小心用这把刀伤了手，几乎把指骨都切断了。可他谁也不告诉，回家之后也不跟父母讲，怕父母为他担心和难过。
平时不论人家怎样嘲笑他，他都不发怒。但是如果他说着什么，有人说他“这是说谎”时，他立刻火冒三丈，眼睛发红，一拳能把椅子打破。
一个星期六的早晨，一个二年级的小孩因为丢了钱，不能买笔记本，站在街上哭。他就把自己的钱给了那小孩。他在母亲生日时，花了三天工夫，写了一封八页的长信，还在纸的四周画了美丽的花纹。课堂上，老师经常注视着他，从他旁边走过时，总是轻轻地拍他的后脖子，像在爱抚一头温和的小牛一样。
我肯定卡罗纳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搭救他的任何一个朋友，还会为保护一个朋友而献身，这一点从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里便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真喜欢卡罗纳。当我握着他那双大手的时候，真是满心的高兴!因为他的手就像大人的手一样温暖而有利。
烧炭工人与绅士
七日，星期一
卡尔罗·诺比斯因为他父亲是上等人，所以总是很高傲。他的父亲是个高个子绅士，有着浓黑的胡须，差不多每天早晨都要陪着诺比斯到学校里来。
昨天，诺比斯和倍梯吵了起来。倍梯年纪很小，他的父亲是个烧炭工人。诺比斯因为自己理亏，无话可说了，就喊道：“你父亲是个叫花子!”
倍梯气得满脸通红，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倍梯回家后向父亲哭诉了。今天下午上课时，那个个子矮小、全身黑乎乎的烧炭工人就拉着他儿子来到学校里，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师。我们大家都默不作声。而此时，诺比斯的父亲和往常一样正在门口替儿子脱外套，听到有人说起他的名字，就问老师：“什么事？”
你的儿子对这位先生的儿子说：‘你父亲是个叫花子!’”老师回答说。
诺比斯父亲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问自己的儿子：“你是这样说的吗?”诺比斯低下头站在教室中央，什么都不说。他父亲拉住他的手，来到倍梯身边说：“快道歉!”
烧炭工人好像很过意不去的样子，连连说：“不必，不必!”想上前阻止，可是绅士不答应，对他的儿子说：“快道歉!像我这样说：‘对于你的父亲，我说了非常没有礼貌的话，我不应该这样做，请原谅我。让我的父亲来握你父亲的手。’快说!”
烧炭工人更加局促不安，连忙做着手势说：“算了，算了。”但绅士却很坚持。于是诺比斯低着头，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对于……你的父亲，……说了……非常没礼貌的话，……我不应该这样做。请你……原谅我。让我的父亲……来握……你父亲的手。”
烧炭工人紧紧地握住绅士伸过来的手，并摇了一下。还把自己的儿子推近卡尔罗·诺比斯，让他们两个人拥抱。“从现在开始，请让他们两个坐在一起。”绅士这样向老师请求道。老师就让倍梯坐在诺比斯的旁边。诺比斯的父亲等他们坐好了，才行了礼走出去。
老师对我们说：“今天的事情，希望大家不要忘记，这是本学期你们上的最好的一课。”
弟弟的女老师
十日，星期四
弟弟生病了，他的女老师德尔卡迪来探望他，这位老师以前还教过烧炭工人的儿子。老师讲了几个幽默故事，逗得我们大家都笑了。两年前，倍梯的母亲因为儿子得了奖状，就用很大的围裙装满木炭，拿到老师那里，当做谢礼。老师无论怎样推辞，她始终不肯把木炭拿回家去，最后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还有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把铜币藏在花束里给老师送去。老师讲得绘声绘色，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开始，弟弟还无论如何不肯吃药，这时也乖乖地吃了。
教导一年级的小孩，老师要付出很多精力!有的牙齿还没长齐，说话吐字不清，含糊得像没牙老太太似的；有的咳嗽；有的流鼻血；有的因为靴子在椅子下面，一时找不到就哭着说“没有了”；有的因为被钢笔尖扎痛了手就哭叫着。要教会这五十多个手指还不太灵活的小孩写字，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的口袋里总是藏着纽扣、瓶塞、碎瓦片之类的东西。有的时候，他们担心被老师给搜出来，甚至把东西藏到鞋子里面。老师说的话，他们有时一点都不听。偶尔从窗口飞进来一只苍蝇，他们就会闹腾好一会儿。夏天呢，有的把草拿进教室来，有的捉了甲虫放在教室里。于是甲虫在教室里到处乱飞，有的落到墨水瓶中，墨水溅出来，把书本都弄脏了。
老师经常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孩子们：衣服乱了，替他们整理衣服；手指受了伤，替他们缠上纱布；帽子掉了，替他们捡起来；穿外套时，替他们留心别拿错了外套。总之，用尽了心思来照顾他们。女老师真是很辛苦啊!可是，学生们的母亲还总是来抱怨：“老师，我儿子的钢笔头为什么找不到了?”或者“我的儿子一点都没有进步，究竟为什么?”还有“我儿子成绩那么好，为什么得不到奖牌?”“我们皮埃罗的裤子被钉子戳破了，你为什么不把那钉子拔掉?”
听说老师有时候实在受不了小孩的吵闹，只能咬住自己的手指，让自己镇静，告诉自己要忍耐住。偶尔发了火，她马上就会非常后悔，去安慰被骂过的小孩。有一次，老师把一个顽皮的小孩赶出了教室。可赶出去以后，她自己却默默地流下泪来。有时听见家长责罚孩子，不让吃饭，老师总是很不高兴地要去劝止。
德尔卡迪老师很年轻，个子高高的，衣服非常整洁，人也很活泼，无论做什么事都像弹簧一样地敏捷。她是个多愁善感、温柔慈爱的人。“孩子们都很喜欢你呢。”母亲说。“是这样的，可是一到学年结束后，就大都不理我了。等到换成男老师教的时候，他们就会把被女老师教过当成羞耻的事情了。两年里，每天朝夕相处，一旦离开，真有点难过。总是想着：那个孩子平时是很亲近我的，大概不会忘记我吧。可是一到放假以后，你看，他再回到学校里来的时候，我虽然叫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却把头转向别处，再也不理我了呢。”
老师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了，停顿了一下。吻着弟弟说：“你不是这样的吧?你是不会把头转向别处的吧?你是不会忘记我的吧?”
