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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4 10:4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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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仁军

出版社:四川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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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前额

夜晚的前额试读:

一曲自然主义的赞歌

——叶北诗歌简述(代序)重庆市委宣传部副部长 张洪斌

在当下,我个人认为,从事诗歌创作是需要勇气的。这是因为现代社会所导致的生活节奏不断加快,文化消费向快餐化、自助式转变,人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失去欣赏“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那种闲情和逸致了。阅读诗歌和从事诗歌创作都变成一种难得的奢望和享受。

收到重庆诗人叶北的诗集《夜晚的前额》,我不由自主地让自己繁忙的节奏慢下来,在充满书香的字里行间里欣赏叶北的悠悠诗情和丰富的人生感悟,以及对世界的另一个维度的认识和感知。叶北对诗歌有自己的认识:“诗歌是人类历史,音乐的一小节,/她解决不了社会的一切……伟大诗人也无法/对同时代迷惑问题给出正确的解答。/我们只希望在历史的河流和社会的叶片中,/发现语言的兴奋和灵魂的赞歌。”(《审判》)

在诗歌的语言中,他表现着自己对自然的热爱。“到哪里了,城市逃亡者站在原野上/周围是密林和麦田”, “我们从一条乡间密道走进农民的心田/在村庄的边界,携带城市的火焰/祭奠遗忘的乡村之恋,在散发着少女体温的麦田”(《城市逃亡者——奔向太阳》)。在《夜晚的前额》这本诗集中,诗人叶北延续了前一本诗集《村庄,记忆的符号》的语言风格和自然主义的神韵。在长诗《夜晚的前额》中,他用个人的叙述来表达人类在现代社会急速转型期的精神家园的徒步迁徙,“那是一次田园牧歌式的迁徙”。在困惑和探索中,诗人在诗歌结尾用这样的语言来表达对自然的礼赞,“我们听到小草从土地钻出的声响。三人牵着手/走向自然广阔的腹地,明亮的光在眼前闪现”。

他对自然主义的礼赞体现在对村庄的热爱,并从多个层次进行叙述和情感表达。即使描写北京的“老冉”,诗人也忘不了那“若有若无的渡船”和“窗外的世外桃源”。在《又想起儿时的眼保健操》这首诗里,诗人用清新的语言直接表达了对童年成长的村庄的喜爱。“山里的树沟里的鸭,/对面山里的红砖瓦,/佝偻的父母,他们的家。/下车走在田坎上,/前面的儿子叽里呱啦,/大黄狗门前嗷嗷叫,/城里的客人回来了。”在村庄里,孩子们“像竹节一样生长”“生活向前流淌,土地还在生生不息的繁衍”(《遁世者》)。村庄和乡下无疑成为诗人笔下的“叙述的麦地”,而被诗人一再歌唱。

在诗集《村庄,记忆的符号》里,诗人一直用布谷鸟式的声音描写诗人记忆中的村庄,自然主义的意象不断呈现在读者的眼前,“我把河流挂在墙上/母亲用梳子细细梳妆”(《天各一方》), “八月,大地流淌着快乐的波浪”。而“农人们在忙碌中收获着一年的希望”,乃至于“惬意地把太阳踩在脚下”却浑然不觉。“我们在原野,反复证明自己的存在/和麦苗一同生长”“正在收获的土地——留着胡桩”。这诗意的“村庄”和“麦地”正是诗人笔下现代文明的世外桃源和精神家园。在《村庄,记忆的符号》和《夜晚的前额》这两本诗集中,这一精神意象一直存在多首诗歌之中。

在对“村庄”和“麦地”礼赞的同时,诗人却对城市和过度的城镇化持拒绝和批评态度。这一思想在长诗《城市逃亡者——奔向太阳》有鲜明的体现。诗人他们急于逃离城市,一路狂奔,奔向他们理想的“圣地”,心中的“太阳”,精神上的“世外桃源”。诗人一再呼唤“我们的家园,在城市之外,在村庄之外”,他在不断地寻找自己的精神栖息地,“今天的伙伴,喝完最后一次酒/我们奔向自己的谷桩,在五月的村庄”。诗人认为自己的精神栖息地就是在“五月的村庄”,在回望自己出发的地方,正在“把所有的村庄都改造成明日的城市/用灯光取代阳光,用建筑取代麦浪/我们用几何图案掩盖了自然的曲线”,诗人内心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即使在对城市的描述中,诗人也充满了一种田园牧歌式浪漫情怀和麦地的气息。在长诗《海的诱惑》中,诗人在描写威海这座海滨城市时,却用了不少笔墨写了威海的乡村情调。“红房子村庄,错错落落,/拉水的老伯,在庄稼地里过。/小南山的浣衣女把村庄的颜色倒过来搓,/果园的大婶对我说,给系纸袋的是苹果。”对于城市而言,诗人始终认为自己“是一名匆匆的路人”,无法融入城市的血脉。对城市的拒绝和批判在《第二代城市病征兆》得到体现。“狂犬病人发现城市口腔已局部溃疡/……他打开城市的胃/才发现溃疡影响了城市的神经末梢……”“生病的城市”无法让诗人们“诗意地居住在这块土地上”,他们不得不奔走、迁徙,寻觅自己心中的“家园”。“我要驾驭自己的生命之舟/走向我的彼岸”。这是生存在现代文明中的每一个人所要解决的精神困境和人生课题。也许,读一读叶北的诗歌,能从中受到启发或找到自己人生的精神之路。那充满希望的村庄和麦地正迎候着城市中的迷茫者。

重庆文学目前还处于蓄势待发的阶段,还没有一批在全国叫得响的作家群体,既充满希望,也需要作家群体的共同努力。诗歌创作上,20世纪80年代初期,傅天琳、李钢的作品在全国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几年前傅天林的《柠檬叶子》获得鲁迅文学奖,更是一个标志性事件。当前,冉冉、李元胜等诗人在全国也有一定的影响。我衷心期盼诗人叶北在诗歌这片热土上继续耕耘,不断涌现出新的作品,给我们、给读者以惊喜!

长诗卷

夜晚的前额——献给Z的叙述体

1

每当我走到你身前,你总严肃地告诉我“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了解我”

