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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1 11: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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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谭琼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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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务清偿师

债务清偿师试读:

自命不凡的言鼎终于混得只剩下一条裤衩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几乎冲击了整个亚洲市场,也让很多富人一夜之间从万丈辉煌跌落地狱。此时的言鼎,刚从部队退伍回到家乡南江市,面对这个全新的社会,内心充满了惶恐和彷徨,前路一片迷茫。

在家里赋闲了一个多月,父母帮他安排了大大小小十来次相亲,他却无动于衷,所有见过他的女孩后来也都杳无音讯。父母逼婚,邻居冷嘲热讽,他虽然还没看清楚未来的方向,但决定离家出走,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是一片苍茫大山,巍巍山峦绵延悠长。

货车平稳地行驶在丛林里的盘山公路上,刺眼的阳光好像烘烤机一样炙烤着大地,油光发亮。

赤膊的言鼎提起灌满水的军用水壶,咕嘟咕嘟喝下几大口水,又抓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把汗,诅咒这狗日的天气。骂归骂,心里却很高兴,因为这趟价值十多万的货物可以帮他赚不少钱。一想到这个,他又乐开了怀,悠然自得地哼起了小曲儿。

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终于把货送到目的地——平山镇。卸完货后,他去找收货人签字拿钱,却被告知出门了。“王老板没在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迟些送货来也行啊!”言鼎出发之前跟工厂老板王铁成联系过,是王铁成让他送货过来的。“哎呀小兄弟,你是不知道,王老板本来是说好等你送货过来,但突然说有事要出门,走得很急,所以来不及通知你,还说让你放心,一回来马上付钱。”说话者是王铁成手下帮忙的老伙计韩山,跟言鼎也熟。

但言鼎不拿着钱不放心,再说这可是十多万的货款,大部分都是借来的,是他的全部身家,要是有个闪失,就全完了。

韩山看出了言鼎的疑虑,语重心长地说:“小兄弟,不是我多话,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看咱们也不是第一回打交道了吧,王老板这人咋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次拖欠过你的货款?再说王老板这次突然出门是谈大生意去了,还能赖你十来万?我刚刚跟老板打过电话,但没接,也许正在忙吧,你就先回去,等他一回来立马给你钱。”

言鼎想想也是,跟王铁成打了那么多次交道,那人还不错,付款也爽快,总是显得财大气粗,干什么都一副有我无你的样子。“要不我给你打个欠条?”韩山主动提出,言鼎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又道:“算了算了,你看我打欠条也不合适,财务不在,要是我打欠条,到时候真出点什么事……我是说假如啊,假如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我这不是给自己惹一身骚?”

言鼎不是那么细心的人,加上以前也没出过问题,沉思了片刻,于是说:“我还真有急事要赶回去,还有一批货要马上去送,你看我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这样吧,我还是先回去,回头再跟王老板联系!”

韩山抬头看了一眼快要黑的天空,无奈地叹息道:“这样吧小兄弟,你看天色也不早了,要是不赶的话干脆住上一晚,明儿一早再走如何?”“算了算了,不住了,还有几趟货等着送,时间紧得很,回头见。”言鼎说着已经转身往车上走去。韩山在背后喊道:“放心吧小兄弟,老板一回来立马给你办好这事。”

韩山的话让言鼎暂时吃下定心丸,连夜赶了回去。但他做梦都没想到,正是自己一时疏忽大意,这笔款差点就打了水漂。

回来后,言鼎跟韩山打了好几次电话,但都说王铁成还没回来。他本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也没在意,但这一拖就是大半个月,他再也坐不住了,只好亲自又跑了一趟平山镇。“哎呀,是真没回来,我也正急着呢!王老板以前出门,说什么时候回来就一定会什么时候回来,但这次也不知咋了,一去这么久也没个音讯,家里这么多人还等着他发工钱吃饭呢。”韩山也显得左右为难,“我说小兄弟,这次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是没办法呀,要是我有钱,干脆就先给你垫付了算了。”

言鼎听他这么说,想想他也是为难,只好问:“那王老板的家人呢?他的家人没在这边吗?”“没有,王老板自从在这边办厂以来,就没人见过他的家人,好像听人说是结了又离了。”韩山说,“小兄弟,你看你人已经来了,王老板又没在,这可怎么办?”

当过兵的言鼎,其实是一个心思缜密的男人,王铁成离开这么久都没回来,而且连电话都没一个,之前的侥幸心理不复存在了,疑惑地问:“王老板的生意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可能,厂子里不是正在热火朝天地生产吗?”韩山赶忙说,“王老板是个实在人,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会打电话回来的,我看你是想多了。这样吧,要是没事的话,干脆在这儿住上几天,说不定老板突然就回来了。”

言鼎沉吟了片刻,道:“要是再见不到人,我打算进城里去找找。”

言鼎这次前来是从百忙中挤出来的时间,来这一趟实在是不容易,抱着碰运气的态度,决定先待两天。当晚,他在平山镇上一家小旅馆住下,躺在床上,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念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干脆起床出了门,趁着夜色摸到王铁成的工厂,惊异地发现办公室的灯亮着。“这么晚了,办公室怎么还有人?”他悄然摸过去,不多时灯突然熄灭,紧接着走出来两个人影。他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是韩山,另外一人竟然就是自己苦找的王铁成,再也忍受不了被欺骗的感觉,心里大骂道:“狗日的,竟然串通起来骗我……”

他没有立即上前,而是悄然跟随其后,然后见他们进了一座平房,于是趴在窗外偷听。“老韩,这件事你一定要稳住,我连夜还要走,等处理好那边的事就回来。”王铁成的声音。韩山道:“老板,那小子是个蠢蛋,我跟他说什么都信,您就放心吧。”

言鼎听了这话,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正想破门而入,又听王铁成说:“言鼎是个不错的人,要不是资金上出了问题,我也不想这么干啊!他既然来了,你就好好招待一下,总之能拖多久就多久。”“老板,这事儿您就不用担心了,反正货咱们收了,又没什么凭证,退一万步说,就算您不想给他钱,他也拿咱们没法子。”韩山的话让言鼎咬牙切齿,脑袋一片空白,没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圈套。

王铁成又说:“这事儿以后再说吧。你先回去,记住我的话,暂时稳住他,我得马上走,那边有新的消息会及时跟你联系。”

言鼎再也忍不住,往门口一横,韩山开门的时候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王铁成一头冲过来,当他看到言鼎时,先是一愣,继而垂下了脑袋。

言鼎盯着王铁成的眼睛,冷冷地说:“王老板,要见你一面还真难,不过我们总算还是见面了。”

王铁成尴尬地笑了笑,这才涎着脸说:“兄弟,你看这……我这也是刚回来,还准备等你休息好之后去找你呢!”“对,对,对,老板也是刚回,我还……”

年轻气盛的言鼎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喝道:“你他妈的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姓王的,亏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骗我,我打死你……”“别,别,别……”韩山忙阻拦他,“言兄弟,你千万别误会,王老板他是真的刚从城里回来,还打算等天亮后就去找你……”

王铁成也跟着赔罪,言鼎看他们表演完了,才冷冷地说:“既然这样,把货款给我。”

韩山看了王铁成一眼,王铁成叹息道:“兄弟,你是真误会我了,我没说不给钱呀,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言鼎想起他们刚才那番话,火苗瞬间就蹿出了胸口,一声怒吼道:“王八蛋,还睁眼说瞎话!你们刚才在屋里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想串谋起来阴我,今天要是不给钱,你们谁也别想走。”

王铁成脸色凝重,讪讪地说:“言兄弟,你这些话可是过激了啊,咱们有事说事,你说你这样一闹,咱们还怎么谈?”

言鼎冷笑道:“王铁成,你别跟我在这儿说风凉话,今天要是不给钱,有你好受的。”

韩山插话道:“言兄弟,你看你怎么就听不进去话呢?王老板说了不给钱吗?”“那就赶紧把钱给我!”言鼎瞪着眼睛,怒火全都浮现在脸上。“不是不给钱,是王老板的资金暂时出现短缺,等……”韩山还在帮王铁成辩解,言鼎一拳打了过去,正中下颚。韩山发出一声惨叫,一个趔趄仰面倒地,嘴角边渗出了鲜血。

王铁成惊慌失措:“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打人了?”“打的就是你们这两个王八蛋。”言鼎一步步逼近王铁成,“我让你把钱给我,听到没有,要不然对你不客气了!”

王铁成突然说:“什么钱呀,谁他妈欠你钱了?”

这话倒让言鼎愣住,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你说什么?”“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吗?谁欠你钱了,我劝你赶紧走,要不然我可报警了。”王铁成突然之间好像变了个人,言鼎反而像被将住的一颗棋子,已经被逼入了死胡同,走投无路。

王铁成又道:“兄弟,你打了我的人,看在咱们之前的交情,我就不跟你计较。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好好睡上一觉,休息好了明早好赶路。”

言鼎脑子里一片空白,瞬间短路,直到韩山说:“走吧小兄弟,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儿早上再说。”“你说什么?”言鼎终于爆发了,深埋在心底的怒火如火山熔岩喷射而出,韩山还没反应过来,被他一脚踢到了墙角。

王铁成见状不妙,想要夺门而逃却被堵住,他颤巍巍地问:“你想干什么?”

当过兵的言鼎本就性子火爆,一开始还担心造成严重后果,但此时再也没了后顾之忧,一巴掌把王铁成推到墙角。人高马大的王铁成哪肯束手就擒,突然嚎叫一声,反身扑向言鼎,幸好言鼎身手敏捷,否则已经被他扑倒在地。

一招失利的王铁成站稳脚跟,又是反手一拳,正中言鼎肩膀。言鼎遭到一记重拳,更加火起,抡起脚边的座椅,照着王铁成的脑袋奋力砸了下去,眼看就要落下,却倏地停在了空中。

被吓得脸色煞白的王铁成顿时只有出气,没了进气,蜷缩在墙边半天不敢动弹。

言鼎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令他住了手,缓缓地放下椅子,舒缓了一下紧握的拳头,喘息着吼道:“给钱!”“给,给,我给……”王铁成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闹嚷嚷的人声,接着出现两个身穿制服的民警,进门看到眼前的一幕,立即冲言鼎呵斥道:“你,干什么的?”

当晚,三人被带去派出所问话,做贼心虚的王铁成紧咬不放,愣是不承认欠言鼎的钱,一离开派出所就连夜消失。而言鼎也拿不出证据,在民警的监视下也被迫离开了平山镇。

言鼎越想越气愤,没想到钱没了,还被抓进了派出所,本想杀回去找韩山,但又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得不暂时放弃返回的想法。“怎么了兄弟,看你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惹上了麻烦?”说话者是言鼎合作的一位供货商邰天正,言鼎去拉货的时候被他看出了端倪。

从部队重返社会的言鼎,对生意上的事儿还没怎么摸着门道,把事情一说,邰天正就大呼小叫起来:“哎呀,我说言兄,你怎么能……唉,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你了,十来万啊,怎么能欠条都没一张?哎呀哎呀,这事儿可真不好办了,就是上法院,你无凭无据,也一样没辙呀!”

言鼎懊悔不已,本来就感到万分沮丧,此时更是垂头丧气。

邰天正又道:“兄弟啊,看你这么精明的小伙子,怎么能干出那么不靠谱的事儿呢?”“邰老板,您见识多,人面广,帮忙出出主意吧。”“还能有什么辙,一无欠条,二没录音,我想想啊,想想啊……”邰天正说话间便有了主意,“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有个朋友是个很够义气的哥们儿,是专门替人收债的。”

言鼎闻言,精神为之一振,疑惑地问:“还有专门替人收债的?”“当然,不过我只是听朋友说起过此人,没有交往。这样吧,你回去等我消息,我让朋友先联系一下。”

言鼎焦急地等待消息,第二天就给邰天正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邰天正一个也没接。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邰天正当天晚上出了车祸,在医院躺了很久。不过这已是后话。

言鼎没打通邰天正的电话,所以很烦闷,正好晚上有朋友约他出去喝酒,他想都没想就赴约了。“兄弟,好久不见啊,忙什么呢?看来我不约你,你也不会主动约我吧?”何文东揽住他的肩膀,“快来,给你介绍两位美女,这位是阿兰,我的新任女友,这位是秦晓,单身美女。这位大帅哥是我的好兄弟,言鼎。”

心情苦闷的言鼎勉强笑了笑,这让何文东看了出来,问:“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兄弟我挺你到底。”

言鼎从部队回来,没多少朋友,身边也没什么战友,所以把何文东当成最好的朋友,两人经常有事没事就凑一块儿,所以没对他保密。

何文东是典型的东北男人,性子刚烈,一听这事儿,顿时就火冒三丈,大骂道:“王八蛋,是不是不想活了,敢阴我兄弟!对付这样的货色就只有一个办法,这样吧兄弟,听我一句话,这件事我帮你搞定。”“你有办法?”“我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除了朋友多没别的本事。他妈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瞧好了,我找人帮你搞定。”

何文东是搞汽车修理生意的,平常认识的朋友倒是挺多,但言鼎一听他这话就有些心虚,怕他搞出人命,他却拍着胸脯说:“放心吧兄弟,我自有分寸。来,咱们先痛痛快快地喝酒,你的事明天再说。”

言鼎也不好坏了气氛,加上心情确实不怎么好,所以打算借酒消愁。“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何文东喝干了半瓶啤酒,“我这位帅哥兄弟可是从特种部队出来的,当年在战场上只身杀敌无数,无数悍匪都死在他手里,但传奇的是,他可是毫发未损。”“哇,是吗?言大哥,我太喜欢兵哥哥了,从小看到军人就梦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像他们那样。”秦晓眼睛里充满了敬仰之情,言鼎尴尬地笑道:“谢谢。”

接下来,秦晓问了许多关于他在部队的趣事,那些问题也勾起了言鼎的回忆,所以两人聊得非常投机,还互相留了电话。

何文东看在眼里,喜在心头。阿兰带着玩笑的口吻说:“我这个妹妹可是非常不错的,言鼎,你可得把握好机会哦。”

言鼎可没这个心思,只是笑。

秦晓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皮,何文东不失时机地说:“兄弟,不早了,这样吧,我和阿兰跟秦晓住的方向不同,就麻烦你帮忙送她回家了。”

言鼎一愣,正想说什么,何文东已经拉起阿兰走了,临走前还冲他做了个鬼脸。他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倒不是因为不愿意送秦晓回去,而是觉得两人第一次见面,这样的相处方式多少会让自己或者对方感到尴尬。

秦晓从言鼎脸上看出了什么,幽幽地说:“其实……我自己能回去的……”“哦,不,不是……”言鼎语无伦次,他已经很久没跟女人单独相处了,“那个……很晚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秦晓当然很愿意,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她已经被他的言谈举止征服。

言鼎找不到话题,步行了很远才终于挤出一个问题:“听老何说你是老师?教什么的?”“什么都教!”秦晓笑道。

言鼎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她忙解释:“其实我是幼儿园的老师,当然得教会小朋友任何东西啊!”

言鼎笑笑:“挺好的。”“其实我也很想去当兵的,但没机会。”“对女孩子来说,当老师挺不错的!”言鼎随口这么一说,秦晓却一本正经地问:“你喜欢呀?”

言鼎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

秦晓见言鼎只是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言鼎也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直接,但他并不排斥这种类型的,偷偷地瞟了她一眼,虽然灯光昏暗,却让她更添了一丝妩媚。他内心突然之间涌起一股冲动,心想,难道自己的缘分真的到了吗?本来可以打车送她回去,但一走就走了很久,直到把她送回家。

第二天,言鼎还在闷头大睡,何文东的电话把他叫醒,坏笑着问:“喂,兄弟,昨晚挺累的吧?”

言鼎因为昨晚回去得太晚,头脑还晕晕乎乎的,有气无力地说:“是啊,很晚才睡!”

何文东大笑道:“不赖啊兄弟,这么快就生米煮成熟饭了。秦晓是个好女孩,你以后可得好好对她,要不然,你嫂子可跟你没完。”

言鼎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算了,别装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有数就行。”何文东还自以为是,“兄弟,赶紧起来,一会儿到我店里来,我那朋友想跟你聊聊那笔债务的事。”

言鼎一听这个,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就出了门,进门时还差点跟何文东撞个满怀。何文东惊奇地问:“你属兔子的?怎么这么快?”

言鼎喘息着问:“人呢?”“还在路上。”言鼎缓了口气,疑惑地问:“那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急什么,人到了不就清楚了。”何文东正说着,一辆轿车停在了门口。

车门打开的时候,从车上下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戴着墨镜,光头,人未至,远远地便伸手跟何文东握住,使劲摇晃着,豪爽地说:“兄弟召唤,有什么好事关照我呀?”

何文东大笑道:“好久不见啊林兄弟,最近忙什么呢?”“瞎忙!”

何文东又为彼此做了介绍,林浩明跟言鼎一握手,便夸张地说:“哎呀兄弟,看你这手劲儿,练过吧?”

言鼎笑道:“在部队待过。”“怪不得,我最喜欢跟当兵的人打交道,仗义、爽快!”

言鼎初见此人的时候,心里咕咚跳动了一下,听了这两句话,很快又改变了看法。何文东说:“走,到我办公室聊去。”“浩明兄可是个非常仗义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他介绍给你。这样吧,你的事,自己跟他说。”何文东说。

言鼎沉吟了一下,道:“其实这件事还真挺棘手,现在一想起来就头痛。不久前……”

林浩明听完言鼎的话,立马拍着胸膛说:“我明白了,不就是姓王的小子黑了你一笔钱吗?这件事包在兄弟身上!”

何文东接着说:“浩明兄在社会上混得好,吃得开,朋友多,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这事不算大事,浩明兄应该有个七八成把握吧?”

林浩明嘿嘿笑道:“我是干什么的,何兄还不清楚吗?”

何文东道:“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让你帮言兄了。”

林浩明又对言鼎说:“兄弟,你是何总的朋友,我也是何总的朋友,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没什么问题,那咱们就启动合作程序?”

言鼎微微一愣,何文东看在眼里,忙说:“如果大家还有什么顾虑,不妨先说出来。”“对,对,对,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年纪比你大,你应该叫我一声大哥了,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林浩明说。言鼎忙道:“没,没什么了,那我的事就拜托林大哥了。”

何文东高兴地说:“咱们难得见上一面,这样吧,马上中午了,我做东,大家饭桌上接着聊。”

言鼎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部队待久了,性格难免有些突兀,尤其是第一次跟林浩明这样的人见面,总感觉有些怪异,但只要说上一会儿话,很快就能打得火热。“我说兄弟,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何总打电话跟我求救,我林浩明也不会帮这个忙。”林浩明牛皮哄哄。

言鼎本是性情中人,听他这么一说,冲二人举起了酒杯——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杯酒了,喝得脸上都红扑扑的:“两位大哥在上,小弟我先干了!”

何文东大笑道:“都是好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有钱大家赚。”

临近结束时,何文东突然问:“林兄,这次需要言兄弟一块儿去吗?”“不用,不用,我手下那些兄弟足够了,言兄弟要去的话,有些事反而就不好说了。”林浩明胸有成竹地说,“不过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做事有个规矩,本来是先收定金再做事,但咱们是兄弟就算了,费用也等办完事再说……”

何文东帮腔道:“林兄手下那么多兄弟要养,收点费用是应该的,何况路上还有车马费嘛……”

言鼎没有异议,直到饭局结束,林浩明离开之后才偷偷问何文东:“林大哥到底是干什么的?”

何文东微微一笑,道:“甭管他是干什么的,总之帮你把钱要回来就行了。好了,这个人的办事能力我是知道的,你就回去等他的好消息吧!”

言鼎却说:“我总是有些不放心,要不你跟他说说,我跟着一块儿过去看看。”

何文东想了想,问:“你真想去?”

言鼎重重地点头道:“他们毕竟不熟悉路,也不认识王铁成,我去的话,可能更方便。”“行,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给老林说说,应该问题不大。”

再次回到平山镇的言鼎,可谓又是另外一种心情,既带着莫大的希望,又充满了忐忑不安。

安顿下来之后,他们开了个小会,林浩明说:“第一步,我们必须找到王铁成,但目前还不知道那小子到底在不在镇上。”

言鼎说:“我知道他的工厂在哪儿,要不我先去打探一下……”“不行,你是千万不能露面的。这样吧,我亲自去,你待在这儿等我们回来。”林浩明拿出手机,翻出王铁成的照片晃了晃,“有照片,他跑不了。”手机上的照片是言鼎给他的,还是言鼎上次来要钱时在门口偷拍的。

言鼎看他脸色,不放心地问:“大哥,你们不会……”

林浩明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这点事算什么,小事儿一桩!”言鼎只好保持缄默,目送林浩明带着两个手下出门而去,心里却像吊着半桶水,七上八下。

林浩明一出门,便对俩手下说:“待会儿找到人,知道怎么做吧?”“知道,老规矩!”黑子说。

林浩明最担心的是找不到人,殊不知,他刚走近工厂门口,就看到了照片上的人,定了定神,上去问道:“请问是王老板吗?”

王铁成正在打电话,回头看到林浩明,脑子里好像没什么印象,但一见他的装扮,以为是大老板来谈生意,于是笑容可掬地说:“本人就是,请问几位是?”“哦,鄙人姓林,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跟王老板谈一笔生意。”林浩明绅士般地说,“能否去您的办公室坐坐?”

王铁成正在为生意上的事头痛,此时看有生意送上门,忙不迭地说:“当然,快请!”

林浩明进了办公室后仔细打量了一番,王铁成还没在办公桌后坐下,突然听见关门声,回头一看,见三人脸色不对,后面两人守着门口,一人向他逼近过来。他立马觉察出了问题,但又不敢肯定,只好疑惑地问:“你们这是?”

林浩明坦然地说:“坐吧,坐下来说!”

王铁成皱着眉头,却没坐。

林浩明突然掏出一把枪,顿时吓得王铁成倒吸了一口凉气,眼里装满了惊恐,牙齿都在微微颤抖,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们想干什么?”“我们想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林浩明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让王铁成更加不寒而栗,但他稳了稳情绪,说:“我没钱,你们找错人了。”“你没钱?”林浩明冷笑道,“堂堂一个大老板,怎么会说自己没钱?没钱就拿命来!”他把枪往桌上用力一拍,吓得王铁成魂飞魄散。

林浩明紧跟着连唬带诈地说:“王老板,我们来之前可都打听好了,你做这么大生意,怎么会没钱?我们不多要,区区十来万,你自己权衡一下吧,要钱还是要命?”