父亲的批评
十日，星期四
恩利科!你竟然对母亲说了那么没有礼貌的话!我希望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听见你说的那些话，我的心痛得好像被针扎了一样!
几年前，你生病时，你母亲整晚守在你的床前，摸着你的脉搏，听着你的呼吸，急得抹眼泪。我都担心你母亲会发疯呢。我很奇怪，你竟然对母亲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母亲为了减轻你一时的痛苦，愿意放弃自己一生的快乐，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你的生命。
恩利科啊!你要记住!人的一生中，会经历很多痛苦，而其中最痛苦的就是失去母亲。当长大以后，尝遍了世间的辛苦，你必然会无数次地回忆你的母亲。你会希望再听到母亲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你会希望再像婴儿一样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哭泣，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到那时，如果你想起曾经伤过母亲的心，做过让母亲痛苦的事，你不知要怎样地悔恨哭泣呢!你将终生受到良心的责备!回忆中母亲温柔可亲的面容，将使你的灵魂永远痛苦。
恩利科!你要知道，亲情是人间所有的感情中最神圣的，破坏这种感情的人，实在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所以，不要再对自己的母亲说无礼的话了!万一一时不注意，说错话了，你就应该自己在心里忏悔，并且请求母亲的宽恕。
我本来是很爱你的，你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珍宝。但是如果你让你的母亲痛苦，我宁愿还是没有你。不要走近我!我现在没有心情拥抱你!
——你的父亲
朋友科列帝
十三日，星期日
父亲虽然原谅了我，但我还是很伤心。于是母亲让我和看门人的儿子到河边散步。我们沿着河边走。走到一家门口停着货车的商店时，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同学科列帝，他正在搬木柴。有人把车上的柴递给他，科列帝接过来搬进店里，堆在一起。“科列帝，你在做什么?”我问。“你没看见吗?”他一边接木柴一边说，“我在复习功课呢!”
他认真地背诵着：“动词的活用：根据数与人称的变化而变化……”
他把柴放下，一边把它们堆好，一边背诵着：“动词根据动作产生的时间而变化。”然后又走到货车旁搬柴。
这是明天语法课上要预习的内容。“真忙啊!父亲有事出门去了，母亲生病躺在床上呢，所以我必须一边干活，一边复习。今天的语法可真难，怎么记都记不住!”
他又向运货的人说：“父亲说了，七点钟回来付柴钱。”货车开走了。“请进来!”科列帝对我说。店里面很宽敞，到处都堆满了木柴，木柴旁边挂着一杆秤。“今天可真忙!正想写作文，顾客来了，等顾客走了以后，刚拿起笔要写，运柴车又来了。今天我还跑了两趟柴市，腿都累软了，手也肿了。如果画画，肯定画不好了。”说着，科列帝又拿扫帚去扫地上的枯叶和柴屑。“科列帝，你在哪儿做功课?”我问。“不在这里。你来看看!”他领着我到了店后面的小屋里，这里应该是厨房和餐厅。桌上摆着书、笔记本和刚刚开始写的作文。“就在这里!第二题我还没有做好，用皮革做的东西：有靴子、皮带——还要再想一个——皮袍。”他用钢笔写的字很漂亮。“有人吗?”喊声从外面传来。买木柴的人来了。科列帝一边回答着“请进来!”一边跑出去，称了柴，算了钱，在本子上把账记好，才走进来。“一定得快点把这作文写完，”他说着拿起笔继续写，“旅行包、士兵的背包——哎呀!咖啡烧开了!”于是跑到暖炉旁，把咖啡壶端下来。“这是给母亲的咖啡。我已经学会煮咖啡了。等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给母亲送咖啡吧。她这个礼拜一直躺在床上。我的手被咖啡壶烫过好几次了。再写点什么好呢?一时又想不起来，还是先到母亲那里去吧!”
他开了门，我们一同走进卧室。他母亲躺在一张大床上，头上包着白色的头巾。“啊!好孩子!你是来看我的吗?”科列帝的母亲看着我说。
科列帝替母亲放好了枕头，拉好被子，又往炉子里加了煤，赶走了趴在箱子上的猫。“妈妈，你不喝了吗?”科列帝说着从母亲手中接过杯子，“药吃完了吗?如果吃完了，我再去药店买些回来。柴已经卸好了。四点钟的时候我把肉煮了。卖牛油的如果过来，我就把那八个铜子还给他。这些事我都能办好，你就不要操心了。”“幸亏有你!你去吧，做事小心些。”他母亲这样对科列帝说着，然后还一定要让我吃一块方糖。
我们又回到厨房里，他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剩下的晚上做吧。看来今天又要很晚才能睡了。你真幸福，有时间做功课，还有闲暇散步。”说着，他又轻快地跑到店堂里，一边锯着木柴，一边说：“这是我的体操呢，不过和学校里的体操不一样。父亲回来看到我把这些柴都锯好了，肯定会很高兴。不过最讨厌的是手拿过锯以后，写出来的字就像蛇一样弯曲了。唉，只能对老师实话实说了。啊，母亲的病快点好起来，就什么都好啦!今天她看起来已好了许多，我真高兴!等明天早上鸡一叫，我就起来预习语法。哎哟!运柴车又来了。我得快去搬!”
装满木柴的货车已经停在店门前了。科列帝走向货车，又转回头来说：“我不能再陪你了，明天再见吧。你来了我真高兴，再见!快快乐乐地散步去吧，你真是幸福啊!”
他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就跑开了。在店与货车之间来回奔走着，红红的脸孔像蔷薇花一样，敏捷的动作，让人看了觉得很愉快。“你真是幸福啊!”这是科列帝对我说的，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啊!科列帝!你才是幸福的人呢。因为你既能用功学习，还能帮助你的父母干活。你比我要好一百倍，勇敢一百倍呢!