这多正常呀,我们彼此熟悉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而彼此的灵魂却总是擦肩而过

毕竟,我们是——两个人,而非——一个人2

我们认识,在十年前的七十一条街

那座类似于窑洞的灰暗房间里

后来,你告诉我:之所以对我产生好感

是因为我当时很像你当兵的弟弟

那个在中国西部兵营里尚未谋面的男子3

你虽已年方二十,却是一个懵懂而犹豫不前的女子

在我的书桌前,一个穿着紫色羽绒服的女孩写下了

她那秀丽的名字和淡淡的体香

在你狭仄而昏暗的栖息地,我看到一叠张学友

蓝色的歌曲专集和斑驳的阶梯从床的后沿

缓缓爬上房顶4

我们沿着崎岖的小巷爬上城市的后山

在油菜花里,看着这拥堵的小镇和不息的江水

就在我们脚下不远处,是分外清晰的剪影

在龙门滩,我们并排坐在礁石上,一群孩子

在不远处的石头上飞跃,我们不约而同地

想到了我们的未来5

我们沿着江岸,翻越了几座大山

穿过青青的田园,来到了一户红色的农舍前

——那是我的诞生地和父母居住的地方

你没有嫌弃那漏风的窗户和鸡鸭遍地的房屋

我用感激的心紧紧拥抱着你战栗的身躯6

那隐蔽的情感,淡淡的,随七十一条街

在岁月中不断延伸。我不会再一人走进电影院

阅读银幕上的爱情故事。我们共同把二人的故事

写在小巷的青石板上,模糊的岁月里我们听到

鸽子飞过小镇,留下寂静的天空,一片蔚蓝7

当年轮在你额头印下浅浅的印痕,你那停滞不前的心

突然跳跃起来。“我们去民政办吧”,我牵着你的手

顺着你正在消失的声音走去。“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

邻居的大爷对我说,我的心一下装得满满的。

我在房前的操场走了一夜,太阳在你的额前升了起来8

我还记得那一天。尚在沉睡的小镇,我和一百名学生

齐声歌唱这美丽的世界和神圣的时刻,歌声直抵你的心房。

必须哭啼,告别昔日的双亲。据说,这样会让我们

和亲人都拥有幸福的明天,哪怕这个世界深陷苦难

从此,我们共同生活在青砖黑瓦下的屋檐,趟着生命的长河9

琐碎的日子沿青石巷堆砌着,重复不断。当我们一觉醒来,

感觉已在锈蚀的房子里待了若干年。我们依然快乐地

数着地上的蚂蚁,有几只。在盐渠,一条乡村水泥路的

收费亭里,你用易醒的目光打量,夜里稀疏的星星

和寂静的村庄。我审视着这个真实的女人,用黑色的眼睛10

山顶上的巨石终于倒了,在一个没有征兆的夜晚。也许

他已经站立得太久。习惯于平静的人们惊慌失措,

赤身裸体地奔跑着,寂静的夜晚沸腾如爆发的火山

四处流淌着灼热的岩浆。我们睡在爱的卵巢里,一无所知

看着撕下一道长长伤痕的山体:他向我们警示着什么?11

青铜色的小镇,缓慢地向水底沉去。七十一条街也正在

退出陆地,那沧桑的一隅。我们该走向新的陆地,开垦

属于自己的领地。那是一次田园牧歌式的迁徙。在六月的

阳光下,我和我的女人走出青砖黑瓦下的屋檐,溯江而上

是什么在前方,等待着,我们彼此的命运和自然的躯体?12

亲人给了我们最初的栖息地,在新的冒着土地气息的领地

我看见八十岁的女人坐在白房子的一角,为我们祈祷

新的劳作开始了,我们戴着生活的面具走在大街上

彼此呼喊,大笑。翻过一个山坡,四周是静默的人群“我看见了涌起的大海和绚丽的金边”,你扳开我睡梦中的双眼13

一个被等待安排的命运,突然在一个九月的早晨,感到了

巨大的不可知。我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还是别人改变了

我的命运?我真是一个可怜的猜谜人。我爬上高高的楼房

在一间房子里停了下来。这空中的楼阁,我种上自由的葵花“我们就住在这里吧”,我对你说,然后就睡了过去14

在隐秘的语言里,有隐秘的秩序。你低声告诉我

把手指向遥远的月光,我们需要一位天使,指引我和

我的女人未知的生活。当我喝下一杯波尔多的葡萄酒

隐约看见一名天使向我们走来,你笑了笑,给窗户

画上火红的颜色。我们将不屈服于生活,在饱满的收割季节15

看得见的是不可怕的,看不见的才是可怕的。当稻草人穿着裙子

站在田野,标志着这块土地已被人占领,或是劳作,或是等待着

收割。也许是正等待着侵略。在变暗的镜子里,我看见了道德的

最低限度。一个醉酒的人告诉我,我们必须得真诚的生活。当雨下来的

时候,我打开朝着北京的窗户,深深地吸了口气。16

我就是那个写信的人,把信寄给雨中的太阳。第二十三天,

你又把雷声还给我。你相信算命的人吗?当我打开《易经》

第一百〇六页,我们共同看见天使,从田野里走进了

我们共同的家门。我们用火红的云霞裹着他圣洁的肉体

他清澈的目光洞穿了我们的心灵,在太阳升起的十月17

你柔弱地躺在洁白的土地上,汗水渗入干裂的土壤

我一片茫然。想起了那个马槽边的女人,她拯救了

走向末日的人类。我不是一名木匠,却是一名

农民的后裔。在奔跑的人群中,我一直守着那干瘪的

母亲的乳房,看着一片叶子黄了又绿了18

一切都变了。我们充满了快乐,天使给我们带来了福音

我们是永恒的仆人,在这个世界忙碌着,为了一个未来的

天使。当然,也为了我们自己那可鄙的肉体和浅浅的欲望

我们生活在变化的日子里,不变的是一日三餐和日落而宿

的永恒流程。所有的元素都是快乐的,在风的日子里19

散乱的目光从此被定格,自从有了聚焦点。我们有序的生活

在混乱的世界里。你无由的发火,可能是一点零星的碎片

我——都能理解,一个乳期的女人。因为的无限的可能

我会写下我所有的智慧,你会倾注你一生的情感,直至

丰盈的身躯演变成干瘪的双乳20

众人眼里含着乳香的肉骨朵,在四季中成长

迎着清晨的凉风,我把他拥在胸前,穿行在人群中

把他寄放在外婆家。你又走出了房门,站在公路中间

的方格间里,让每一位路人停下来,接受问候和祝福

再重新起程,向前方的路一直走去21

当我再牵你的纤手,中间已隔上稚嫩的小手

和任性的童言。我们彼此的躯体似乎在慢慢疏远

你的肢体由浓烈的语言变成淡淡的花香

花前月下的妙漫也已如昨天一样久远

礼貌的颔首让我理解相敬如宾的古典内涵22

当你的职业生涯一再变换,我读出你情绪的波澜

如起伏的麦田。你空空的心,我一直用骨肉去填满。

在无奈的小镇,我们相拥而眠,让岁月在我们指间

消失、弥散。我们握着沙砾和窗前的月光,一如幸福

就在眼前闪现23

我的忙碌填补你失意的散漫,如晚秋的煦阳充实了

青黄草地的亮光。只要我们在一起,生活里就有温暖

在我们与岁月的见证中,小骨朵恣意的成长,如禾苗

从土壤里冒出来,愉快地探视着这个无限的世界。我们

相视一笑,他的世界就在他的眼前24

当燕子飞过,看见的人知道燕子越过了这片天空

没有看见的人,眼前只是一片蔚蓝

我们飞越在自己的蓝天,无须在意人们的视线

我们的存在,只是自然一个小小的部件

带着温度,带着情感,在冰凉的历史里嬗变25

当夜晚再一次来临,我们凭栏窗前的繁星点点

在心地的暗河里经历着再一次嬗变。农民的儿子

依然守望着那氤氲的麦田。在三月,土地缓慢复活

我们听到小草从土地钻出的声响。三人牵着手

走向自然广阔的腹地,明亮的光在眼前闪现2010年12月完稿于重庆云阳

城市逃亡者——奔向太阳(长诗)