王铁成还真以为遇上抢劫的了,看着桌上的枪,面如死灰,哀求道:“大哥,我真的没钱,做生意赔了,现在就一穷光蛋,不信……要是不信,你们来……”他打开桌上的皮包,妄图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林浩明根本不吃这一套,冷冷地说:“打电话给你老婆,让她马上送钱过来。”“我……早就离了,哪儿还有老婆。”王铁成痛苦不已,“大哥,这样吧,你们给我留个地址,等几天我凑够钱亲自送去。”

林浩明怎会吃这一套,要是他真想给钱,还会欠着言鼎的十来万不还吗?所以他当即便拒绝了他,吼道:“今天要是拿不到钱,你休想走出去!”他一把抓起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王铁成,“小子,天马上就要黑了,天一黑,我们就会把你装进麻袋里带出去,到时候,是死是活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王铁成此时是多么希望时间快点过,因为韩山会来找他,所以他尽量拖延时间,装作很害怕地说:“大哥,你们今天就是把我从这儿带走,也拿不到钱呀!要是你们放了我,我还能去筹钱……”“废话少说,打电话送钱来!”林浩明还拉响了枪栓,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王铁成大喜,还以为是韩山来了,眼里露出了欣喜的光芒。

林浩明用眼神示意守门的手下,手下侧耳倾听时,外面却没了声音。“谁?”

外面传来了言鼎的声音:“林大哥,是我,言鼎!”

林浩明不快地瞪着眼睛嘀咕道:“开门!”

王铁成听见言鼎的声音时,一颗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当言鼎出现在他面前时,差点就没忍住叫起来。

言鼎看到林浩明手里的枪时,压低声音问:“林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没什么,这小子不给钱,老子就一枪毙了他!”林浩明随意地说,“言兄弟,不是让你等着吗,你怎么来了?”

言鼎等了好久也没见他们回来,担心惹出什么麻烦,于是就跟了过来,此时带着质问的口气问:“林大哥,这枪哪儿来的?怎么就……”“言兄弟,你回吧,这儿没你什么事。”林浩明直截了当地说。言鼎顿了顿,转向王铁成说:“我也不想这样做,劝你还是把钱还了吧。”

王铁成终于弄明白今儿发生的这些事为什么而起,本想发飙,但又没敢,口气柔弱地说:“言兄弟,没必要把事情闹这么大吧?你今儿带着这几位大哥过来要钱,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没钱还呀!”“你还真不打算还钱了?”言鼎火起,却被林浩明拦住:“别发火,你是老板,发火这些事儿该由我们来,你还是先回去休息,这儿搞定了我们马上回去。”

言鼎却不愿离去,他一见到王铁成就想动手,但又不希望林浩明出手,再次质问:“王铁成,你到底还不还钱?”

王铁成垂着眼皮吐出两个字:“没钱!”“你没钱谁他妈信?”言鼎强压着怒火,虽然嘴上带着脏字,但吸取了三次的教训,还是只想动口不动手。

林浩明见此情景也不插手,和俩手下变成了看戏的观众。

王铁成讪讪地叹息道:“兄弟,我的生意亏了,现在是真没钱,要是有钱早就还你了,还能拖到现在吗?”“你生意亏了是你的事,你欠我的钱是另外一码事,如果你今天不还钱,那我我……”言鼎也不知接下去该如何表述自己的悲愤情绪。

王铁成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钱是没有,杀了我也没钱。”

言鼎无奈地看了林浩明一眼,林浩明就是要看他去碰壁,此时知道是该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于是站了起来,趾高气扬地说:“言兄弟,早跟你说让你回去休息等我的好消息,现在明白这小子的心思了吧?把他带走!”

俩手下冲过去就架住了王铁成,王铁成挣扎着号叫起来。林浩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呵斥道:“你他妈再叫,老子立马弄死你!”

他们把王铁成弄上汽车连夜离开了平山镇,王铁成见自己真的陷入了危险中,这才醒悟过来,求他们放了他,他马上还钱。但为时已晚,林浩明怒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把老子当三岁小孩子?”

言鼎左右为难,沉默了很久才说:“林哥,还是把人给放了吧,反正他已经答应还钱。”“放了?嘿嘿,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就算还钱,老子也得给他点颜色瞧瞧,免得他当老子说话放屁!”林浩明的脸上像抹了一层猪油,回头看了王铁成一眼,轻蔑地说,“王铁成,你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王铁成只能转向言鼎求救:“言兄弟,你帮帮我!以前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求求你放了我,我欠你的,回去后马上就筹钱还你。”

言鼎也想放了他,但此时已经由不得他了,只好求林浩明:“林哥,放了他吧,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行,要我放人可以,但我要狠揍这小子一顿。”林浩明道,“停车!”

言鼎停下了车,林浩明让手下把王铁成拉下车,然后拳打脚踢了一顿,打得王铁成杀猪般惨叫。言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出面拦住他们:“别打了,再打就闹出人命了。”

林浩明却吼道:“这儿没你的事儿,上车去!放心,我不会打死他,只会让他知道在老子面前得瑟是什么后果。给我打,把他一条腿给卸了!”“我让你们别打了!”言鼎说,但没人理会,他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住手!”

林浩明慢慢地转向他,不冷不热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我让你们放人。”言鼎一字一句地说,“从这一刻开始,我的事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说什么?”林浩明瞪着眼睛怒吼道,“从来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第一个!”

言鼎并不怕他,只是碍于情面不好闹翻,此时口气软了下来:“林哥,我这不是担心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吗?”“我管不了这么多,从你打算跟我合作的时候,你就已经接受了我的做事方式,现在反悔是不是太晚了?”林浩明冷笑道,眼里射出一道狼似的寒光。

言鼎终于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了,这不是他的做事方式,在部队的磨炼,让他认识到自己这样做很可能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要是敢报警,老子下次来取你的狗命!”林浩明威胁道。

捡了条命的王铁成哪敢逗留,忙不迭地说:“不会,一定不会……给我一个周的时间,我一定把钱还了。”

言鼎看到王铁成屁滚尿流地跑远,虽然没要回钱,却不知为何会松了口气。

他们几人回到南江市里,去了何文东的汽修厂。作为中间人的何文东了解真相后大吃一惊,惊讶地问:“怎么会这样?”“我可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言兄弟啊,你让我太难做了,没能帮你要回钱,这不是我的问题。”林浩明面露难色,“算了,不说了,既然大家都是喝过酒、拜过把子的兄弟,这样吧,咱们之前有过口头协议,现在是你自己毁了这笔交易,我怎么着也得给兄弟们个交代,你说怎么办吧?”

言鼎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何文东却是明白人,虽然很为难,但也不得不提醒言鼎:“是这样的兄弟,林兄帮忙跑了一趟,本来是可以要回钱的,但被你从中这么一搅和把事情给办砸了。虽然没有功劳但也有苦劳,林兄养了一群人,这边需要给兄弟们一个说法。”

言鼎恍然大悟,问:“这个好说,林哥,你说吧。”

林浩明伸出一巴掌,何文东说:“五千块吧,就算是给兄弟们跑腿的补偿。”“这五千块完全是冲着何总的情谊,要不然我可就狮子大开口了!”林浩明毫不隐晦地说。

言鼎明白了,他跟此人之间只不过是交易,换种说法就是酒肉朋友。此时他自尊心受到了一点伤害,但他二话没说便接受了这个条件。接下来,何文东又要请吃饭,他拒绝了。“这他妈什么世道!”言鼎在回去的路上很窝火,钱没要回来还搭上了一笔,不过希望这次的动作,可以逼王铁成把钱给还了。

还没到家,何文东打来电话,满腹懊悔地说:“兄弟,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看钱也没要回来,这事儿给弄得……”

言鼎没怪他,何文东却又说:“你说这事没帮你弄好,我这心里也……你走之后,我又跟老林好好沟通了一下,他愿意再帮你一次。”

言鼎愣道:“再帮我一次?怎么帮?”“这次你就不用再跟着一起去了,出了什么事他们自己负责,你只管等着收钱就是。”何文东苦口婆心地说,“老林这个人做事有自己的一套方式,保证不会牵扯到债主本人。”

言鼎想起那天暴打王铁成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忙说:“算了算了,这件事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何文东笑道:“兄弟,你是不是太多虑了?现在欠债的是爷爷,被欠的是孙子,你要是不用点手段,那些混蛋哪会这么容易还钱?实话告诉你吧,林兄是社会上混的,以前收保护费,现在专门替人收债,那可都是行家里的高手,但他说还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债主,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言鼎忍不住说道:“我只是担心他们惹出麻烦,到时候不好收场……”“能有什么麻烦?他自有分寸。你刚从部队回来,可能对现实社会中的一些情况还不太了解,慢慢的你就会知道。男人要干出一番事业,不仅要有无穷的欲望,还要有一颗够狠够辣的心!”何文东给言鼎上了一课,“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想不想继续合作下去自己把握,想好后尽快给我电话。”

言鼎不是个浪漫的人,骨子里流着的都是军人的铁血,但在乖巧温柔的秦晓面前,他不得不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怎么样,还喜欢这儿吗?”秦晓特意选了一家看上去特别温馨的餐馆,这个餐馆在这个城市是独一无二的,成为很多喜欢追赶时髦的年轻人的首选。

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习惯或者不习惯。这是言鼎内心的真实想法,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当然,你喜欢就行。”

秦晓当然很享受男朋友的这份体贴,仰着脸说:“我发现你这几天廋了,待会儿可得多吃点。”他苦笑道:“累嘛!”“我听阿兰说你那笔债务遇到了些麻烦?”秦晓问。

言鼎也没想瞒她,只是说:“还在处理中,可能需要些日子。哎,怎么这么久没见阿兰?”“她忙得很呢!”秦晓笑道,“我都好几天没见到她了,怎么,你也想她了?”言鼎开玩笑道:“看你说的,有了你,我还敢想别人?”“那可不一定,阿兰姐那么漂亮,好多男人都对她动坏心思。”秦晓坏笑道,“如果我是男人,肯定也会被她迷上。”

言鼎夸张地说:“那何文东也没我帅,怎么阿兰就看上他了?”

秦晓笑嘻嘻地说:“这可是秘密,只有我跟阿兰两人知道。”“对我也保密?”“当然,这是闺蜜之间的事,肯定不能让你一个大男人知道啦。”秦晓说到这儿,话题一转,“你能放个长假吗?”“长假?干什么?”“我不是马上要放暑假了吗,我想你陪我出去玩几天。”

言鼎最近也没什么事,就是被那笔债务给弄得头痛,想了想,问:“想去哪儿呀?”“嘿嘿,我老家!”言鼎愣住,惊讶地问:“你带我去你老家,那不是要见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你怕呀?”秦晓一脸的怪笑。言鼎忙说:“不是怕,就是觉得太仓促了点,万一他们不喜欢我,那怎么办?”“又不是去定亲,就是过去玩玩,顺便看看我爸妈。放心吧,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不喜欢你的,何况你又不差,长得帅,人又好,特别是还当过兵……”

言鼎被夸得无言以对了,无奈地叹息道:“也只有你才这么看得起我。说实话,我现在都不知道前路在哪里,接下来的路该怎么继续走……”“你真这么迷茫?”秦晓吃惊地问,“我怎么没看出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个很开朗、很有方向的人,难道是我还不够了解你吗?”

言鼎不希望外人可以钻进自己的内心,在目前这种状况下,也没人可以撬开他的内心。“对不起,以前是我对你关心少了。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也许你说出来我也帮不上忙,但至少可以替你出出主意。”秦晓的目光突然之间就变得幽怨起来。

言鼎忙说:“这不关你的事,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都怪我自己,被一些事情弄得晕头转向。”

他于是把之前跟林浩明一起去找王铁成讨债的过程告诉了她,秦晓听完后相当吃惊,担心地说:“那不是跟黑社会一样吗?”“是呀,我跟你的担心是一样的,所以不想继续跟他们合作了。”言鼎叹息道,“何文东一番好意,本来是为了我好,可是万一最后把事情搞砸,那麻烦可就大了。”“如果不那样做,你自己有把握逼他还钱吗?”“要是有把握我还能这么烦吗?”言鼎无奈地说,“算了,不提这事了,反正王铁成说一个星期之内还钱的,到时候不还再说吧。”

秦晓想了想说:“我估计有点玄。”“为什么?”“要是他想还钱还能等到现在吗?那顿打不是白挨了?”秦晓分析道,“依我看,那个姓王的玩的是缓兵之计,也许你再去找他的时候,他早就溜之大吉了。”“但他的工厂在那儿,他怎么能跑?”“反正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想跑,那肯定有法子。我觉得你应该再去看看,免得出了什么茬子,到时候人跑没了麻烦就更大了。”

秦晓的话倒真让言鼎开始忐忑不安,沉吟了一下说:“那我明天再去跑一趟。”“姓王的不是说一个星期之内还钱吗?我建议你去了就等着,没拿到钱就别回来,也好盯着他,随时掌握他的动向。”

言鼎欣喜地说:“有道理,谢谢你的提醒,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多想法。”“那是,我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可不是白当的,更何况……”秦晓突然打住不再说话,言鼎问她:“何况什么?”

秦晓的眼色有些游离不定,说:“没什么,赶紧吃吧,菜都凉了。”

吃饭的时候,秦晓问言鼎是怎么跟何文东认识的,他说:“我经常跑他那儿修车,一来二往就熟了。我认识老何很久了,怎么从来没听说他有女朋友,也没见过阿兰。”

秦晓笑道:“那是当然,因为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嘛。”“怪不得,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八卦男!”秦晓撇嘴道,“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吧,因为我也不知道!”

言鼎嬉皮笑脸地说:“不说这个了,想去哪儿玩,我陪你就是,但去见你父母,能不能等以后……”

秦晓想了想,道:“也行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那你想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那去省城吧,我以前去过。”

言鼎接受了秦晓的建议,第二天便又只身杀回了平山镇。来到王铁成的工厂一看,言鼎整个人都懵了——厂房里所有的机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座空城。

一阵眩晕袭来,差点让言鼎倒下,平静了片刻,才想起去办公室看看。还没靠近办公室,他便听见了人声,这才稍微安下了心,走近一看,只见韩山正在跟人聊什么。

韩山看到言鼎时猛然愣住,但立即支走了客人,跟他打了声招呼:“这不是言兄弟吗,你怎么来了?”

言鼎可没心情跟他寒暄,恼火地问:“王铁成人呢?”“王……王老板,他早走了!”韩山见言鼎怒目相瞪,也心惊胆战,“他不说已经还你钱了吗?”“还钱了我还能跑这儿来?还钱了他还要关门跑路?”言鼎气不打一处来,“那王八蛋,敢唬我,让我找到他,绝饶不了他!”

韩山主动说:“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那也是没法的事儿,我那不是还得指望王老板给口饭吃吗?”“你那是助纣为虐!”言鼎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韩山耷拉着脑袋说:“啥都不说了,现在厂子撤了,人也走了,你要想找王老板,去省城吧。”

言鼎感觉气血攻心,省城那么大,人那么多,怎么才能找到王铁成?真后悔当初自己一时心软,没听林浩明的话。他头重脚轻地转身离去,韩山在后面喊道:“言兄弟,你等等!”

韩山跑上来,愧疚地说:“言兄弟,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王铁成走得很急,啥都没留下,你这要是去省城找他,该怎么下手呀?”

言鼎背对着他,恨不得一拳打过去,冷冷地说:“你是帮凶,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骗。”

韩山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纸条,递到他面前说:“这个地址是王铁成走那天打电话时我偷听到的。他让司机把厂子的机器运到这个地址,我一直留着,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就当是赎罪吧。”

言鼎心里微微一动,接过纸条,什么都没说便继续往前走去。他告诉自己,如果让他下次再找到王铁成,他一定不会再心软。

回去后,言鼎跟秦晓告别,秦晓刚好放假,说什么也要跟他去省城。他无奈地说:“我是去省城办事,又不是去玩,你跟着去不方便呀!”

秦晓却说:“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正好我也放假了,就带我一起去嘛!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呢。”

言鼎不知道带秦晓一起来省城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但此时他们开着向何文东借来的车已经身在高楼大厦之间,周围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言鼎安顿好秦晓后,拿出韩山给他的纸条,开着车几经打听,很快在城市东郊找到了地址。这是一长排低矮的平房,远远地便听见了机器轰鸣的声音。他刚走进大门,门卫便叫嚷起来:“喂,干什么的?”“找你们老板!”“老板不在。”门卫冷冰地说。言鼎道:“我进去等他!”“不行,没看到那几个字吗?”门卫眼角一斜,言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厂房重地,禁止入内”。他顿了顿,灵机一动,说:“我是王老板的朋友,他让我到这儿来找他……”

门卫这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斜眼盯着他说:“登个记吧!”

言鼎签了个字,问:“不知道王老板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门卫的态度依然冰冷,好像刚吃了没煮熟的饭。

言鼎正要去找王铁成的办公室,突然传来汽车马达的声音,回头一看,居然是王铁成的车。他忙冲上去,但车里只有一个司机,王铁成没在。“你干什么?不想活了!”司机冲他大骂道。言鼎一脸笑容地说:“我要见王铁成。”“你是什么人,我们老板认识你吗?”司机的两只眼睛好像长在额头上似的,言鼎道:“他当然认识我,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老板不在,有什么事下次再来吧。”司机说完就想上车,却被言鼎拦住问:“王老板他去了哪儿,我有急事找他。”“你不是认识我们老板吗?他没告诉你去了哪里?”司机说,“我们老板去城里谈生意去了,可能今天都不会回来,回去吧,下次再来。”

言鼎迫不得已,只得暂时离开。回到住处,秦晓见他一脸沮丧,便知道此行没有结果,但她什么都没问,给他端上来一杯凉水,他一口喝干,气愤地说:“又没找着人。”“找到工厂了吗?”

言鼎点了点头,她安慰道:“只要找到工厂就好了,说明那个叫韩山的没骗你,现在等于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堵人了。”

言鼎当然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但关键问题是今天没见着王铁成,明天就能保证见到?“你别这样行吗?我印象中的军人可不像你这样,你们的口号应该是胜不骄、败不馁吧?”

秦晓的话令言鼎想起了部队的光景,那时候他们也真把这句口号经常挂在嘴边,现在真的遇到事儿,难道就抛后脑勺去了?秦晓又说:“我知道你能行,而且一定能行,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大早,我陪你去找那王八蛋!”

言鼎诧异地说:“你刚才骂人了。”“嗯,对呀,我怎么就不能骂人?”“你可是人民教师,怎么能骂人?”“人民教师也是人嘛,我这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明天找到姓王的,我还要当面骂他。”秦晓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言鼎的心情也渐渐好转,说:“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就冲你刚才骂那王八蛋,我这心情就大爽……走,咱们出门逛逛去,吃点好吃的,玩点好玩的,为迎接明天的战斗做准备。”

在逛街的时候,言鼎买了一个望远镜,秦晓问他买这个干什么,他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翌日一早,言鼎开车带着秦晓来到东郊,然后找到一个制高点,指着不远处的平房说:“那就是王铁成的工厂。”“我们来这儿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去工厂?”秦晓问。言鼎拿出望远镜说:“如果我们直接去工厂,估计又见不到人,还不如就在这儿等着,一旦发现他在工厂,再下去堵他也不迟。”

秦晓赞许地说:“这是你在部队学的吧?”“嗯,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用上了。”“这不是有机会了吗?”“但我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况下。”

秦晓突然尖叫起来:“快看,有人出来了!”

言鼎拿起望远镜,果然看到了一个男人,但不是王铁成,而是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工人。秦晓失望地说:“要是他一整天都不出现怎么办?”“那也只能继续等下去,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言鼎收起望远镜,“早就让你别跟着来,现在后悔了吧?”“不是后悔,是太心急,希望尽快找到姓王的。”秦晓摇头说,“我倒想看看那个家伙到底长什么样,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别想了,见到真人后你肯定后悔,人模狗样的。”言鼎的俏皮话惹笑了秦晓,她说:“那我们就扒了他身上那层狗皮。”

言鼎喝了口水,叹息道:“要是这次还搞不定王铁成,这笔债恐怕就真难了。”“这可是十万多块,你怎么能气馁?”秦晓说,“我相信你,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才对嘛,胜不骄、败不馁,这么快又忘了?”“没忘,不过这个王铁成确实是太狡猾了。”“要是实在不行,干脆就按何大哥说的,还是让他那朋友来帮你。”

言鼎沉吟了片刻,说:“等过了今天再说吧。”

正说着,突然传来喇叭声,言鼎精神一振,从望远镜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说:“混蛋,终于看到你了!”他没想到王铁成居然会在工厂里,高兴劲刚过,又见他上了昨天见到的那辆奔驰轿车,汽车缓缓驶出工厂。“快走!”言鼎一把拉起秦晓,两人迅速回到车里,然后紧随而去。

秦晓的心情也很紧张,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感。言鼎紧紧地盯着前面的车,但又不敢跟得太紧。“没钱还开那么好的车,真不是人!”秦晓骂道。言鼎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默默地在心里念叨:“要是这次不还钱,你那辆车就没了。”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奔驰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王铁成下了车,随后司机把车开走。“大白天的来酒店干什么?”言鼎自言自语。秦晓说:“跟过去吗?”“你在车里等我,人多容易暴露。”言鼎说。秦晓却说:“你孤身一个人进去更容易暴露,不如我陪你,情侣进出酒店才不会惹人怀疑。”

言鼎诧异地看着她,问:“不错呀,这么快就学会反侦查了,你都哪儿学的?”“电视里!”秦晓笑道,“记得戴上帽子哦。”

言鼎把车停在路边,把帽檐压得很低,然后进了酒店,王铁成刚好进电梯。“你在下面等我,我去就行了。”秦晓说。然后松开言鼎的胳膊,只身进入了电梯。幸好电梯里有不少人,她从后面一直盯着王铁成的背影,直到电梯停下,他走出电梯。

秦晓跟了上去,却看到王铁成径直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正感到诧异,身后有个女人问:“小姐,请问你找谁?”她定了定神,说:“找总经理,请问总经理在吗?”“刚刚进去,请问你找王总什么事?”

秦晓急中生智,说:“我是来应聘的。”“哦,应聘的话不需要找总经理,去人事部吧,在那边。”

秦晓假装往人事部方向走,然后趁机溜进了电梯。

言鼎正焦急地等着,见秦晓急匆匆地出来,然后拉着他就往外走,疑惑地问:“怎么了?”

回到车里,秦晓问:“你猜王铁成到酒店来干什么?”“哎呀,我怎么知道,快说!”言鼎已经急不可待。“他就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

言鼎呆了,还以为自己听错,忙问:“你看清楚了?”“千真万确。”

言鼎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王铁成还有这么大一家酒店,既然这么有实力,为什么还要骗他十来万不还?这个疑团在他心里越滚越大。“这不是好事吗?知道他还有家酒店,那就不怕他再跑了。”秦晓说,“要不咱们这就去他办公室?”