校长先生
十八日，星期五
科列帝今天很高兴，因为他三年级时的老师到我们班里来做监考。这位先生名叫柯阿提，身材魁梧，有一头浓密的卷发，目光炯炯有神，说话声音也十分洪亮。他常常吓唬学生们，说要把他们撕得粉碎或者掐住脖子把他们送到警察局，有时还做出各种可怕的鬼脸。但实际上他是从来不责罚小孩的，无论什么时候，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只不过被胡子遮住了，大家都看不出来。
监考老师一共有八位，包括柯阿提先生和一位年轻的助教。五年级的老师是个胖子，平常总围着一条宽大的毛围巾。据说他以前在乡下学校的时候，因为那里太潮湿，就得了病，到现在身上还经常会疼呢。还有一位白头发的老先生，听说以前做过盲人学校的教师。另外还有一位衣着很考究的老师，戴着眼镜，留着好看的胡须，人们都叫他“小律师”。因为他一边教书，一边自学法律，还得到过证书呢。而那位教体操的老师以前是军人，是加里波第将军的部下，他的脖子上还留着米拉措战争时的刀伤。
还有一位就是高个子的校长先生，秃顶，戴着金边眼镜，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前。他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纽扣一直扣到脖子底下。他是个很和善的先生。学生如果违反了纪律，被叫到校长室里去的时候总是战战兢兢的，但是校长却并不训斥他们，而是拉着他们的手慢慢地讲道理，叫他们下次不要再犯错误，并且希望他们以后做个好孩子。校长总是和颜悦色，循循善诱，所以每个小孩从校长室出来的时候总是红着眼睛，感觉比受到惩罚还要难过。
校长先生每天早晨总是第一个到学校，在校门口迎接学生们来上学，并和家长们交谈。放学时别的老师都回去了，他还一个人留在学校，在学校附近到处巡视，担心有学生被车子碰倒或在路上打闹。只要一看见先生那高大的影子，三五成群地在路上逗留的小孩们就会四散奔逃。而校长，只是远远地站着，用他那充满了关爱而又忧伤的声音，呼唤着正在逃散的小孩们。
母亲说，自从校长参加志愿兵的儿子牺牲以后，就再没见他笑过。现在校长室里的办公桌上，还放着他儿子的照片。遭遇了这种不幸以后，校长曾经想辞职，据说他已经写好辞职书，藏在抽屉里，只是因为不忍心与孩子们分离，还犹豫着没有下决心。有一天，我父亲在校长室和校长先生谈话。父亲说：“您如果离开这里，多可惜啊!”这时，恰巧有一个人领着孩子来见校长，请求转学。校长先生看见那小孩似乎吃了一惊，将那小孩和桌上的照片比较打量了好久，并且把小孩拉到身边，捧着他的头，注视了一会儿，说“可以的”，然后记下姓名。送走了父子俩，他自己却陷入沉思。我父亲继续说：“您一走，孩子们可怎么办啊。”校长先生听了，就从抽屉里取出辞职书撕掉了，说：“我不走了。”士兵
二十二日，星期二
校长先生自从他的儿子在陆军志愿兵中死去以后，在课余的时间里，常常出去看经过的军队。
昨天又有一支队伍从街上经过，小孩们都聚集在一起，跟着乐队的节奏又唱又跳，还用竹尺敲打着书包。我们也三三两两地在街头观看热闹的场面，看着军队走过。卡罗纳穿着已经短了的衣服，正站在那里啃着一块大面包。穿着漂亮衣服的沃提尼、铁匠的儿子波列科西、卡拉布里亚少年、“小石匠”、红头发的科罗西、脸皮很厚的弗朗蒂，还有炮兵大尉的儿子、那个从马车下救出小孩、而自己却只能拄拐的罗伯弟都站在一起。
有一个跛了脚的士兵走过，弗朗蒂笑了起来。冷不丁地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校长。
校长说：“注意!不要嘲笑走在队伍中的士兵，嘲笑一名在队伍中说话和行动都不自由的士兵，就像侮辱一个被捆住手脚的人，这是可耻的!”
弗朗蒂一溜烟儿就躲了起来，不见影子了。士兵们四个一排地从我们面前走过，汗流浃背，满身尘土，而他们的枪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你们应该感谢这些士兵啊!他们是祖国的卫士。一旦有外国军队胆敢侵犯我国，即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他们也会勇敢地保卫我们的祖国。”
校长先生对我们说：“他们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也还算是孩子呢。看一看他们的脸，就能知道他们来自意大利的各个地方：有西西里人，有那不勒斯人，有撒丁人，也有伦巴弟人。这是一支古老的队伍，曾经参加过一八四四年的战争。士兵们虽然换了一批又一批，但军旗还是当年的军旗。在你们出生以前，在这军旗下为国牺牲的人，不知有多少呢!”“过来了!”卡罗纳喊。真的，军旗就在士兵们的头上迎风飘扬着。“大家听着!三色旗经过的时候，我们应该向它敬礼!”
一名军官昂首挺胸，举着旗帜从我们面前走过，残破不堪的军旗已经褪色了，但旗杆上挂满了勋章。大家向旗敬礼时，旗手微笑着向我们举手答礼。“大家这样做，真是难得。”后面有人这样说。
我们回头去看，原来是退役的老军官纽孔里。他胸前挂着克里米亚战役的从军徽章，反复地说着：“真不错!你们做得很好!”
这时候，乐队已经沿着河边走远了，但小孩们的欢呼声与喇叭声依然掺杂在一起。老军官注视着我们说：“难得，难得!从小尊敬军旗的人，长大了也会是拥护军旗的人。”
纳利的保护者
二十三日，星期三
驼背的纳利看到军队经过之后，神情沮丧，好像说“我不能当兵了”。但纳利是个好孩子，成绩也好，虽然他身体矮小虚弱，甚至连呼吸似乎都有些困难。他母亲是个矮小苍白的妇人，每天放学时总来接她儿子。有些学生嘲弄纳利，有的用背包去碰他的驼背。纳利从不反抗，而且从不把人家捉弄他的事告诉母亲。无论别人怎样捉弄他，他只是靠在座位上默默地流眼泪。
有一天，卡罗纳突然跳出来对大家说：“看你们谁再碰一碰纳利!我一个耳光，要让他转三个圈!”
弗朗蒂不相信这话，结果真的被卡罗纳一拳打得转了三个圈。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捉弄纳利了。老师知道了这件事，就让卡罗纳和纳利坐同一张桌子。纳利尤其喜欢卡罗纳。他来到教室的时候，总是先看卡罗纳有没有到，回去的时候，也总是说“卡罗纳再会”。卡罗纳也一样，如果纳利的钢笔或书本掉到地上，卡罗纳总是马上替他捡起来，还处处帮他的忙，或是替他把文具装入书包，或是替他穿上外套。
纳利每次听见老师称赞卡罗纳，就快乐得好像称赞了自己一样。纳利把自己从前受人捉弄，到后来有一个朋友保护他的事告诉了母亲。
今天老师有事派我到校长室去，恰巧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瘦小苍白的妇人，她就是纳利的母亲。“校长先生，有个叫卡罗纳的，是和我儿子在一个班级里吗?”她说。“是的。”校长回答。“我有句话要和他说，能不能请您把他叫来?”