经请示,我和刚刚熟悉的山东老乡

乘坐CZ3787航班直穿云霄,从异乡飞向异乡

那里有冰天雪地、茫茫森林还有北极光

有二人转、嘎子鱼以及养育众生的松花江

当飞机降临机场,没有预期的寒凉

却和乌云下的灰色天空不期相遇

接机的东北人带来好面子的黑色凌志

在密集的雨点中直奔夜幕降临的哈尔滨,紧裹着的纵横街道

在友谊宫,市长亲切会见俄罗斯投资商列夫·阿恰耶夫

我们友好邻邦,从南方走向北方,从冰雪天堂走向普照的阳光

彼此互惠互利,从“金砖四国”谈到社会主义快速起航

在欧罗巴西餐厅共进晚餐,一同品尝俄罗斯红菜汤

我们下榻马迭尔酒店,共同面对女儿墙的柔软曲线和曾经的辉煌

回顾俄罗斯青年在哈尔滨的郊外耕种农田,太阳岛休闲的1906年

酒宴结束我们把友谊的管道铺过松花江,直到妩媚的大连

签下投资订单,为经济复苏插上腾飞的MP3

在中央书店我发现散发霉味的中国禁书百年

和边打电话边收钱的书店收银员,是同学的表婶

把我带到圣索菲亚教堂,在放大镜下甄别黑白照片

从面部表情里发现,一个东北作家的隐秘爱恋

东西伯利亚第四步兵师沉睡异乡的灵魂,是否会再次醒来

那饱满的洋葱头穹顶,一直描述着奥斯曼国王的豪情和久远的

上帝智慧。未婚的女记者在香格里拉酒店的餐桌上,憧憬爱情

恋爱中的男青年把中央大街悄悄折起,打进了直航的行李包

在六月的繁忙季节,咱们看不到北极光

和龙江对岸的俄罗斯风光,回眸黑色的土壤

被热情的东北大哥引进了莫斯科演艺场的前卫时尚

挑战南方来客的情绪和欲望,去夜晚遥远的另一端

在魔术的方桌上紧捉不放,一双定格的球体和黑白摄像

来到百一大地锅,我们看到了毛委员,亲切的关怀

说不尽的恩情和爷娘心,大干社会主义光荣的历史表扬

燃烧的东北大炕,煮进了松花江大鱼和村长的市场眼光

我们穿越社会主义农庄,向南奔向阳光

穿梭的卡车、轿车和商务车,还有严禁超速的警察车

两块等待燃烧的土地,闭上了熬夜的黑眼圈

在不会醒来的已逝光阴,上帝智慧若隐若现

在喧嚣的流动群体、秩序井然的酒宴,不愿的嘴唇

不断交汇白色、红色、黄色的液体,博得刀叉的微微一笑

在南行的斑马线上都结束了。迎来我们自己的身体,不断奔跑

因为那心中的太阳和红色的村庄,正在收获的土地——留着胡桩

在汽车城,没有路标我们错过了村庄

把不由自已的身体背回,留下疲惫的眼光

在《非常实验室》尖叫的土地保持坚强

让身体收起了臂膀,四处张望——留下彷徨

到《星际探险》去释放紧张和前倾的无限力量

把群体置于火山爆发的现场,迎来的是信札的划伤

战无不胜的思想尚未苏醒,五个男女在快乐城堡演绎,游园惊梦

收起雨伞,我们把自己继续送往燃烧的南方

一群狂奔的男女,逃离了视线——不断南下

穿过东北湿地和湖汊,把天空抹了又抹

在锦州急于寻找栖息地的狂奔者被交警拦下

先罚款后扣分,再次彰显了:尊严的执法

在打烊的饭店里把所有的情绪都溶化

同酒杯一同歪歪斜斜,睡在这座曾经枪声四起的要塞

辽沈战役纪念碑早早撕开了一丝亮光

我们尽快南下,太阳都要回来了

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渴望的躯体无限前驱

抹不开蔼蔼雾色,把辽宁和河北揉成了沉睡和苏醒的两极

卖茶叶蛋的大婶和骑自行车的大叔,给斑马线不断添上凌乱

狂奔者丢下扑克,直奔收费站姑娘开辟新道

从快速通道转战舒缓的胡志明乡村小道

西行的城墙转向把头伸进大海,被历史一再

使用的躯体如今是游览胜地,徐达想一想也合理

城门的老大爷眯开梦呓的胸膛,人面桃花六月开

我们顺着马道拾级而上,走进纷纭的历史战场

布满植物的城墙,一再堆砌,仍在顽强的生长

当潮水般的人流涌进福楼,出来都笑容满面

幸福多么平常。沿墙垛外望,刀剑的尘土上绿意盎然

强力的阳光插入千年的土地,生命一代又一代繁衍

八十三公斤的青龙偃月刀再次呈现,历史的强悍和现代的软绵

当戚继光在七天内把锅扣进大海

顺治皇帝已把延绵的城墙变成,自家菜园

当瓮城大门紧闭,《风云第一关》紧张开拍

闲散的游人把扶桑花装进口袋,登上牧营楼台

穿背带裤的女子走进海神庙,寻找真爱

皇帝东巡澄海楼上提笔挥毫,元气混茫

老龙头风云不起已成历史个案,雄襟万里纳百川

张学良竖起“天开海岳”碑,再拾国人尊严

八国联军逆海潮而上,长城坍塌炮声连连

狂奔者勇往直前,柔弱的泥土也能坚强如铁

沿麦地奔跑,我们日行千里

天津港基辅号航母是寂静的现代娱乐园

盐碱地打造湿地公园,恢复生态,彰显理想国的构建

热电厂、港口化工园释放开放的高昂姿态

不朽的钙质兑换成密集的路网,汇集在核心地带

昏厥的女孩,背靠背地坚持在塘沽炮塔,布满历史尘埃

在黄骅港,把新闻圈起来,我们看见燃烧的麦秆

一定要坚持。向南,向南,我们奔向大海

繁复的脚步在黄河三角洲,湿地一片一片

夜宿东营湿地,红色的瓦舍比邻相连

村庄的大伯收起油管,拿起锄头种上蔬菜

当讲述者把寓言展现,狂奔群体进入临界状态

可怜的羊晕过去了,老虎仍然在。一种独立的存在

与你擦肩而过的爱恋,叩问肉体的意义一再辨明

与时代无关。走吧,我们一直向前

树木渴求的双眼和土地蜷缩的情感,用餐刀划破的夜晚,太短“让那不完满的心变得完满”,让那脆弱的灵魂

更加脆弱。一群现代的逃亡者,渴望燃烧。

一同在酒杯里寻找燃烧情绪的木材,发现

夜因此无限延长,在寒冷中安然无恙

泪水再次越过变幻的脸度过一个冬季

在车窗里,逼近的阳光被分割成行道树和村庄

村庄的老伯在修理胡桩,抚摸土壤

土壤里有自暴自弃的人正走向他乡

自由写在头上,闪电正退向远方

在蓬莱,他们遇见了术士在捕捉

仙山。走出秦始皇的胳膊与欲望,

长岛是描绘中的海市蜃楼,在黄渤海分界线

排队,乘船去瀛洲。在海边,大家一同

分享你明净的前额。为什么要牺牲

自己发炎的脚趾和发红的双目?

走吧,不要把子宫的细节描绘得太清晰,那是无益的

安琪说,树枝发黑的筋骨想挡住天空。

埋葬你我幻念,成为毅然前行的动力

走吧,不能再犹豫,太阳就要下山啦

逃亡的画家说,这位夜盲症患者一再催促

我们在农民焚烧的火堆边过夜

任凭身后的空房子收集穿越的风

不要咳嗽,寂寞时听首歌

让寂静的夜孕育明日的白昼

到哪里了,城市逃亡者站在原野上

周围是密林和麦田,城市延伸的斑马线

打开地图,密密麻麻的曲线包裹着

一只抛去的舞鞋和一个尘封的心愿

在一个普通的灰白日子里

我们从一条乡间密道走进农民的心田

在村庄的边界,携带城市的火焰

祭奠

遗忘

的乡村之恋,在散发着少女体温的麦田

我们在原野,反复证明自己的存在

和麦苗一同生长

我们歌颂那火红的太阳

他多次从海面升起

在曲线的天空,看着我们奔跑,奔跑

摇摆的野草和纵横的河渠

把我们紧紧裹在野外的中央

一群失魂落魄的城市逃亡者,我们归依何方

走吧,在人生的路上

同行未必同心,同心未必同行

在这迷茫的夏季,我们一再呼喊

我们的家园,在城市之外,在村庄之外

昨夜还在那里睡过,清晨已消失在眼前

同行的是昨天的陌生人,明天的陌生人

今天的伙伴,喝完最后一次酒

我们奔向自己的谷桩,在五月的村庄

回望我们出发的地方,

那遥远的机场,拥挤的人群流量

去年冬天,曾经冰天雪地的黑龙江

我看见,迷茫的白山黑水

一再显示人类的宏大决心和积压热量

把所有的村庄都改造成明日的城市

用灯光取代阳光,用建筑取代麦浪

我们用几何图案掩盖了自然的曲线2009年 威海

海的诱惑(长诗)

