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照亮教育(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4 21:27:53

点击下载

作者:谢云

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有限公司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阅读照亮教育

阅读照亮教育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阅读照亮教育作者:谢云排版:汪淼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1-01ISBN:9787567558786本书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自序向着一本本书走去1

2014年暑假,“大夏书系”十年庆典在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举行,我应邀参加。“大夏人”制作了一部精短专题片,名为《向一本新书走去》。会上交流时,我曾套用说:“向一本新书走去,是出版人的身姿;向着一本本书走去,应该成为教育人的身姿。”“应该”意味着倡导,倡导的前提,则是践行。回溯半生历程,我的所学所得,一者来自屈指可数的恩师,二者来自窘困艰辛的生活,三者来自装在肚里的千百书籍。苏轼诗云“腹有诗书气自华”,我虽不敢如此标称,但阅读的确改变了我的命运,成就了我的现在。

很难说清这些年来究竟读过多少书,但我记得生命中最初的那些书:父亲的书。

父亲是乡间的农民,爱唱戏——川剧。清晨或黄昏,无论忙闲,情绪好了,总会亮几嗓子,来一段“西皮”“二黄”之类。那时公社有剧团,他是台柱子,农闲时,常在公社礼堂,或各村小的操场上演。因为父亲,我总能得到看戏的方便:老早进场,坐在前排,甚至到后台,东逛西看——大幕拉开,父亲伴随剧情上台。原本相貌平常、矮小委琐的父亲,上了戏妆,着了戏服,拿了道具,走着台步,便有了异样的感觉。

那是上世纪70年代。物质极度贫乏,生活极为艰困。但因为父亲的爱好,我家居然有近百本藏书——父亲多年来积攒的川剧剧本。我的整个少年时代,几乎都靠阅读它们打发时光。川剧多以情节取胜,有传说,有神话,更多是历史故事——那些最富有戏剧性的历史情节,那些热热闹闹的舞台,破破烂烂的剧本,应该是让我爱上阅读的最初原委。

我出生时,正值这个国家的生育高峰。我的老家,那个叫鸽子湾的小山村,人口不足两百,但是当年跟我年龄相仿的玩伴,差不多有一个“加强排”。懵懂的年龄,一样调皮顽劣,一样浑噩蒙昧。直到开始读书,才慢慢变得懂事起来——与玩伴们相比,我对学习更有兴趣,也更认真,加上有这样的阅读经验,我比他们有了更广的天空,更远的梦想。

我小小的心思,早超出了鸽子湾,早早体会到“生活在别处”的意味。2

小学五年级时,我读到了平生第一部长篇小说,俄罗斯的,残缺不全的竖排本,繁体字,册页泛黄。时至今日,名字记不清了,作者记不得了,内容也只有约略的大概:一个叫阿廖沙的孩子,和朋友到金刚山寻宝(或探亲?)。那时家里忙,除上学外,还得帮着干些农活儿,难得有空闲。读书便多在上学前或放学后,边烧火煮饭边看。后来不小心,就将书与柴草一起,塞进了灶孔里——到醒悟过来,只抢救出了半卷焦糊的残页。

我一直记得这件事,也一直在叙说这件事。这既是我文学方面最初的启蒙,也是我精神生命最初的根系——因着这样的缘故,后来到县城读高中,到省城读大学,我就像高尔基说的“扑在面包上”那样,如饥似渴地吞读了大量俄罗斯作品。

因为这样的阅读,高中时代我便热爱上了写作。记得当时,除作文外,我还有很多“练笔”,密密麻麻十多本,甚至改写过一部电影,寄给长影厂,当然,最终只收获了退稿。那些文字,除极少几个“豆腐干”,在《福建青年》等报刊露过面外,太多只有“暗无天日”的命运,但自己非常看重;直到现在,经历了近十次搬家,它们依然被我保存完好。

1997年冬天,一个落雪的寒夜,我在当时栖身的边地小城,回想起这段往事,信笔写下一篇《俄罗斯的艺术天空和雪》,叙述自己与俄罗斯文学艺术的渊源。六年后,偶然看到一则征文启事,说为纪念中俄邦交55周年,两国大使馆委托《中国青年报》举办“我看俄罗斯”征文。征文面向35岁以下、从未去过俄罗斯的编辑、记者。当时我正好在市里一家刊物做兼职编辑,那篇旧文的主题,似乎也很合适,便发了一封邮件过去。同年10月,突然接到北京来电,说我的文章得了全国第一,国务院新闻办将组织五位获奖者去俄罗斯参观访问。

2003年12月1日黄昏,我和几位同伴从莫斯科谢列梅捷沃二号机场走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结结实实的“俄罗斯的雪”——那篇文章在《中国青年报》刊发时,名字被改成了“到俄罗斯去看雪”。

仅仅因为阅读,因为一篇三千来字的文章,便有了这样美好的异国之旅——这传奇般的经历,让我深切觉得:很多时候,你无意间读到的某本书,甚至某句话,都可能成为生命中的“伏笔”,成为命运之神预设的一条神秘而美妙的“线索”。也许事隔多年,你才会意识到:原来,一切“后果”,都有“前因”。3

2007年3月,创建教师民间团队“知行社”时,我曾谈及“阅读是吸,写作是呼”的观点。转眼九年多,知行社规模不断扩大,影响不断深远,但“专业读写”,一直是成员们的“呼吸”和“生态”。

如果要简单描述知行社的九年时光,似乎可以说:一本本好书读了下去,一篇篇美文写了出来——更重要的是,一个个美好的教师站了起来。阅读是最好的自我教育,“专业读写”影响了他们的行走方式,改变了他们的教育面目。

近年来,探讨教师的专业成长路径时,很多人都意识到阅读的重要。但是今天,不少中小学教师,似乎都奉行“三不主义”:不读书,不思考,不合作。教师的职责之一是教书,即教人读书。教人读书的人却不读书,不喜欢读书,无论怎么看,都像笑话,不太幽默的“冷笑话”。很难想象,一个不喜欢读书的老师,该怎么让学生喜欢读书。更难想象的是,一个从未有过愉快、美好的阅读体验的老师,该如何跟学生分享阅读的滋味和意味。

道理很简单:一个人不可能把自己没有的东西交给别人;一个教师,也不可能把自己没有的东西教给学生。

倘要追问“教书人不读书”的原因,很多人可能都会用“忙”“累”“没时间”作为借口。一线教师,的确很忙,很累,也的确没多少时间读书,但我觉得,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有不少老师压根儿就不喜欢读书——所谓喜欢,就是愿意挤出时间,也总能挤出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爱做的事。

当然,这其实也只是表象。最根本的原因或许还是:在目前的教育体制下,教师读书或不读书,读多少书,对他们的工作没有太大影响。在只重结果、不看过程的应试教育大环境下,只要愿意花时间、愿意流汗水,就多半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和业绩。