言鼎想了想,担心夜长梦多,说:“走,去会会王老板!”

王铁成做梦都没想到言鼎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四目相对,彼此眼里都写满了复杂的表情。但他很快淡定下来,看着言鼎,说:“你比我想象中要来得快多了。”

言鼎冷笑道:“看到我在这儿出现很惊讶吧?”“不,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很开心你能找来。”王铁成摸了摸脑袋,“我这儿还在疼呢,见不到你,每天晚上都疼得想死。”

言鼎没时间跟他啰嗦,绕开了话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你亲口答应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对,我骗了你,如果我当时不那样说,还能活着回来吗?”王铁成彻底露出了无赖本性,“知道我为什么没报警吗?如果我报警的话,你和那三个王八蛋现在已经吃牢饭去了。”

言鼎还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报警,之前还担心这事儿,以为他是良心发现。

王铁成已经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他一屁股坐下,点了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圈,傲慢地说:“既然你还敢来找我,那我们今天就当面把事情说清楚。你雇人来打我,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严重伤害,这些加起来,早就超过了十万块,所以我俩已经互不相欠了。”

言鼎还没开口,秦晓突然蹿出去骂道:“我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就你这副模样,还值十万块?”

王铁成满不在乎地看着言鼎笑道:“哟呵,自己没能耐,找女人帮忙?”“看来你是真不打算还钱了?”言鼎把怒火压在心底。王铁成冷笑道:“如果你还敢在这儿撒野,我保证你别想从这儿竖着走出去。”

言鼎可不吃这一套,面对王铁成的威胁,他突然笑了,冷冷地说:“如果你真打算赖账,你会后悔的!”“我干了很多后悔的事,但唯独这件事绝不会后悔。”王铁成洋洋自得,“如果你再不走,后悔的一定是你。”

突然有几个保安冲了进来,把言鼎和秦晓紧紧地围了起来。

王铁成走到言鼎面前,凑近他的脸说:“我并不缺你那十万块,但你这辈子也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一分钱。你的人打了我,但我不跟你计较,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欠。再多提醒你一句,如果想找麻烦,后果会很严重。”

保安队长问:“王总,要把他们赶出去吗?”

王铁成挥手制止道:“不用,他们自己会走。”

秦晓虽然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但面对恶势力却一点也不屈服,毫不畏惧地骂道:“姓王的,你不还钱,我们就不走!”“嘿嘿,不走的话,就把你们扔出去。”王铁成后退了一步,保安正要动手,言鼎护住秦晓,怒吼道:“我看谁敢动!”“扔出去!”王铁成一声令下,几个保安便扑了上来,还没碰到言鼎的身体,已经倒下一个,另外几人面面相觑,畏缩着不敢再上前。

王铁成像看到怪人一样盯着言鼎,诧异地说:“不赖啊小子,哦,我忘了你是当过兵的,有两下子。”“姓王的,你今天到底还不还钱?”秦晓这下有了底气,冲王铁成大喊大叫。

王铁成没搭理她,冲言鼎不屑地说:“小子,虽然你身手不错,但你能打得过我这么多人吗?如果不够,我还能再多叫一些人过来跟你打。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能打赢我这儿所有的保安,我立马还钱,绝不少一分。”

言鼎没想到王铁成会提出这样的条件,还没想好该如何应付,秦晓突然说:“你说话算数?”“当然算数!”王铁成涎着脸说。言鼎还想说什么,秦晓拉着他的手,看了一眼身边的三四个保安,说:“我相信你,一定要把这儿所有的人都打趴下。”

很快,一场较量正式拉开序幕。但言鼎和秦晓没想到,王铁成又叫来几个保安,加上原来的一共有十几人,他们再后悔也晚了。

言鼎被十几个保安围在中间,较量开始之前,王铁成得意地喊道:“兄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废话少说,来吧!”言鼎已经做好迎接战斗的准备。王铁成拍了拍手说:“都给我听好了。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人,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千万不要下手太重,开始吧。”

一群人疯了似的冲上去,言鼎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在部队时曾经有过这样的训练,可是因为好久不练,身手有所退步,不过他是练家子,底子好,瞬间便打得那些家伙鬼哭狼嚎。

秦晓在一边看着,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言鼎却感觉越来越吃力,因为他发现其中有几个保安也会拳脚功夫,而且很快又发现,他们也都有过当兵的经历,一不留神便挨了重重的一击,一阵眩晕,差点没栽倒,趔趄了几步才站稳脚跟。

秦晓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帮忙。

王铁成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言鼎哪会这么快就服输,他身上天生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很快便振作起来,握紧双拳,左冲右突。但双拳难敌众手,加上体力已经渐渐不支,在如此混战的状态下,被一记重拳击中下颚,一个仰身飞身倒地。“别打了,别打了!”秦晓痛苦地叫喊着,想上前阻拦,却被人抓住。

王铁成本来以为言鼎无法再站起来了,正打算享受胜利的喜悦,却没想他挣扎了几下,又慢慢地爬了起来,顿时就傻了眼,瞪着眼睛呵斥道:“给我打,使劲儿打……”

言鼎已经遍体鳞伤,肉体好像被撕裂了似的,但他不会认输,英雄只能流尽最后一滴血,就是死也得死在战场上。他已经没了力气,打出去的拳头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保安队长说:“别打了,看在你也曾为军人的份上,我让你走。”

言鼎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人,但仍然吐出了两个字:“还钱!”“再打下去你会被打死的!”保安队长扶住他,“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劝你还是先走吧。”

秦晓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后悔到这儿来,却已经无能为力。

言鼎的额头被打破,血流下来蒙住了双眼,他抹去血迹,无力地说:“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走……”话音刚落,整个人却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秦晓被吓哭了,冲过去抱着言鼎号啕大哭。

王铁成不知为何会感到害怕,他发现这个在自己面前倒下去的男人根本不是人,如果是人,为什么即使倒下去了还会让自己害怕?他开始后悔惹上这小子了。

躺在医院的言鼎终于醒来,当他睁眼看到守候着自己的秦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秦晓高兴不已,惊喜地喊着、叫着。“我睡了多久?”他问,秦晓担心地说:“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可吓死我了!”

言鼎感觉头还痛得厉害,记忆慢慢复苏。

秦晓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他,他疑惑地问:“什么?”“自己打开看看吧!”

言鼎打开纸袋,看见了一叠叠崭新的钞票,顿时大惑不解。“姓王的把钱还了。”秦晓说。言鼎掂量着好不容易才拿回来的钱,心里五味俱全。

秦晓突然说:“那天就不该让你上去,是我害得你被……”

言鼎苦笑道:“没什么,一点小伤,我还受得了。”“打成这样还受得了?”秦晓充满了责怪,言鼎无力地笑道:“那么多人打我一个,其中还有跟我一样当过兵的,没被打死已经算很幸运了。”

秦晓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有当过兵的?”

言鼎脑子里慢慢浮现出好像有人劝他离开,那张脸也在脑海里慢慢变得清晰,忍不住说:“就是他,那个保安队长,他当过兵,劝我离开的也是他。”“你认识他?”

言鼎缓缓地摇头,道:“不认识,但是我能看出他的身手,而且他好像还对我说了一些什么话。对,他说他也当过兵,没错,就是这句话!”

秦晓不快地说:“没想到当兵的也有败类。”

言鼎却说:“他不是败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如果有出路,他会去给人当保安吗?其实我也一样,当兵的时候以为前途一片光明,拿过一些勋章,受过很多表彰后就飘飘然了,可没想到退伍后那一切都成了泡影,根本没人当回事儿。你以为我想当一辈子司机吗?不,这不是我的梦想,可有什么办法,至少目前为了混口饭吃,除了当司机,我还能干什么?”

秦晓陷入沉思中,过了很久才说:“我知道当司机不是你的梦想,你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梦想是什么吗?”

言鼎却叹息道:“曾经有过很多梦想,但都不可能实现了。算了,既然是梦想,就不说了,我好像饿了,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吧。”“那可不行,医生说你伤口还没完全好,不许下床,更不能到处走动。”秦晓妄图阻拦他,言鼎却笑道:“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当兵那会儿,全身上下经常都没一块儿好的,还不是挺过来了。”“那也不行,你不对自己负责,我可得对你负责。”秦晓把他按下,“想吃什么说吧,我出去买给你。”

言鼎无奈地说:“我哪有那么娇气,就算是你不让我出去,那我也得起来到外面转转。让我躺着,那不是要我命吗?”“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好好躺着吧,要不然我不理你了。”秦晓使出了杀手锏。言鼎只好顺从,讪笑着说:“你说我们这些男人怎么就那么闲不住,明明一个人好好的,为什么偏要找个锁链锁住自己?”

秦晓听出了弦外之意,瞪着眼睛质问道:“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我掐死你!”

言鼎嬉皮笑脸地说:“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有个人在身边照顾挺好的。”“你真是这个意思?”秦晓一本正经地问。言鼎眼里瞬间充满了柔情,认真地说:“真的很感谢你,要不是你陪着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孤独!”

对言鼎来说,这是一次不愉快的经历,但这次经历对他本身而言不是坏事。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让他看明白了很多人,当然,也包括秦晓,他看得出来她是值得自己真正去爱的女人。

在省城待了两天,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秦晓深情地对他说:“如果你不娶我,我终身不嫁。”

言鼎笑问:“有这么严重吗?”“我可没跟你开玩笑。”“跟着我可是受罪的命。”“那我也认了。”秦晓偎依在言鼎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过以后可不许拿命去拼了,要不然我可不依。”

言鼎回想起这次的经历,也觉得自己当时太过轻率,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自己不那样做,那笔外债能快速收回来吗?

秦晓见言鼎双眉紧锁,忍不住问:“想什么呢?”

言鼎一愣,忙说:“我在想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我将来真娶了你,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小鸟依人?”“那是必须的。”

何文东得知言鼎收回那笔外债的时候,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便让他请客吃饭。吃完饭后,秦晓又提议去唱歌,他们来到当地一家生意红火的KTV,要了一个包间,然后喝酒唱歌,玩得不亦乐乎。“兄弟,哥哥这辈子能混到今天的地步不容易,全靠自己一手一脚地打拼出来,佩服的人没几个,但你是其中一个。在饭桌上听秦晓讲了你的讨债经历,实在是后悔没亲眼目睹。来,兄弟,再喝一个!”何文东举杯。

言鼎已经喝了不少,这杯下肚便起身去卫生间。在返回到包房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叫骂声和吆喝声,驻足之间,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子往这边冲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是几个挥舞着砍刀的人影。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名男子趴在了他身上,无力地哀求着:“兄弟,救我!”

言鼎出于本能把男子推进了包房,然后关上门,把追来的人挡在了门外。其中一人挥舞着砍刀,指着他叫嚣道:“小子,别他妈多管闲事,不想死就滚一边儿去!”

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子突然闯进来,把包房里的三人都吓着了。秦晓和阿兰都尖叫起来,何文东护住二人,还没来得及细问,男子已经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言鼎见KTV的保安都站在一边无动于衷,便已经猜到这些家伙来者不善,但他既然已经出手,就没有中途撤退的习惯,定了定神,清醒了一下被酒精麻醉的脑袋,瞪眼吼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们想干什么?”“揍他!”其中一人早就等不及,抡起砍刀,照着言鼎的脑袋砍下,但胸口突然挨了重重的一脚,整个人轰然摔倒在地。其他人见状都瞬间呆愣了,不过很快回过神,叫喊着抡刀一起扑了上来。

秦晓知道言鼎又惹麻烦了,起身往外冲去,何文东一个不留神没拦住,门被秦晓拉开了——那些家伙此刻全都被言鼎打倒在地,正用夺下的刀指着那些人吼道:“滚!”

虽然另外三人都不同意言鼎的做法,但是当天晚上,言鼎还是坚持把伤者送到了医院。虽然他不清楚伤者的身份,也不清楚这人为什么会被人追杀,不过他明白遇到这样的事不能坐视不管。把人送到医院后,让所有人回去,自己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伤者还没醒,突然三个陌生男子闯进了病房。言鼎还以为是昨晚砍人的那些小混混,却没想到三人一进房间便直奔床前。“阿信,阿信,你没事儿吧?”“阿信,你快醒醒呀!”

言鼎不清楚这几人的身份,但见不是前来找麻烦的,于是说:“他没事,只是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中。”

其中一人这才握着他的手感激地说:“兄弟,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的这位小兄弟可能就活不了了。”

言鼎见这三人的装扮也不像坏人,这才望着躺在病床上还没醒的伤者问:“你们是什么人?跟他是什么关系?”“何止认识呀,都怪我,要不是我让阿信一个人出来做事,也不会遇到这茬了。”此人神情悲伤,“哦,对了,鄙人姓秦,秦风。”

言鼎这才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风凝重地说:“你是我兄弟的救命恩人,我就不瞒你了。”他沉了口气,继续说,“其实我们是专门替人收债的,昨天晚上,我安排阿信去收一笔债务,没想到被欠债人打成这样……”

言鼎想起了林浩明,又想起自己遇到的这些事,忍不住笑了。“言兄笑什么?”秦风诧异地问。言鼎忙收回笑容,说:“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其实我之前也被人欠债,花了很多功夫才终于要回来。”

秦风问:“那兄弟怎么没找专门收债的人帮忙?”

言鼎不想扯得太远,也不想在背后说林浩明的不是,于是把这件事搪塞了过去,又闲聊了一会,还互换了联系方式。

言鼎没想到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刚回去没多久,公安人员就找上了门,要他为那晚的事去公安局做笔录。他很无奈,但是必须配合,不过当他录完口供刚要离去时,一民警过来说有人找他。他来到三楼,找到那个房间,只见门牌上写着“副局长”三个字,心里微微顿了一下,当他敲门进去时,瞬间就惊呆了。“怎么,这么快就把我抛到九霄云外了?”办公桌后的人问,言鼎这才惊讶又惊喜地叫起来:“祁连,怎么是您?”“怎么就不能是我?”此人是言鼎在部队的连长祁定学,“你小子,这么久不见,一见你就准没什么好事。说,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言鼎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只是尴尬地笑着。

祁定学骂道:“你笑个屁!离开部队这么久,我发现你小子一点都没变,动不动就拳脚相加。现在可不比在部队了,动手打人那可是得负刑事责任的。”“祁连,我那是……那是在……”言鼎话没说完,祁定学打断他道:“别叫我连长,我现在是副局长了。那是在什么?在当英雄,还是在逞强?”

言鼎仍然嬉皮笑脸:“那以后我该叫您局长了。”

祁定学知道言鼎现在在做的事情后,夸张地笑问道:“那你在部队学的那些全都荒废了吧?”“没,全都记在心里呢,您教给我的,我哪敢忘?”言鼎依然在他面前耍嘴皮子。祁定学指着他说:“你小子,这离开部队还没多久,嘴上功夫可是大增啊?”

言鼎看了一眼时间,说:“领导,您看这马上中午了,我请领导一起吃个便饭吧?”“没时间,我马上要出发去省城开会,把电话留下,我回来找你。”祁定学说话办事还是跟在部队一样,干脆利落。言鼎了解这个人,知道他从来不玩虚的,所以把电话留下后便告辞了。

言鼎跟秦晓吃完晚饭,送她回去后,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可他没想到,危险正一步步向他逼近——正走着,突然一束刺眼的车灯迎面射来,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可就在此时,汽车突然像失去控制一般冲了过来。

言鼎根本没想到汽车会直直地向自己撞过来,所以反应稍微慢了点,当他飞身滚开时,还是被擦了一下,整个人被撞飞起,然后重重地落下。

汽车擦身而过,但好像没有离去的迹象,而是又倒了回来。眼看就要撞上,言鼎拔腿便跑,汽车撞在树上,他借着树干的阻拦才没被撞上,但车上下来几个人影向他冲了过来。

言鼎不清楚到底什么人要对他下杀手,但无路可退,只好抡起双拳迎战。虽然对方手上全拿着闪着寒光的长刀,言鼎却勇者无敌,直打得那些家伙抱头鼠窜。

言鼎终于逮住一人,抡起拳头正要打下去时却停住了,恼怒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但那小子闭口不言,他只好松手,骂道:“滚!”“你给我等着,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早晚要你的命!”那小子骂骂咧咧,很快伙同同伴一瘸一拐地回到车上,开车逃去。

言鼎虽然没受伤,但心情极差,心烦这段时间怎么会遇到这么多事。回到家里,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搞得他都想去找算命先生算一下自己的运程了。

第二天早上,言鼎在电视上看到一条新闻:一辆轿车在市区连撞两人,其中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人重伤住院,还处于昏迷中,主持人呼吁目击者提供肇事车辆的线索。

言鼎越看越觉得那辆汽车面熟,又想起撞车时间,跟自己昨晚被砍杀的时间很近,终于想起那肇事车便是打完自己后逃跑的那辆车,当即头皮一麻,陷入沉思中。

就在此时,秦晓打来电话,问他起床没有。言鼎才想起两人昨晚的约定,一拍脑袋,忙说:“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昨晚太累了,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秦晓讶异地问:“好像没有很晚回去吧,难道送我回家后,又跟美女约会去了?”

言鼎讪笑道:“你想多了,现在我眼里除了你,哪里还有别的美女!”“少跟我装蒜,说,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秦晓追问。言鼎只好说:“真没干什么,就是睡不着,所以很晚才睡。”“那今天的约定能继续吗?”“当然,为什么不?你等我,我马上来接你。”“不用了,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言鼎高兴地说:“你真好,等着,我马上下来。”

两人约定去市区的一个景区游玩,言鼎虽然玩得很开心,但脑袋里总是装着昨晚的事放不下。中途他们找了个地方休息,秦晓盯着他的眼睛说:“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言鼎愣道:“没呢。”“你骗人,我明明看出来了。”秦晓说,“你要搞清楚,我可是你女朋友哦,应该有难同当的。”

言鼎沉吟了片刻,才说:“我不想你分担我的压力和不快。”

秦晓撅嘴说:“要是你真不想告诉我,那算了吧。”

言鼎明显感觉到秦晓不开心,只好又叹息道:“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提心吊胆的。”“什么事呀,弄得这么神秘,你可别吓我。”秦晓果然已经开始担心了。言鼎轻描淡写地告诉了她昨晚自己回家途中的遭遇,秦晓听着听着,脸色都变了,慌忙拉过他的手问:“那你有没有受伤?”

言鼎笑着说:“早知道你会担心,所以就没敢告诉你,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点事儿都没有。”“是不是那天晚上在KTV的那些小混混?”秦晓突然问。言鼎说:“我也是这么想,八成是那些混蛋在报复我,但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少得瑟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他们明着打不过你,但背地里给你插刀子,你能躲得开吗?”秦晓更加担心,“我觉得昨晚的事你应该报警,要是那些小混混被抓进牢房,那你不就没事了?”

言鼎心里咯噔跳动了一下,沉重地说:“其实有件事在我心里一直压着,现在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你帮我出出主意。”

秦晓目光迟疑地看着言鼎的眼睛,不知道他还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昨天晚上,那些砍杀我的人在逃跑之后,撞上了两个路人,现在一个死亡,一个躺在医院。”言鼎感觉自己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他从秦晓眼里看见了恐惧和慌乱,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今天早上,当我看到这条新闻时,心里很难受。现在警方正在寻找肇事者的线索,本来一开始我左右为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主动向警方提供线索,但我现在知道,自己必须得去。”

秦晓沉默了很久才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言鼎垂下眼皮,心里泛起了层层波浪,叹息道:“其实我不是担心,只是……唉,也算是担心吧……”“你担心那些人会因此而更加迁怒于你,然后对你施行更大的报复?”秦晓的声音中带着质问的口气。

言鼎忙说:“不,不,你别误会,我绝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在这之前我一直没选择去报警,是因为我担心他们对你不利,如果我的行为让他们更加激怒,他们对付不了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对付我最亲近的人。”

秦晓心里泛起一股暖流,但她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说:“邪不胜正呀,我一直相信这个。我希望你马上去报警,我陪你。”“你真不怕我的这个决定可能会给你惹来麻烦?”“我当然怕,但是我更怕你不去跟警方说清楚昨晚的事。”秦晓说完拉起他的手就走,继续游玩也顾不得了。

言鼎在公安局说清楚昨晚的事情后,终于如释重负。秦晓开心地问:“怎么样,说出来之后心里舒服多了吧……”“谢谢你陪我过来。”“我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为我着想,你也不会这么纠结。”

言鼎叹息道:“如果谁娶了你,这辈子够了!”“那是必须的。”“不过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从现在起,必须跟我寸步不离。”

秦晓心里一热,但说:“公安局很快就会抓到人,到时候我们不就没事了?”“那也得等他们抓到人再说。”言鼎很坚持,秦晓笑着说:“我跟朋友住一块儿,倒是你,一个人住,晚上回家……”“秦晓,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事儿太多了?”言鼎问,秦晓说:“确实有这种感觉,但我也是个闲不住的人,所以我俩天生绝配。”“其实我就是一个小司机,跟我在一起太委屈你了。”

秦晓笑道:“小司机也有大梦想的,我相信你的未来绝不是一个司机。再说了,即使你永远都只是一个司机,我也认了。”

这话说进了言鼎心里,言鼎看着胸无城府的秦晓,感激地说:“放心,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秦晓却笑了,他反问她笑什么,她说:“这算是你给我的承诺吗?”

言鼎只是笑,再不吱声。“我可当真了哦。”秦晓很开心,此时言鼎的电话响了,一看是祁定学,赶紧收住脚步,高兴地问:“领导,回来了?”“我说你小子,最近怎么什么事都能被你撞上!”祁定学一开腔就像吐子弹一样,劈里啪啦地炸得言鼎浑身上下好像长刺了似的。言鼎涎着脸说:“领导,这么快就传到您耳朵里去了,嘻嘻……”“什么叫这么快,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一死一伤,公安厅都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祁定学话音一变,“我听说你刚刚来报案,说是那起车祸的目击者,我想了解更详细的情况。自从上次一别,已经很久没聚了,这样,晚上聚聚吧。”“哎哟领导,您真回来了?”“什么蒸的煮的,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会儿还得开个会,先就这样吧。”祁定学挂断电话。

言鼎冲秦晓笑嘻嘻地说:“你是不知道,我这个老领导可真有意思,以前在部队时就跟下面的战士们像兄弟一样,根本没个领导样,大家当面都叫他老祁,还有人也叫他祁老。”

秦晓问:“他真有那么老吗?”“老什么呀,就四十来岁。”言鼎脑子里浮现出部队生活的点点滴滴。秦晓听他讲部队的事,笑得前俯后仰,俨然已经成了言鼎最忠实的听众。

晚上,言鼎和祁定学找了一处别有风情的小餐馆,各自斟上满满一杯酒,然后碰杯,一饮而尽。“领导,酒量长进不少啊!”言鼎打趣道,祁定学说:“你小子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现在可是不能再喝了,当然,是医生说的。”“不能喝了,为啥?”“没啥,就是肝上出了点小问题。”祁定学满不在乎地说,“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喝,家里那位也管得紧,酒瓶都给扔了。”

言鼎大笑道:“嫂子那是关心你,换作别人谁管你这些事。”“也对,来,吃菜、喝酒!”“那你可得少喝点,要是喝出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嫂子交代?”“你小子就嘴损吧。”祁定学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这才转到正题,“说说昨晚发生的事。”“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是有人袭击我,被我打跑,然后他们在逃跑过程中撞上了行人,我也是在早上看电视的时候才知道这事儿。”言鼎简单把事情描述了下,“领导,我怀疑撞人的那些家伙,就是那晚在KTV打人的那些,他们是在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祁定学点头说:“这还用想吗?你小子惹上身的事儿怎么都这么诡异?”