1.海的呼吸与电动工具

当我酸痛的双脚走在海边的人行道里,

漆黑的大海静静地沉睡,

让波浪送来海防堤的不时战栗。

还不见返程的公交车从远处开来,

只有用足迹丈量脚下与家的距离。

我不时仰望天空,闻到的是夜的静谧。

当夜色的汽车从身边缓慢驶过,

飘逸的香水让奔跑的老人侧目而立,

暧昧的女人欣赏着手握方向盘的精致双手

和模糊男人的饥饿的嘴唇。

那黑色的海防线拥抱着休憩的渔船,

还有渔船中酣睡的男女。

当渔家女听到船下鱼跳的声音时,

我正在沙滩里倾听海的呼吸。

当枯竭的土地从东北来到西区,

穿越时空的女人毫不犹豫地扑向城市的羊驹,

把夜色碾平、折起,变成生活的上衣。

公交司机气势汹汹,一再鸣笛

修车的淄博大叔拿起电动工具,

把古陌巷道的红色窗台锯了又锯,

看来和开放的城市还有不少距离。

园林局的同志刚刚接到市里的通知,

趁市民休息的时候给城市披上绿色的外衣。

法国梧桐带着巴黎左岸的艺术气息,

民间诗人一直想改造这座工业城市——很是着急。

韩国姑娘吃着川北凉皮,

山海华府在海风中带着一丝凉意,

城市的马赛克上贴着开放的标识。2.韩国料理与《三国演义》

这是一座在海边繁荣起来的城市,

忙碌的人们总是彬彬有礼,

邻居说这是学的韩国礼仪,

我却听成了去吃韩国料理,

他们笑道这个他乡人总爱自言自语。

不巧碰到爱说二人转的东北大婶——小雨,

她说这是我们东北人的故里,

我跟你多唠叨唠叨这里历史,

从明朝抗倭到北洋水师,

从甲午海战到英国总督骆克哈特的官邸,

毛瑟枪、米字旗、“以华治华”的有力武器,

棒球场、台球场、英式建筑的处处遗迹,

时时显示着旧中国的悲惨境地,

都随着沉沉的夜埋入深深的海底。

这座韩资企业改造着的中国城市,

是一座真正的老房子。

打领带的人在办公室里堆砌着GDP,

围花围裙的人计算着赚钱的时机,

背书包的人还在路上背诵着《老虎与狐狸》。

木式台阶上,从谷建芬老师的嘴唇里

流淌着人人熟悉的《三国演义》。

眼前的宽仁院,在一片新建筑群旁沉默不语

正面顶端高高竖着信仰的十字架标识,

老树上的鸟窝在叙述着它的背景和故事。

那些笃信上帝的修女,

怎能专心研究枯燥的神学呢?

在明媚多姿的大海面前,

她们一定在挑战自己的意志。3.开花弹与华工墓园

刘公岛是这座城市屈辱历史的标志,

昨天的《威海日报》还在谈,刘公岛不仅仅是座岛

她代表着城市的历史,蕴含着太多的屈辱和悲剧

刘民避难,男耕女织的桃源生活

草屋指路,迷途渔民的生命火光

玉米饼、热姜汤,刘公刘母还是海神娘娘?

列队甲板,礼炮齐鸣,我们筹建了水师学堂

强国梦的风帆高高飘扬

炸而不爆的开花弹,保船避战的李鸿章

改变历史方向的大豆、沙土和煤灰,炸在日舰甲板上的是

那颗自私懦弱的心,在坚实的铁甲舰后早早的举起了白旗

没有左宗棠和赵尔丰,万吨舰队也是待宰的羔羊“千里绝尘埃,此间即洞天”

夜色笼罩的刘公岛是否审视着海域远方的嗷嗷群岛?

那形单影只的小男孩,神情凝重,望着远方

我是中华的盾牌,我是海防的健将

在圣人的遗骸里我被遗弃四十年。

英军的航空母舰、巡洋舰、潜水艇躺在我的胸膛,

舰队演习、炮术训练——这里是英军的训练场,

海军病院、别墅、酒吧和教堂,

哦,我是皇家海军的海上乐园。

雇佣军、华勇团,中国人成了“英军第一军团”,

攻占天津卫,打下北京城,自己人占领自家的田。

耐寒冷,且强壮,是招募的好对象,

华工十四万,与骡马一道牵,

唱着《华工出洋歌》,泪水万万千

记录诺莱特华工墓园的老照片,

导游说,这是欧洲最大的华工墓园。4.苹果园与海草房

我站城市的中轴线,一直走向南,

经过厂区林立的开阔地,

娱人码头走出三只蚂蚁,

我们亮亮嗓子,做做深呼吸。

才过宋家洼,售票员又吆喝我们到了凤林集

下了十路车,我又转车一一七,

终于到了胶东半岛的苹果地。

园子里的苹果树葱葱郁郁,

一望无际的是齐鲁大地。

喝着文登学的红胡子大伯,

是美国牧师倪维思带来的皮儿薄、汁儿多,“青香蕉”,县劳模,心意已领的寄苹果。

葡萄酒城堡里夏特兰·古多华说,

这里是生与死、美学与社会的大百科。“我是真正的葡萄,我的父亲是种植葡萄的农民。”

粗壮的葡萄酒桶来自波尔多,

印象派的怀旧情绪,让·加宾在河边散步。

村庄里的红房子,醉在村口的酒罐子,

胡言乱语,迎来了海草房里的渔家女。

曲阜城下的孔氏兄弟,目送东巡的秦皇帝。

大海边搭建草房子,长生不老下海去。

北京人纪连海在电视里,

稷下学宫,百家争鸣,来来往往去朝圣地。

海草房的渔家子弟,描绘着城市的发展轨迹。

恢复城墙,建立卫所,

历史的影像不能忽视;

建一个门,开一扇窗,

这里是中国的开放高地。5.社会调查者与城市地理

民间诗人自告奋勇,

被市政府聘为社会调查员。

和安全帽挤上公交站台,

黑色奥迪走出白金项链。

世昌大道,这是城市的主动脉,

城市交叉线的末端就是刘家台。

法国梧桐,树干斑纹上有历史记载,

栽上月季和刺槐,这已经是新时代。

给城市戴上起搏器,我们必须跑得快,

三角轮胎,威高骨科,我们的工作讲实在。

蔚蓝海岸,坡地海墅的中国艺术,

让有些人能疏远,这个世界。

柳树下的时尚两岸,

我们把幸福门的直径延伸,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浩瀚大海。

红房子村庄,错错落落,

拉水的老伯,在庄稼地里过。

小南山的浣衣女把村庄的颜色倒过来搓,

果园的大婶对我说,给系纸袋的是苹果。

烈日下的大叔情不自禁,自个背诵“锄禾日当午,汗滴落下土”,描述的是我的生活。《从二月到四月》,在《房间里的正午》

诗人完成了调查报告,用的都是流行音乐。

市长办公桌上,调查报告的语言是文学语调,

描绘了画廊的并蒂莲,咖啡馆的情侣座。

市长侧过脸,对秘书说了说,

这是“恶搞,恶搞”,

我认为你特别像一棵树,不知为何。

一切名声,在空中飘落。2009年6月 威海

短诗卷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镜子里的埃姆朗·萨罗希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们在镜子里看见