如此,谈论教师读书,似乎既显得奢侈,也让人感觉迂阔。

前两年,市面上流行一本韩版书:《书都不会读,你还想成功》。读书与成功是否完全正相关,我不敢断言,毕竟,这个社会“出产过”那么多暴发户和土豪。但是今天,越来越多的事实表明,更多人的成功,“可持续的成功”,的确是因为他们读了很多书。

对于教师,至少这个问题是成立的:书都不想读,还能教好书?因为真正的教育,绝对不只是知识,不只是教材和教参,学生的成长,更不可能只靠教学,只靠课堂和课本,他们需要更丰富的营养,教师也需要更丰厚的素养。

教师的素养从何而来?这问题或许过于宏大,但阅读,一定是最重要的“发源地”,最核心的“发动机”。4

我所理解的教育阅读,不只是读教育书,甚至也不只是读纸质书。我曾经说,对教师而言,首先应当读懂教育这本大书,其次应当读懂教学这本活书,然后应当读懂生命这本天书。我也一直主张,教师读书一定要尽可能“杂”一些,因为多吃五谷杂粮,身体才会更加健康,思想才会更加强壮。

大学最后一年,我曾读过《佛学的革命》,台湾学者杨惠南“演义”的禅宗六祖慧能的得法、传法经历。那浓郁的传奇和神话色彩,让我非常喜欢。因为这个“喜欢”,贪念一起,便将那本书据为己有了——记得,是借班上同学的,最终,却一拖再拖,直到毕业,无意而故意地没有归还。后来,这本书一直待在我书架上,虽然很少被再次捧读。

2011年10月的某个夜晚,和两位要好的朋友在茶楼聊天。话题似乎曾涉及佛教、寺庙、和尚之类。然后,夜深了,结账走人。下楼时发现,楼梯转角处的书架上,居然有许多与佛教有关的书,内部交流的,可免费拿取,一时兴起,便鬼使神差地抓了两本。

临睡前,随意翻阅,见到净空法师的一个观点:佛教并非宗教,而是教育——佛教,就是佛陀的教育。佛祖在菩提树下得道后,说法49年,所讲佛理法义,莫不是劝化众生向上向善的,因此他被称作“本师”。在世界三大宗教中,只有佛门的讲法者、传法者,被称为“老师”或“师父”,求道者也以学生或学僧自居。净空法师认为,禅门的丛林寺院,实际上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学校,不过其教授内容,以修行、佛法、佛理为主,如此而已。

这样解说佛教,让我既觉得新鲜,又觉得有趣。不由得想到教育,想到教师这个职业,想到当年所读的《佛学的革命》一书里,所引用的台湾诗人周梦蝶的诗歌《燃灯人》——突然间灵光乍现,像武侠里说的打通了“任督二脉”,我想到“禅学与教育”这一主题,并在一年多时间里,连续写了两本书《幸福教师五项修炼——禅里的教育》《跟禅师学做教师》。我为其中一本所写的序言,题目就是“我们都是燃灯人”。

要做燃灯人,自己得先有光明,就像要做播种人,自己得先有种子。

光明从何而来?自身的修炼。自身如何修炼?大量地阅读。不只是纸质书本,也包括影视作品,甚至包括大地山川,花鸟虫鱼,世相百态,人间风情。套用古人的说法,就是既要“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一个有着丰富阅读体验的教师,一个有着丰厚阅历识见的教师,或许更能胜任教育者的工作,更般配“教书人”这一称谓。5

教师需要阅读,学生更需要阅读——这些年来,行走各地,我深切感觉到:所有的好教育,都是真正重视阅读的教育。我有一个被朋友戏称为“三声教育”的主张:一所学校,应该有朗朗书声,朗朗歌声,朗朗笑声。今天我们谈全民阅读,谈书香社会,其立脚点和主阵地,应该是也只能是学校。书,应该成为所有学校的logo。

2010年夏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与NGO组织(非政府组织)“梦想行动国际”的刘艳女士相遇。基于对阅读的理解和共识,我们开始携手做校园阅读推广。NGO负责募资、选书、配书,我负责选点、落地和推进。六年来,经由我的牵线搭桥和积极运作,两所“梦想书屋”、两所“爱的书库”先后建成,惠及区内外两万余名师生。

阅读之光,点亮了这些学校的师生生活,改变着这些学校的教育面貌。这样的光,虽然单薄、微弱,但“一灯照隅,万灯照国”,多年的经历和感悟,让我确信:阅读,能够照亮教育,照亮人生。

2015年4月,我被《中国教育报》评为“全国推动读书十大人物”,我和刘艳等人合作的“心自在师生阅读项目”正式启动,绵阳、广元的20余所学校的师生,开始进入“师生共读模式”。这或许可以算作我们献给“世界阅读日”的一份微薄礼物。

4月23日那天,其他获奖者欢聚北京领奖时,我却以“志愿者”的身份,跟老师们作了近两个小时的专题交流。我交流的题目就是:向着一本本书走去。

我觉得,这是教师应该有的姿势,也是教师最美好的姿势。2016年6月26日修订于绵阳绿岛悟读:思考着的教育我的教育梦想“造一个草原,要一株苜蓿加一只蜜蜂。一株苜蓿,一只蜂,再加一个梦。要是蜜蜂少,有梦就足够。”这是美国诗人狄金森的诗。不过,“有梦”不是她的专利,每个人都可以有,每个人也都应该有。而教育,说到底就是一种理想的事业,或者说梦想的事业——在行动和结果之间,在现实和目标之间,有长长的差距,只有梦想才能连接的差距。

专家可以说教育理想,他们有“理”在握,我没有。但我有梦。所以不妨说说我的教育梦想。

朋友李崇柏兄有个观点,我极喜欢:学校是校长圆梦的场所。所以,我想要有一所学校,作我的圆梦平台,供我安排、调度、规划——说我想当校长,是对的,但我不是想当官,我也没什么权力欲。而且实在说,就我看来,在现行体制下,校长算不上官,即使勉强算,连“品”也上不了的。责任无限大,权力无限小,这是我对校长这一职位的基本认识。“校长负责制”入法多年,但这一“看上去很美”的说法,落到现实里,只余下“出了事情由校长负责”的冷幽默——我不过是想,像一个农民那样,有一小块地,能够播撒我想播撒的种子。

我所期望的学校,规模要小,精致而特别。不一定要像《窗边的小豆豆》里的巴学园,但是环境要优雅、宁静,能够让人感觉到从容。学生人数不必太多,最好是“学校所有师生都能彼此叫出对方的名字”——这是美国教育家欧内斯特·L·博耶说的——要让学校成为学生的乐园,首先得让学校有家园感。“所有师生都能彼此叫出对方的名字”,是不是更像一个大家庭?