言鼎想了想,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怎么说我也曾是个军人,不能让我见死不救吧。”“我可没那么说。”祁定学打着哈哈,“你转业后怎么就干上了运输?”“没能力,没关系,还能干什么?”言鼎故意这么说,祁定学骂道:“你自己本身不就是能力和关系吗?”

言鼎笑道:“其实跑运输也不错的,反正到哪儿都是混口饭吃。”“没骨气!我可告诉你,在部队那会儿我可是非常看好你的,学了一身的好功夫,难道这辈子就想荒废了?”

祁定学的话确实刺痛了言鼎,但是言鼎只能用笑来掩饰内心的尴尬。祁定学又说:“这样吧,找个机会我给你推荐推荐,看能不能在公安系统安排个位子给你。”

言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怎么,看样子你好像不愿意?我可是看你是个人才。”“就算是人才也是您老一手培养出来的。”言鼎这话拍得祁定学很舒服,他豪爽地说:“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有消息了我通知你。”“那公安局是我想去就能去的?”言鼎不可思议地问。祁定学说:“哪会这么简单,我还得做不少工作呢!不过具体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赶紧想办法把手里的事情处理清楚。”

言鼎的表情有些诧异,祁定学瞪着眼睛问:“怎么,不相信我?”其实他心里有数才敢说这样的话,言鼎忙说:“不是,哪能呢?我就算是不相信老天,也不敢不相信您那!”“废话少说,等我的消息吧,喝酒。”祁定学一仰头又喝了一小口,眯缝着眼睛说,“这酒真烈,不过很爽!”“这可是你喜欢的二锅头。”“对味!”祁定学夸张地说,“哎,我听录口供的人说,跟你一起去公安局的还有个女同志。坦白交代,什么情况?”

言鼎忙说:“哎呀,是我的错,还没来得及跟领导汇报。”“准女友?”祁定学问,言鼎道:“刚认识不久。”“不错呀小兔崽子,好样的!男人嘛,除了事业,家庭也不能丢下,两不误才是一个好男人的标准。”祁定学喝了点酒,天南海北地聊了很久。言鼎最后用一句话总结:“领导不仅酒量看涨,而且口才也好多了。”“这是跟你侃大山……唉,说真心话,现在从部队出来了,能说知心话的朋友少了,除了你,也不知道还有哪些混蛋在这儿,也不来找我,恐怕是都快把我这个老家伙抛到脑后了吧?”祁定学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有些伤感,不过话不是真心话,心情才是真实的心情。

由于喝了酒,第二天十点多言鼎才起床,刚洗漱完就接到何文东的电话:“兄弟,干嘛呢,这么久没音讯,也不打个电话给哥哥?”“瞎忙呢,唉,事情太多了,昨天还跟秦晓说,什么时候约你跟嫂子一块儿出来吃饭呢。”言鼎笑着说,“这不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得了,我也正好找你有事,有空就到修理厂来一趟。”“现在?”“对,快过来吧,有个朋友想见你,等你啊!”

言鼎还想问是什么朋友,何文东已经挂了电话,他只好过去了,却没想何文东说的朋友居然是林浩明。林浩明一见他,满脸堆笑地说:“言兄弟,好久不见,可是想死哥哥了。”

言鼎看到林浩明时很诧异,不明所以地笑了笑,道:“确实有段时间不见了。”说完他看了何文东一眼。

何文东忙说:“老林过来找我闲聊,听说你上次只身要回那笔钱的事情后马上就让我给你打电话,非要见见你,我没法,只能给你打电话。”“言兄弟,生意不成仁义在,你不会还在为之前的事对我有偏见吧?不过你孤身就把钱要了回来,我可是真对你刮目相看呀!”林浩明故意激将言鼎。

言鼎无奈地一笑:“都是被逼的。”

何文东突然看了一眼时间,说:“我有点事得马上出去一趟,二位到我办公室去聊吧,我很快就回来。对了,都不许走,等我回来一块儿吃饭,我可是又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一会儿带你们去感受感受。”

言鼎和林浩明来到办公室,林浩明突然问:“言兄弟,听说过最近发生的那起交通事故没有?”

言鼎顿了顿,说:“一死一伤那个吧,听说了。”“也真可怜,可惜人死了,要是不死人,也不是什么事儿。”林浩明感慨起来,“兄弟,咱们闲聊啊,如果你是死者家属,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处理?哦,不好意思,我是打个比方。”

言鼎不知他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如此关注,忍不住问:“林大哥,案子都没破,我们都不是当事人,你让我怎么说?”

林浩明陷入沉默,几次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言鼎看在眼里,主动问:“大哥板有什么话尽管说。”“其实今天找你,是有正事找你,这件事非常麻烦,也很严重……”林浩明愁眉苦脸,言鼎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叹息道,“兄弟,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很为难,但这次,无论如何你得卖我一个面子。”

言鼎听林浩明的口气,越来越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咽了口唾沫,问:“林大哥要说的事与那起车祸有关?”

林浩明似乎怔了一下,但立即说:“言兄弟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是与那起车祸有关,因为那起车祸的制造者是我一位非常铁的朋友。”

言鼎大吃一惊,站了起来,瞪着眼睛质问道:“这么说来,你知道是什么人那天晚上袭击了我?”

林浩明也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人在江湖,很多事都身不由己。我那位朋友在找到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那么深的误会,但是他已经答应我,你们之间的所有误会已经一笔勾销。”

言鼎渐渐明白了林浩明的话,这是让他不要向警方提供线索。“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在江湖上混,以后少不了你帮我,我帮你……”林浩明脸上现出痞子样的笑容,言鼎突然微微一笑,说:“大哥来迟了,我已经向公安局说明了情况。”“什么,你……”林浩明被噎住,脸色也变得苍白,但立即恢复了笑容,说,“兄弟,既然是这样,那也无所谓啦,只要以后公安局再找你,你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不就行了?”

言鼎的思维高速旋转起来,问:“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人,我不就是救下了一个快要被他们砍死的人,他们就想要杀了我,胆子也太大了吧?”

林浩明眯缝着眼睛说:“至于我那个朋友是谁,为了你好,就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那个人我惹不起,你更惹不起,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帮他出面做说客了。”“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求我?直接杀了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言鼎的话已经说得很直接了。

林浩明说:“兄弟,话我可是带到了。想再提醒你一句,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要你的命,即使你向公安局提供了线索,也不一定能破案,到时候你两头不讨好,何必呢?”“一死一伤,林大哥,你的意思是让我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大家相安无事,一切都好。”

言鼎淡淡地说:“林大哥,麻烦你回去转告你那位朋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想下黑手的话,我奉陪到底!”

林浩明的脸上像刷了一层油漆,他转身离去的时候,眼里射出一道致命的寒光。

言鼎突然感觉好累,再一次问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自己好像什么事都没做,但一连串的麻烦却接踵而至。

何文东在林浩明离开后不久也回来了,这时候,言鼎也正要离去,被他拦了下来。“老林呢,怎么走了?”何文东只看到他一个人,言鼎说:“走了!”“走了?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何文东突然发现言鼎脸色不对,“你这是怎么了,跟老林他……”

言鼎本来不想提起这事,但一想何文东跟林浩明的关系,才忍不住问:“你跟林浩明认识多久了?”“不算太久吧,怎么问这个?”“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只是偶尔帮人收个债啥的,不过最近我发现他这个人并不简单。”言鼎若有所思地说,“老何,我觉得你以后应该跟林浩明走远一点。”

何文东听了这话好像很诧异,皱着眉头问:“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你们俩就闹成这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言鼎疲倦地摆了摆手,叹息道:“算了,不想说这个,下次再聊吧,我得马上走了。”“别走呀,不是说好要聚聚吗?你马上给秦晓打电话,咱们……”

何文东的话还没说完,言鼎打断了他:“不好意思,今天真有事,那个……还是改天再约吧!”他还没走出房门,何文东突然说:“兄弟,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但我把你当兄弟,所以有些话不得不说。”

言鼎迟疑地收回了脚步,想听他继续说下去。“虽然你当过兵,身手好,但有些人和有些事是你想碰却不能碰的,一旦碰了,后果不堪设想。”何文东的声音好像变了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和事都是见不得光的,等他们见光的时候,那就是鱼死网破的时候。兄弟,就此打住吧。”

言鼎没怎么听懂这话的意思,但他是个男人,更是个军人,他承诺的事,就一定会兑现。

何文东目送他远去,然后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那边传来林浩明的声音:“怎么样?”“做事吧!”何文东沉默了一会,吐出了冷冰冰的三个字。

下午五点多,言鼎忙完了手上的事,正要给秦晓打电话一起吃饭,电话突然响了,传来一个低沉而陌生的声音:“你的女人在我手里,如果想要她活命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言鼎近乎窒息,但很快清醒过来,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把秦晓怎么样了?”“兄弟,想见你女朋友的话,马上到风雷寺来。记住,是一个人来,如果让我看到还有另外的人,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你女人。”对方冷笑起来。言鼎头脑已经炸开,疯了似的冲出门,直奔风雷寺而去。

风雷寺是一座早已荒废的寺庙,庙宇残破不堪,到处都是残垣破壁。

言鼎驾车来到此地,想起听说过的一些传言,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一步步走近寺庙,正在向四周张望,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还真守信用。”“什么人?出来!”言鼎忘记了所有的恐惧,只想知道秦晓的安危。对方冷笑道:“你一定会见到我的,不过在见到我之前,我想跟你做个游戏。”“你要是敢伤害她,我绝不会放过你!”言鼎本来就是急性子,此时快要疯掉,但对方不急不躁地说:“急什么,在你死之前,我一定会让你看你女人最后一眼。”

突然从夜色中冲出来一群人,把言鼎紧紧地围在了中间,对方又说:“你不是很能打吗?等你打败了这儿所有的人,我就放了你跟你的女人。”

言鼎握紧了拳头,面对一群人的围攻,他再次使出浑身解数,但最终被打趴在地上,无数的拳脚落在身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好了,都住手!”一个人影走到言鼎面前,“我还没玩够呢,这么早就被打死了,这个游戏还有什么看头?”

言鼎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但已经无力睁眼。“兄弟,好像你也没那么难对付吧?怎么样,挨打的滋味好受吗?”那个声音再次传来,“早就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兴许还能饶你一命,但你就是不听。没办法,老大爱惜人才,如果不是看在你这么能打的份上,早就干掉你了。老大本来想收了你,但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只能送你去阴曹地府了。”

那人正要动手,突然一个声音制止住:“等等!”

言鼎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的思维开始慢慢清醒,感觉自己被人提了起来,那个声音紧接着又说:“言兄弟呀,你说你是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言鼎终于听清楚了那个声音,无力地说:“林浩明,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是又怎么样,谁让你小子死脑筋,要是你答应跟我合作,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林浩明冷笑道,“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再多告诉你件事也无妨——其实本人除了帮人收债之外,同时也欠了很多外债,不过从来没人敢来找我收钱,除非他不想活了。那天晚上你救下的人,就是个不知死活的主,妈的,竟然敢找老子收钱,呸……”

言鼎隐隐约约听见这些,思维却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但他明白自己可能过不了今晚,临死前说道:“我的命你可以拿去,求你放过秦晓!”“放心吧,你的女人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家了,我也是男人,绝对说话算话。”林浩明缓缓地站了起来,掏出了一把枪,枪口抵在了言鼎额头上。

言鼎闭上眼,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脑袋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事。当枪响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死了,但一声惨叫把他惊醒,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还活着,但林浩明正抓着手臂鬼哭狼嚎。“全都不许动!”随着一声声吆喝传来,无数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过来,把林浩明和他手下围了起来……

言鼎这次可被揍得不轻,躺在医院,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我真是高估了你,本来是打算过去看热闹的,没想到被一群下三滥的小混混揍成这副模样,真有你的。”祁定学讥讽道,“要是我们去得迟一点,恐怕你连命都没了吧?”

言鼎讪笑道:“好久没练,身手荒废了许多,不如以前了。”“不过还不错,你总算还是没把我教给你的全忘了,遇到麻烦之前还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但你怎么就没想到也给秦晓打个电话?冒失鬼!”“对,对,是我的错!”言鼎苦笑道,“但我那不是因为太担心她,太过心急了吗?”“亏你还说自己是个军人,一遇到事儿就冒冒失失的。”秦晓从门口进来,手里提着专门给言鼎煮的菜。

祁定学笑道:“小秦啊,以后你可得把这小子好好教育教育一番,别让他再给我惹麻烦了。”“我哪里管得了他?”秦晓打开饭盒,飘出来一股香味。言鼎开心地抽着鼻子说:“真香,还是你对我最好!”“知足吧小子。”祁定学起身,“好好养着,我先走一步。”“哎,领导,怎么这就走了?再聊会儿呀!”言鼎喊道,但祁定学摆了摆手,笑着走向门口:“有人陪你,我还留下干什么,嫌我这个灯泡不怎么亮?”

言鼎吃饭的时候,秦晓说:“怎么也想不到林浩明是这种人,亏你还跟他称兄道弟的,现在好了吧,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言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顿了几秒钟,叹息道:“是我看走了眼,本来以为是何老板介绍的朋友,差不太远……”

秦晓不快地说:“我看何文东八成了解姓林的底子,压根儿就没打算告诉你,现在你出了事,他也不来看看你,说明心里有鬼,怕面对你。”“话也不要太绝对了,何文东不会害我。”言鼎固执地说。秦晓道:“我也觉得他不会是这样的人,但我心里就是不舒服,人是他介绍给你认识的呀……”

正说着话,传来了敲门声,两人抬眼看去,只见何文东和阿兰站在门口冲他俩笑。“哎呀兄弟,都是我不好,瞎了眼,没看清林浩明居然是这么个东西,连朋友都能下得了手。”何文东愧疚不已。阿兰接着说:“我都骂了他,都交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次特意过来跟你赔不是。”

言鼎跟秦晓对视了一眼,淡然地说:“都过去的事儿了,就不要再提了,何况他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对,对,姓林的这种人必须受到法律制裁……兄弟,赶紧好起来,我请你喝酒。”何文东又看向秦晓,“弟妹,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秦晓只是笑笑。

何文东突然说:“兄弟,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没什么不好说的,说吧。”言鼎无所谓地说。

何文东脸色严峻地说:“其实我早提醒过你,林浩明这个人不好惹,你就算是把他弄进去了,但他绝不会就此住手,我担心他出来,或者没等他出来,就会再找人报复你。所以我还是那个意思,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何必还要再惹一身的麻烦呢?”

言鼎笑了笑,道:“何总,你这话到底是在劝我呢还是干嘛,我觉得你应该跟林浩明说,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一定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何文东也微微一笑,道:“行吧,作为兄弟,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我了解林浩明,他不是好惹的主儿,要是你不信我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秦晓背转身,假装在整理桌面,其实黑着脸。

何文东和阿兰走后,言鼎带着责怪的口气说:“你呀,他们来看我也是出于好心,不该对他们黑脸。”“我哪儿黑脸了?”秦晓说,“你听他说的那话是人话吗?反正你以后离他远点,我不认为他是个值得相交的人。”“林浩明的事也不一定跟他有关系嘛,算了算了,不说这事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我这儿不用你陪,陪着也没事做,无聊得很。”

秦晓回道:“吃你的吧,多话!”“不过林浩明也不算太坏,如果他当时真绑架了你,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晓不屑地说:“他敢把我怎么样?不过要真是这样,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在回去的路上,阿兰突然问何文东:“你告诉我实话,你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什么?”何文东好像没听清楚,阿兰道:“我知道你听见了!”

何文东笑着反问道:“那你认为呢?”“爱说不说!”

何文东叹息道:“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林浩明是你介绍给言鼎认识的,现在出了这种事,你想说跟你没关系,谁信?”“那我也没办法,不过这事儿也怨言鼎自己多事。你说他为什么一定要多管闲事,不然也不会出这种事了。”

阿兰不快地说:“但是姓林的也太狠了吧,还想杀人灭口,太恐怖了。”

何文东没吱声,只不过心里闪过一道冷光。

言鼎刚出院回家,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边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一开口便警告他:“如果你不想有事,不想你身边的人出事,最好闭嘴,要不然,你会后悔的。”“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想提醒你一下,识相的话,最好不要乱说。”

言鼎微微一愣,反问:“你是林浩明的人?”“哼,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言鼎拿着电话呆愣了许久,心里浮现出一股恨意,但与此同时,他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不久,言鼎就指证了林浩明,做完这件事,他整个人显得轻松多了。“没想到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好像全身上下的病毒一下子都给排干净了。”言鼎带着秦晓跟祁定学吃饭,庆祝自己的新生。

祁定学爽朗地笑道:“不是我说你小子,该装孙子的时候不装孙子,不该装孙子的时候一个劲地装孙子,我说你这回归社会后是好的没学会,坏的全都学会了。”

言鼎和秦晓忍俊不禁,她说:“领导,您看人就是准,我也发现这个家伙越来越坏了。”“我怎么就坏了?”言鼎笑问,秦晓撇嘴道:“你自己清楚。”

祁定学举起酒杯笑道:“管他好坏,只要还是你自己就行,记住我的话,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他又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言鼎沉吟了片刻才说:“我打算去趟大西北。”

秦晓愣住了,仿佛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问道:“你说什么?”

祁定学也问:“我没听错吧?”

言鼎看了秦晓一眼,喃喃地说:“对不起,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直到发生这件事之后,才最终决定。”“你真的要走?”秦晓还没缓过神,“好吧,你走,马上就走!”

言鼎面有愧色。

祁定学问:“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个决定?”

言鼎叹息道:“其实从部队出来后,我一下子就迷失了方向,一直都非常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前面的路怎么走。后来干上了跑运输,但这不是我的梦想,我不会一辈子都只是个司机,所以我思考了很久,恰好联系上了大西北那边的一个朋友,他在那边混得还不错,反正比我这跑运输好多了,我就决定过去看看情况。”

秦晓一言不发,冷若冰霜。“小秦啊,别沉着脸,你不想知道我的想法吗?”祁定学说,“其实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出去闯闯——言鼎当过兵,有理想,他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混过去,所以我赞同他的做法。”

言鼎为了缓和气氛,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别这样,先吃饭,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行吗?”“这件事不用再说了。”祁定学说,言鼎和秦晓诧异地看着他,“下周一去我办公室。”

秦晓听懂了这话的意思,惊喜地问:“领导,您真打算收了他?”“我不收了他,他出去又给我惹麻烦,谁负责?”祁定学举起酒杯,“喝了这杯酒,咱们闪人。”“别呀,我还没喝够呢。”言鼎很兴奋,不过又问,“领导,您把我弄进去,不为难吧?”

祁定学笑道:“废话真多,只要你不为难就行了。”“还不赶紧敬酒呀!”秦晓催促道,又对祁定学说,“领导,谢谢您帮言鼎实现了梦想。”“哦?难道当一名警察是你的梦想?”祁定学问。

言鼎讪笑道:“其实当警察不是我的梦想,只不过从小就喜欢玩枪,所以选择去当兵。现在退

了,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接触到枪支了,所以您现在给我机会,实在是感激不尽。”“那不就得了?你现在是作为特招进来,不过暂时没有编制,以后再想办法解决。”祁定学说。言鼎道:“没关系,这个对我不重要,只要能继续跟您混,我知足了!”

言鼎把今天视为自己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因为他实现了从小的梦想,不过这也是很多男人小时候的梦想,能够得偿所愿,谁都会无比兴奋。“报告!”“进来……”祁定学抬头一看,只见言鼎站在门口,就笑眯眯地说:“杵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

这时言鼎看到个女孩,这是他到公安局上班的第一天,就在祁定学的办公室见到了童敏敏。他进去的时候她刚好离去,所以没认真看,只是一面之缘,不过记住了她的样子,因为童敏敏看起来很年轻,跟自己差不多年纪。言鼎心想,她也是刚来上班的吧,而且还对这女孩有了第一印象,那就是冷,无论是外表,还是看人时的眼神。“不错啊,挺精神的。”祁定学审视了他几眼,言鼎大声说:“报告局长,言鼎前来报到!”“去去去,少跟我来这套。”祁定学笑道,“坐!”

言鼎这才笑着问:“领导,刚才那女孩是谁,好像也是新手,刚来的?”

祁定学干笑了两声,道:“你小子就没安什么好心,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是,我可没那想法。”言鼎说,“给我安排工作吧领导,我得露两手给大家看看,也不能给您丢脸。”“这倒是,这次特招你进来,可是费了我不少口舌,遭到了不少的反对意见,你得给我长长脸,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看看我祁定学推荐的人到底是真货还是假货。”祁定学说。

言鼎认真地说:“领导放心,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言鼎的直接领导叫王志,比他年长,是个老刑侦人员,一见他便问:“当过兵?”

言鼎忙不迭地点头,王志笑着说:“当过兵好,很多事不用我教应该就能很快上手。”

一连几天,言鼎都在办公室坐着看一些材料,这天终于忍不住问王志:“队长,怎么还没案子,我等得黄花菜都凉了。”“你这个人挺坏的,怎么就这么盼着有案子?”王志笑问。言鼎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是刚来,就觉得在这公安局上班也太清闲了,跟想象中有些不搭调啊!”“等着吧,这个社会没你想象得那么安宁。”王志这话说完没多久,就带着他出现场了。

案发现场是位于一栋写字楼的十八层,死者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言鼎赶到现场时没想到居然会看到童敏敏,那个他进公安局第一个遇到的女孩,只见她在现场忙得不亦乐乎,只跟王志聊了两句,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队长,这是刑事案,怎么她也来了?”言鼎问,“她不是经侦处的吗?”“先别问这些,看看再说吧。”王志说,“看看现场能做什么,记着,什么都不许动。”

言鼎果然就什么都没动,一直站在那里看大伙儿忙着。不多时,童敏敏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他说:“如果没什么事,麻烦别站在这儿影响我做事。”

言鼎只好往后退了一步,王志此时过来,笑着问:“你不是觉着太闲了吗,怎么,这到了现场又没事做了?”“你不是让我别动任何东西吗?”言鼎诧异地问。王志道:“我让你看看,那你学到什么了?”