校长让校工去叫卡罗纳。不一会儿，卡罗纳那留着短发的大脑袋就出现在门口了。他不知道校长为什么叫他来，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那妇人一看见他，就跑出了校长办公室。到门口，那妇人用手搂住他的肩膀，不停地吻他的额头：“你就是卡罗纳!我儿子的好朋友!纳利的保护神!勇敢的孩子!”说着，她急忙用手去摸衣袋和钱包，一时找不出合适的东西，就从脖子上取下带着小小十字架的链子来，套在了卡罗纳的脖子上：“把这送给你吧，当做纪念品!——当做感谢你，时时为你祝福的纳利母亲的纪念!请你收下吧!”
班长
二十五日，星期五
卡罗纳令人喜欢，德罗西令人敬佩。德罗西每次总是考第一，今年看来还会是这样。在学习上，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他什么都好，无论算术、作文、图画，总是第一。
德罗西今年十二岁，是个富商的儿子，穿着蓝色的衣服，纽扣是镀金的。他活泼开朗，对人彬彬有礼，考试的时候总是尽量帮助别人。谁都没有对他说过无礼的话。只有诺比斯和弗朗蒂不正眼瞧他，而沃提尼看他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嫉妒，可是他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这些。
他当班长，每次收作业的时候，大家都高兴地拉拉他的手。他从家里得到画报和图片，就全部拿来送给朋友，还画了一张小小的卡拉布里亚地图送给那个卡拉布里亚小孩。
有时，想到自己什么都不如他，我心里就很难受。当我绞尽脑汁思考作业时，一想到德罗西肯定早已做完，心里真不是滋味。
但是一到学校，见到笑容满面的他，听到他那可爱的声音，还有他那亲切的态度，就觉得自己可耻，完全没有了恨他的念头，甚至觉得能和他在一起读书是件快乐的事。他的神情，他的声音，对我都是一种鼓励，让我由衷地感到快乐。
老师把明天每月故事的稿子交给德罗西，叫他抄写。写的时候，他被故事内容感动了，脸涨得通红，眼里含着泪，嘴唇也微微颤动。他的样子，看上去真是高尚正直!我真想当面跟他说：“德罗西!你什么都比我好，跟我比，你就像是个大人!我发自内心地尊敬你，崇拜你!”
少年侦探
（每月故事）一八五九年，法国和意大利两国联军为了救助伦巴弟，与奥地利发生了一场战争，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这场战争中。
六月的一个早晨，天气晴朗，意大利的一支骑兵队伍，悄无声息地沿着乡间小道缓缓前进，边走边侦察敌情。
他们经过树林里一家农户门口时，发现一个大约十二岁的少年站在那里，正用小刀把树枝削成木棒。屋子的窗前挂着三色旗，屋里却没有人。
少年一见骑兵们过来，就扔下手里的东西，举起帽子敬礼。他是个很好看的孩子，有着活泼的大眼睛。他的上衣脱掉了，正露着胸脯。“你在做什么?”军官问。“为什么不和你家人一起逃走呢?”“我没有家人，是个孤儿。留在这里，想看看打仗。”少年回答。“见过奥地利的士兵从这里经过吗?”“没有，这三天里都没有见到。”
军官想了一下，下了马，命令士兵们注意前方，自己爬上屋顶眺望着远处。可是屋子太矮了，看不了多远。军官想：“看来得爬到树上去。”
恰巧小屋前面有一棵大树，树梢在空中随风摆动。军官抬头看看树梢，又打量着士兵们的脸，最后问少年：“喂!孩子!你眼力好吗?”“眼力吗?一里外的麻雀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你能爬上这棵树吗?”“这棵树?我不用半分钟就能爬上去。”“那么，孩子!你上去替我侦察一下：前面有没有敌兵，有没有弥漫的硝烟，有没有一闪一亮的刀枪或者马匹之类!”“好吧。”“应该给你多少报酬?”“你是问我要多少钱吗?不要!我愿意做这事。为了国家才愿意做这些事。我也是伦巴弟人呢!”少年微笑着回答。“好的，那你上去吧。”“等一下，我得脱掉皮鞋。”
少年脱了皮鞋，紧一紧腰带，把帽子扔在地上，抱着树干开始爬。
少年像猫一样地爬上了高处。虽然身子被枝条挡着，脚也被树叶遮住了，但是从远处仍然可以看见他的上半身。那乱蓬蓬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金黄色。树很高，从下面望去，少年的身体变得很小。
少年松开抱着树干的手，遮在眼睛上向远处望。“看到什么了?”军官问。
少年低头向下喊着：“有两个骑马的在路上站着呢。”“离这里有多远?”“半英里。”“还看见什么?再向右边看。”
少年向右边望着：“墓地边的树林里有闪光的东西，大概是刺刀。”“看不见人吗?”“没有，也许躲在稻田里。”
这时，“嗖”的一声，一颗子弹从空中掠过，落在屋子后面。“下来!敌人发现你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军官叫着。“我不怕。”少年回答。“下来!”军官又说，“看见左边有什么吗?”
少年把头转向左边。这时，又一颗子弹从少年头顶尖锐地呼啸而过，差一点打中。少年惊叫：“他们向我开枪了。”“下来!”军官着急了。“马上就下来。有树叶挡着，不要紧的。你说要看左边吗?”“是，左边。但是，你可以下来了!”
少年把身体伸向左边，大声说：“左边教堂那里——”话还没说完，尖锐的声音又一次掠过空中。少年猛地松开手，像石块似的落在地上。“完了!”军官叫着跑上前去。
少年仰面躺在地上，伸开两手一动不动。两个士兵下马飞跑过来，一个士兵解开少年的衬衫，看见子弹正打在右肺上。“没救了!”士兵叹息说。“不，还有气呢!”另一个士兵说。“真可怜!多好的孩子!”军官说着，用毛巾捂住伤口。少年睁开眼，眼里的光只闪了一下就灭了。
军官把少年的上衣铺在草地上，将他的身体轻轻放上去，立正站着。“可怜!把这勇敢的少年——”军官叹息着说，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把窗前的三色旗拿下来，盖在少年的身体上。
他们静默地立正站了一会儿。军官说：“这孩子是作为军人而死的，应该用军人的方式来安葬他。”然后命令士兵们：“上马!”