当然要有教师。年长的,年轻的,都行。不必是名师,甚至不必太有名气。但最起码的,应当有对教育的爱,对学生的爱,对学校的爱——那种单纯而持久的爱。年长的,不能太糊涂,太固执,太昏朽;年轻的,要有激情,有理想,爱思考,能上进。所有的老师,应该是“明师”——明白教育的本义和规律,明白自身的责任和使命,即便暂时不明白,也要愿意与我一起努力修炼。

教学用房不能太紧张,否则没法解决大班额的问题。每班学生不要超过30人。还是那个博耶说的:当班生数超过30个人时,教师的注意中心,就会从对个体的关注转为对秩序的控制。我需要我的老师把主要精力,用在关爱每一个个体上,用在关注和呵护每颗与众不同的心灵上。只有这样,学生才能得到真正个性化的发展。

学校应当有花,有草,有树。树最好是有些年纪的。没有白发的老者是可怕的,没有古树的学校,不可能有历史味。当然,古树不可能一夜之间长成。但,我可以进校后就栽种,认真浇灌,精心护侍,让它伴随着我的学校成长。如果有一棵大树与我一起,成为学校历史的经历者和见证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树的成长是慢的,花草也是。我的学校发展不会太快,因为教师和学生的成长,都是缓慢的。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我会有充足的耐心和期待。我不会对我的学生说,别输在起跑线上。我也不会对我的老师讲,一定要在某个时候,赶上或超过某个所谓的“名校”。因为我知道,速度提升效率,至少在教育上,是不太可能成立的。

学校不要有太多的“婆婆”。我要尽可能自主一些,不接受一般的检查,不理会一般的评估,不欢迎恶意的吹捧。教育是老老实实的事,来不得半点虚假,更容不得刻意的热闹和造作。我的学校,不必考虑太多教育之外的东西。不搞太形式主义的东西,不摆花架子,不走过场。我的学校,要朴实、自然,像一棵树那样,缓慢而优雅地从大地上生长起来。

我的学校不会在乎奖牌、奖杯,不会在乎耀眼的光环。不一定要有多大的名气,但一定要有突出的特色、自己的特色。特色就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这是朱永新先生的话。特色就是“人无我有,人有我精”,这不知道是哪个人的话,但我相信。就像我相信“一招鲜,吃遍天”的说法。我也愿意相信:特色就是出色的本色——它将是我的学校的安身立命之本,也将是我的学校的卓异他人之处。出色,就是超出一般的成色和底色。

办学当然要有经费。钱不必太多,但要稍微充裕,要能保证学校的正常运转,并能保障学校的适度发展。比如必要的维修,适当的建设。除工资外,我的老师应当有较好的福利,让他们能够尽可能体面地生活,并以做教师为荣耀。如果不必考虑办学经费,我想我能更专心地思考学校的发展。

也许还有一些,但我觉得不必再说了。这样的一所学校,可能在中国,现在还不容易找出来。这样的梦想,当然也就只能是梦想,就像空中楼阁,成为现实的可能性不大——现在,你就当我是那个说梦的痴人吧。

PS:这篇文章,不记得写于何时。只记得,把它放在博客里时,曾引起很多教师围观、评议。有人说,真有这样的学校,愿意前来应聘。还有人说,哪怕做校工,都可以。

但是,也有一个教师,只留了三个字:“想得美!”

那时,博客刚开通不久,互动热情还高,几乎所有留言,我都作回复。现在还记得,回复这个教师时,我“创造”了一个后来深受老师们喜欢的句子:想得美才得以活得美。

想想,的确如此:一个人,倘若想都想不美,又怎么可能活得美?2016年6月26日补记教育的道和路

参加完第二届“飞翔者——教师勇气更新公益活动”后,我选择乘火车回家:T7,卧铺,我最喜欢的方式。

此前几天,为参加这场被张文质命名为“飞翔者”的活动,我飞到北京。一来一去,不同的行动方式,不同的道路选择——这“道路”,用的是本义,也是隐喻。有意思的是,英语里的road,也有类似用法,只是在作为隐喻,表达“途径、手段”之意时,要在其后加个to。如:This is a road to success.(这是一条通往成功的路。)

在古人眼里,“路”即“露”的本字,有“暴露”之意;“路”又与“陆”同音,即是说,陆上的“路”是显露在外的,人们一眼就能看出。而“道”字在金文里,中间是手托着“首”(脑袋),或将“首”藏在衣服中,即蒙头前行——其意有二:第一,这是必须走通的;第二,必须摸索前行。因此,古人常单用“道”字,表示道理、法则、规律之类的抽象概念。

简而言之,“路”肉眼可见;“道”则须藉由头脑分析、思考和探索。所以,“道”往往指向形而上的道理、规律、法则,“路”往往指向具体的路径、手段、方式。

教育,也有“道”“路”之分——教育的核心本质,那些需要探索、寻求的规律和原则,即“教育之道”;从事教育的方式,那些皆可以选择、运用的方法和途径,策略和技巧,即“教育之路”。

面对教育,或者说面对“教育之道”,每一个教师,基于不同的经历和个性,面对不同的学科和学段,针对不同的学生和问题,他们所选择的方式方法、策略技巧,肯定大不相同。但笼统起来,大致可以说,我们都走在教育“路”上。套用“万法归宗”“万流归源”的说法,似乎可以说“万路归道”——所有小路,最终都将归向大道:教育之道。

望文生义,“路”,其实也可理解为“各有各的脚”“各迈各的脚”。其意有二:第一,各有各的脚,自然各有各的路;第二,只要各迈其脚,皆可到达目的地。“教育之路”,说来简单,实际复杂。道不易,路也不易。套用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也可以说“路可路,非常路”。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语文、数学、外语、科学、艺体……优生、中等生、“差生”……“教育之道”虽大体相同,“教育之路”却各有所异。从其业者,即便处于同样的学段,执教同样的学科,面对同样的学生,也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现实的路,有长有短,正如人生,但每个教师的“教育之路”,都很漫长——虽然三四十年,于光阴不过一瞬,但在每个人的生命旅途中,却是极重要的一程。站上讲台,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离开讲台,两鬓斑白,垂垂老矣。对很多教师来说,教育之路,几乎就是“人生之路”,或浓或淡,或艰辛或甜蜜,大体上说,各有千秋,也别有意味。

各有各的路,既意味着路途的纷繁,也意味着风景的迥异——就像飞机舷窗上,往往只见漫漫云海和茫茫大地;而火车和汽车窗外,却有青山绿水,异草奇花;倘是悠闲的骑游者,还可任意停歇,在会心可意处,细细赏玩品鉴——大地之大,既容得下各不相同的路,也容得下各自方式的行路人,无论腿脚长短,无论速度快慢。