你飘过帕米尔高原的雪山

与我们一同穿越焦渴的七谷

和燃烧的七海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们一同点燃不沉的大海

在温柔的波浪里

共同叙述地狱的烈焰

和禁止的木板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们共同开启

那抵达内心的门

我们一起徘徊在

门的两边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们共同清扫

彼此的脚印

让我们的心

不落上一粒尘埃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们一同放下倒立的木板

游向爱的荒岛

从花台的背后

摘下月亮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们一同驶向最远的海

沿途是沉船的残骸

和死亡的风帆

在我们身后升起繁星点点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们一同走进伊甸园

毁掉所有的路

不让人们知道

伊甸园的存在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打开大地的门环

一步步走进

那梦幻的果园

和燃烧的火焰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看见一千个

不眠的夜晚

在风的发辫里

你张开思想的唇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把魔咒锁在女人的箱子里

焚烧沉香

如果你还活着

我们一同走进最后一道生命之门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看见人们拿着宝石

在禁门的子宫里

大声哭泣

我是否已将你丢失在昨天的梦里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

我匆匆地向你游去

在孤零零的黑夜

我不知离你更近

还是离你更远说明:此诗为纪念伊朗著名诗人埃姆朗·萨罗希而作。在一个明朗的下午,我坐在阳光里阅读诗集《一千零一面镜子》。在诗篇中,埃姆朗·萨罗希的形象日渐明晰,在他描绘的诗歌王国里,我看到了亮光和信仰,触及宇宙的深处和我的灵魂。翻越帕米尔高原的伊朗诗风,也许会带给中国诗人迥然不同的姿态和坚硬的生命力量。2010年重庆云阳

春天的记忆

在威海

清晨的阳光刺亮我的双眼

是涛声送来春天的浮沫

快到中年了

你总是说

在午后

我们来到海边

眺望无边的大海

大海深处会有春天吗

我们不断在人生的纸上行走

避免孤寂的心走向荒漠

那高蹈的舞姿是特定语境下的青春物语

我们种植青菜

在青瓦房后的庄园

刨食在虚无的人间

那封没有寄出的信函

贴满邮票

迎着阳光走向老年的收藏

天变蓝了

那是海水的笑脸

我知道

那隐秘的文字被人们无谓的延伸

多次阅读

多次传播

我已敲不出动人的音乐

易碎的

是春天的记忆

当所有的风都拥堵在春天的路口

你神情淡然

我从不给自己一个强大的理由

春天

这个容易动情的季节

我隔着大海呼唤你

青春,你在哪里

传来的是涛声阵阵

看到的是归来的油轮

我不按住土地

就无法想起你

绕过历史的小巷

阅读你裸露的双脚

热闹的春天里你寂静无声

给我的喻示

是丰腴的花蕾

在风雨里依次绽放

把行人的眼缝合在你的周围

一个自称四肢冰凉的人

站起了身

回望陈旧的青春

已是碎片声声

那试图庇护的年轮

焚烧了一颗年轻的心

你把自己安放在我的心口

寻觅一块土壤

种下春天的背影

打着油纸伞走在江南的雨巷

被藤蔓绊倒的旗袍

留下卑微的创口

那深深的划痕留在心底

我的心和月光一样明亮

受伤的小鸟留守在旧墙的黄昏

消瘦的雨水在隐蔽的屋檐流淌

为迎接春天的到来

我等了整整一生2009年4月 威海

当冬天来临

当冬天来临,

我梦见

牵着你的手,

走进果园。

在红色的树下,

我看见你欢喜的脸庞,

蒙上白色的霜。

当冬天来临,

我梦见

我们走在

枯黄的田埂上。

在田野深处,

有你稚嫩的童年

和白雪覆盖的远山。

当冬天来临,

我梦见

我们坐在屋前,

晒着煦暖的冬阳。

我抚摩着你的白发,

顺着阳光的温度

走向人生的暮年。2010年12月 重庆云阳

鱼的传说

他把孔子放在椅子上

弹一弹风衣上的尘土

恬静而淡然地笑了笑

优雅地坐了上去

这是七海的黑鱼

昨天从长途车贩运到这里

在玻璃缸里游了一夜

变成了东北湿地的嘎子鱼

侍者拿来《道德经》

翻到第三百页

炝炒边鱼,红烧鲫鱼

本店最拿手的清蒸唐代木鱼

我看到了武则天的威仪

五台山缭绕的香火中

寂寂的枯灯和曼妙的青春诉说

他拿起筷子伸向那坚硬的石板鱼

杨玉环在院子里放上一个大木盆

在热气缭绕的木盆里坐着

一条鱼,厚厚的,油油的

李隆基欣赏着,杨玉环那葱白的手

把鱼翻来覆去,花瓣颜色顿失

这是一条动乱的鱼,一名侍臣

站在门前轻轻地说

这句话被写上了历史教科书

没有人告诉你,鱼在哪里

我们都坐在桌子旁

神情肃穆,老子在旁边的院子里

敲着瓦缸,帆船从海的深处驶出

我们共同听到鱼的呐喊

公孙仪在案上画了一条鱼

当风动的时候,他拿出筷子

把案上的鱼夹一夹

当我回到故里

村口下着漓漓细雨

在和乡亲们畅述情谊之后

亲人端上西湖醋鱼

得闻乎,当年宋嫂何在

在荷田清溪,山楂树下

演绎一段不能言说的恋情

再见浣纱沉鱼

我坐在他对面,在比丘山

我们相遇,两条石斑鱼

用三千年的时间,用三万里的距离

快乐吗,我指了指餐桌上的鱼

他指了指身后的七海,涛声渐渐临近

我们见证延绵不断的人群

沿着金色的沙漠,爬上餐桌

变成有气无力的鱼,在盆里游着2010年10月 重庆云阳

夏季里的落叶

一片叶子从天空掉下来

落在骨头上

感到一阵彻骨的疼痛

我还没有准备好降落

叶对骨说,秋天就来了

我是第一片落叶吗

在炎炎烈日里

你惆怅的眼神,让我痛在心里

一个在秋天降生的女人

守望着夏日的背影,沉默无语

在落叶森林

来了几个陌生男人

摸着夏日的落叶

这是我的心脏

在下雨的时候,她会哭

他们在落叶下面找到三瓣面具:

水稻、红橘、毛竹和一段脆弱的人生

我们需要默契,在陌生的异地

我也常想起巴山夜雨

一个孤寂的女人在前唐的窗前守望

在季节的遗址上

人们还在接受来自南方的考验

不要问我

红肚兜里隐藏的台历

会痛的石头,突然开口

这是黄花鱼

不,在海边我要吃淡水鱼

我一直在河边

昨天,今天,明天

我快速穿过,圆形的水

我戴着借来的面具

站在大街上

到前面来,拳头愤怒地说

这肯定与黄昏有关

在落叶部落里,众人异口同声,诗人还活着

在陌生的城市

你也一直无语

亲爱的,这里很安静

只有几只飞翔的鸟

我又该对你说些什么,面对一本无法读懂的古籍

我们是夫妻

一起把山羊骨架钉在屋檐下

卡普里岛的厌世者来到落叶森林

她仍然坐着,却没有身体

面对红帽喇嘛,不断跪下

在一根木头里

我们不断剥落

世界越来越亮

在我们清点手里仅有的沙粒时

一切就开始了2009年8月 威海

在威海,我是一名匆匆的路人

我记得,来到威海的那天

海浪正送来初春的余寒

不断地涌向我们的窗前

车辆穿行在胶东平原上

无际的麦田融入蓝天和大海

没有山脉,没有河流

我们心里全是一片海蓝

在徐徐的夜里

我们沿着海岸线

停留在城市的边缘

热情的杯盏洗去一路的疲倦

在红瓦绿树中我们沉沉睡去

枕着海风和陌生的土地

身后是不断变迁的城市标线

四季变换的海风

丈量着城市小巷和苹果园

我把一只手搭向重庆的大山

把一只手伸进蔚蓝的大海

指间纠缠是已失的岁月和海鱼的悲叹

我陪友人走向大海,然后

自己一人走向茫茫深山

他们期盼着繁忙的装配线

我却钟情于不断延伸的海岸

包装的苹果园和整齐的葡萄蔓

在新威路的北洋大厦里

装下了多少不眠的灯盏和碧海蓝天的双眼

在城市到郊区的公交线上

我看见了三顾不遇的燎原

我们不必挣脱人生的旋涡

在穴居的秋风里

感染着镂空的心窝

是三月的春风,还是七月的篝火

我,厌倦的是腐烂的诱惑

那秘而不宣的流言

在归途的边缘呼啸而过

那孤寂的流年刻在陌生建筑的碧波里

三人对话和七人小坐

是清谈还是热烈的渲染

一段人生的期盼

燃烧在异乡的一马平川

我们生活,我们工作,我们奔波

耗尽生命里滚烫的热血和青春的颂歌

在这美丽的城市里

我始终是一名来自异乡的过客

在雪花飘落的季节

穿越现代文明和疼痛的历史

我紧紧系住寒冷的风衣

从车站出发

走向家乡暗含春意的山窝2010年11月改稿于重庆云阳

第四只梨

他是昨天那只得意的梨

今天霉烂在五色的阳光下

我刚一伸手,还没有做出

捏的动作,就传出鸡蛋破裂的声音

每天准时,音乐都会从窗外响起

于是大家都生活在这一天里

似乎夜晚一直未曾来临

当我准备全身放松时,音乐却停止了

我不知身在何处,我不知身在何时

我一直坐在这里,很多年了

我抬头,前面是我的童年

我转身,纸上写满了荒凉

下雨了,水滴轻轻地落在

那如土地般的脸上,却不能滋润

苍白而坚硬的年轮

我看到,第四只梨在风雨中微微战栗2010年10月重庆云阳

第二代城市病征兆

公交车司机把男性不育的广告贴上车门,

街头游医则把治疗女性不孕的偏方写在马路上。

牛皮癣患者遇见了患有偏头疼的农村大妈,

用电风扇对着大妈后脑使劲地吹,吹出的

肥皂泡都编入城市年鉴和统计快报。

狂犬病人发现城市口腔已局部溃疡,报告

市政局局长正咳嗽不止,其口臭的分析年谱

已送到市立一院,院长办公桌堆积如山的

病例报告,让市民感到手口足病无处不在

患胆结石的男人送刚刚查出已是乳腺癌中期的妻子

到国际海水浴场疗养,在放大镜下用阳光直射癌细胞的

华丽外表。

董事长刚做完胃病咨询,又坐在马桶上

保健医生说阿尔茨海默病很难治,要不试试

休克疗法。董事长的情人在美容院刚刚躺下

就给小相好打去电话,南大街31号莱温斯基包房

我们谈谈8月的情感指数和物质曲线。

上市公司的半年财务报表呈现骨坏死,总经理

皱起眉头,在董事会上一言不发。他外耳道炎又犯了

董事长的弱视儿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就把公司

大楼刷了又刷,挂上巨幅英文广告

白癜风、白内障、鼻窦炎、鹅口疮平铺直叙,

性早熟、血友病、麦粒肿、重症肌无力跌宕起伏。

看见广告的董事长又住进了301医院。

在中日友好医院,天文工作者在绘制日全食演绎图

这位腕管综合征患者,在腾讯QQ上遇见美女博士

一再解释“天再旦”的来历。导致专注情感修书的诗人

心脏病突发。我们一起走进健康论坛,观察观察

女性沙龙,再挖出《竹书纪年》。女博士曰“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郑。”夏商周断代工程由此

脉络清晰。医院门卫站出来,自费医疗:便宜没好货?

李向阳,在鲁南战场——哪种水果不适合你吃。

减肥21天的礼仪小姐拒绝做夏天的“小狐仙”,

却要求街道主任讲一讲《易经养生法》。

不料小学校长突然宣布——根据体重决定升旗手,

因为21世纪的“天再旦”,城市出现病态机理。

一名精神病患者跑到广场大喊大叫,

美国总统竞选无效,因为他和54名选民

尚未投票。城市流浪者甚是烦恼,

他在纽约,总能吃到免费午餐。到了巴黎,

艺术家把他当成描述对象。

整座城市因此具有艺术情调,企业的厂房也

成为游览的笔调,从起笔到落笔都起伏跌宕

到了这座城市就不痛不痒,他打开城市的胃

才发现溃疡影响了城市的神经末梢,

只有到百度论坛,通过睡眠减肥法,梳理梳理

城市的下巴和长满的胡茬,看能否

恢复六间房和铺满土豆的城墙。2009年7月 威海遗忘

遗忘的是刘公岛上

甲午海战清兵的残骸

在游人的足下

又是一个春天

战争的遗迹度过一个年轮

纪念馆的枪炮锈迹斑斑

荧屏上的战事回放和

游人嘈杂的呼吸

亡灵压抑的尘埃

在威海的对面

黄海的边沿

迎着海风和远行的海船

是我们明天的思绪

在波涛中起伏

明暗2009年4月写于威海

公交车上的女孩

行进的公交车

我端坐在人群中

目光在车窗外来回寻觅

漫无目的

是一颗漂泊的心

随车轮前行

上来两个女孩

随我的目光而移动

是春天的阳光

是青春的气息

是谁在这春天的季节悄无声息

那嘴角翘起的笑容

那眼里流淌的柔意

肆无忌惮的交谈和嬉戏

在拥挤的人群里飘散呼吸

我深深的一声叹息

惊动了这春天的盛意

随车轮在马路上抛洒

是窗外的樱花和窗内的齐耳短发

是透入的阳光和起伏的叽叽喳喳

是贴耳密语和随意的风沙

我希望车辆一直前行

带着我春天的尾巴

带着青春即将逝去的风沙2009年4月写于威海

雪地读北岛散文

当这个冬季被轻盈的雪花弥漫

我在北国烧着暖气的红房子里

翻阅北岛十年前写下的散文

让我想起重庆十年前

那个在黑板前挥舞着衣袖的老教授

穿着寒冷的冬衣走在梅园的小巷里

北岛,这个我未曾谋面的诗人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诗坛的风向标

正在西方朗读和奔走中走向衰老

在陌生的异国,他是否还在宣告

我只想做一个人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

正如我在这漫天飞舞的雪地

独自一人在异乡的北国

阅读他十年前写成的散文

共同品味这一份孤独和漂泊

当雪继续下着

地上的街道和建筑都被白色所笼罩

把所有的污垢都深深地埋在厚厚的雪地

我的心一下轻松无比

艾伦·金斯堡也无法言语

我们手挽手走进白色的夜里

肆意地撕碎那些沾满风霜的年轮

漫步在叙述的麦地

守望着这个纯洁的冬季

在2009年的寒风里

蔚蓝的海岸卷起十级巨浪

我们单线联系

在北岛的蓝房子

当盗贼从天窗盗走纽约诗人的笔记本

从那苍老的背影里

我们发现陈旧的甲骨和中国书法的痕迹

当雪衣在阳光下溶化

汽车在纯白的世界压出黑色的横线竖线

同时也压碎了一颗轻盈而纯洁的灵魂

那些灵魂的碎片依然在孤独中前行

五色的世界渐渐显出那丑陋的容颜

在冰凉的河面

我们敲响了暮色的大鼓

这也许是一个梦,在雪地里

埋下人类的邪念和枯萎的对轴空间

让一个人唱罢,对着整个无声的世界

不要惊醒白雪掩盖下

熟睡的人群

一如既往的被欲望驱赶奔跑

在喧嚣的白昼

我想起那上世纪陈旧的封面和

陌生的海滩2009年12月 威海

生活二章(组诗)