言鼎问:“死者是他杀还是自杀?”“破产。”王志答非所问。“从十八层掉下去,那八成是自杀了!”“谁告诉你的?破产自杀的人很多,但并非个个都是自杀的,这起案子就不这么简单,很可能是被追债人谋杀的。”王志说,“现场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所以死者很可能是被人扔下楼的。”

言鼎正想说什么,童敏敏凑过来跟王志说:“有了新的线索,初步怀疑死者罗达华死于他杀。”“有什么发现?”“这个罗达华的背景不简单,我们调查了他一下,他跟政府官员有合作,不仅欠下银行大笔债务,而且还从借贷公司借贷了大笔高利贷。”童敏敏说,“加上现场有打斗痕迹,所以我们怀疑他很可能死于他杀。”“但是我有个疑问。”言鼎插话道,“如果这个人欠下了大笔债务,为什么债主要杀他?杀了他不就什么都没了。”“谁说是债主杀了他?”童敏敏反问道。言鼎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闭口不言,她接着说,“老王,看来这个案子得交给我们处理了。”“行,经济案子嘛,交给你们最合适不过了。那你们继续,如果需要我们帮忙,尽管说!”王志说完这话便带着自己的组员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言鼎几次想问却都没问出口的问题被王志先说了:“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看上去那么年轻,但做事却那么老练?”

言鼎讪笑道:“看上去确实太年轻了。”“实话告诉你,那个女孩可不简单,虽然年轻不大,但却是经侦处的老公安了,破了很多大案要案,以后你们接触的机会多,多跟她学习学习。”

言鼎轻笑了两声,王志瞪了他一眼,骂道:“别以为你是大男人就趾高气扬,该服软的时候还得服软,该低头的时候还得低头,这儿是公安局不是部队,不是光靠打打杀杀就能破案的,以后该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言鼎想起童敏敏刚才在现场呵斥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怎么样,工作累不累?”秦晓坐在言鼎对面关心地问。言鼎说:“比我想象中要轻松得多,大多数时间都是鸡毛蒜皮的琐事,没多少大案子。”

秦晓笑了:“你是电视看多了吧,一天到晚哪里会有那么多大案子。”“但我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破个大案子,成为罪恶的克星。”“那我就祝愿你能早日实现梦想。”秦晓完话锋一转,“阿兰昨天找我了,她说……”

言鼎没吱声,喝了口茶。秦晓顿了顿,接着说:“阿兰明天生日,想约几个朋友聚聚。”“你去吧,我没时间!”言鼎毫不客气地拒绝。秦晓却说:“一起去嘛,你不去,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

言鼎想了想,道:“那干脆你也别去不就成了?”“那可不行,再怎么说阿兰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没有她,我俩也不可能认识吧?别这么小气嘛。”

言鼎只好让步,秦晓这才开心地说:“我保证就是吃顿饭,吃完马上走。”

言鼎预料到现场不会太尴尬,因为还会有其他人会来,但没想到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因为就他们四个,四目相对,彼此无言。还是阿兰打破了这种僵局:“今儿我生日,就邀请了你们两口子,咱们四人也很久没坐在一块儿吃饭了。祝福我吧,我希望我,还有你们,在下一年里,我们的生活每天都很快乐!”“对,对,对,那我们就一起祝福美丽的阿兰姐年年有今日,天天都幸福快乐。”秦晓忙不迭地补充了一句,气氛稍微活跃了些,但随后却因为何文东的一句话,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冷。“兄弟,今天是阿兰的生日,我很高兴我们四人能好好地坐在一起吃顿饭,但有句话我还是不得不说。”何文东道,“林浩明上诉了!”

言鼎,还有其他人同时愣住。“别,文东,今天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行吗?”阿兰赶紧插话,但何文东叹息了一声:“我真的很不想说,但这件事事关言鼎的安危,所以我不得不说。”

言鼎淡然地说:“那就说吧!”“林浩明即将提起上诉,而你是这起案子的直接目击证人,所以如果他想胜诉,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上庭作证。”何文东道。

言鼎沉默了一会儿,道:“没关系,不管他想怎样,我都奉陪到底。”

何文东微微一笑,道:“那行,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了,林浩明这个人不好惹,我惹不起,你也惹不起。”“言鼎,听我一句好吗?要不干脆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兰突然也插话道。言鼎的目光转向她,反问:“你们的意见一样,想让我不上庭?”

阿兰带着央求的口吻说:“我们只是希望你没事,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对,平安才好。”何文东点头说,“可能你会认为我是为了林浩明好,但从内心出发,我更希望你好。林浩明这个人我们真的惹不起,来明的咱们不怕他,但玩阴的,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言鼎坦然地说:“那我偏偏就跟他玩玩。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公理的,邪不胜正,就算他再厉害,我也不信他能玩得过法律。我是警察,难道要我向一名罪犯低头?”“我顶你,就算是什么都没了,也要把林浩明送进监狱。”秦晓始终站在言鼎这边,“你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司机了,而是一名警察。警察是干什么的,就是打击罪恶的,难道你会因为害怕而放弃?”

言鼎赞同地说:“两位,你们也都听到了,不用我多说了吧?”

何文东看上去好像很无奈,叹息了一声,沉重地说:“兄弟,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只能送你一句话,好自为之吧!”

这顿饭吃到最后,好像每个人都没话可说了,很快就到了尾声。分开后,秦晓挽着言鼎的胳膊说:“早知这样,就不用来了。”

言鼎笑笑:“没关系,很多事到最后总会面对面说清楚的。”“阿兰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跟何文东在一起后,好像也变了个人。”“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变,即使你偶然发现他变了,那也可能是错觉。”言鼎感慨道,“何文东今天来,主要就是为了向我转达林浩明的意思。林浩明想上诉,肯定要从我下手,现在我拒绝了他,真担心他会耍手段啊!”

秦晓说:“怕什么,你现在可是警察,难道他还敢对警察下黑手?”

这边,何文东好像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很久都没吱声,其实心事重重。

阿兰看了他一眼,突然说:“要不再跟言鼎好好说说吧,也许……”“你没看见吗,他想都没想,一口就回绝了我。看来老林想要出来,是要动些脑子了。”何文东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又问,“怎么,你很担心他?”

阿兰带着哀求的口吻说:“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何文东冷笑道:“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但他这个人就是块石头,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不会屈服的。”“就算是给他点颜色,他也不会屈服。”阿兰担心地说,“我担心这件事最后会扯上你,到时候万一弄个鱼死网破,那……”“别担心,我有经验。”何文东不屑地说,“像他这种人,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永远也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阿兰却仍旧哀求道:“别伤害他行吗?就算是为了秦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他的。”何文东撇嘴说道,但心里却升腾起一股杀气。

言鼎第二天刚到办公室,王志便给他带来一个消息:“罗达华的案子有眉目了。”“有眉目了?快说说,到底什么人干的?”言鼎惊喜地问道。王志道:“果然跟欠债有关,凶手很可能是讨债公司的人。”“什么,讨债公司?”言鼎不解地问,“是讨债的人把他丢下了十八楼?”“我也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他,他死之后债主找谁收钱去?”王志叹息道,“经侦处这段时间都在加紧调查,已经向领导申请,需要我们组支援,这样吧,就派你过去协助他们。”“我?”言鼎更加惊奇,“我刚来不久,恐怕不合适担此重任吧。”“有什么不合适的,正因为你刚来不久,所以得让你过去跟着多锻炼锻炼。”王志的话不容许言鼎再多言,只好遵令。

童敏敏好像没想到王志会派这么个新手过来协助他们,不过还没开口,言鼎便抢先说:“童警官好,我叫言鼎,特来向你学习!”

童敏敏一听这话,只好打消了给王志打电话的想法,无所谓地说:“那行吧,这样,我马上要出去一趟,你跟我去吧。”“这么快就有案子了?”言鼎很欣喜,童敏敏没理会他,径直出门下楼。

言鼎坐在副驾上,好几次想问她干什么去,但童敏敏阴沉着脸,好像根本不想和他说话,他只好闭口看风景。

童敏敏停好车,然后说:“在车上等我。”“哎,你干什么去,我也去!”言鼎刚想下车,童敏敏回头瞪着他:“在车上等我,这是命令!”

言鼎只好重新坐下,眼巴巴地看着童敏敏走进那条小巷子,猜测她到底搞什么东东。几分钟过后,突然看到一男子从巷子口冲了出来,然后又见童敏敏紧追不舍,他顾不得多想,赶紧下车去拦截,一把便将男子压在了车上,反扣着手,等童敏敏上来才松开。童敏敏吼道:“让你还跑!”“姐,你轻点,轻点!”男子哀求起来,童敏敏把他塞进车里,他才说,“我真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抓我也没用啊……”“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跑什么?”“你追我我就跑啦!”男子狡辩起来。童敏敏厉声呵斥道:“曹锟去哪儿了?”“他……我好久没见到他人了。”男子眼神闪烁,童敏敏一眼便看出他撒谎,于是说:“行,不合作是吧,那跟我回公安局再说吧。”“姐,姐,我真不知道,你就放了我吧。”男子苦苦哀求,但童敏敏无动于衷,让言鼎开车,男子突然就软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言鼎开始对这个女孩子另眼相看,过后便问:“曹锟是什么人?”“专门替人收债的,这次罗达华就是被他的人扔下楼……”童敏敏神情肃穆地说,“他躲在木屋群里,抓人去吧。”

言鼎一愣,问:“就我俩?”“我们先去,万一被他知道风声跑了就麻烦了。”童敏敏接着联系后援。

言鼎身体里的血液莫名其妙地开始沸腾,这可是他当上警察后第一次真正参与行动,所以非常兴奋,不过又有点担心。童敏敏看了他一眼,问:“怎么,害怕?”

言鼎淡然一笑,心想,我的本事你还没见过呢,我会害怕?

木屋群,顾名思义全是木房屋,这一片住着很多外来务工人员,人员密度大,身份复杂,要实施抓捕确实有些难度。

言鼎跟在童敏敏身后,小心翼翼地摸近目标所在的木屋,还没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疯狂的笑声和吆喝声。

童敏敏拔枪在手,冲言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另一边。突然一名男子出现在门口,当他看见二人时,当即转身往里跑,同时嚎叫起来:“公安来了……”

一时间,现场如同炸开了锅,几名男子刚想从门口冲出来,却在看见枪口时退缩了,接着一个声音从屋里传来:“就俩人,弄死他们!”

童敏敏还在犹豫要不要开枪的时候,面前突然冲过来几个人影,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拿枪的手也被紧紧抓住,动弹不得,其中一人竟然还想抢枪。就在此时,言鼎出手了,三下五除二便打翻了那几个家伙。

童敏敏没看到曹锟,但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正在狂奔,于是喊道:“你看着他们,我去追曹锟!”

言鼎担心童敏敏的安危,但又不能离去,恰好支援的队伍来了,把人一交便纵身追了上去。

童敏敏追着曹锟跑了很远,曹锟像只兔子样滑溜溜的,突然之间便不见了踪影。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去,曹锟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正在踌躇时,感觉一阵冷风从后脑勺砸来,但已经闪躲不及,整个人就闷声栽倒。“他妈的,让你还追,不要命了吧,老子就送你一程!”曹锟目露凶相,手握长棍,正要戳下去,被飞身而起的言鼎一脚踢飞。接着又一脚,曹锟一个狗吃屎栽倒下去,脑袋撞在硬邦邦的石头上,然后晕了过去。

童敏敏感觉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把自己搀扶起来,紧接着还有一个紧张的声音问:“童警官,怎么样,没事儿吧?”她揉了揉后脑勺,晕晕乎乎地反问道:“能没事吗?”

言鼎听童敏敏如此说话才放了心,不过真正对这个女孩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她外表如此柔弱的女孩,内心却如此顽强,而且身手也非常不错。其实童敏敏对眼前这个特招进来的男人也开始另眼相看,原本以为这小子是靠关系进来混日子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救了自己一命。

这顿饭是童敏敏为了感谢言鼎的救命之恩而专门安排的,言鼎欣然赴约。

面对美女警官和满桌美食,言鼎笑着说:“你太客气了,应该多叫几个人来的,不然浪费了。”其实他心里并非这么想。

童敏敏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终于舒缓了许多,淡然地说:“你救了我,请你吃饭只是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别想多了。”“没想多,哪敢想多。”言鼎涎着脸皮,“我跟你这么一大美女吃饭,还担心我女朋友想多了呢。”

童敏敏最看不惯言鼎嬉皮笑脸的样子,直接反击道:“谁稀罕多想。”

这顿饭吃得还算开心,在慢慢的交流中,言鼎发现童敏敏根本就不是一个冷美人,只是外表看上去冷漠,实则内心火热。“你是不知道,那次可真是既惊险又处处充满惊喜,就好像演电影一样,不过最终还是邪不胜正,那小子乖乖地就把钱还了。”言鼎把自己第一次讨债的经历当成故事讲了出来,就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童敏敏却说:“一点法律观念都没有,要是我就选择报警。”“报警有什么用,关键是我没那小子欠债的证据呀!就算是警察找到他,那我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言鼎讪讪地说,“不过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以后这样的事就再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我们这个部门就是专门负责处理一些与经济和债务相关的案子,也了解一些情况,对于像你说的这种事,其实只要找到对方欠债的证据,也能去法院起诉。”童敏敏道,“比如说录音和录像都可以,即使没有借条也没关系。”

言鼎笑呵呵地说:“都怪我社会阅历太浅,要不然也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不过有了你的指点,以后我会照做。对了,以后我该称呼你叫童警官还是叫你师姐?”“随便!”“那叫敏敏行吗?”言鼎开玩笑道。童敏敏瞪了他一眼,他忙改口:“还是叫你师姐吧,亲切又不俗气。”“我比你大吗?”“那叫你师妹?”“想得美。”“是挺美的,跟你这样一位大美女坐一块儿,秀色可餐,饭钱都省了,能不美吗?”言鼎美滋滋地说。童敏敏撇嘴道:“没想到你不仅身手好,而且耍嘴的口才也不错。”

吃完饭后,言鼎去学校接秦晓,两人步行回去,他一路上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秦晓看出言鼎心情极好,揶揄道:“难道跟美女吃饭还会留下后遗症?”“那是当然,你是不知道,那美女以前冷得让人一看就哆嗦,要不是我救了她这一次,还真看不出她的内心跟外表完全是两种风格。”

秦晓不快地说:“双面人有什么好的,这种人在心理学上叫双重性格,很难相处的。”“你什么时候还研究心理学了?”“我要不研究心理学,你心里想什么我能看透吗?再说了,要想牢牢地抓住一个男人,就必须知道他心里成天在想什么,要不然被卖了都不知道。”

言鼎大笑道:“有这么严重吗?”“怎么没有,你看你,不就跟美女吃了顿饭,至于这么开心吗?看来我以后得把你看紧。”秦晓醋劲大发。

言鼎一本正经地说:“我是那种人吗?其实这句话应该我跟你说,我现在一无所有,还担心你跟人跑了,所以要看紧的人是你。”“谁信!”

言鼎突然转身揽着秦晓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以后别胡思乱想,像我这种男人,除了你会要我谁还会看得上我?”

秦晓扑哧一笑,就在此时,一束刺眼的灯光迎面射来,她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汽车直直地冲过来,顿时使出浑身的劲推开了言鼎。

言鼎突然被推开,由于他是背对着汽车,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他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秦晓时,脑袋轰然炸开,歇斯底里地狂奔过去,抱起秦晓的身体狂叫起来。伍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在不经意间会把你的身体和灵魂剥离开来。

言鼎遭遇了人生中最重大的创伤,不,应该说是打击——那个美丽的女孩,那个曾一心要做他新娘的女孩,却为了救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噩梦无止境地侵蚀着言鼎,他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睡,好不容易强迫自己闭上眼,却又被噩梦惊醒。每次醒来时都是大汗淋漓,每次睁开眼时,都以为自己身在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他多希望可以遇见她。“你这是干什么,还像个当过兵的男人吗?”王志来到言鼎的住处,面对着满屋的狼藉,还有令人作呕的酒精味,本不想不骂人,但实在忍不住,一把把言鼎从床上提起来,拳头差点落下。

言鼎醉得不轻,却情愿自己永远沉浸其中不再醒来。

王志理解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不会好过,但他不能让这个男人继续沉沦,更不能让其自我毁灭。“你不是想喝吗?好,我陪你!”王志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地喝下几口。言鼎的表情稍稍有所知觉,但还是充满了无奈,还有那种极度的卑微。

王志把酒瓶递到言鼎面前,说:“继续喝吧,不够的话我再下去买。”

言鼎看着酒瓶发呆,突然号啕大哭。

王志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明白这个男人已经被自己唤醒,所以无需太多安慰的话,只说道:“局里还有很多案子等着破,赶紧收拾一下上班吧。”

言鼎没动,王志皱着眉头说:“怎么,我现在说话不管用了?”“今天周末啊!”言鼎苦笑道。

王志这才讪笑道:“哟,瞧我把这茬给忘了。也好,你就好好地休息两天,下周一我可不想再看到你要死不活的样子。一个大男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接下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言鼎脸色铁青,愤然道:“我一定要亲手抓到杀人凶手!”“这就对了,这才像个真正的男人!”王志拍了拍言鼎的肩膀,“振作起来,像个军人一样去战斗,不能让秦晓的血白流!”

王志走后,言鼎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仰望着灰色的天花板,脑袋里不断闪现着秦晓的面孔,突然鼻子一酸,泪水又流进了心底。

外面传来敲门声,红着眼睛的言鼎开门一看,只见身着便装的童敏敏站在门口,他微微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却先说:“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走!”

言鼎站在门口没挪动脚步,童敏敏催促道:“赶紧啦,有大案子!”

言鼎无法拒绝,跟童敏敏上了车。

童敏敏慢悠悠开车的样子根本不像有大案子发生,言鼎貌似已经猜到她的心思,淡淡地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了!”“谁说要安慰你了,我还想找人安慰呢!”童敏敏说。言鼎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那你找我出来干什么?”“你一个人在房里待了好几天,就不烦吗?”童敏敏道,“刚好周末,我也一个人,没地方去,也没什么朋友,只好约你出来陪我。”

言鼎心里一热,却说:“我这个状态不适合陪你散心吧。”“你的状态不错呀,挺好的!”童敏敏笑道,又愧疚地说,“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偏偏选在那天晚上请你吃饭,你就不会那么晚回去,秦晓也就不会……”

言鼎听了这话,心里反而五味俱全,喃喃地说:“都过去了,别说了!”“我也不想再谈这件事,是你逼我的!”童敏敏俏皮地说,希望气氛不再那么沉闷,“唉,城里的空气太糟糕了,陪我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顺便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

童敏敏所说的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是位于城郊的一片荒野地,还有一个池塘,周围绿油油的,非常赏心悦目。

言鼎极目远眺,果然心情放宽了许多。“很久没来这儿了,你不觉得空气很好,心情也瞬间变得很舒服吗?”童敏敏说。言鼎也感觉到了,长长地吐了口气,感激地说:“谢谢你!”

童敏敏笑道:“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言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童敏敏突然说:“其实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言鼎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消息对自己来说是好的,但仍然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已经有线索了,不久前刚刚发现了肇事车辆。”

言鼎面色惊讶,却又问:“王队怎么没告诉我?”“也许……他是怕你知道后又着急,本来我也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你,但考虑到你的感受,你有这个权利知道案子的进展情况。”

血液在言鼎的身体里高速流淌,他多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秦晓。他刚回到家,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却被一个电话打乱,几经犹豫才接听。“喂,兄弟,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是刚出差回来就听说了秦晓的事,你还好吧?”何文东的声音在电话里就像吐子弹,“我知道发生这种事你的心情很不好,我跟你一样难受。这样吧兄弟,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咱们好好谈谈,喝点酒,解解愁。”

言鼎低沉地说:“不用了,我很好!”“我怎么就听不出你很好呢?兄弟,别太压抑,秦晓虽然走了,但日子还得过……”

言鼎没吱声,他已经无力继续沉浸在失去秦晓的痛苦里,只想赶紧上班,尽快抓到凶手。“要不这样,我过来接你,咱们兄弟俩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就我俩,连阿兰都不叫。”何文东又说。言鼎突然想起了林浩明,还有那个神秘人的警告电话,心头猛然一怔,好像明白了什么,这才接受了何文东的邀请。

一家小馆子,人不多,倒乐得清静。“菜不错,再来点酒吧。”何文东说,言鼎却拒绝了他:“不用,喝点茶吧。”“也好,这趟出差可把我给喝惨了,整天都泡在酒缸里。”何文东打着哈哈。言鼎突然问:“我现在问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何文东愣着眼睛,疑惑地问:“什么事儿呀,看你那样子,好像要吃人一样。”“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言鼎打断了他,“秦晓出事之前我接到过一个电话,有人在电话里威胁我闭嘴,还说要是我敢出庭作证,要不是我死,要不我身边的人死。”

何文东好像也被惊呆了,沉吟了半晌才问:“你怀疑是林浩明派人杀害了秦晓?”

言鼎缓缓地点头:“不是怀疑,我现在非常肯定我的猜测。”

何文东却摇头说:“就算是他干的,你有证据吗?何况他现在已经没了人身自由,你说是他干的,公安局能信你?”

言鼎当然想到了这个,不然早就向公安局报警了。

何文东语重心长地说:“还是那句话,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兄弟就不藏着掖着了,振作精神,不要再多事了,重新来过吧。”“难道秦晓就白死了?”言鼎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何文东压着他的手说:“兄弟,别这么大脾气,谁也没说要阻止你去找真正的杀人凶手,需要大哥做什么的,尽管说,大哥绝不推辞。”

言鼎稍微冷静下来,说:“肇事车辆已经找到,而且还在车上发现了很多线索,通过这辆车,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凶手。”

何文东顿了顿,忙说:“那就太好了,兄弟,我挺你!”他说这话时,目光转向别处,却射出一道冷光。

当天晚上,言鼎正在熟睡中,突然被一阵浓浓的烟味熏醒,睁眼一看,只见门外火光冲天,惊得他一跃而起,冲到门口想开门时,却发现门在外面被锁住。

火势越来越大,言鼎快要被熏晕了,他抓起毛巾沾了水,捂住鼻孔,然后猛撞门,却纹丝不动。他来不及多想,裹上一条棉被,然后撞破玻璃窗飞身跃下。幸好是三楼,还落在一顶帐篷上,缓冲之后才落到地上,否则定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言鼎仰望着楼上的火光,摸着几乎快要断裂的胳膊,突然见不远处跑过来几个黑影,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来救火的,很快却又感觉不妙,只好拔腿便跑,没想前方又出现几个人影……他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数名公安人员已经将街道两端堵了起来。

言鼎像个木偶似的坐在长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小子,看来你现在得另寻地方住了!”王志走过来说。言鼎松了口气,捧着脸颊叹息道:“怎么倒霉的事全给我碰上了。”

王志笑道:“不是全给你碰上,而是这些家伙都是冲你去的,所以我事先安排了人监视你的住处。”

言鼎不明白,问:“怎么回事,是想杀人灭口吧?”“猜到他们是受什么人指使了吗?”王志问,言鼎想都没想便说:“八九不离十,是林浩明吧?”