虽走着各自的路,却又在同样的“教育之道”上,这样的格局,既标明了各自的相对独立,也意味着可以彼此呼应,甚或拥抱交流,给对方以“精神的援救”。“精神的援救”这一说法,来自“勇气更新”活动中,文质先生的主持词——作为活动的主题词和关键词,“勇气”这一说法,来自美国教育学者帕克·帕尔默。他的《教学勇气》一书,副标题为“漫步教师心灵”。以我的理解,他是在引导教师回到自己的心灵,提振自己的心灵。最近几年,我从禅宗出发,论及教师的“心灵建设”,探讨“教育之道”,与之似有不谋而合、殊途同归之处。所以,北京活动期间,见到《教学勇气》的中文译者,朴实如邻家大姐般的吴国珍女士,我专门送了拙著《幸福教师五项修炼——禅里的教育》给她,并写下“感谢帕尔默,感谢吴老师”的题词。

而在头一天晚上,跟朋友们交流教育,谈到勇气时,我重申了“抬头需要底气,低头需要勇气”的主张——所谓的“勇气更新”,我更愿意理解为,其实就是引导我们回到自己的心灵:“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教育是心灵的事业,需要我们的心灵觉醒和参与,而我们每个人的热情和能量,最终也只能来自自己的心灵。事实上,只有每个人真正回到内心,我们才会有真正的“勇气更新”,只有每个人从自己的内心出发,我们才会有真正的“教学勇气”——只有这样不断更新、焕发的“内心勇气”,才可能成为我们真正的“精神底气”。

行走在各自的教育路上,既需要这样的勇气,也需要这样的底气——勇气,可能来自自我的坚实认同,也可能来自同伴的精神救援;底气,却只能来自我们的自我学习和心灵修炼。或者说,勇气能够让我们行走得更加坚决,底气则可以使我们行走得更为独立。

明白这些道理,已是在我从教十多年后。好在,一旦醒悟,我便开始检视自己走过的路程,梳理和发现其间的意义,并不断写下一篇篇文字,以呈现我的思考。尽管这些文字所表达的,并非我有关教育的全部,但它们始终暗含着我所走过的“教育之路”,也始终朝向着我所理解和坚持的“教育之道”。我写下它们,并非要炫耀自己在教育方面的“成功之路”,而只是想为阅读到的人提供思考、探寻“教育之道”时的一条“可能之路”。

这篇文字写到这里,火车正在庞大的秦岭穿行。在进出隧道的间隙,抬头望向窗外时,我发现铁轨外,其实还有一条平行的水泥公路,蜿蜒着,不知通向哪里;不宽的小河对面,有乡村小路,跑着农用车和摩托车;稍远些的群山里,依稀有羊肠小路,尽管时隐时现,但我知道,肯定有人经由那里,进入山林,或登上山顶。

当然,我也知道,如此多的路,其实都通往一个地点:前方。就像火车下面,不断延伸的铁轨。甚至,沿着它们中的任何一条,都可能让我回到远在四川的家里。

换句话说,回家的路,其实不止一条——有时是高空飞翔,有时是低空穿行,有时是火车,有时是汽车,有时甚至要靠我们与生俱来的双脚,要靠我们内心不断焕发和更新的勇气、底气。

无论选择怎样的路径或方式,最重要的是,不断行走,不断前进——教育,也是如此。2014年4月13日上午于T7次列车上发现旧大陆

在陈村的书里,看到一则旧事,与余华有关。余华是我极喜欢的一个作家。他的《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兄弟》等,给我的印象很好,也很深。

余华一直以为,鲁迅只比郁达夫稍好一点。直到后来,有人要他改编鲁迅的作品,才找来原著认真读,一读之下大吃一惊。然后索性买来《鲁迅全集》,依次阅读下去,这才认同了鲁迅“大师”的地位。最后,他谢绝了改编工作,开始认真研读鲁迅。

这是颇有意思的事情——鲁迅作为现代文学大师,应该是不争的事实。但并非每个人都知道,都认可。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说眼界和识见,比如说仁智的差异。余华由牙科医生开始,从先锋创作起步,自然可能对鲁迅那样的传统作家,并不特别在意。当他进入写作的“快车道”,可能更难顾及所有大师,更何况是他未曾认真研读过的鲁迅。

我们也是如此,甚至更是如此:一旦上路,便总是眼往前看,脚往前走,那样步履匆匆,总以为前面的风景会更美。我们太像那只掰苞谷的猴子,掰了后一包,就忘了前一包,而且掰着掰着,就忘记了曾经的那些苞谷,曾经的那些收获和果实,风景和美丽。我们很难想起,应该停下来,看看我们背后,看看那些我们曾经熟悉的,或者始终被我们忽略的,那些旧日的事物和风情——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我们就不再关注旧大陆。

1492年,世界历史记住了一件大事: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随之而来的,是新航路的开辟,世界历史的进程被疾速改变;是海外贸易中心由地中海向大西洋沿岸的转移;是西方迅速走出中世纪的黑暗,并以不可阻挡之势崛起;是全新的工业文明,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主流——这是发现新大陆的意义所在,也是哥伦布一直被人们记住的原因所在。

现在看,发现新大陆,或者说,能够发现新大陆,当然是重要的、伟大的。但是发现旧大陆,或者说,能够发现旧大陆,引起自己或者他人重新关注,我以为也是功不可没,甚至必不可少的。

什么是发现?字典里说:经过研究、探索等,看到或找到前人没有看到的事物或规律。发现就是一种认识,新认识,或再认识。认识到事物或规律的意义,或者发掘出旧的事物与规律的新的意义,加以利用,有所创造发挥。这样的意义,其实类同于发明。有个老师让学生用发现和发明造句。一个孩子说:爸爸发现了妈妈,他们一起发明了我——虽是笑话,细想,似乎也不无道理。

写这些文字时,于丹的《论语心得》正在热销。据说,仅在北京,当天就签出了一万多本。翻这本书,想起易中天的《品三国》。实在说,于丹对《论语》,并无特别精深的研究,而只是她借以说话的“由头”,但我还是以为,于丹也好,易中天也罢,他们对经典的推广和普及,功不可没。套用“科普作家”的称谓,他们或可算是“经普学者”。高深、玄奥的经典,藉由他们的解说而走向大众,被更多的人关注、理解;更多的人因为他们而重新发现经典,阅读经典,运用经典,这是功德无量的事。在我看来,其意义,并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尽管他们所发现的,不过是早已存在的“旧大陆”。他们的行为,不啻创造。

我想说的,其实是教育。

教育到了今天,该有的研究和发现,甚至发明,都已有很多。尤其是国门大开、思想解放之后,特别是新课程改革以来,各种先锋的思想,各种前沿的理论,各种新潮的概念,把我们的视野和空间,拓展得格外开阔、辽远,这是好事。这让我们知道了未来和前景,让我们知道了世界不只是脚下这点土地。