黄昏，意大利的前卫部队向敌人发起全线进攻，他们分成两队，走的就是今天骑兵小分队经过的路。这时，少年牺牲的消息传遍全队。士兵们经过时，见到大树下用三色旗遮盖着的少年时，全都举起军刀表示敬意。
一个军官到小河边摘了一些野花，撒在少年身上。所有士兵也都效仿，摘了花向少年身上撒去。花瓣儿雨点般地落在少年的脚上、染着血的手臂上、金色的头发上。一转眼，少年已被花埋了起来。大家齐声高呼：“勇敢的伦巴弟少年!”“永别了!朋友啊!”
少年仿佛是听到了这赞美的声音，因为他苍白的脸上带着微笑。
母亲的话
二十九日，星期二
恩利科啊!像伦巴弟少年那样为国捐躯，的确是崇高的美德。但你不要忘记，在我们平凡的生活中，还有更多不能忽视的小美德。
今天上午从学校回家的路上，你走在我前面。当时，有一个女乞丐，抱着一个瘦弱苍白的小孩，向你伸出了手。那时，你口袋里应该是有铜币的，你却什么都没有给，只是看了看就走开了！
恩利科啊！好好听着！当不幸的人伸手乞求时，我们不应该假装看不见！尤其是对那些为了自己的小孩而乞求的母亲，更不应这样。那个小孩也许正饿着肚子。如果是这样，那个母亲该多么难过啊！如果有一天你的母亲不得不对你说“恩利科啊！今天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吃了”的时候，你想，那时你的母亲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给乞丐一个铜币，他会真心感谢并祝福你。你还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谢和祝福吧。这是一种快乐，一种可以增进我们健康的快乐。当你遇到无依无靠的盲人、饥饿的母亲、无父无母的孤儿，一定要从钱包里拿钱分给他们。想一想：你什么都不缺，可是世上还有一无所有的人；你希望得到更好的东西，可是世上还有只要活着就很满足的人。在这富丽堂皇的城市之中，在穿着美丽服装的小孩之中，竟然还有饿着肚子的女人和小孩，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你难道不可怜他们吗?在这城市之中，有多少聪明的小孩，却穷得没有食物啊!
恩利科啊!从今以后，如果你再遇上乞讨的母亲，再也不要不给钱就悄悄走开了!
——你的母亲
第三章 十二月
商人
一日，星期四
父亲让我每个休息日都邀请同学到家里来玩，或者去拜访他们，希望我们成为亲密的朋友。所以这个星期日，我准备和沃提尼一起去散步。今天卡罗菲来我家了，他又高又瘦，长着鹰钩鼻，有一双狡黠的眼睛。他家是开杂货店的，所以他总在数口袋里的钱，而且他数钱的本领很厉害，心算也非常快。他很节俭，从来不乱花钱。即使丢了五厘铜币，他也一定要找到不可。无论是用旧了的钢笔头、点剩的蜡烛头或是旧邮票，他都会收藏起来。两年前他开始收集旧邮票，现在集邮册里已有好几百张，各国各地的都有，还说等集满了一册就把它们卖给书店。在学校里，他总是做一些小生意，有时买别人的东西，有时把自己的东西卖给别人；他还发行彩票；有时跟别人交换东西，但是换了以后又常常后悔，还要换回来。他还攒了旧报纸拿到纸烟店里去卖钱。他有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他做小生意的账。在学校，除了算术以外，他什么都不爱学。他也想过要得奖牌，但这只不过是因为他想拿去换钱看木偶戏。
他虽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我却很喜欢他。今天，我就和他玩买卖游戏。他很熟悉物品的价钱，还会折叠喇叭形的包东西的纸袋，恐怕一般商店里的伙计也不如他。他说，他毕业后要开一个商店，专卖新奇的商品。我送给他几张外国的旧邮票，他高兴得不得了，还告诉我每张邮费能值多少钱。我们玩的时候，父亲虽然在看报纸，却留心听着卡罗菲说的话，看他那样子好像也觉得很有意思。
卡罗菲的口袋里装满了东西，外面用长的黑外套遮住。他平时总像个商人似的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他最在乎的要算那本集邮册了，好像是他的最大的财产，平常也总喜欢和人谈起。大家都说他是吝啬鬼，爱放高利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喜欢他，还跟他学了很多东西。劈柴店老板的儿子科列帝说，即使那本集邮册可以救他母亲的命，卡罗菲大概也不愿意拿出来的。我的父亲却不同意这种看法。他说：“不要那样批评人。那孩子虽然有些小气，但也有善良的地方呢!”
虚荣心
五日，星期一
昨天，我和沃提尼，还有他的父亲，一起沿着利华利街散步。斯达尔迪正站在书店的窗外看着地图，他是个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学习的人，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了。我们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回了一下头。
沃提尼的打扮真是很漂亮。他穿着绣花的摩洛哥长皮靴，衣服上也绣着花，纽扣是用丝绸包着的，戴着白海狸的帽子，挂着怀表，趾高气扬，神气十足地走着。
可这次沃提尼的虚荣心却遭遇了很大挫折。
他父亲走路很慢。我们两个一直走在前面。当我们俩在路旁石凳上坐下休息时，看到了一个穿着很朴素的少年，疲倦地坐在那里，低着头好像在沉思。
沃提尼坐在我和那男孩的中间，他大概想向那少年夸耀自己华丽的服饰，举起脚来对我说：“你看见我的靴子了吗?”