清晨,我们走进幼稚园

清晨,我穿过初夏的雨水

和一只痴鸟,飞过邻居的屋檐

那坚硬的土地上,留下你小小的脚板印痕

还有,我陪伴的凌乱脚步,在行人和车流中

有侵入空气的脆响,频频回头的张望

等等我,我们共同走进2010年的幼稚园

当人们走进水泥的掩体,我和你

还走在清晨的路上,因为迟到的睡眠

我们已无法赶上,拥堵的第一路汽车

闲适的大街,有清新的水滴的味道

和你极不情愿的嘟囔,在五月的小镇

我们听见天使飞翔的异响,当我闭上弱视的眼光

昔日喧嚣的幼稚园门口,格外的清净

今天一定是个例外。值班的园长已

准备转身走进校园,校医端着消毒水

用岁月的目光望着远方。我们来了,

在大门即将关闭之际。进来吧,你已经迟到了。

园长拉着你走进城堡,那净土的大门随即关上。不速之客的挑衅

他总在你不经意之间感觉到他的存在

也许是一个夜晚,你不知名的疼痛

让窗前的花枝一阵战栗

或者在你与亲人交谈时,用针猛刺你的

大腿的某一个侧面;当亲人惊异于你的

狰狞的面部表情时,他已悄然地藏在房屋的

一个黑暗角落,让人无处寻觅

是的,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让你的生命顿时充满张力和苏打水的味道

你的行为变得有些怪异,在日常秩序的轨道上

当然,粗心的人们并没有发现这些细微的变化

他们高度近视的双眼还仅仅拴在那

不断上升的房价和跌个不停的股价上

恨不得把整个头都钻进去,彻底搞个明白

难道就让他一直不断的挑衅下去吗

不,你内心深处发出声嘶竭力的呐喊

你把双拳紧紧握住,好像把整个生命和世界

都握在自己的手心,“我要驾驭自己的生命之舟

走向我的彼岸”。每当你看到幼稚园那稚嫩的生命

在你的身前跳跃,那愿望就显得无比强烈“我要用石头般的意志抵抗你持续的挑衅和

无限的引诱,不管你是多么的强大”

你一度十分的软弱,如无力的水流

可随意改变你生命的行程和心灵的刻度

你一度相信奇迹,每当从电视或报纸

看到奇异的事件在这个世界上发生,你

都无比振奋,希望的大火在你的心口猛烈地

燃烧起来。你大笑,在太阳尚未升起的时刻

挑衅客倚躺在你的膝前,柔软如一个等待临幸的女人

每一个人都将面对的时刻,你却被有意提前了

不是因为那一场意外的大雪,而是无法忘记青青的

田野。因痛苦而扭曲的食指,贴着地面匍匐着前行

如葡萄园的女人,为等待雨水的来临而紧闭的眼神

不要畏惧,哪怕骨和肉彻底分离,与那红色的土壤

融合在一起。“我来于尘,归于土”,你手举树叶走进

建筑群深处的无名小巷,在某年某月某日的一个下午

审判

我给夜披上瑟瑟的外衣,

骑上不适的自行车奔走在古陌巷道,

对异国诗人的审判即将开庭。

公诉人站在语言和批判的讲坛上,

观众是一名正在萌芽的诗歌爱好者,

被告,从开庭到休庭都没出现,

也许,夜已很深,

法官无意去惊动那沉睡的土地。

私人花园的诗歌幻想,只是一个错误的幻觉?

高贵的血液,在加尔维的小泥屋里准备赞美穷人,

却没有发现这个时代伟大的斗争,

正在创造更公正的社会秩序。

用五十年的时间,沉迷在怪诞、恐惧的魔法

和印度的胡言乱语。

当皮尔斯和马克雅维茨伯爵,为自由贡献了一切,

他才在复活节的早晨提笔,赞美了一次起义。

辩护律师对着并不存在的陪审团滔滔不绝,

诗歌是社会测试的标准尺,

欣赏蒸汽机,贝克尔优于华兹华斯?

当我们渐渐变老,感知温度的水银柱也已迟疑,

心怀嫉妒的乞讨者,自私和恐惧的豪华车,

文明在对立中,碎片朵朵。

阿贝剧院是荒芜的土地,《旋转楼梯》不正是在抨击恶习,鼓励美德?

诗歌是人类历史,音乐的一小节,

他解决不了社会的一切,

不要因为布莱克拒绝光学理论,

我们就拒绝布莱克。

伟大诗人也无法

对同时代迷惑问题给出正确的解答。

我们只希望在历史的河流和社会的叶片中,

发现语言的兴奋和灵魂的赞歌。2009年6月写于威海,缘于W.H.奥登《一次虚拟的法庭审判》

老戴——致北京电影学院戴德刚

山东的老戴,

在重庆挥汗如雨,

收获爱情和人生,

是昨天

你和我的故事,

与一个女孩无关。

在桃园的青瓦房里,

你眺望桃花是否在春天绽放,

还有青瓦房后的女孩。

我知道,

我与你的故事

是你人生的装饰的花边。

桃花山上的女孩

才是你生命中的女神。

你端着一本书,

读着郭沫若的《桃园花盛开》,

来到了青瓦房前

七夕到了,

怎么没看到喜鹊

没有鹊桥,

你如何收获

桃花山上的百合,

哦,

那,

那20世纪的玫瑰爱情

在北京是否开放。2009年4月写于威海

老冉——致《中国艺术报》编辑部主任冉茂金

那瘦瘦的重庆男子

常常一人独自躲在宿舍的蚊帐里

一个封闭的世界

研究人类五千年的苦闷足迹

和哲学的金缕玉衣

他常用手指指向这山城的高楼和小巷植物

我一定要把它们压成一页纸

钉在我的身后

成为街道的风向标

我来自黔江

出生在酉水河畔

老冉在讲台上讲述那细微的出生地

在重庆东南和湖南交界处

同学们在桃园窃窃私语

我却想起了沈从文、边城和翠翠

还有一条若有若无的渡船

渡过了一座白塔和翠翠身边的狗

还有那个重庆男子

在北京四合院书写艺术人生

他依然消瘦

脚下是厚厚的积雪

把笔触伸向文坛诗坛画坛和影坛

看着一个一个巨星广置田产

他更用力地奔跑

在北京冬季的夜里

寻找神笔马良

画下章子怡贴在床头

推开窗,是陶渊明的世外桃源

老冉扛着锄头走向叙述的麦地

愤怒的表层

他愤怒

无法表达

在异地

一人用异样的

睡姿表达

对生活的抗拒

一小段黑夜

描绘胸脯堆积的泥土

纪念的物证

退缩的情感

在风、火和水里

一再被清洗

燃烧的信件和

灵魂达成一致

谅解备忘录

装上假牙

在正午接过发烫的竹竿

猛地咬住愤怒的舌头和绯红的脸颊

有些晕,邮递员说

我们去找一块墓地,在钢厂

熔化罪恶和你软弱的颈脖

我们都不需要

火和少女的侧卧

埋葬温度的三分之一和醒来的指环

一个被真理使用过的灵魂

和肉体相互厮杀

在烧烤店被食客反复使用“死亡是必须的,但并非无缘无故。”