但是,很多时候,比如说目前,我们似乎过于迷恋这些新的思想、理论,过于痴醉这些新的概念、名词。我们对过去曾经拥有的东西,或者说,对一直存在着的教育的“旧大陆”,却缺少必要的了解、起码的关注,更别说足够的重视、深入的发掘了。

课程改革之初,不少人都在把玩专家们提出的新鲜时髦名词。其实,透过那些名词术语,我们可以发现,很多东西都能从我们的“旧大陆”找到来路和渊源。我们所津津乐道的“愉快教学”,不就是孔子的“寓教于乐”吗?我们孜孜讨论的“分层教学”,不正是“因材施教”吗?我们奉为圭臬的“启发式教学”,不正是“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吗?而所谓的形成性评价、终结性评价,与传统的阶段考试、期末考试有何本质不同?至于自主、合作、探究等学习方式,在传统的教育典籍中,都能找到源流和对应。

就我的感觉,新课改其实就是一场“文艺复兴”。课程标准所提出的“转变观念”,与其说是“更新”,不如说是“恢复”,是“回归”。所以,课改之初我就说过:教育迫切需要的,也是正在做的,就是回到原点,或者说“原典”。

回到原点,回到本质——这无异于是对旧大陆的重新发现。

比如说,传统的私塾教学,两年左右就能解决常用汉字的教学,上两年私塾就能成为半个先生——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能读、能写、能说。而现在,我们用九年乃至十二年,还不能解决识字问题!不少大学生、研究生的文章,错别字连篇,语法不通,原因何在?古代的低幼教育,基本都教韵文,从三言到四言,再到五言、七言,非常符合儿童的认知规律,而现在的教育,韵文少得只剩几首可怜的诗歌!所以,新教材增加文言尤其是诗歌的分量,个人以为,就是一种回归。

上世纪末,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如是断言:

随着科技的日益进步和发展,各种新型的教学手段、教学方法、教学模式的出现,势必给未来的教育,带来全新的观念和面貌,给未来的教育者和受教育者,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挑战。但我想,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怎样,教书育人,最根本的东西,也许永远都不会改变——教育的最终目的,依然会是培养学生聪颖的智慧,健全的人格,高尚的灵魂,培养他们独立思考、大胆创新的能力。作为教育行为的具体执行者,我们这些老师所面对的,也依然会是一批批活生生的,有血肉、有情感、有思想的学生,依然会是一张张年轻的脸,一双双稚善的眼睛,一颗颗柔嫩的心灵。作为教师,作为所谓的“灵魂工程师”,除了满怀爱心和热情地指点他们,引导他们,教育他们,以自己的人格力量去熏染、陶铸他们的灵魂外,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所以,我当时曾斗胆说:“无论时代怎样发展,形势怎样变迁,对教育和教育者来说,爱心和热情依然是最重要的。”现在看,这话并不过时,甚至可以说,永远也不会过时。

我们的确还需要不断前进,不断探索,以发现新的大陆,甚至新的宇宙。但“乱花渐欲迷人眼”,无论教育研究者,还是一般教师,我们切不可忘记随时回头,关注我们已有的“旧大陆”。那才是我们的根——枝叶伸展得再辽远,根是永远不变的。没有它,我们就会成为水上的浮萍,秋天的飘蓬,在寻觅中漂泊、游荡,永远无枝可依。而真正拥有它,我们就能雍容淡定,“不畏浮云遮望眼”,也就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即是说,开始时应当潜心,登高望远,鸟瞰路径,了解概貌,“望尽天涯路”。接下来,必须辛勤劳动,像渴望恋人那样,废寝忘食,孜孜不倦,“为伊消得人憔悴”。而最终,经过反复追寻、研究,才会豁然发现,成功就在我们身边不远,“灯火阑珊处”。

教育者也往往如此。很多时候,我们正是在重新发现旧大陆时,得到了更多的体验和收获。而那旧大陆,不在别的地方,正在我们身边,“灯火阑珊处”。2005年10月努力营造局部的春天

暑假时,参加教育部组织的“新课程远程培训”,听刘良华博士讲“教师成长”专题。谈到改革的艰难,改变对教师的压力时,刘博士举了北大附中张思明老师的案例。张在接受《中国教师报》采访时,曾说:“教师、学校、教育行政部门都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营造一个局部的晴天。”

张思明老师的说法,充满期望,与我一直以来的想法不谋而合。因此,颇有感触。但“晴天”一词,稍觉平淡,便略加改动,来表达我的认识:“营造局部的春天”。

改革,或者说改变一些已成习惯的做法,实施一些新的举措,确实很难。因为守旧是人的天性之一。人群中的多数,总是甘于稳定,不思变动。尽管他们也有期待,有追求,但不愿冒险,尤其是在未来不能确定时。对习惯,对成例,对旧俗,对稳定状态的固守,使他们对新的思想、举措,天生地反感甚至排斥。在这样的境地里,改革者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来自人群中占多数的种种压力:排斥、拒绝、反对、观望、犹豫。这些都会对改革形成排拒,甚至抗阻。

对教师而言,若想有些不同凡俗的改革或变动,他将面临的压力有:学生、家长、同事、学校、教育主管部门。当然也还包括自己的生活、工作、工资、职称,以及由此而来的——内心的抉择和犹豫谁占上风,成功与失败的胜算究竟如何,付出与收益会怎样体现,期待与收获之间差距多大,如果失败将会面临和承担什么样的后果,等等——谁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未来打赌。在这样的环境中,在这样的背景下,任何人想要有所作为,想要除旧布新,都很难。就像戴着镣铐跳舞,有压力,有阻力,当然累。而人都是有惰性的,过于超前的事,风险太大的事,谁都会自觉不自觉地“退避三舍”。

课改实验刚开始时,大家最大的担心是:如果主管部门的评价不改变,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后来,随着课改的推进,与教育有关的方方面面,都有了些许的调整和改变,这才让老师们稍微安心、放心。

但是,即使是在课改深入推进的今天,也仍然有许多地方不够完善,仍然有不少地方需要我们去改变,去革新,去创造。尤其是一些有识之士,他们嗅觉敏锐,往往所思甚远,对未来,对他们自己的思想,愿意有所担待。想在前头的人,痛苦,就像在黑屋子里率先醒来那样。而走在前头的人,孤独,因为他所面对的,是空茫的前方,是谁也不曾走过的荒芜之路。

这样的时候,是需要勇气、胆识和魄力的。

我敬佩这样的人。尽管相对于群体,个体是单薄的,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但是,我们并不能因为单薄就无所作为,并不能因为有限就沉默无声。我说过这样的话:“一个人的声音是微弱的,但是众多的声音汇在一起,却可以成为时代的最强音。一个人的力量是单薄的,但是众多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却可以改变一个时代。”