王志笑道:“听你口气也没什么自信,猜的吧?”

言鼎确实不怎么自信,因为林浩明正被拘留着。“走,我带你去见见他吧!”王志说,言鼎疑惑地问:“是谁,林浩明?”

王志没说话,言鼎只好起身跟上,当他看到那张脸时,整个人彻底被惊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吧,就是这个人,所有的事都是由他指使的。”王志道,“你跟他不是兄弟吗?估计你做梦都没想到,就是这个人策划指使了整件事,包括秦晓的死。你想知道原因吗?”

言鼎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是他当前最想知道的答案。王志又说:“想知道答案的话,自己进去当面找他问问不就清楚了?”

言鼎在原地呆立了很久,一肚子的怒火慢慢被放大,又慢慢被自己掐灭,然后才推门进去。

何文东看到言鼎时好像并不惊讶,只是冷冷地问:“来了?”就好像在跟他打招呼。言鼎盯着那双眼睛,一步步逼近,在只剩咫尺的位置停下。何文东毫不躲闪,迎着言鼎的眼睛,微笑着问:“怎么,想打我?那就打吧,打完你心里也许会舒服点。”

言鼎突然抓紧何文东的衣领,紧握的拳头在微微颤抖,差点忍不住一拳打过去。

何文东依然在笑,虽然看上去并不张狂,却非常令人讨厌。

言鼎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松开后,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到底是为什么?”“不为什么,就因为你不识时务,不识抬举!”何文东冷笑道,“早就告诉过你,这个游戏你玩不起,更输不起,一旦开始就必须继续下去,你输掉了你的女人,还想弄得连自己的命也玩完?”

言鼎痛苦地闭上眼,问:“那把火也是你让人放的?”“你不死,林浩明就得死。”“你为什么要帮他,为了帮他,你不仅杀了秦晓,还要连我一起给烧死,你还是人吗?”言鼎狂骂起来。

何文东却淡淡地说:“我明白你非常想知道答案,其实很简单,林浩明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欠他一条命,为了救他,为了还他这个人情,我什么都顾不了,什么都可以做,就算是杀了所有的人也值得。”

言鼎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喘息着咆哮道:“你根本就不是人,秦晓是无辜的,有本事就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她?”“嘿嘿,我这个人讲义气,把你当兄弟,所以不想伤害你。但女人多的是,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只不过你不听劝告,一定要一条路走到底,所以我只能对你下手。”何文东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在讲一个轻松的故事,但言鼎已经忍无可忍,终于没忍住一拳打了过去……

言鼎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但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女朋友没了,对兄弟的信任感没了,突然间,好像对自己的明天也失去了方向。“案子破了,杀人凶手也被绳之以法,秦晓终于可以瞑目了,你该高兴才对呀,怎么还阴沉着脸,又有人欠你钱了?”祁定学问。言鼎不解地问:“以前在部队时,大伙儿情同手足,出生入死,比亲兄弟都亲……”“你是想说为什么现在这个社会,所有人都唯利是图,看上去情同手足的朋友,到最后却都变成了最想害你的敌人?”祁定学这话说到了言鼎心里。

言鼎缓缓地点头:“我真是想不明白。算了,领导,不说这些不痛快的事了,跟你申请件事儿。”“说!”“我想申请调回来。”“想回王队长那儿?”祁定学问,“在那边干得不愉快?”

言鼎道:“也不是,主要还是……”“觉得在那边做事不刺激,认为王队长这边都是大案子?”

言鼎没否认:“我想破大案子。做罪恶的克星。”

祁定学笑道:“其实只要你想认真做,无论在哪儿都能做出一番成就的。你别看经侦处那边接的全是与经济有关的案子,其实不然,很多与经济扯上的案子,最后都演变成了大案子。我劝你好好想想吧,不过我遵循你自己的想法,该怎么做自己决定吧。”

言鼎刚回到办公室,便被童敏敏叫住:“正想找你,喏,这是曹锟的供词,你看看。”“这么久才开口?”言鼎很诧异,他知道曹锟的嘴很严,被抓之后就一言不发。童敏敏说:“是很难,又搜集了一些证据才逼他开口。”

言鼎看完笔录却更加诧异了,说:“这个曹锟,帮人收债却把人丢下楼,那他还打算找谁要钱?”“曹锟有案底,这个人做事太绝,经常打着帮人收债的借口从中讹诈,这次是收不到钱,所以才闹出人命。”童敏敏接过话道,“这个案子在我们侦办的所有案子中,不算大案子,但也不算小了。怎么样,来这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感觉如何?”

言鼎摸着头皮说:“还好吧。”“这么勉强?”“不是,是……真的还好!”言鼎讪笑道,“其实,只不过我觉得一个女孩子真不适合干这一行,太危险了。”“你这是瞧不起我?”童敏敏有些不快,“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领情,就可以在我面前口不择言。实话告诉你,我偏不信自己不如你们这些男人,男人又怎么了,难道你们就一定比女人强?”

言鼎大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真没那个意思。”

童敏敏转身离去,言鼎喊道:“童警官,你没那么小气吧?”

童敏敏头也不回地说:“废话真多,女人都很小气!”

言鼎刚刚换了个新地方住,一大早起床下楼,打算去上班,却没想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童敏敏,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为什么大清早会在这儿撞见她。

童敏敏从台阶上下来,抬头看到他时,也很诧异,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在这儿?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言鼎被这话惹笑,惊奇地问:“我为什么要跟踪你?”“我也想知道答案,你告诉我吧。”

言鼎笑道:“我还以为你跟踪我呢!”“我跟踪你?搞笑吧,你又不是嫌犯。”“就算你已经把我当成嫌犯了,好吧?”言鼎说完就想离去,却被童敏敏拦住:“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

言鼎回头看着童敏敏,不快地说:“我住在这儿不行吗?”“什么?”“你怎么这么大反应,难道我不能住在这儿?”言鼎说完这话,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你也住在这个小区?”

童敏敏不解地问:“你之前好像不是住这儿的,怎么突然就……”“我昨天刚刚搬到这儿来,你也知道,我之前住的房子被人放火烧了……”

童敏敏这才说:“这下可好了,每天上班面对面,下班还可能经常碰面,说不定还要一起上班,一起下班,那我们……”

言鼎听出了这话的意思,开玩笑道:“我反正是不搬了,要搬你搬。”

童敏敏被气得无话可说。“我知道你怕被人误会,这样吧,以后咱俩下班后见面,权当陌生人。”言鼎嬉皮笑脸,童敏敏扭头就走:“懒得跟你废话,快走吧,上班快迟到了!”

言鼎约王志吃晚饭,王志拒绝了,说有新案子。“新案子,快说说怎么回事……”言鼎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王志说:“正忙着呢,稍后再跟你说。”

言鼎纠缠不休:“那你必须答应晚上跟我吃饭。”

王志无奈答应,晚上一碰面,言鼎便急不可耐地问起案子的事。“杀人案,小案子,你没兴趣听的。”王志跟言鼎打太极。言鼎说:“说来听听呗,反正也没什么事,边吃边说。”“一男子报案,声称老婆被人谋杀,就这样简单。”“那有结果了吗?”“据现场来看,好像是一起入室盗窃杀人案。”王志说。言鼎问:“听你这么说,好像案情本不止这么简单?”

王志缓缓地说:“对,我也怀疑案子没这么简单,正在搜集新的证据。”“丈夫方俊杰报警,说妻子被杀是因为盗贼入室盗窃被发现,于是盗贼杀人灭口,好像是蛮合乎常理的,你认为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一个重大疑点,就在几个月前,死者的丈夫突然给妻子买了一笔价值一百万的保单。”

言鼎沉吟了半晌才想明白,问:“你怀疑是方俊杰杀了妻子?”“这可是你说的,与我无关。”“我随便推理推理。”言鼎道,“看出来了,其实你也这么想的。”

王志不屑地说:“你以为自己当了几天警察,就真把自己当福尔摩斯了?”“正在努力,正在努力。”“努力个屁,我问你,你跟了美女警官这么久,有什么收获?”“收获大了去,有……”

王志打断他:“有收获就好了,那继续跟着她干吧。”“我……”“我什么我呀,实话告诉你吧,我也发现了,你现在每天早上都跟童警官一起上班,我想知道你们俩是不是恋爱了?”

言鼎捧腹大笑,差点喷饭。“有什么可笑的,我告诉你啊,小童是个好女孩,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你可不能辜负她。”“你到底在说什么呀,谁跟谁在一起了?”言鼎终于忍住笑,“王大队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也知道,我之前住的地方不能再住,所以跟童警官阴差阳错地住在了同一个小区,每天早上才会误打误撞一块儿到单位。”“你小子,是不是诚心搬去跟她住一个小区的?”“真是误会,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也被吓着了。”

王志欣慰地说:“也许这就叫缘分。你小子艳福不浅,可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要是被你错过,我可饶不了你。”

言鼎却叹息了一声,眼神变得黯淡。“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还放不下秦晓,但事情已经过去,人不能总盯着过去的事,总要往前看的,放下吧,放下后才能过上新生活。”王志像个说教的老师。言鼎勉强笑着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还什么以后,你有时间别人可没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这是命令,抓紧时间啊!”

言鼎脑袋里浮现出童敏敏的面容,其实他也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孩,人漂亮,能力强,最重要跟自己又是同行。突然之间,他也觉得王志的话似乎很有道理,难道自己跟她之间真的会发生一段感情?想到这儿,他举起酒杯说:“尽量完成任务。”“小子,这是一项特殊任务,是你的终身大事,所以必须保证完成任务。”王志抿了口酒,像个孩子似的笑道,“放下过去所有的不愉快经历吧,我会在她耳边说你的好话的,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个月老。”

言鼎刚吃完午饭回来,童敏敏丢给他一叠材料,他拿起材料看了一会儿,诧异地问:“怎么,这件案子交给我们组处理了?”“你知道这个案子?”“嗯,之前听王队提起过。”

童敏敏点头道:“对,这件案子之前是王队他们那组负责处理的,但是现在找到了新的线索,这就不是一起简单的入室盗窃杀人案。”“难道真的跟死者的丈夫有关?”

童敏敏瞪着眼睛问:“你怎么又知道?”“猜的。”言鼎说,“只是感觉,但就是没证据。”“现在有证据了,死者的丈夫不久前刚刚给死者买了一百万的保险……”

言鼎接过话道:“我清楚这个情况,所以你现在怀疑是她丈夫杀了她或者雇人杀了她?”“你好像全都知道了。”

言鼎笑道:“都说了,全都是猜的。”“算你厉害,都猜对了……对,所以我们从那份保单查起。”童敏敏说,“一会儿我们去会会那个男人。”

两人刚到达方俊杰楼下,便见他背着背包出门,童敏敏说:“就是他,跟上!”

方俊杰进入闹市,然后在一家珠宝店门前停下左顾右盼。“他在干什么?”言鼎问,童敏敏分析道:“好像在等人。”

就在此时,一戴着帽子的妙龄女子出现,方俊杰一见她,老远就迎了上去,然后双双挽着手进入了珠宝店。“那个女人是谁,看起来两人关系不错。”言鼎问,童敏敏一摆头:“跟上去看看再说!”

两人于是也扮成情侣进入珠宝店,只见方俊杰正在给那女子戴戒指,而且有说有笑。“真漂亮,只不过价格有点贵了。”女子看着戒指高兴不已,方俊杰却说:“钱不是问题,只要你喜欢,多贵都行。来,再挑一件项链……”

童敏敏和言鼎在柜台前也假装挑选首饰,故意跟方俊杰挨得很近,所以才听见了他的话。

从珠宝店出来后,方俊杰便跟那女人有说有笑地离开。“还跟吗?”言鼎问,童敏敏说:“你继续跟吧,弄清楚那个女人的住址。”

言鼎惊呼道:“现在才下午四点,也许他们接着要去吃饭,还可能要干很多其他的事,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去。”“那也得跟,我要尽快知道那个女人的住址。赶紧跟上去吧,千万别跟丢了。”童敏敏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去。言鼎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只好遵令。

第二天一早,童敏敏刚走出小区便看到了正在打哈欠的言鼎,言鼎恰好也看到了她。童敏敏见他满面倦容,奇怪地问:“怎么了你,一夜没睡?”

言鼎眯缝着眼睛说:“全都拜你所赐。”“关我什么事?”“你不是让我跟着那一男一女吗?我就一直跟着,那两人可好,一直到半夜才回去,我就一直跟着……”

童敏敏心里乐开了花,但忍住笑,仍然一本正经地问:“这样看来,你的辛苦还是值得的。”

言鼎又开始打呵欠,童敏敏问他能不能正常上班。言鼎强打起精神说:“没问题,中午抽空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到了办公室后,言鼎依然睡眼惺忪,童敏敏拿着那个女人的资料说:“老婆刚死,方俊杰就有了新欢,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也许在他老婆死亡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新欢,所以才想办法杀了老婆,而且还可以得到一笔巨额保险金,两全其美。”言鼎正说着,童敏敏倒了一杯浓茶过来放在他面前,说:“辛苦了,喝杯浓茶,很快就会清醒。”

言鼎心头一热,笑问:“没想到你还挺关心下属的。”“满嘴胡话,看来你确实没睡醒,多喝点!”童敏敏挖苦道,“说说案子吧,对于方俊杰妻子的死,他确实有很大嫌疑。”“那干脆传唤他吧。”“暂时还不行,避免打草惊蛇,所以先从他身边的人查起。”

言鼎问:“你是指方俊杰身边的那个女人?”“对,做事吧!”

吕子乔被“请”到公安局的时候还在做梦,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吕子乔,25岁,在海阔天空夜总会上班,对吧?”言鼎问。

吕子乔非常吃惊,诧异地问:“你们怎么知道?”

童敏敏笑了笑,又问:“方俊杰你认识吧?”

吕子乔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皮,童敏敏呵斥道:“回答问题!”

吕子乔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说出了两个字:“认识。”

言鼎单刀直入:“那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吕子乔沉吟了片刻,支支吾吾地说:“他喜欢我,一直在追求我。”

言鼎跟童敏敏对视了一眼,又问:“那你知道他有老婆吗?”

吕子乔点头,言鼎又问:“那你知道他老婆死了吗?”

吕子乔依然点头,却忙辩解道:“他老婆的死绝对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怎么证明跟你没关系?我们现在怀疑,方俊杰老婆的死跟你俩有非常直接的关系。”

言鼎不失时机地添加了一句:“是不是方俊杰跟你串通谋杀了他老婆,然后打算跟你厮守在一起?”

吕子乔慌忙声称,自己跟方俊杰在一起根本不是为了跟他厮守,他老婆的死也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没有半点关系?谁信!”言鼎冷笑道,“吕子乔,那你为什么跟方俊杰在一起?”

吕子乔这才说:“我跟方俊杰是在夜总会认识的,因为他出手阔绰,所以很多人喜欢奉承他,久而久之,他喜欢赌博的事就传开了,经常听他自己吹嘘赢了多少钱,还给大家小费……”“所以你是冲着他的钱才跟他在一起?”

吕子乔没有否认,言鼎又盯着她手上的戒指和脖子上的项链问:“你身上穿的戴的都是他送给你的吧?”

吕子乔紧咬着嘴唇,坦白了一件事:“不久前,我听他说赌博输了一大笔钱,还跟人借了很多钱,那时候我认为他没钱了,所以也不怎么理他。后来有一天,突然他又来找我,说赢了很多钱,所以我才又理他……”

童敏敏问:“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在他老婆已经死了之后的事吗?”

吕子乔点头称是,童敏敏叮嘱道:“今天我们找你问话的事不许跟方俊杰提,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果泄露半个字,你知道后果的。”“还有,如果他再来找你,你也必须跟以前一样对他,千万不能露出半点破绽。”言鼎说,吕子乔忙不迭地点头。

言鼎一连盯了方俊杰好几天,发现他几乎每天都进出同一个地方,后来终于发现那个地方是借民房掩护的一家地下赌场。他向上级申请捣毁赌场,但遭到童敏敏的反对,她希望放长线钓大鱼,以静制动。“局长,我们都掌握了这么多证据,何必再浪费时间?”言鼎极力请求抓人。

祁定学却支持童敏敏的意见,说:“方俊杰已经是瓮中之鳖,不管他狡兔三窟也难逃法网。但如果现在抓人,证据还不足以惩治他,所以我也希望你们继续侦查,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新的证据。”

童敏敏接过话道:“祁局,我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说说看。”祁定学道。童敏敏于是说:“我希望派人混入赌场,这样就可以近距离接触方俊杰,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派谁去,你有理想的人选吗?”

童敏敏看向言鼎,言鼎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毛遂自荐:“我去!”“你行吗?”祁定学有疑问,“赌博可是门技术活儿,弄不好很快就会穿帮。”

言鼎确实不会赌博,但最基本的赌技还是会一些,咧嘴一笑,道:“虽然我不是赌王,但做个入门的学徒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天,言鼎一直跟随方俊杰来到民房外,方俊杰还没进门,却被随后赶来的两个男子给逮住,然后被挟持着离开。

言鼎一看就懵了,没想到中途会发生这种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考虑了一下,只好跟了上去。他跟着人来到一条巷子,远远地看见方俊杰被一顿暴打,蜷缩在地上呻吟。“姓方的,你有钱赌博,没钱还债,是不是他妈的活腻了?”一男子抓着方俊杰的衣领骂道。

方俊杰被揍得很惨,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有气无力地说:“几位大哥,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就宽限几天,一定还,一定还!”“现在就还,把钱拿出来!”男子说完就开始搜身。

方俊杰哀求道:“大哥,大哥,别……别搜了,真没钱。”“没钱还敢进赌场?”“我那是去跟赌场借钱的。”方俊杰哭丧着脸,“不瞒你们说,之前本来有了一笔钱,打算在赌场大赢一笔,没想到又输了。”“小子,你他妈当老子傻是吧?老子听说你老婆死了,你大赚了一笔,找了你好几天,你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鬼影子都不见一个。现在刚找到你,你却说钱全输了,骗谁呢?”男子说完又抡起拳头。

方俊杰忙护住脸,惊恐地说:“我真没骗你们,钱真没了。两位大哥,再宽限几天,只要有钱立马就还。”

男子拍着他的脸说:“那我就再信你一次,量你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样。”

言鼎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决定马上行动。他跟着两男子走了很远,然后出现在他们面前亮出了证件,两男子转身想跑,却被他一脚踢翻了一个,然后迅速出手逮住了另外一个。

在回公安局的路上,他就开始问话:“你们是干什么的?”“警察同志,我们是好人啦,你凭什么抓人?”

言鼎一巴掌拍下去,呵斥道:“好人?好人干嘛打人?还装,我刚才可什么都看到了,亲眼目睹了你们在巷子对人施暴的全过程,就凭这一点,也够关你们一阵子了。”

两男子赶紧求饶,言鼎于是说:“行,想放过你们也可以,不过你们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要不然把你们往局里一交,该怎么处理就不由我做主了。”“行行,您问吧,我们什么都说。”

言鼎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专门……专门帮人讨债。”“讨债?”言鼎回想起他们跟方俊杰的对话,心里有底了,“方俊杰欠你们钱?”“不,不是,我们是替债主讨债,方俊杰之前借了债主十万,我们是受债主委托帮忙讨债的。”

言鼎又问:“讨债需要打人吗?债主是谁?”“这个……”“怎么,还要保密?债主是高利贷公司的?”

两男子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只好点头承认。“方俊杰是什么时候找人借钱的?”言鼎追问。

一男子说:“大概五个月前,当时他赌博输了很多钱,所以他借了五万块,但是五个月后连本带利必须还十万块。”

言鼎被吓了一跳,心想,这不是抢劫吗?但他没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说:“虽然你们回答了我的问题,但还是必须跟我到局里走一趟。”“警察同志,我们都很合作了,求你放了我们吧。”

言鼎道:“你们都知道,方俊杰的老婆不久前被谋杀了,所以你们必须跟我回去配合调查,只要你们合作,今天打人的事既往不咎。”

方俊杰确实在赌场中输掉了那笔巨额保险金,此时再次走进赌场,要求见赌场的老板陈石。

陈石双脚搭在桌上,看了方俊杰一眼,知道这家伙又来干什么,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问:“找我有事?”“陈老板,再借我点钱吧。”

陈石故意惊讶地问:“借钱?我没听错吧,听说你刚刚发了笔横财,怎么又没钱了?”“这……这个……”方俊杰哭丧着脸,支支吾吾。

陈石突然瞪大眼睛故意问:“哟,你这脸是怎么了,摔了,还是被人揍了?”

方俊杰摸着脸上的伤痕说:“摔的,摔的。”“哦,那就好,我还以为是谁敢对你动手呢,要不然我可对他不客气。”陈石满脸奸笑,“说吧,这次又想借多少?”“十……十万吧!”“嘿嘿,你还有钱还吗?这几天,你已经输了不少,手气不好就回去睡大觉,等运气来了再回来嘛。”陈石皮笑肉不笑,“我这可是为你好,万一你又输了,你拿什么还钱,一只手,两只手,还是一条命?”

方俊杰无比猥琐地躬着身体,继续哀求道:“就这一次,我一定可以翻本,一定可以还钱。”“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再借给你十万元,最好尽快还回来,要不然,你知道后果的。”陈石说完,吩咐手下丢给方俊杰一叠钱。

方俊杰拿着钱就喜滋滋地回到了赌桌上,可是老天好像仍然没站在他这边,还不到晚上十二点,十万块已经所剩无几。

方俊杰早就赌红了眼,越输越急,越急就越烦躁,眼看着手上的现金所剩不多,一想起还欠下那么多外债,内心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把输掉的钱全抢回来。“他妈的,怎么这么背!”方俊杰终于输掉了最后一分钱,狠狠地擂着桌子,打算起身离去,却被人按住了肩膀,回头一看,陈石准时出现。陈石冷笑道:“早听我的话不就没事了,现在你打算拿什么还我?”