他是想给那少年看的，可少年却毫不理会。沃提尼放下了脚，指着纽扣给我看，一面用眼睛瞟着少年说：“这纽扣我不喜欢，我想换成银的。”那少年仍旧没有看他一眼。
于是，沃提尼将那白海狸的帽子拿下来，顶在手指上转。可是少年仍然没有抬头看，好像是故意似的。
沃提尼愤然地把怀表拿出来，打开后盖，让我看里面的机器。我问：“这是镀金的吧?”“不，纯金的!”沃提尼说。“不可能是纯金的，里面多少总会有一点银的成分吧?”“那是不可能的。”沃提尼说着把怀表放到少年的眼皮底下，问他：“你看看，是不是纯金的?”“我不知道。”少年淡然地说。“哎呀!你真高傲!”沃提尼生气地大声喊。
这时，沃提尼的父亲也走过来了。他听见我们的话，仔细地看了那男孩一眼，厉声地对自己的儿子说：“你不要说了!”然后又贴着儿子的耳朵说：“他是个盲人。”
沃提尼吓了一跳，仔细地看着少年的脸。少年的眼珠像玻璃似的，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沃提尼很羞愧，站了一会儿，难为情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盲童好像已明白了一切，有些忧伤，但温和地说：“没关系。”
沃提尼虽然有些虚荣，好卖弄，但是他并不坏。为了这件事，后来在散步中他一直没再笑过。
第一场雪
十日，星期六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昨天傍晚时就有大片的雪花飞舞了，到今早起来时，世界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学校的玻璃窗上落满了雪花，就连窗框周围也积满了雪。看着这一切真有趣，连老师也忍不住向外看。一想起堆雪人呀，打雪仗呀，晚上围着火炉听有趣的故事呀，大家都无心上课了。只有斯达尔迪还在认真听课，不理会下雪的事。
放学的时候，大家欢叫着跑出去，用手抓雪，并且在雪地里跑来跑去。来接小孩的家长们拿着的伞白了，警察的帽子白了，我们的书包，一转眼也白了。大家都兴奋得发狂。就连从来没有笑容的、铁匠的儿子波列科西也笑了；从马车下救出了小孩的罗伯弟也拄了拐杖蹦跳着；从没见过雪的卡拉布里亚少年把雪捧起来，像吃桃子一样吃了起来；卖菜人家的儿子科罗西还把雪装在书包里；最有意思的是“
小石匠
”。当我父亲请他明天到家里玩的时候，他嘴里正含着雪，想吐又吐不出来，想咽也咽不下，只能眼看着我父亲不停地点头，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女老师们也都高兴地跑了出来。隔壁女子学校的女学生们欢笑着冲出来，在铺着白毛毯似的雪地上蹦来跳去。这时老师们都大声喊着：“快回家，快回去!”他们看着在雪中欢笑的小孩们，微笑着。
恩利科啊!虽然冬天来了你感到快乐，但你不要忘记，世界上还有很多小孩没有棉衣棉鞋，也没有温暖的火炉可以烤火。为了要让教室暖和一些，有的小孩捧着木柴走很远的路到学校去，手上的冻疮还流着血。有些地方，山上的雪积得太厚，会发生雪崩，把房屋压在下面，学校可能会被埋在雪中。在那种地方，人们冻得浑身发抖，看着下个不停的雪，不仅不感到快活，还心怀恐惧呢。所以当你们因为冬天来了而欢喜的时候，不要忘了，在冬天里，有许多人要被冻死的啊!
——你的父亲小石匠
十一日，星期日
今天，“小石匠”到我家里来玩。他穿着他父亲的旧衣服，浑身沾满石灰。他能来我真的很开心，父亲也很高兴。
他真是一个有趣的小孩。一进门他就摘下了被雪打湿了的帽子，塞在衣袋里，大步走到了屋里，脸冻得像苹果一样红，好奇地打量着一切。等走进餐厅，他看到墙上的滑稽画时，就装了一次“兔子”脸。看到他的样子，我们都忍不住笑了。
我们一起玩搭积木的游戏。“小石匠”对于建筑好像有种天生的才能，坚持不懈地认真做着，耐心的样子很像个大人。他一边玩着积木，一边给我讲他家里的事情：他们住在一间阁楼里，父亲晚上要上夜校，母亲替别人家洗衣服。看得出来，他父母一定是很爱他的。因为他的衣服虽然是旧的，但却温暖舒适，破了的地方也补得很仔细。还有领带，如果不是他母亲帮忙，也不可能打得那样整齐好看。他长得并不高，但是据说他父亲是个身材魁梧的人，进出家门都得弯着腰。他父亲平时总是慈爱地叫他“兔子头”。
四点钟的时候，我们坐在椅子上，吃奶油面包。吃完后大家离开椅子时，我看见“小石匠”上衣的白灰沾在椅背上了，就想用手去擦。可是不知为什么，父亲忽然拉住了我，不让我擦。过了一会儿，父亲自己悄悄地把椅子擦干净了。
我们继续做着游戏，“小石匠”上衣的纽扣忽然掉下了一个，母亲连忙替他缝好。“小石匠”红着脸在旁边看着。
我拿了一本很滑稽的画册给他看。他不知不觉就学起画上人的滑稽表情来，逗得父亲也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玩得很高兴。要回去的时候，他差点忘了戴他的帽子。我送他出门时，他又做了一次兔子脸给我看，表示谢意。他的名字叫安东尼奥·拉布科，现在八岁零八个月。
恩利科啊!你知道当你去擦椅子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吗?因为如果你当着朋友的面去擦，那就等于是在指责他说：“你为什么把椅子弄脏了?”其实他并不是有意弄脏椅子的，并且他衣服上沾着的东西，是他父亲在工作时沾上的。凡是由于工作所带来的，不管是石灰，还是油漆或是尘土，都决不是肮脏的东西。劳动本身是不肮脏的。如果你见到劳动着的人，决不能说：“啊!真脏啊!”而应该说：“他身上有着劳动的痕迹。”这一点你应该记住!你应该爱“小石匠”，不仅因为他是你的同学，而且他还是个劳动者的儿子。
——你的父亲
雪球
十六日，星期五
这几天，雪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
今天放学的时候，雪地里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一群小孩刚跑到马路上，就团了像石块一样硬的雪球扔着、嬉闹着。此时，路上还有许多行人。行人之中有的斥责说：“停止!太恶作剧了。”忽然听见有人尖叫，只见一个老人的帽子落在了地上，人也摇摇晃晃。他用双手捂着脸。一个男孩站在旁边喊着：“救人啊!救人啊!”
人们从四面八方跑来，原来是老人被雪球打伤了眼晴!小孩们立刻四散奔逃。我和父亲正站在书店门前，看到有很多小孩向这边跑来。嚼着面包的卡罗纳、科列帝、“小石匠”、收集旧邮票的卡罗菲，都在里面。老人已被人群围住，警察也赶来了。大家都齐声说：“是谁打伤的?”
卡罗菲站在我旁边，脸色苍白，身体颤抖着。“谁?谁?是谁闯的祸?”人们叫着。
卡罗纳走过来，对卡罗菲说：“喂!快去承认，隐瞒是胆小行为!”“但是，我并不是故意的。”卡罗菲声音发抖地回答。“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你总应该负责任。”卡罗纳说。“我不敢去!”“那不行。来!我陪你去。”
警察和旁观者都提高声音喊道：“是谁打的?眼镜都碎了，玻璃割破了眼睛，恐怕要失明了。真该死!”