是的,现在的我们,也许并不能振臂一呼,就应者云集,并不能一言九鼎,掷地有声。有时,即便我们沙哑着喉咙,一再鼓噪、呐喊,也可能不起任何作用。但无论如何,我们仍旧不能放弃。我们应当表明自己的态度。从某种意义上说,沉默,并非无声的反抗,而是无声的赞同。在残贼公行时,每个肯对道义和良知负责的人,都应发出反对的呼声,愤怒地说“不!”,或举起森林般的手,制止!——因为在本应呐喊的时候,你却沉默了,这无疑意味着,你也用间接的方式参与了罪恶。“二战”后,德国牧师马丁·尼穆勒说过这样一段话,读来就令人心惊:“起初,他们抓共产党人,因为我不是共产党人,所以我不出声。接着,他们抓犹太人,因为我不是犹太人,所以我不出声。然后,他们抓天主教徒,因为我是新教徒,所以我不出声。等到他们来抓我,那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替我出声。”这就是“不出声”的最终结果。

无独有偶,雅斯贝尔斯在反思“二战”教训,特别是纳粹惨绝人寰的暴行时,曾痛心疾首地说:“我们全都有责任。对不义行为,当时我们为什么不到大街上去大声呐喊呢?”雅斯贝尔斯由此说出了一句非常著名的话:“对极权政府的扩展不作任何决定,就等于决定支持。”这道理,很值得我们深思。可以作为佐证的是,国际法庭审判纳粹头目艾希曼时,他曾为自己辩解说:“没有外在的声音来唤醒我的良知。”

艾希曼的辩解,当然是强词夺理的“强盗逻辑”,我们大可一笑置之,不予驳斥。但细细一想,却似乎也不是毫无道理。民间故事里,那个临刑前咬掉母亲乳头的孩子,不正是因为他觉得母亲以前对她太溺爱,没有尽到作为母亲的教育之责吗?

由于这样的原因,我特别敬佩那些尽己所能,在旧的格局里有新作为的人。尽管他们可能并不能带来什么彻底的改变,他们的作为不可能带来天翻地覆的震动,但是他们毕竟做了,在承担着种种压力的时候,他们尽了自己的努力,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做出了自己的举动。

至少,他们营造出了“局部的春天”。局部,而不是全部。但是在那局部里,应该也会有春暖花开,应该也会有百草丰茂,应该也会有杂花生树,欣欣向荣。像刘博士所举的张思明等老师,至少,对他们的学生而言,他们的改革已是成功的。而他们的学生,也感受到了他们所营造出来的春天的气息。

而一个又一个,再一个,无穷多个这样的“局部的春天”不断出现,最终也许就会是“环球同此凉热”。2006年8月25日教育的原点与原典

回到“原点”,进行教育启蒙,“让每一个公民重新认识教育,思考教育,理解教育的使命”,是朱永新先生的观点(《新京报》2008年2月17日)。他认为,“原点”的问题,是教育的“根本的问题”,涉及教育的方向、目的和意义。这与我在课改之初的认识和理解,不谋而合。针对新世纪开始的课程改革,我曾说过:

新课改其实就是一场“文艺复兴”。课程标准所提出的“转变观念”,与其说是“更新”,不如说是“恢复”,是“回归”。所以,课改之初我就说过:教育迫切需要的,也是正在做的,就是回到原点,或者说“原典”。(参看拙作《发现旧大陆》,《杂文报》2007年2月2日)“回到”即意味着追寻,追寻则是因为曾经拥有,但已经失去。失去才知道珍惜,就像人类在迷失乐园后,一直在寻找回去的道路。

对教育原点的追问和追寻,其实是基于教育的缺失和沦陷。很长时期以来,我们的视野里,充斥着素质教育、建构主义、多元智能、新课程理念……一个浪潮又一个浪潮,轰轰烈烈,热热闹闹。遗憾的是,我们在眼花缭乱的新名词、新概念、新理论中,一点点迷失了自我——我们忘记了教育的根本,也忘记了教育的原点,更忘记了每一次出发或变动,都应当“朝向事物本身”。

朝向事情本身,对教育而言,就是朝向教育的原点。原点就是最初的起点。要追寻教育的原点,就必须追溯教育的源头,对教育所涉及的那些“原初性问题”进行追思。比如说:什么是教育?教育因何而发生?教育的意义何在?教育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这些命题,是教育必须首先回答的,是每个教育工作者都必须首先明确的。这些命题,古老陈旧而永恒常新,因为它们关涉到教育的本质,关涉到教育的起因和归结。时代在变,社会在变,教育的对象、内容和形式也在不断地变,但教育的本质不会变,教育的内在规律也不会变——如果说教育是一棵大树,它的根必须深扎于土里才能常青;而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和回答,正是确保教育既能高瞻远瞩,又能落地生根的基础和前提。如朱永新先生所言:“如果这些根本的问题不解决,其他的枝节问题就无从谈起。”

教育因生命而发生,教育与生命的轨迹同步。因此可以说,生命就是教育的原点,而教育,不过是为了生命成长的需要。正如叶澜教授所说:“人的生命是教育的基石,生命是教育学思考的原点。在一定意义上,教育是直面人的生命,为了人的生命质量的提高而进行的社会活动,是以人为本的社会中最体现生命关怀的一种事业。”

因此可以说:教育最根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人的成长和发展,就是通过培养美好的人格,塑造美好的人性,使学生拥有美好的人生,能够幸福、愉快地生活。一句话:教育,就应当培养有幸福感的人,或者说,培养人的幸福生活能力。

教育的原点是人,出发点也必然是人。教育必须基于人,发展人,成就人。要达此目的,教育必须回到原生态,必须呈现最大的生命关怀,必须进行生命价值的传递与创建。正因如此,当我们谈论教育时,无论是说到爱和良知,还是智慧与能力,或者公平与正义,这些都应当是以“人”的名义聚集在一起的。

教育的全部过程,都应当不断关注和发掘人的天性、潜能、价值。这一过程,注定漫长而艰难。因为人的成长,人性的发展,生命的提升,本就是漫长而艰难的。教育要追求结果,但教育更应突出这一过程,让教育者和受教育者都能充分享受这一过程。对教育而言,甚至可以说,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既然教育的终极目的是发展人、成就人,而人才产生的终端在学校,影响人的发展和成就的所有要素和节点中,最直接、最关键的就是教师,一切的教育理念和思想、教学内容和方式,都是由教师来执行和完成,那么,教师就是教育的生长点,教师身上应当体现出教育的一切价值追求。因此,对教师进行引导、提高,让他们达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教书育人境界,是我们认识原点并理解原点的关键。