方俊杰气急败坏,抡起手臂放在桌上吼道:“就一只手,你拿去吧!”“哼,你这只手臂还不如一只猪蹄,我拿去干什么?”陈石冷笑道,“钱得还,这只手臂我也要,就当是给你的一点教训!”说完,吩咐手下拿刀来。

方俊杰面对寒光闪闪的砍刀,整个人开始颤抖,就在他等待砍刀砍下去的时候,房门突然被踢开,紧接着传来一阵“不许动”的怒喝。房里的所有人瞬间乱作一团,纷纷四散逃跑,但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只好全都束手就擒。

方俊杰在证据确凿前交代了杀妻罪行,警方在这次行动中,顺带捣毁赌窝一个。

言鼎在此次行动中立了头功,但结合之前的两起案子,他意识到一个非常危险的问题——那就是近期出现了多起暴力讨债致人死亡的事件。在跟童敏敏商量之后,他们把此事向上级作了专门汇报,上级批准,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一起打击暴力讨债的专项行动。

言鼎和童敏敏所在的经侦处忙碌起来,连夜突击审讯之前抓进来的那两个打方俊杰替人收债的嫌疑人,其中一个家伙很快就扛不住了,他交代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老板黄猛一个多月前在帮一家公司讨债的过程中,致欠债人跳楼,造成双腿断裂。“黄猛,男,现年三十八岁,东北人。据了解,此人性格暴烈跋扈,五年前开始从事帮人讨债的营生,其间无数次使用暴力手段,致欠债人残疾,但还未发现有致人死亡的事件。”童敏敏向祁定学汇报。

祁定学问:“有没有前科?”“没有!”“这个人做事还挺稳当,要动他,看来麻烦不小。”

童敏敏笑道:“现在已经有了人证,只需要找到被害人,就能抓人。”“行,那就干吧!”祁定学拍板,童敏敏领命而去。

言鼎和同事们正在等童敏敏的消息,她一回办公室就拿着祁定学的签字说:“领导已经作了批示,可以行动了,下面我来对行动做一个具体分工……”

同事曹磊摩拳擦掌:“这次终于逮住了一条大鱼。”“千万别掉以轻心,大鱼归大鱼,要是让它漏网,可没你们好果子吃。”童敏敏道,言鼎和曹磊笑着对视了一眼。

黄猛果然高大威猛,人如其名,出门时身边至少都会带着两个手下,就连去厕所,两手下也在门外等候,不离不弃。

上午九点,言鼎和童敏敏坐在车里,一直跟随黄猛来到红海实业有限公司,见他跟两手下进入公司大门后才问:“这小子到这儿来干什么?”“你知道这家公司是干什么的吗?”童敏敏问,言鼎当然不知道,她说,“红海实业有限公司是一家矿业公司,实力雄厚,老板陈逸飞因为经常做一些慈善活动,所以在当地还小有名气。”“这就更加奇怪了,既然如此,他跟黄猛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瓜葛?”

童敏敏道:“想知道答案,那就继续跟着。”“我有个办法,不如在黄猛的车上安装一个监听器。”

童敏敏不快地说:“不申请的话,你不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不然还能怎么办?”“再等等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会有办法的。”

黄猛来到陈逸飞的办公室,陈逸飞看上去对他非常客气:“黄兄,好久不见啊!”“黄某一接到陈总您的电话,那可是一分钟也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呀!”黄猛满面笑容,“这次陈总又有什么好生意照顾兄弟?”

陈逸飞丢给他一支烟,点头道:“咱们之间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不过这次的事有些麻烦。”

黄猛大笑道:“什么麻烦事在我这儿都不麻烦。”“好,那我就直说了。五个月前,市委接待办的洪国栋洪主任,出面跟我借钱,不,应该说是集资,让我拿出五百万,说他有个亲戚的生意出了些问题,急需要一笔资金周转。因为平日里大家关系不错,至少都是酒桌上的朋友,于是我就把五百万转到了他账上,他答应三个月后就还,但现在一分钱也没有见到。我找过他,盘敲侧击地问过他,但他总是以诸多理由搪塞,没办法,只能再找你帮帮忙啦。”“洪国栋?这个人我听说过。那我就郁闷了,他一个当官的,就不怕你把这事给捅出去?”黄猛疑惑地问。

陈逸飞叹息道:“要是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关键是……你也知道,我们做这个生意的,总少不了有政府的朋友,虽然他以前给了我一些照顾,但每次我都给了他好处……”“我明白了!”黄猛理会。

陈逸飞又冷冷地说:“现在的问题是他不想还钱,所以我希望你帮我搜集一些关于他见不得光的证据,这样就能逼他还钱了。”

黄猛想了想,道:“这件事好像有些麻烦。”“不麻烦就不找你了,而且必须由你亲自去做。”陈逸飞笑道,“放心,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这件事做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夜色降临后,黄猛像个幽灵似的躲藏在黑暗中,他在等待猎物的出现。这已是他连续三天跟踪洪国栋,洪国栋几乎每天都有接待任务,像往常一样,他出现在金色时光夜总会大门前,跟几位客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夜总会里。

黄猛和几个弟兄要了洪国栋旁边的包厢,也叫了几个陪喝陪唱的小姐。不久之后,他出门去上厕所,经过隔壁包厢时,往里面偷偷看了一眼,只见洪国栋等人正玩得兴起,一人搂着一个美女,个个喝得满面红光。

黄猛之前已经收买了其中一个女人,此时那个女人正依偎在洪国栋身上。洪国栋的手也不老实地揉捏着她的身体,偶尔还把那张臭烘烘的嘴凑到女子脸上啃一口,女子忸怩作态,却毫不躲闪。

黄猛看到这一幕,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这并非他的全部计划,他知道像洪国栋这样的官场人士,轻易不会从夜总会带小姐出台,不过他还有第二个计划。

言鼎装作喝醉了酒似的从黄猛身边走过,还故意撞了他一下。黄猛回头横了他一眼,他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果然,几个小时过后,洪国栋带着客人离开夜总会,然后离开,却未带走一个小姐。“很明显,黄猛的目标是洪国栋。”言鼎跟童敏敏说。童敏敏没有觉得不可思议,某些官场人士的作风她是清楚的,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太多了,所以并不觉得有多奇怪。

言鼎又说:“这个洪国栋居然把客人带到夜总会,肯定是公款消费……”“我最关心的是洪国栋跟陈逸飞到底有什么过节。”童敏敏摇头思索道。言鼎道:“该不会是洪国栋欠了陈逸飞的钱吧?”“应该不可能,洪国栋是什么人,即使他借了陈逸飞的钱,也不可能会赖账吧?再说,即便如此,陈逸飞也犯不着请黄猛帮他讨债。”童敏敏确实被他们之间的关系弄糊涂了。

不过言鼎兴奋地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官商勾结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我现在倒是对这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有兴趣了。”“你就不怕踏入雷区?”童敏敏问。言鼎不屑地笑道:“当兵那会儿,我不知多少次踏进雷区,但都没被炸死,这颗小雷会吓得了我?”

童敏敏盯着他的眼睛,言鼎疑惑地问:“怎么这么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会成为一名富有正义感的好警察!”童敏敏憋了好久却吐出这么一句话,而且还如此一本正经,惹得言鼎大笑不止。

洪国栋这几日眼皮突然跳得厉害,也不知是喜事还是坏事,但总感觉一定会有事发生。这不,刚送走了一批前来考察的客人,还没缓过神,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女子的电话。“喂,是洪主任吗?”女子的声音很轻柔,听上去骨头就酥软了。

洪国栋没听出对方的声音,但因为经常接待的原因,所以也没当一回事,只是疑惑地问:“请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哎哟,洪主任,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金色时光的小雨啊!”

洪国栋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人的名字,但确实想不起来,他每天要接待那么多人陪吃陪喝陪玩,当然不记得一个夜总会小姐的名字。“嗯,找我有什么事吗?”他有些不耐烦地问。小雨说:“上次您带客人过来玩的时候,我还陪您喝酒了呢,那天晚上……”

洪国栋忙打断她:“我很忙,有事说事吧,没事我挂了!”“别,别,我是真找您有事。”小雨极力展现自己的温柔,“那天晚上您在包厢里喝酒唱歌的时候,不是丢了一件东西吗?我捡着了,一直想亲自还给您,但这几天您一直没来,我想尽办法才找到您的办公室电话,所以才冒昧地打了过来。”

洪国栋一听这话,脑袋立马就炸开了。因为他确实丢了东西,而且是非常重要的结婚戒指,这几天回家都没敢老婆说实话,只说忘在办公室了,所以他忙问:“东西真的在你手上?”“当然啊,我哪敢骗您!”小雨说,“您看是不是找个时间见见面,我也好把东西还给您。”

洪国栋微微顿了下,说:“开个价吧。”“什么开价?”小雨好像很惊讶,但又笑道,“洪主任,您误会了,我可不是那样的人,知道您丢了东西一定很着急,所以我这几天都在找您,您想多了。”

洪国栋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现在正好有时间,见个面吧。记着,带上我丢的东西。”

洪国栋到底是在官场混的人,知道跟这样的女人见面,弄不好会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所以选择见面的地方相对来说比较隐蔽。

小雨当然是那女子的化名,此刻她优雅地看着洪国栋,媚眼里装满了无尽的柔情。说实话,她算得上漂亮的女人,而且那双眼睛很勾魂。

洪国栋看了小雨几眼,再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直接说:“东西给我吧。”“别急嘛,既然来了,先坐会儿,说说话吧。”小雨喝了口水。洪国栋无奈,只好听她的安排,她又说:“之前总是在晚上见您,这可是第一次大白天见您,没想到您保养得这么好,看上去比您的真实年龄可要小不少啊!”

洪国栋一愣,反问:“你知道我多少岁数吗?”

小雨笑道:“像您这样的大领导,怎么着也都要四十岁以上吧。”“看来你对官场的事知道得还不少啊!”洪国栋对这个女人有点刮目相看。小雨咯咯笑道:“但是您看上去最多三十来岁的样子。”

洪国栋被她逗乐,毫不避讳地道:“你这张嘴可真会说话,我看啊,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拜倒在你面前。”“是啊,但您却是特例。”小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装满了无限柔情。洪国栋怎能不懂这话的意思,但他只是微微笑了笑,叹息道:“好了,我还有事,必须得走了,把东西给我吧。”“这可不行,东西可以给您,但我有个条件。”“我就知道你有条件,说吧。”洪国栋清楚这些女人,却没想到小雨说:“我想做您的女人。”

洪国栋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条件是如此露骨、大胆、直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说:“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是有家室的人,我们……”“我不管,我又不破坏您的家庭。”小雨非常固执,“我喜欢您,从第一次在夜总会看到您的时候就喜欢您了,我只想做您的女人,难道连这个小小的要求您都不能满足我吗?”

洪国栋面对小雨赤裸裸的表白,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心里竟然有些异样的情怀,喃喃地说:“我都四十多岁了,什么都不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您偶尔能想起我,有人欺负我的时候,您给我壮壮胆就够了!”小雨的表情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我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在很多人眼里非常下贱,经常会被男人欺负,但我们也是人,也要吃饭,要生活,所以我需要一个靠山。我的家在农村,很小的时候就出来了,那时候什么都没有,没有文化,没有背景,除了做这个还能做什么?”

洪国栋果然动了恻隐之心,沉默了会儿,问:“你在这家夜总会干了多久?”“三年了,之前也一直在别的夜总会做,但因为不肯接受一些男人的龌龊要求,所以只能换了一家又一家。”小雨眼睛通红。洪国栋好像很理解她的这种生存状态,勉强笑了笑,问:“小雨不是你真名吧?”

言鼎收回望远镜,回头说:“两人聊得挺欢快的,看来他们好像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实在想不通,一个夜总会的小姐跟洪国栋能有什么交易?”童敏敏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言鼎坏笑道:“这能有啥复杂的,不用脑袋也能想明白呀!”“我说你这人怎么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童敏敏骂道。

言鼎却说:“我敢跟你打赌,那个女人绝对缠上洪国栋了。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洪国栋没准会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童敏敏若有所思,把之前的事串联起来,突然浮现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黄猛给陈逸飞打电话汇报事情的进展,陈逸飞大笑道:“干得不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洪国栋啊洪国栋,你小子就趁着这机会赶紧风流快活吧,要不就没机会了。”

言鼎和童敏敏劳累了一整天,下班的时候,两人同时走出公安局的大楼。这一幕被站在窗口的王志给瞧见了,他感慨道:“看来我这月老马上成就人间一段美好的姻缘了。”“我听说前面有一家新开的馆子,那的菜可是非常地道,要不要过去尝尝?”言鼎好像一下班就没话说了,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个借口。

童敏敏却回绝了他:“不了,累了一天,只想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哎,这可不行,人是铁饭是钢,都累了一整天,一定要好好吃顿晚饭。走,我请客!”言鼎不由分说便拉了童敏敏一把。童敏敏本来想拒绝,却不知道双腿为什么不听使唤,就跟着他走了。

馆子虽小,但客流兴旺,言鼎点了几个菜便敞开肚皮大吃起来。“咋样,没骗你吧?”言鼎喜滋滋地问。童敏敏连连点头:“确实不错,是我喜欢的味道。”“这就对了,我还知道几家不错的饭馆,以后带你挨个儿品尝。”言鼎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漫不经心,童敏敏却微微愣了下,心里涌起一些异样的情愫,但没表现出来。“聊聊你吧。”言鼎突然说,童敏敏抬头不解地看向他,言鼎笑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童敏敏看言鼎的眼神相当虚无,言鼎故意装作无所谓地说:“随便问问,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对呀,我不是本地人,怎么了?”童敏敏先回答言鼎的问题,然后将了他一军。言鼎放下筷子,摸着滚圆的肚皮说:“真饱!”

童敏敏笑了笑,说:“什么时候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言鼎一惊,以为自己听错,反问:“你说什么?”“我的手艺不错,虽然不是专业厨师,但绝不会让你失望,而且会终生难忘。”童敏敏自我表扬,“哪天不忙的时候,我做好了饭菜叫你过来品尝一下本大师的手艺。”“好啊,我快等不及了,要不就明天?”言鼎终于逮着了这个机会,哪能轻易放过。童敏敏说:“明天可不一定有时间,如果有空再说吧。”

言鼎就把这个承诺当成了希望,晚上睡觉都在想,自己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要不要买点什么礼物呢?

黄猛没想到洪国栋这么快就掉进了小雨的温柔乡,不过也难怪,世界上哪有不偷腥的猫?

在小雨的住处,洪国栋搂着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漂亮女人折腾了很久,刚刚一场巫山云雨,累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此时微闭着双眼。小雨躺在他胸脯上,甜蜜地问:“累了吧,要不要叫点吃的?”

洪国栋看了一眼时间,说:“不用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呢。”“不,我不让你走!”小雨翻身看着他,眼神迷离。

洪国栋笑着说:“家里还有个黄脸婆呀!你说我这有家有室,如果夜不归宿,怎么也说不过去。千寻,乖,你就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来。哦,差点忘了,这里有张卡,拿去买点什么吧。”

李千寻是小雨的真名,洪国栋穿衣服的时候,她盯着他的背影,内心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看着桌上的银行卡,一些话被卡在喉咙里来回徘徊。

洪国栋离开后,李千寻拿出藏在暗处的微型录像机,回放了一遍,沉默了很久,突然快速删掉了所有的画面。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李千寻知道门外站着的人是谁,顿了良久才去开门。

黄猛进去后关上门,色迷迷地盯着李千寻说:“刚刚看到洪国栋离开时满面春风,看样子你把他伺候得不错呀……”

李千寻不快地问:“你来干什么?”“哟呵,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是不是以为自己真找到靠山了?”黄猛走近李千寻,嗅着她的头发,她感觉背上凉飕飕的,“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李千寻说:“我刚才一不小心按错了按钮,什么都没录下来。”“什么,你他妈敢耍我?”黄猛大怒,拿起录像机一看,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顿时恶狠狠地骂道,“臭婊子,活得不耐烦了吧,老子弄死你!”“我没……”李千寻话未说完已经被黄猛压在了床上。黄猛强奸了她,起身后满足地说:“你给我听好了,你收了我的钱,就得给我把事情办好,别以为洪国栋会成为你永久的靠山。实话告诉你,他马上就要到号子里过后半生了,如果你敢不听我的话,小心成为洪国栋的陪葬品。”

李千寻趴在床上,眼里噙满了泪水。

陈逸飞没想到洪国栋会亲自前来拜访,而且在没有提前预约的情况下,心里忖度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感觉来者不善,他忙亲自把茶水递到洪国栋面前,笑道:“洪主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怎么也没提前通知一声,我也好做好接待工作啊!”

洪国栋笑道:“没必要这么麻烦,我又不是什么领导,一个小小的主任而已。”

陈逸飞从这话里果然听出了别样的意味,笑着接过话道:“洪主任这话让我汗颜啊!”“好了,我很忙,没空跟你拉家常,咱们开门见山吧。”洪国栋很直接地说。陈逸飞装傻道:“行,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的洪主任尽管开口。”“我敢吗?”洪国栋不客气地吆喝起来。陈逸飞忙赔笑:“洪主任,您这话是……”

洪国栋摆了摆手道:“陈逸飞,你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年,不管白的黑的,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我帮了你多少,你该不会忘了吧?”

陈逸飞顿了顿,讪笑道:“洪主任对我的照顾,我哪敢忘记!”“但我看你并没有记在心上。”洪国栋翻着白眼,陈逸飞没吱声,等待下文。

洪国栋叹息了一声,继续说:“我知道,你借了我五百万,并不是我不想还钱,实在是我拿着那笔钱跟人合伙做生意亏了,你说我现在能拿什么还给你?”

陈逸飞顿了顿,笑着说:“洪主任,我想您是误会什么了吧?”“误会?”洪国栋冷笑道,“我也希望自己误会了什么,不过我告诉你,这些年在我的帮助下,你应该赚了好几个五百万吧?你借给我的那五百万,只不过拔了你一根汗毛而已,何必要弄得鱼死网破?”

陈逸飞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嘴上却说:“我就知道您误会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洪国栋起身说:“不管是不是误会,只要陈总你心里亮堂就行。”

陈逸飞把洪国栋送走后,一拳狠狠地砸在桌上,怒骂道:“真他妈无耻,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没过几天功夫,洪国栋就对李千寻百依百顺,除了李千寻青春靓丽,更因为她透露了自己接近他的初衷。李千寻此时正在洪国栋的另一套房子里晒太阳,听见洪国栋开门的声音,立即起身迎了过去,搂着他撒娇:“想死我了!”

洪国栋跟她说了自己去见陈逸飞的事,李千寻愧疚地说:“都怪我,我该早点告诉你的,差点就害了你。”“你不用愧疚,应该说感谢的人是我,不过现在没事了,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洪国栋信心十足,却不知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言鼎把一叠照片放在童敏敏面前,喝了口水,喘了口气才说:“洪国栋真是只老狐狸,他把夜总会的那个女人藏在了另一套房子。”“金屋藏娇?”童敏敏看着照片说,“不错,有了这些证据,有他好受的了。”“洪国栋还去过陈逸飞的公司,但是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谈话内容。”言鼎又说,“我早说弄一监听器,现在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以后可不许跟我提这事!”童敏敏指责道。言鼎不快地撇嘴道:“如此一来,要抓黄猛就难了。”“难什么难,像黄猛这样的社会渣子,早晚会露出尾巴,等着瞧吧,我估计不出三天他就会又开始折腾。”童敏敏这话倒是说对了,第二天果然就传来消息,李千寻失踪了。

言鼎见童敏敏满脸愁容,憋了很久才问:“怎么了童警官,你是在为李千寻的失踪感到难过吗?”“我是在为接下来的行动感到担心。”“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千寻失踪,我们正好有借口去找洪国栋。”

童敏敏皱着眉头问:“这就是你的想法?”

言鼎不置可否地看着她,想知道她的意思。童敏敏叹息道:“要是事情真如你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可要调查洪国栋,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就一个小小的接待办主任,有这么难对付吗?”“对,但这个接待办主任前面却加了‘市委办’三个字。”童敏敏提醒他,“这件事容我向上级汇报后再做打算。”

李千寻此时被黄猛绑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衣不遮体,浑身伤痕。

黄猛擦了擦手,冷冷地骂道:“臭婊子,老子不动手你当老子是病猫,早让你听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你偏不信!洪国栋那个王八蛋有什么好的,你陪他上床就上床,现在怎么着,还玩出感情了?他能给你什么?婊子就是婊子,还真他妈不能信!”

李千寻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黄猛捏住她的下巴,左右开弓,甩手就是两耳光,抽得李千寻号啕大哭,嘴角都渗出了血。

洪国栋连续两天都找不到李千寻,虽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又不敢报警,只能期盼她能突然回来。

童敏敏向上级汇报案件后,上级果然也要求她谨慎行事,不能操之过急。但她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在河堤边发现了李千寻的尸体。

陈逸飞大发雷霆,把黄猛大骂了一顿:“让你别搞出人命,现在好了,搞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你想怎么处理?”“陈总,你也不用太担心,李千寻失踪的事没人知道,要不是她自己逃跑时跳楼,也不会弄出现在这事。不过没关系,不就是一个婊子吗?反正这个案子到最后也会变成无头案。”黄猛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打错了算盘,因为洪国栋很快就被带到了公安局。

洪国栋面对确凿证据,不得不承认了与李千寻的关系,不过对她失踪一事,他确实是一无所知。“你跟陈逸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童敏敏问这个问题时,洪国栋的脸上刹那间变了色,但他马上收敛,平静地说:“我跟陈逸飞只是合得来的朋友而已,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么问。”

童敏敏淡淡地笑了笑,说:“洪主任,都到了这里,你应该明白我们肯定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我看你就不用继续演戏了吧?”

洪国栋平静了一下心绪,说:“我真没演戏,有这个必要吗?要是你们不信,可以找陈逸飞问话。”“行,你跟陈逸飞之间的事我们暂且放在一边,但是李千寻的死,你总撇不开关系吧?希望你积极提供线索,帮助我们尽快破案。”童敏敏道,“你这样做,也算是在帮你自己,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生活总是这样,喜欢跟人开玩笑,当你觉得幸福离你远去的时候,新的幸福又悄然而至。”这句话是言鼎偶然读到的,想起秦晓,心中自是苦闷,不知她在另一个世界是否也好。不过再一次遇到阿兰,却让他非常吃惊她的变化,本以为她心里充满了记恨,不会搭理自己,没想到她却主动跟自己打招呼。“怎么样,最近还好吗?”言鼎坐在玻璃窗前,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声音里满是伤感。

阿兰化了很浓的妆,全身散发着浓浓的香水味,看上去高贵典雅,但眉宇间仍然流露着淡淡的忧伤。过了很久,她才幽幽地反问道:“你呢?”