这时，卡罗菲好像要跌倒在地上了。“来，我替你想办法。”卡罗纳说着，拉着卡罗菲的手臂像扶病人似的拉了过去。人们见这情形，也明白了闯祸的是卡罗菲，有的人竟握紧了拳头想打他。卡罗纳推开了他们说：“你们这么多大人，要和一个小孩打架吗?”人们才站住不动。
警察推开围观的人，把卡罗菲拉到老人的身旁。我们也随后跟了过去。原来受伤的老人就是住在我们楼上的老职员，他和他的侄子同住在五楼。他躺在椅子上用手帕盖住眼睛。“我不是故意的。”卡罗菲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哆哆嗦嗦地反复说。旁观的人有一个挤了进来，一边大喊着：“跪在地上赔罪!”一边推着卡罗菲。这时，另外一个人两手拉住他，说：“哎呀，大家不要这样。这个小孩已经承认错误了，就不要再这样责罚他了。”这人正是校长先生。校长对卡罗菲说：“快道歉!”卡罗菲忽然流下泪来，走上前去抱住老人的腿。老人伸出手摸了摸卡罗菲的头发。于是大家都说：“去吧，孩子!快回去吧。”
父亲拉着我走出人群，说：“恩利科啊!如果是你，你有承认过失并且负担责任的勇气吗?”我回答他：“我愿意负责。”父亲又问我：“你能向我保证一定会这样做吗?”我说：“是的，我保证!”
女教师
十七日，星期六
卡罗菲一直很担心老师会责罚他。不料老师今天没来，连助教也不在学校里，于是就由一个年龄最大的女老师柯罗密夫人来代课。学生们见了女老师就开始吵嚷起来。老师用缓慢平和的声音对大家说：“请你们对我的白发表示些敬意，我不但是教师，还是母亲呢。”于是大家都肃静下来，只有弗朗蒂，还在那里嘲弄老师。
我弟弟的老师德尔卡迪到柯罗密夫人的班里去代课。德尔卡迪老师的那个班由一位绰号叫“修女”的女老师来教。这位女老师平时总穿黑色衣服。她性格温柔，声音细得像丝一样，别人几乎听不清楚。她从不呵斥学生，也从不动怒。虽然如此，只要她举起手指警告一下，连最淘气的小孩也不敢闹了，教室里顿时就像教堂一样安静了，所以大家都叫她“修女”。
还有一位女老师，我也很喜欢。那是一年级三班的女老师。她年轻的脸像蔷薇一样娇艳，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她总是戴着一顶小帽子，上面插一根红羽毛，脖子上还带着一个黄色的小十字架。她性格活泼，学生也被她教得很活泼，她说话的声音像唱歌一样好听。放学的时候，她让大家排好队，帮他们戴好帽子，扣好外套的纽扣，以免伤风；怕他们在路上争吵，就一直把他们送到马路上。她还常常要求家长不要打骂孩子。如果有学生咳嗽了，她会给他们拿药，还把手套借给他们。那些年纪小的孩子经常缠着她，把她的衣服揉得乱七八糟，她也不介意，总是愉快地微笑着。她还在女子学校教女学生们绘画呢。听说，她用自己赚的钱养活母亲和弟弟。
访问负伤者
十八日，星期日
眼睛受伤的老人和他侄子住在一起，叔父像对儿子一样地爱着侄子。早晨，父亲说：“我们到五楼去看看受伤的老人，瞧瞧他的眼睛怎样了。”
我们走进了一间阴暗的屋子，老人在床上躺着，他的妻子坐在旁边，小侄子在一边玩耍。老人见了我们很高兴，忙着让座，并且说他已经好多了，受伤的地方不是关键部位，再过几天就可以痊愈了。“只不过是个意外，可怜的孩子一定吓坏了。”老人说，还说医生很快就会来。这时门铃响了，他妻子说“医生来了”，便起身去开门。进来的却是卡罗菲，他穿着长外套站在门口，低着头不敢进来。“是谁?”老人问。“就是那个扔雪球的孩子。”父亲说。
老人听了：“啊!是你吗?快进来!你是来看我的吧?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放心吧。很快就会好的。”
卡罗菲似乎没看见我们也在这里。他强忍着眼泪走到老人床前。老人抚摩着他：“谢谢你来看我。回去告诉你父母，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叫他们不必担心。”
卡罗菲站着不动，似乎还有话要说。“你还有什么事吗?”老人说。“我……我没什么事。”“那么，回去吧。再见，放心地回家吧!”
卡罗菲走到门口又站住了，看了看送他出去的那个小侄子，忽然从外套里面拿出一件东西交给他，低声地说：“这个给你。”就一溜烟儿跑了。
那小侄子把东西拿给老人看，包装纸上写着“敬赠”。等打开包装一看，我大吃一惊，原来那东西竟是卡罗菲平日费尽心血珍藏的集邮册。他曾经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宝贝，现在却拿来报答老人对他的宽恕之恩。
小抄写员
（每月故事）朱里奥今年十二岁，上小学五年级，是个黑头发、白皮肤的小男孩。他家里还有许多弟弟妹妹。
他父亲是铁路工人。虽然一家人生活得很拮据，但是父亲并没有把孩子们当成负担，而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们。父亲很疼爱朱里奥，同时，对他的学习也毫不放松。父亲希望他快一点毕业，然后找到一份好工作，来帮助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父亲年纪大了，并且因为多年来一直辛苦工作，显得很苍老。他除了白天在铁路工作以外，还从别处接一些抄写文件的活，每天晚上都要伏案工作到很晚。最近，一家杂志社让他抄写寄给订户的信封，每五百条可以得到六角钱。这份工作让他非常辛苦，视力也越来越差。
有一天，朱里奥对父亲说：“父亲!让我来替你写吧。我能写得和你一样好。”
父亲不答应：“不要，你应该把功课做好。哪怕是一小时，我也不愿意耽误你的时间。你虽然是好意，但我决不愿拖累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朱里奥知道父亲的脾气，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办法。每天半夜十二点的时候父亲就会停止工作，回到卧室里去。一天晚上，朱里奥等着父亲去睡了以后，悄悄地起来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进父亲写字的房间，把灯打开。桌上放着空白的纸条和杂志订户的名册，朱里奥拿起笔，模仿着父亲的笔迹写起来，心里既高兴又有些紧张。他还不时侧耳听听，看看外面是否有动静，怕被父亲起来看见。写了一会儿，纸条渐渐多起来，写到一百六十张，算一算差不多值两角钱了，他这才停止，把笔放回原处，悄悄地回到床上睡了。
第二天午饭时，父亲很高兴。原来昨晚的事他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因为他每晚只是很机械地抄写，早晨起来再数一数纸条罢了。父亲拍着朱里奥的肩说：“喂，朱里奥!你父亲还没有老呢!昨晚三小时里，工作要比平常多做三分之一。我的手还很灵活，眼睛也还没花呢。”
朱里奥快活地想：“父亲不知道我在替他写，好!就这样做吧。”
每天晚上一到十二点，朱里奥就起来工作。这样过了好几天，父亲依然没有发现。所以朱里奥继续废寝忘食地工作着。
因为睡眠不足，朱里奥总是觉得很疲劳，晚间学习时也忍不住打瞌睡。有一天，朱里奥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呢。“喂!用心做你的功课!”父亲拍着手叫道。
可是以后的几天里，情况越来越糟了：他总是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或是早晨起来时很疲倦，好像对功课厌倦了似的。父亲看到这种情形，多次提醒他，最后终于生气了。
有一天早晨，父亲对他说：“朱里奥!你真对不起我!你从前不是这样子的，你要当心!全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呢。你知道吗?”