站在教育的原点,审视教育的诸多命题,一切便都有了当然的根基,一切便都显得清晰明了:既然教育的关节点在于教师作用的发挥,那么,教育要回到原点,就很有必要让教师回到“原典”,回到被各种纷繁芜杂的主义和理论遮蔽了的经典中,让教师主动地“读好书,教好书”。所谓“读好书”,就是读那些高于生活的经典。经典,就是人类文明的原点,即出发点。换言之,原典,就是从原点创造出来的经典,就是人类生活的经常之道;因其经常而具有超越时空的普世价值,足以让我们常读常新。所谓“教好书”,就是基于对教育原点的把握,基于对教育原典的理解,让教师以讲台为支点,站在教育的制高点上,所有的教育行为,都着眼于人的发展、人的成长。

关于教师的阅读,我严重赞同朱永新先生的观点:“你不读《论语》,不读陶行知,不读杜威,不读苏霍姆林斯基,恐怕很难成为教育家。”甚至可以说,不读这些经典、原典,便很难成为真正的教师。而让教师阅读经典,就是要引导教师回到圣人、圣哲们创造的原典中,使教师的心灵重新发育,建构起教育人应当具备的德性、理智和激情。所以,我所谓的“回到原典”,事实上,就是一种回归的、反省的、重新出发的教育。

遗憾的是,这些优秀的原典,似乎离我们已经非常遥远。并且,正因为原典的缺失,我们的教育,早已迷失甚至严重偏离了原点!我们既忘记了教育因何而起,从何而来,也忘记了教育所为者何,将往何处。像这样既忘却了起点又迷失了终点的行程,最终必然导致教育方向的迷失和教育工作者的迷茫。时下弥漫于教育工作者心中的种种困惑,周布于教育环境中的种种尴尬,其实正是这种迷失的体现。

因此我认为,教育只有回到原点,才能有真正意义上的出路;教育只有回到原典,才可能让我们不至于迷路——这并非要走回头路,而是要“回头看”:对我们已有的来路和背景,作重新的梳理和发现;对我们将有的去路和途径,作重新的审视和规划。

我相信:在依托原典、找准原点的前提下,教育的“再出发”,面貌必是全新的,内心必是饱满的,道路也必是敞阔的。2008年8月教育的姿势1

读吴非先生的《不跪着教书》,颇有感触。“想要学生成为站直了的人,教师就不能跪着教书。”不跪着,当然就是站着,就像那部电影:《站直啰,别趴下》——站直,是一种姿势,既是生理和心理的,也是精神和灵魂的。

所谓姿势,按词典解释,是指“身体呈现出的某种样子”。或动或静,或伸或屈,不同情形下,人的身体总会呈现出不同的样子。交际学中有“体态语”之说,不同体态,表明不同情绪和心态——换句话说,姿势不同,感受、情怀就不同,思想、意味也不同。

有句话说:“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从站与跪的姿势,联系到生与死的选择,说话者的态度,显豁而鲜明。鲁迅诗云“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一“横眉”,一“俯首”,是身体姿势,也是精神和思想状态,分明彰显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爱憎分明。“我们中国首先得有铁骨教师,教育的辞典中才能有‘铸造’这样的词条。”吴非先生说。

这种“铁骨”,对教师而言,我想至少意味着:第一,应该始终站着,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事业还是专业。教师不能站着,怎能期望学生站着?第二,要始终保持站着,除吴非先生说的多读书外,还应多些思想、少些欲望——多些思想意味着保持独立,不容许别人的思想轻易来自己脑袋里跑马;少些欲望则指能恪守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没有过多欲求和贪念,才能让我们始终昂起脑袋,挺直脊梁,不卑不亢。

教育和教育者,应该有这样的姿势。2

无论生理、心理,还是精神、思想,教育也还有别样的姿势,比如说,与“站立着”相对的“蹲下去”。

在传统文化视野里,教师总是以“知识权威”自居,雄霸于讲台之上,看其体态,总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即使走下讲台,也往往“板着脸子,绷着面子,端着架子,摆着谱,捏着腔,拿着调”,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这样的教师,可能让学生害怕,却很难让学生喜欢——成天面对一个让自己心惊胆颤、诚惶诚恐的老师,教育的效果可想而知。

正因如此,当于永正老师提出“教师要蹲下来看学生”的观点时,赢得一片喝彩——“蹲下来”,就是俯下身子,降低姿势,把自己放到与学生平等的位置,用孩子的眼光看待学生,以孩子的心跳感应学生,从孩子的角度去理解学生。

有个年轻的母亲,带5岁的女儿去参加派对。热闹的场面,丰富的美食,她兴高采烈地领着女儿走动,以为女儿会很开心。没想到,女儿却一直嗯嗯唔唔。母亲多次哄逗,女儿干脆坐到地上,鞋也甩掉了。母亲生气,一番训斥、指责后,才蹲下去给女儿穿鞋。蹲下去的刹那,她惊呆了:她眼前晃动的,全是屁股和大腿,而不是刚才看到的笑脸、美食和鲜花。她这才明白女儿为什么不高兴——她蹲下去的高度,正是女儿的身高。

德国儿童文学作家凯斯特纳曾说:“每个学生都是一朵小花,所以,你一定要蹲下身子,才能欣赏他们的摇曳生长。”“蹲下”,也是教师该有的姿势;“蹲下”,也才会为学生喜欢。因为这样的姿势里,包含着对学生的尊重和爱怜,这样的姿势,才能让学生更有信任感和亲近感。

蹲下来,不只是因为师生身高的差别,还有心灵的距离。蹲下来,也不只是形式上的放低身段,而是要跟孩子站在同样的心理高度,以平等的角度和态度,去体贴他们。

尤其是在基础教育阶段。3

我们常说,爱是教育的前提,教育是爱的艺术。按泰戈尔的说法,“爱是理解的别名”——所谓理解,就是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就是“将心比己,人心同然”。正如在谈到“和谐社会建设”时,我所说的“推己及人,就是最大的和谐”。

凯斯特纳说:“只有长大成人并保持童心的人,才是真正的人!”这话或许比较绝对,但由此作一翻版式的引申,应该没有问题——只有长大成人并保持童心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优秀教师,尤其是中小学教师!