七月的台风

不需要守望

相信奇迹

死囚也充满希望

把身体接上鱼尾

就会自由地游动

在水里

高唱进行曲

谁接住最后一个破烂的嘴唇

在噩梦挡住黎明

一再声明

愤怒是一代人的生活品质

停一停

让刀片刮去愤怒的表层2009年7月威海

杜鹃

谈话中的杜鹃,

是昔日的同窗,

静静的开放,

在遥远的昆明。

我闻到的花香,

在威海的后山,

在烈士陵园,

是神圣的,

鲜红的杜鹃,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昔日的杜鹃,

是同班的小芳,

在同一所校园,

是青年们追逐的

对象,

那羞涩的花蕾,

还没有绽放。

一直成长着的杜鹃,

等待绽放,

在春天的城市,

那偏僻而遥远的地方,

给人们带来春天的气息。

眼前的杜鹃,

是绽放着的杜鹃,

在高原的城市,

独自开放,

在春天的季节里,

带着一丝寒凉。2009年4月写于威海

遁世者

易兵的父亲是个农民

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农民

在清朝初年,他父亲的父亲的父亲

可能还要向上数几辈

在地方府衙的组织下

从湖北孝感的一片水田

迁徙到四川的几块旱地

荒芜着的旱地

小名叫斑竹槽的地方安顿下来

驱虎打狼,打铁种地

他们在当地都被称为易铁匠的后裔

易兵,是易铁匠的后裔

出生在中国“文革”后期

是一个乡村赤脚医生起的名

当兵从军在那时显得神圣

这是易兵长大后独自揣测

并没有去认真求证

当易兵能识字后

就觉得这个名字太普通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

他一直想着改名,做梦都在想

他把字典翻了五千遍,想找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当他沉浸在改名字中时

一件事阻断了他的改名运动

一名姓柳的同学,改了名

可能是嫌兽医父亲钱挣得少

就起名为金鑫,除了姓都是钱

在一个极其平常的暑假

的一个无人注意的下午

突然死在自家的稻田

被收获后的土地

突兀多出一具等待回归的尸体

炎热而平静的村庄多了一分神秘

易兵平静下来了

他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父亲坐在房前抽着旱烟

望着眼前的三个儿子

他们都沁入在夜色里

并不言语,喝着新米做的稀饭

易兵读书越走越远

从村里的小学到县城的中学

再到省里的大学

学生档案里都是易兵这个名字

老师和同学都叫易兵,并不诧异

乡村来的易兵

穿行在城市的巷道里

是草民的儿子,穿着布衣

在一千万人口的城市

能叫出易兵名字的人

根据调查,不超过一百人

包括老师同学女朋友

外加邻居家的小男孩

有的在喊之前,还要犹豫一下

避免把别人当成易兵

就会闹出纠纷,特别是女同学

知名度很低的易兵

在读书四年后也想留在城市里

他找了一千万人口的一百个人

一百个人的十个人

十个人中的一个人

大家都一直认为

这个书生气太重、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还是适合在小镇当名教师

最好还是做一名有点文化的农民

读书都读到《易经》的易兵

终于有些明白,自己适合当一名隐士

毕业回家的易兵真意想当一位农民

或者像爷爷一样舞起大锤成一名铁匠

为四周农民打把坚实的锄头或锋利的镰刀

父亲站在田边,看着易兵收割稻谷

生疏的动作如一本尚未阅读的新书

易兵在层层梯田的弯子里搭建了一个窝棚

边读书边守望这块生产千年的土地

父亲翻越大山,去了远方的城市

母亲留在灶台边,维持食堂的运转

孩子们走进学堂,在山村里像竹节一样生长

生活向前流淌,土地还在生生不息的繁衍2009年7月 威海

从刘亚洲到刘亚

在咱们班上,有个同学叫刘亚

他父亲姓刘,是地地道道的亚洲人

就给她起名——刘亚洲

当她读幼儿园的时候

老师请她书写自己的名字

她写了“刘亚”后,却不会写“洲”

老师说,就叫“刘亚”多好

还去写什么洲,我们都有七大洲啦

再增加一个刘亚洲

小朋友会记不住的

刘亚同学很高兴就同意了

老师这样有学问的人

亲自给这位小朋友改名字

那是多大的光荣

刘亚回去给父亲讲了

父亲有些不情愿

咱亚洲无缘无故就没有了

连粥也没得喝

其实,刘亚小朋友和她的父亲不知道

刘亚同学的老师有个儿子叫刘冠

有了刘冠,没有刘亚怎么行呢2009年6月 威海

QQ调侃三章

在在在

在在在,

我始终在,

在生活的漩涡里,

在人生的矛盾中,

总有人对我不理不睬,

我仍然要在。

在在在,

我一直都在,

你不问我,

我也在,

你问我了,

我还是在,

因为我一直懂得自爱。

在在在,

我始终在,

在村庄的田坎上,

在城市的巷道里,

我因为我的父母而在,

我为我的生活而在。

在在在,

我坚持在,

在你的心中,

在我的胃里,

留下在的痕迹,

因为我的在,

有人讨厌,

有人爱。说明:2009年6月写于威海;在QQ群里,某日,一女生问一男生在不在,男生曰在,作为旁观者的我,随之有感而发,开个玩笑。爱爱爱

爱爱爱,

男人喜欢把邻家的女孩爱,

一爱就是十八载,

爱得糊涂又可爱,

爬得围墙转圆圈,

想得月亮圆了又弯。

爱爱爱,

邻家的小妹来把你爱,

爱你幽默的大门牙,

爱你笔下的稀里哗啦,

长在窗前把妆化,

孤芳自赏的玫瑰花。

爱爱爱,

爱阳光下的火辣辣,

一直都想把你熔化,《三字经》,发扬光大,

重庆的男人我不怕,

有爱情,就不怕你邋遢。

爱爱爱,

经典爱情在江南,

北方,我常把太阳晒,

对着大海我常思念,

雨巷下的油纸伞,

一对情侣对着你爱。说明:2009年6月写于威海。当我把《在在在》《怪怪怪》挂在QQ群时,成都媒体人方兄吆喝一声再来一首,于是写下上面的一段文字,属应和之作,请勿见笑。怪怪怪

怪怪怪,

我说在,

你就突然冒出来,

我不说在,

你就潜伏着来。

怪怪怪,

这个世界就是怪,

总想把自己藏起来,

看一看旁边的世界,

别人是怎么开展表演赛。

怪怪怪,

这个世界真是怪,

没有女人,

他就写不出来,

女人们都躲在一旁悄悄地爱。

怪怪怪,

物质女孩就是怪,

把面包当作思想来爱,

把男人当作卡车爱,

爱去爱来就是三道菜,

萝卜、黄瓜、大白菜。

怪怪怪,

现在的男人也真怪,

看见女孩就去买菜,

买去买来就在锅边转,

你去转,

我去转,

转去转来只有二尺半。

怪怪怪,

见怪不怪也奇怪,

不怪这个世界变化快,

只怪男人的脑袋就剩下一道菜,

白菜、白菜、大白菜。说明:2009年6月写于威海;当我把《在在在》发在QQ群时,几个同窗男生突然冒出来,心里感觉有点怪,灵光一闪,于是写下了这首《怪怪怪》,调侃调侃几名潜水者。

又听到儿时的眼保健操

在狭小的楼道里,

已是成年的我,一觉醒来

——这是“睡觉睡到自然醒”,

耳边兀自响起熟悉的儿童眼保健操。

又回到了二十年的半山腰,

贫瘠的土地上悬挂的大红枣,

枣树下传来琅琅读书声的青瓦窑。

坐在教室里,

使劲向外望,是一张充满稚气的脸,

穿着蓝布衣裳的山村教师,

在讲台上高声宣讲,

退学的哥哥为了不让别人欺负我,

和村会计的儿子摔下了半山腰。

村会计义正词严地来到了学校。

你们学校一天就知道胡搞,

我的儿子摔下了半山腰,

你们学校也不把我叫,

是哪家的野小子在发烧。

我的父亲母亲来到学校,

在校长面前点头哈腰,

卑微的身躯剩下谦卑的笑。

农民的儿子不知道轻重和大小,

您就让他在学校里烧窑、挑砖,盖学校。

校长的脸像波涛,

村会计的手摇了又摇,

你家的孩子要加强教导,

我家的小涛就不需要人教,

半山腰的宣言有些霸道,

田坎上的父亲弯了弯腰。

妻子脸上笑了笑,

现在还兴做眼保健操?

学校的操场是橡胶跑道,

幼儿园的孩子在欧洲城堡。

哥哥的身影还在田间里跑,

村会计的儿子双脚跳,

儿子吸毒巷道里叫,

现在想管也难了。

父亲的腰像水稻,

越是成熟越是摇。

山里的孩子起得早,

又去摘山坳里的大红枣。

村会计确确实实是老了,

杵着的拐杖比他高,

望着凋敝的瓦房直说好好好。

校长穿着新棉袄,

站在村口对我大声叫,

现在我们村有希望了,

大学生出了一茬又一茬,

就像田里的庄稼。

望着村里的变化,

眼里冒出泪花花,

我也不是当年的娃。

山里的树沟里的鸭,

对面山里的红砖瓦,

佝偻的父母,他们的家。

下车走在田坎上,

前面的儿子叽里呱啦,

大黄狗门前嗷嗷叫,

城里的客人回来了。2009年6月写于威海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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