朱里奥有生以来第一次挨骂，心里很难过。他想：“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非停止不可。”
这天晚饭的时候，父亲很高兴地说：“这个月比上个月多赚六元四角钱呢。”他从抽屉里取出一袋果子来，说是买来让一家人庆祝的。看着欢笑着的弟弟妹妹们，朱里奥的精神又重新振作起来了，心想：“再继续做吧。白天多用点功就好了。”
从那以后，朱里奥仍然拼命工作，可是，他一天比一天疲劳，已经快支持不住了。这样过了两个月，父亲仍然常常责骂他，对他的脸色也渐渐担忧起来。有一天，父亲到学校去见朱里奥的老师。老师说：“成绩还是很好的，因为他本来就很聪明。但是对功课不像以前那么热心了，每天总是打呵欠，注意力也不集中。叫他写作文，只是随便写一点就算了，字也很潦草，他本来可以做得更好的。”
父亲对他渐渐冷淡起来，好像已经不抱希望了，很少跟他说话，甚至不愿多看他。
悲伤加上疲劳，使他更加虚弱，脸色更加苍白，学习也更不如以前了。他自己也知道必须要停止夜间工作了，每天睡觉的时候，总对自己说：“从今天起，再也不能半夜起来了。”可是一到了十二点钟，决心就不再坚定，似乎睡着不起来，就是在逃避自己的责任，就像偷用了家里的两角钱，于是仍旧起来工作。他以为父亲总有一天会发现他的行为，到了那时，父亲就全明白了。
有一天晚饭的时候，母亲对父亲说：“朱里奥最近不知怎么了，你看看他脸色很不好……朱里奥，你怎么啦?”说时显得很忧愁。
父亲向朱里奥瞟了一眼：“即使有病也是他自作自受。以前用功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但这是因为他有病的缘故啊!”母亲心疼地说。
父亲这样回答：“我早已不管他了!”
朱里奥听了心如刀割。那个一听他咳嗽就担心的父亲，竟然不管他了，不再爱他了!
朱里奥决心不再做了，但他夜里还是习惯性地起来了。他想，我就到这几个月来工作的地方告个别吧。可是当他看见桌上的空白纸条，就情不自禁地又开始写了。
忽然，他的手不小心把一本书碰到地上。朱里奥紧张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结到心里似的。如果父亲醒了，过来发现我，想起这几个月来对我那么严厉，不知道会怎么懊悔呢!
各种念头在心中涌起，弄得朱里奥更加不安。他侧耳静听，并没有什么响声，一家人都安静地睡着。朱里奥奋笔疾书，静寂的夜里只有笔尖的“沙沙”声在耳边响着。
其实刚才书本落地的时候父亲已经惊醒了。现在，父亲就站在朱里奥的身后。他忽然明白了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懊悔和慈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朱里奥忽然觉得有人用颤抖的双手抱住他的头，不觉叫了起来。但是他马上就听出了父亲的啜泣声，于是叫着说：“父亲!原谅我!”
父亲哽咽着亲吻儿子的脸：“应该请你原谅我!一切都明白了，我真对不起你!你三个月来每晚不睡觉，为了一家人劳动，我还那样地责骂你!”
父亲抱起朱里奥来到卧室里，替他盖上棉被，拉着他的手说：“睡吧!宝贝!”
朱里奥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几个月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甜。
毅力
二十八日，星期三
像小抄写员那样的行为，在我们班级里，只有斯达尔迪能做得到。今天学校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受伤的老人把卡罗菲作为赔礼的集邮册送还给他，还替他粘了三枚危地马拉的邮票上去。另一件是斯达尔迪得了二等奖。那个呆呆的斯达尔迪居然和德罗西只差一等，大家都很惊讶。
开学时，斯达尔迪的父亲领着儿子来到学校，当着大家的面对老师说：“老师要多费心呢，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当他父亲这么说的时候，谁会料到有今天!那时我们都以为斯达尔迪很笨，可是他并不自卑。不论白天、晚上，不管是在学校、在家里，还是在路上，他总是在努力地学习。这样不停地进步，于是才有了今天的成绩。他开始时对算术一窍不通，作文也只写些没有意义的话，背诵的时候一句也记不住。但现在他算术题也会做，作文也难不倒他，背诵也已经熟练得和唱歌一样了。
斯达尔迪的相貌，让人一看就觉得他很有毅力。他个子不高，但是很健壮，脑袋方方的好像没有脖子，手指短粗，嗓音低哑。不论是破报纸，还是剧场的广告，他都拿来读。只要一有钱，他就立刻去买书。他自己有一个小图书馆，还邀请我去看他的藏书呢。他平时不和人聊天，也不和人做游戏。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像岩石一样一动不动地认真听老师讲课。他不知费了多少力才得到这个第二名呢!
老师把奖牌交给他时，说：“斯达尔迪，真不容易!”
他听了并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微笑。领到奖章，他回到座位上，比以前更认真地听课了。
斯达尔迪的父亲是个医生，身体粗壮，大脸，声如洪钟。放学了，他的父亲来接他时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得奖牌。当老师告诉他时，他用力地拍着儿子的肩头，大笑着说：“真没想到，你真棒!”
我们听了都笑起来。斯达尔迪却没有笑，只是低头继续复习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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