这样的意思,在苏霍姆林斯基那里,可以找到不算遥远的对应。“只有那些始终不忘自己也曾是一个孩子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老师。”同样的“只有……才……”,同样的条件复句,同样的绝对和肯定,不容置疑,更不容商榷。“始终不忘自己也曾是一个孩子”,时刻想想自己做孩子时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时刻想想自己上学时最希望遇到怎样的老师,最喜欢老师做什么,最想从老师那里得到什么——果真如此,老师就能真正跟学生打成一片,成为学生的伙伴、朋友,与学生共欢乐、同忧愁。

正因如此,听到一位教师朋友将“童心”置于教师必有的“爱心、细心、耐心”之前的观点时,我给予了严重的赞同和欣赏——教师面对的,是一个个满怀童心的孩子,只有让自己永葆童心,才能进入孩子的心灵世界,才能真正理解孩子的言行举止,宽容对待孩子的淘气、任性、顽皮,才能真正重视孩子每一刻的喜怒哀乐,重视每一个合理与不合理的要求。4

爱会让人骄傲,爱也会让人谦卑、低微——张爱玲遇到胡兰成后,曾说:“遇见你,我便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每次读到这个细节,总不由得想到在浙江第一师范学校任教时的李叔同先生。

夏丏尊曾经回忆:“李先生对学生的态度常是和蔼可亲,从来不骂人。学生犯了过失,他当时不说,过后特地叫这学生到房间里,和颜悦色、低声下气地开导他。态度的谦虚与郑重,使学生非感动不可。”

我们对犯错误的孩子,总是很容易理直气壮,义正辞严,以为非如此不能让学生发现和改正错误。而李叔同先生的“和颜悦色、低声下气”,却能使学生自觉地严肃起来,这既是教师的人格魅力所在,也是教师可贵的教育情怀所致。这样的“低声下气”,竟胜过许多严厉的呵斥和责骂,因为学生一想到老师的“低声下气”,就会感到羞愧,不忍心再犯错误。用曹聚仁的话说:“在我们的教师中,李叔同先生最不会使我们忘记。他从来没有怒容,总是轻轻地像母亲一般吩咐我们。”

在夏丏尊的回忆里,还有一件事:一次,学生宿舍失窃,大家猜测系某同学所为,却没有证据。时任舍监的夏丏尊向李叔同请教。李问他:“你肯自杀吗?你若出一张布告,说作贼者速来自首,如三日内无自首者,足见舍监诚信未孚,誓一死以殉教育,果能这样,一定可以感动人,一定会有人来自首——这话须说得诚实,三日后如没有人自首,真非自杀不可。”夏丏尊笑谢,“自惭不能照行”。

倘若遇到同样的事,我们能否“照行”李叔同先生的办法?5

基于爱,基于对生命的理解和尊重,教育的姿势才能真正低下来,软下来。对教育者而言,“义正辞婉”“理直气和”,或许是更好的策略。我曾有感而发:一个总是显得“理直气壮”的人,在理不“直”的情况下,也容易习惯性地显得“气壮”,甚至在无理的时候,也会强词夺理,以泼蛮的气势压人——原因在于,他习惯了“气壮”的攻击性态势,而不习惯“气和”或“气弱”的谦和型格局。

以前,看到菩萨塑像,一直不明白菩萨为何总是那样慈眉善目,低眉顺眼。在对佛教有些了解后,才知道那是: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慈悲,所以随顺。

在沈丽新老师的文字里,多次读到“随顺”二字。我的理解,就是“随和,顺从”。对于那些让人着急、头疼的孩子,她总是抱以“宽厚的容忍与耐心的等待”,甚至一味地“迁就”。她总是提醒自己:“在面对学生显而易见的疏忽、错误、过失之时,不要过于渲染自己的理直气壮。”她甚至不愿说“爱”,而只是说,“对孩子多一点怜惜与同情”。

见惯了老师对学生的居高临下、咄咄逼人,见惯了老师对学生的令出必行、义正辞严,更见惯了老师因学生的不听话、不服从,而咬牙切齿地“恨铁不成钢”,而理直气壮地侮辱、责骂甚至体罚——沈老师却如水一般示弱,“心平气和”,甚至“低声下气”。

在这种“随顺”里,我充分感觉到她对教育本质的理解——她相信改变是会发生的,或迟或早,所以她有耐心,有悲悯。或者用她的话说:“不忍那些‘学困生’整日接受老师的冷眼与训斥,不忍他们看不到老师的微笑,总想,再忍忍,再忍忍,会感化的,应该可以感化的。”6

在《江湖一刀教育语录》里,我曾写过这样一段话:

我觉得,教育应当是从容、优雅的。可是,如果我们老是跟着潮流和概念疲于奔命,老是被检查与评估搅扰得鸡犬不宁,我们怎么可能从容优雅?不能从容,就只能浮躁,不能优雅,就只能粗糙。不能从容优雅,我们的教师,我们的学生,就不可能真正地体验教育、享受教育,甚至不可能真正投入到教育中。什么时候,我们的校园里多了一分从容,多了一分优雅,我们或许就更加接近教育的灵魂了。

从容、优雅,也是一种姿势,一种缓慢、耐心的姿势,一种怜惜、呵护的姿势。孩子的成长,很多人说像“守候花开”,我觉得更像“守望树成”。因为孩子更像一棵树,有自己的根系和枝节。树的生长与发育,是缓慢而优雅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是古话。“桃三李四杏五年”,这是俗语。我们怎么可以期望今天种下一棵树苗,明天就能收获累累硕果?

如果说,教育就是发展人,成全人,怎样才是最好的发展和成全?随顺——依随天性,顺从规律。按佛家的说法,就是“恒顺众生”,即在任何时候,都要顺从众生的意思,根据他们的需求,给予他们方便和快乐。

据说,台湾佛光山上有四个信条:给人信心、给人欢喜、给人方便、给人服务。这,或许就是随顺众生的体现。7“不跪着”也好,“蹲下来”也罢,“理直气和”也好,“顺随众生”也罢,都只是一种体态,但毫无疑问,它们都表明一种心态,一种对教育的理解和思考,并暗含着某种行动的趋势和方向。

读《论语》“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一章,一直在想象,孔子听着弟子们“各言其志”时,他或“哂”或“叹”,或“惜”或“与”的神情,也一直在想象,他由衷颌首、“喟然叹曰”的样子。一直觉得,那时候的他,一定不是高高在上地站着,而是随意地盘腿,席地而坐——那样的姿势,或许更能催生思想和生命的成长。

为此,我愿意相信,体态就是心态,姿势就是情怀。教育姿势的改变,其实就是教育思想的改变,是教育状态的改变,最终,也必将是教育面目的改变。2010年4月教育,需要的不只是批判

讥议教育,批判教师,在时下的中国,或许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教育牵涉千家万户,关系千秋万代,被怎么关注都不为过。中国教师有千万之众,庞大的队伍,参差的水平,被怎么置喙也都不为过。同时,教育门槛很低,低到几乎没有门槛的程度,就像无论怎样一对男女,都觉得可以教育好自己的孩子一样,似乎阿猫阿狗都能随意指点和比划教育,所以,今天的教育人,时常陷入尴尬之境。

今天的教育,的确有很多为人诟病之处。大端、细枝、末节,宏观、中观、微观,可说道的,很多,该批判的,不少。“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今天的教师群体,也的确存在性侵、虐童之类不堪的状况,甚至为人不齿的极端恶行。

但是,客观地说,第一,一个群体的构成,大抵是橄榄球形状的:极好的,是少数,极坏的,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在中间状态——上,可以向好,下,可能变糟。倘若揪住某些个别现象,便放大到整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