言鼎笑道:“老样子,好死不如赖活着。”

阿兰喝了口水,叹息道:“没想到还能见面。”“你去看过他吗?”言鼎问,阿兰摇头道:“没什么好看的。”“毕竟你们……”“你呢,去看过他吗?”阿兰再次反问。言鼎没去过,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其实话又说回来,他真的鼓不起勇气。

阿兰突然笑了:“其实没什么,人都是这样,过一天和过一辈子没什么区别,好过坏过都是过。”

言鼎看着阿兰的笑容,心里却满是酸楚,这个女人以前不是这样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悲观。他找不到安慰的话语,只能附和着开玩笑道:“也有道理,我现在就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想了一下又说,“毕竟曾经在一起过,有时间还是去看看他吧。”

阿兰闷声不语,言鼎看得出来她很犹豫。阿兰突然双手蒙住脸,幽幽地抽泣起来,言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过了很久,阿兰才终于放开手,挤出一丝笑容说:“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能否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忙!”言鼎问。阿兰却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当真不用帮忙?”言鼎再次好心提出要帮忙,阿兰顿了半晌才问:“你真能帮我?”“先说来听听,能帮不能帮再说,但如果可以,我一定尽最大能力。”

阿兰好像鼓起了很大勇气,才坦露心事:“我欠下了一大笔钱,现在债主正到处找我。”

言鼎一愣,极其惊讶地问:“你借那么多钱干什么?”

阿兰闷闷不乐,叹息道:“算了,我知道你也帮不了我,我还是另外想办法吧。”还做出要起身离开的样子,言鼎忙拦住她:“算了,我也不问你借钱干什么去了,但你总得告诉我借了多少钱,找什么人借的吧?”

阿兰痛苦地闭上眼,沉吟了很久才说:“一个叫老鬼的人,借了五万,连本带利要还十万。”“又是高利贷?”言鼎很惊奇,“老鬼是谁?”“城北放高利贷的。”阿兰说,“其实我借那笔钱……是用于炒股,没想到全赔了,血本无归呀!”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控诉。

言鼎凝重地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能帮我吗?”阿兰很直接地问。言鼎想了想说:“高利贷本身就是违法的,违反国家法律的合同根本就是无效合同,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你当然可以不还那笔钱。”

阿兰惊喜地问:“是吗?我真的可以不还钱吗?”“但是不还钱的后果相当严重,放高利贷的人会放过你吗?”言鼎的话又让阿兰陷入困境,她知道老鬼的厉害,说不定会把自己先奸后杀,或者砍掉自己的双手双腿,又或者挖出自己的眼珠……总之后果确实很严重,严重到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言鼎又说:“国家是明令禁止放高利贷的行为,如果你想保护自己,摆脱老鬼的威胁,只能跟公安局合作。”

阿兰惴惴地问:“那我要怎么合作?”“很简单,你可以充当证人指证老鬼,像这种人,一般都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如果性质恶劣,公安机关会将他绳之以法。”言鼎的话像锤子一样重重地落在阿兰心上,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命运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实在是难以抉择。

洪国栋是聪明人,一口咬定毫不知情李千寻的死,这让调查陷入了僵局。

童敏敏和言鼎只得亲自去拜访陈逸飞,一见面她就直截了当地问:“陈总,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需要跟你核实一下——最近我们收到消息,说有人要找你寻仇,为了你自身的安全,希望你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陈逸飞不是等闲之辈,加上自己做了许多亏心事,一见公安局的人上门,立马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也知道,我是个生意人,做生意难免会有竞争,有竞争就会惹上仇人,童警官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谗言?”

童敏敏不置可否地说:“那么请陈总告诉我,你在生意上到底结下了哪些仇人?”

陈逸飞微微一笑,道:“这可就说不准了,要是我知道的话肯定会告诉你,所以现在恕我无法帮你们。”“李千寻这个人你听说过吗?”言鼎接过他的话问。陈逸飞想了想,说:“这个名字确实很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你知道最近发生的一起凶杀案吗?”童敏敏又问。

陈逸飞好像恍然大悟,瞪着眼睛问道:“我明白了,这才是你们今天过来找我的真正原因,你们怀疑那个女人的死跟我有关?”“你先别激动,我们只是循例咨询一下。”童敏敏道,“这件事说来比较复杂,不过如果你知道什么?希望你能积极地提供一些线索。”“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跟那个女人的死有关?”陈逸飞脸色漆黑,带着愤怒的表情,“如果没有证据,请你们马上离开。对不起,我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开,不送!”

童敏敏和言鼎不得不离开,但言鼎又回头说:“陈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晚上睡觉,记得一定锁好门。”

离开陈逸飞的公司,回到车上,言鼎忍住笑,突然拿起个耳机塞进耳朵里。童敏敏疑惑地问他干什么,他笑而不言。

陈逸飞眼里闪着寒光,他正想打电话找黄猛,不曾想他的电话打来了。陈逸飞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黄猛却说:“我现在很安全,放心吧,没人会找到我。我打算马上去泰国躲几天,不过手头很紧,陈总是不是考虑支援一下?”

陈逸飞恼火地说:“黄猛,你到底想干什么,公安局的人刚刚来找过我了!”“我知道……”“你怎么知道?”陈逸飞很惊讶。黄猛冷笑道:“没有什么事能瞒过我的眼睛。”“你派人监视我?”“没办法,干我们这一行的,谨慎点可以活久一点。”

陈逸飞只好说:“你出去躲躲也好,你人在哪儿?我派人给你送钱过来。”“不用这么麻烦,你只需把钱准备好,一个小时后我派人到你公司来取。”黄猛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逸飞窝着一肚子火,却又无可奈何。这件事目前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能力,一旦黄猛被抓,首当其冲受到牵连的将会是他,所以他只能暂时妥协。

童敏敏此时已经明白言鼎在做什么,几次想打断他,却被他挥手制止。过了一会儿,言鼎取下耳机后说:“黄猛刚刚跟陈逸飞通过电话,让陈逸飞给他一笔钱,他准备跑路。”

童敏敏无话可说,只能把言鼎监听的事先放一边,问:“黄猛要去哪儿?”“他马上要逃往泰国。”言鼎道,“我想他跟李千寻的死有脱不了的关系,这次如果抓不住他,想要在短时间里再抓住他就难了。”

童敏敏问:“黄猛的人什么时候过来拿钱?”“一个小时后。”“你的事暂且放一边,之后再找你算账,先抓到黄猛再说。”童敏敏先给言鼎打了预防针,言鼎却笑着说:“只要逮住黄猛,你就算关我终身禁闭也行。”他心里乐滋滋的,一想起即将到来的行动,手指就开始发痒。

童敏敏用对讲机向局里汇报了情况,并请求支援。

时间很快过去,前来跟陈逸飞取钱的人是个戴着墨镜的男子,个子不高,拿了钱之后迅速离去。

言鼎和童敏敏开车跟着,男子在穿过街道后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摩托车,然后急驰而去。“快跟上,别丢了!”童敏敏催促道,言鼎得意洋洋地说:“别急,丢不了,你忘了我之前是干什么的?”

男子骑着摩托车连续穿过了多条街道,却好像在故意兜圈子似的。“不错呀小子,居然知道跟我们玩捉迷藏,看最后是你晕还是我晕。”言鼎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童敏敏也聚精会神地盯着目标,连眼都不敢眨,生怕目标从眼皮底下溜走。

言鼎看了童敏敏一眼,故意轻松地说:“别担心,有我在,那小子别想溜走。”“好好开你的车吧,注意别跟太近,那家伙很谨慎,我担心我们会被发现。”童敏敏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目标绕了很久。

言鼎笑了笑,说:“那小子一看就是老手,放心,跟踪盯梢这种事是部队的必修科目,我要是被他发现,我把名字倒过来写。”“你就吹吧,要是真跟丢了,我饶不了你。哎,赶紧,他拐弯了,快跟上!”童敏敏看见目标迅速转向另一条街道,心里猛然一惊。

言鼎却若无其事地跟了过去,还揶揄道:“今天我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我在你心里如此没有信任感。”“我说你今天怎么废话这么多,要是把人给跟丢了,我跟你没完!”童敏敏正骂着,目标突然拐进一条小巷子,他们开车进不去,只好迅速下车步行跟了上去。

言鼎眼尖,远远地便看到了那辆摩托车。

童敏敏看了一眼时间,拿出对讲机请求行动。

言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儿是一个四合院,只有唯一一个出口,心里便有了底,低声说:“那小子太笨了,居然选择这样的地方藏身,不是自寻死路吗?这下他跑不了了。”“我担心他们不止两个人。”童敏敏话音刚落,前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拔出枪说,“来不及了,等支援到了他们估计早就跑了,行动吧!”

言鼎点了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拔枪在手,同时现身,猛喝道:“不许动!”

黄猛反应很快,迅速躲到了人墙背后,看了一眼前面,脸色一沉,怒喝道:“我们这么多人,他们就两把枪,给我冲过去,他们不敢开枪!”

童敏敏和言鼎谁都没想到黄猛居然敢来这一招,面对他的鱼死网破之举,两人收起枪,赤手空拳迎了上去。“兄弟们,给我打死这两个臭警察,大哥我重赏!”黄猛在一边晃着刀叫嚣,面露得意之色。

言鼎和童敏敏身手矫健,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持有砍刀等武器,言鼎一脚踢翻了正劈头砍下的一人,此人向后翻滚时又压倒了两人。

童敏敏一拳打在一张肥脸上,传来牙齿断裂的声音,但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传来言鼎的怒喝:“小心!”她猛一转身,只见刀锋已快到眼前,本想躲闪,但已来不及,只好抡起手腕活生生地挡了上去。可就在此时,只见眼前一黑,另一只手腕挡在了自己面前,当砍刀劈下时,只听见“砰”一声响,刀被震落在地,持刀者已经人仰马翻。

童敏敏倒吸了一口凉气,旁边还举着拳头的言鼎一脸坏笑地说:“你欠我一条命!”

童敏敏可没功夫跟他开玩笑,眼珠一转,娇喝一声,又一脚踢在偷袭者肚子上。言鼎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倒地,童敏敏喊道:“还给你了!”

黄猛见状,正想逃之夭夭,却被及时赶到的公安民警堵个正着,整个人顿时就耷拉下了脑袋,像只丧家之犬。

陈逸飞一整天都在为黄猛担惊受怕,担心他走不了,直到下午五点,那颗悬着的心才砰然落地,正打算下班,几位民警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一见这架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刚刚还绚烂的眼神也变得黯淡。“陈逸飞,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逸飞垂下了眼皮,他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如此之快。“同志们,辛苦了,今晚特地设宴为你们庆功,这是对你们此次行动的肯定。本来局长也要参加晚宴的,但临时去省城开会了,所以委托我向各位表示祝贺。”祁定学高举酒杯,声情并茂,“为了尽快破案,你们没日没夜,加班加点,我是看在眼里的,希望大家再接再厉,为全市的平安做出更大的贡献!”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喝了不少酒后,满面通红的王志突然说:“小童,今天的庆功宴是给你经侦处办的,所以按理说我们都只是来给你们庆功的,我听说你在抓捕黄猛的过程中跟言鼎配合得那可是天衣无缝,给大伙儿讲讲吧?”

曹磊喊道:“虽然我来迟了,但我也贡献了微薄之力啊!”

众人大笑,但谁都听出这话别有用心,童敏敏举杯说:“没什么可说的,但我要感谢您把言鼎借给咱们经侦处。”“哎,别感谢我,还是说说你们在行动中的一些趣事吧。”王志不依不饶,其他人也跟着起哄。童敏敏正不知所措时,言鼎站了起来:“还是我来说吧。”“你这又是一出英雄救美吗?”又有人起哄。

言鼎笑嘻嘻地说:“不是英雄救美,是警花救英雄!”他如此这般颠倒了故事情节,最后变成了童敏敏为救他奋不顾身。童敏敏几次想插话都被言鼎打断,待他讲完之后才说:“你们别听他的,其实是他救了我……”“算了,不管你们谁救了谁,总之这出戏结果完美,最重要的是圆满完成了抓捕任务。兄弟姐妹们,让我们共同举杯,再次为他们表示祝贺!”

王志话音刚落,祁定学突然开腔:“等等,我有话说。言鼎是我从部队一手带出来的,这小子悟性好,是个干警察的料,他这次配合小童圆满完成了上级交给他们的任务,可喜可贺,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说清楚……”他顿了顿才又接着说,“今天这顿酒不仅是庆功宴,也是送别酒和接风酒。”

所有人都没听明白祁定学的意思,还以为谁要离开公安队伍。

祁定学接着说:“言鼎刚到局里来,一开始在王队手下,后来被抽调到经侦处。本来是抽调,但我现在宣布一件事,言鼎以后就留在经侦处了,所以今天的酒宴既是送别酒,也是接风酒!”

大伙儿虚惊一场,言鼎和童敏敏相视而笑。

王志却说:“祁局,您做这个决定可是大大地伤了我的心呀!”“你的心就这么经不起伤害?”祁定学打着哈哈,“这是局长的决定,我只是传达人,即使你们谁有意见,也最好不要说出来!”“言鼎,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单身男人早就想到童警官手下去,这样做起事来也更有动力嘛,但苦于一直没机会,没想让你小子捷足先登了。”这话引起一片哄笑声,言鼎回敬道:“要不咱俩换换?”“我当然求之不得,但我怕有些人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而且也不知道人家童警官愿意不愿意放人呢。”

童敏敏面红耳赤,加上喝了些酒,脸颊更加绯红,看上去娇羞无比,宛如桃花。

酒足饭饱之后,言鼎和童敏敏一块儿往家的方向走去。今夜月光妩媚,凉风习习,好不舒坦。

言鼎不知为何无话可说,不知是酒精在作祟,还是自己的心理在作祟,反正就是不知如何开启话题。“喂,想什么呢,是不是哑巴了?”童敏敏裹紧了衣领,突然打破了令人难耐的沉默。言鼎夸张地一笑,贫嘴道:“这不是心虚吗……”“你又没做亏心事,心虚什么?”童敏敏问。言鼎笑道:“刚才大家那么起哄,我倒是没什么,只不过你一个女孩子,他们这么说你就不对了。”

童敏敏却嫣然一笑,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叹息道:“嘴长在他们脸上,他们想说什么你管得了吗?”“也对,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想请教。”“问就问吧,还请教,婆婆妈妈的。”

言鼎于是问:“你怎么一直不交男朋友?”

童敏敏沉吟了一下,反问道:“难道我不交男朋友也算犯罪?”“那倒不是,只是有些奇怪,所以多问一句!”言鼎有些语无伦次。童敏敏突然转身盯着他的眼睛,言鼎根本无法躲闪,只好迎了上去,童敏敏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言鼎瞪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说……”

童敏敏马上转身,言鼎缓过神,忙追上去,还没开口,童敏敏突然又说:“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交男朋友了吧?那是因为我认识的男人全都比女人还胆小,就算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不敢开口,结结巴巴的,你认为我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言鼎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女人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翌日一早,童敏敏准备上班,一开门,猛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吓得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楚是言鼎时,没好气地问:“你大清早的跑这儿干什么,想吓死人呀?”“童警官,现在我成你的人了,以后还请多多照顾,这是我精心准备的早餐,特意拿来贿赂你。”言鼎笑呵呵地打开盒子,露出一个荷包蛋和一瓶鲜牛奶。

童敏敏微微一愣,正想说什么,却被言鼎推进了屋里,按在桌边坐下,说:“快趁热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童敏敏的心情很复杂,什么话也没说,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

言鼎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问:“怎么样,手艺还不错吧?”“嗯,好像不错,还真看不出来你一个大男人还会做饭!”童敏敏由衷地夸奖道。言鼎骄傲地说:“这些都小意思,等哪天有空我特意做一桌满汉全席给你吃。”“有这么夸张吗?”童敏敏笑,“说实话,哪儿学的?”“自学成才。”言鼎实话实说,“我一个大男人,很久以来都是一个人在外面,如果不靠自己,还能靠谁?”“也真难为你了。”童敏敏道,“那就赶紧找个女朋友吧。”“我也想,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女孩介绍一下?”言鼎涎着脸问。童敏敏笑而不言,吃完后起身说:“上班去吧。”“哎,好吃不好吃你总得给句话吧?”言鼎焦急地说,“这可是爱心早餐,我言鼎这辈子从没给人做过的……喂,你不说话就表示你喜欢,从明儿起我天天都给你做爱心早餐。”

童敏敏心里偷着乐,脸上早笑开了花,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到办公室不久,言鼎正埋头整理文件,突然有人敲门,说外面有个女人找他。言鼎一愣,反问:“什么女人?”“她就在外面,你自己出去看看吧。”

言鼎正要起身出去,童敏敏抬头说:“是不是在外面惹了麻烦,让人找到局里来了?你可要注意影响,别坏了咱们处的名声。”

言鼎还真怕童敏敏误会,出门看到阿兰时才松了口气,把她让进办公室,给童敏敏介绍后,说:“这是咱们处里的童队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阿兰犹豫了片刻才道出了自己的遭遇,最后说:“都是我不好,但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老鬼的人正在到处找我,要是我落到他们手里,肯定就没命了。要不是言哥说可以帮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言鼎安慰道:“别担心,其实这事我已经跟领导作了汇报,只要你全力配合,一定可以把老鬼一伙绳之以法。”“阿兰,言鼎说得对,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找到老鬼的犯罪证据,所以要委屈你……”童敏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阿兰不解地看着她,童敏敏接着说,“像老鬼这样放高利贷的,本身就不合法,所以他们都会很小心,要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阿兰还在犹豫,言鼎补充道:“只要把老鬼绳之以法,你的事不也就解决了?”

阿兰这才应允道:“好,你们说吧,到底要我怎么做?”

老鬼正在为手下找不到阿兰而气急败坏,面对几个一无所获的手下破口大骂:“妈的,你们都是吃大便长大的?让你们找个女人都不让我省心,还想不想混了?”

一群手下被他骂得不敢吱声,可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大哥,大哥,找到了,找到了……”“什么他妈找到了?慌里慌张的,好好说话。”老鬼正在气头上,话语特冲。“大哥,我找到那个女人了。”

老鬼大喜,忙问人在哪儿,手下说:“我刚刚看到她时,她正在街头一水果摊前买水果,这不我让一兄弟跟着,自己就回来跟大哥您汇报。”“还不把人给我抓回来!”老鬼怒喝道,但又说,“等等,我要亲自去。臭娘们儿,敢跟老子耍花样,我倒想看看她有几个胆子!”

阿兰确实刚刚在水果摊前出现,不过她是故意露面,此时正在街头无所事事的游荡,突然就看见几个男子快速向她围了过来。阿兰还没缓过神,便见老鬼像颗钉子一样杵在了面前,嬉皮笑脸地说:“美女,你可让我想得好苦啊,怎么着,有钱了,终于肯露面了?”

阿兰假装惊慌失措的样子:“鬼哥,看您说的,我哪里是躲您呀,我这刚出门了几天,这不正打算来找您呢。”“好啊,那赶紧还钱吧。”老鬼猛伸出手作讨要状。

阿兰面色一沉,喃喃地说:“鬼哥,我这次出门就是为了给您筹钱的事儿,这不已经有眉目了,您再宽限几天,我一定亲自把钱一分不少地送过来。”

老鬼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一听这话就知道阿兰是在忽悠,冷冷一笑,挥手道:“跟我回去吧,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阿兰愣愣地说:“鬼哥,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我还有牌局呢。”“哟呵,还有牌局,看来你是有钱不还了对吧?兄弟们,把人给我带回去!”老鬼一声令下,几名手下便架住了阿兰。

阿兰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反抗,被带回去后扔在了沙发上,揉着手腕说:“鬼哥,你把我弄疼了。”

老鬼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她面前,皱着眉头说:“如果你不赶紧还钱,之后还有你好受的。”

阿兰按照计划继续下去,娇滴滴地说:“鬼哥,咱们之间用得着这样吗?”

老鬼早就对阿兰垂涎三尺,一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春心荡漾,把手下全都赶出去后,淫笑着说:“你是聪明人,如果没钱还,我教给你一个办法。”

阿兰早就从老鬼眼里看见了淫光,心里开始七上八下,担心言鼎他们来不及救自己。但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演下去,顺着老鬼的话说:“鬼哥,你可真会说笑,是我欠你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能不还呢?”“不不不,钱的事可以慢慢谈。不过今天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好好陪我,就当利息!”

老鬼这话一说出口,阿兰故作惊讶地说:“鬼哥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算了算了,我真约了朋友打牌,这样吧,我保证一个星期之内把钱送过来。”

阿兰起身要走,老鬼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凑近说:“阿兰,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不然也不会借你那么大一笔钱,你总得报答我吧。”说完便扑了过去。阿兰尖叫起来,奋力挣扎,但那张臭哄哄的嘴却入侵到了她的脖子,两只手在她身上肆意乱摸。

阿兰绝望了,以为言鼎他们不会来救自己,可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踢开,言鼎持枪站在门口,枪口直指老鬼,一声怒喝,吓得老鬼涌到头顶的血液瞬间回到了脚底……

受到惊吓的阿兰过了很久才缓过神,经历了如此惊魂的一幕,好像灵魂都出了窍。到了晚上,跟言鼎面对面坐在一家咖啡馆时,阿兰还喃喃地说:“当时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那个变态,他想……吓死我了,我当时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言鼎笑道:“我们是警察,说好的事,怎么能见死不救?”“谢谢!”“不用这么客气,是我们该做的。”言鼎道,“不过你以后不要再赌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阿兰叹息道,“文东出事后,我的生活突然就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最后只好去赌场打发时间,也转移一下糟糕的心情,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言鼎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阿兰缓缓地摇头道:“不知道,没想过。”“找份工作吧,有一份工作忙起来,可以帮你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慢慢来吧,工作也不是说想找就能找到的。”

言鼎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再谈一次恋爱,也许这是最好的疗伤药。”

阿兰却笑问道:“你呢?那个童警官好像跟你挺般配的,你就没有想法?”“别开玩笑了,我们才认识多久……”“感情跟认识的时间长短没有多大关系吧?”阿兰道,“看得出来她是个好女孩,抓住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言鼎又说:“其实文东对你不错,有时间还是去看看他吧,也许会改变他的一些想法,有助于他的改造。”

阿兰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叹息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这话应该由我来说,不知怎么面对他的人是我,毕竟是我亲自把他送进了监狱。”言鼎凝重地说,“希望他不会记恨我,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去看看他。”“这不是你的错,错在他。”“算了,不争论谁对谁错的问题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言鼎起身说道。阿兰却支支吾吾起来:“还有件事想麻烦你,不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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