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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4 22: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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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承忠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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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共一春

天地共一春试读:

天地共一春

  第01章 好男儿一心救亡 弱女子执意留根1  秋天的清晨,太阳早早地从山梁上探出头来,将金色的阳光洒在劳车河畔。波光鳞鳞的劳车河一片金波荡漾,满河的光芒让人眼花缭乱。土家语“劳车”即“太阳河”之意思,形象地诠释了这条河名的由来。  在劳车河畔的东岸,依山傍水坐落着一个土家山寨。朝晖像一只温暖慈祥的大手,将她从甜美的睡梦中唤醒。私塾先生向清廉家院子外的大树上,一只喜鹊欢快地啼叫着。塾塾姑娘打开大门,仰头朝喜鹊甜甜一笑:“你一大早就来报信,我们家今天肯定有稀客来。”“塾塾”是“月亮”之意。她芳龄十八,高挑的身材匀称挺拔,瓜子脸白里透红,柳眉弯弯,小嘴红润。刚刚起床,头发有些散乱,别有一番风韵。  银芝阿妈手里拿着一把竹扫帚,跟在塾塾的身后走出了大门。老人年约六旬,面相和蔼。塾塾是她的独生女儿。老人一边扫着院子,一边逗着女儿:“想必是劳必转来了,要来看你。”塾塾撒娇似地望了母亲一眼:“我阿业(妈)哟,又取笑人家。”劳必是她的未婚夫。她的脸上一片桃红,瞟了眼枝头上的喜鹊,希望它真是劳必阿可(哥)派来的报信员。  银芝阿妈朝女儿一笑:“快去梳头发,像个棕蔸蔸,狗都要笑掉大牙齿。你看那报信官叫个不停,家里要来客人呢。”塾塾抿嘴一笑,上了吊脚楼。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劳必家的两个佣人扛着滑杆到了外面。塾塾兴奋地叫道:“阿爸,快起来!劳必阿可家来人接你了。”自从两家开亲后,每逢节日或有重大事情,公公禄喜老爷都会派人来接阿爸。今天不是节日,公公家这么早就来人接阿爸,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她想知道是什么事情,便草草地梳了头,连忙缠上头巾,一边插着银饰,一边下了吊脚楼。  两年前,向清廉老先生听了亲家禄喜老爷的建议,转了行,帮着亲家照看水辗房。秋天是淡季,水辗房不加工,他起得迟了一点。听到女儿叫他,老先生高兴地起了床,匆匆忙忙来到火堂,客人已经随老伴和女儿进了屋。老先生年近七旬,身材瘦高,略显佝偻。他一边扣衣服,一边笑道:“两位早!请坐。吃烟。”一个佣人谦卑地一笑:“破嘎(先生),老爷请您上多谷寨去吃早饭。”老先生连忙点头:“好好,二位先请。”便跟着两个佣人出了家门。不该问的事情,银芝阿妈和塾塾从来不问,母女俩微笑着将客人送到了院子。  向清廉老先生几步绕过滑杆出了院门。亲家每次都派人用滑杆来接他,可他一次也没坐过。佣人连声叫道:“破嘎,莫忙莫忙!”银芝阿妈挥了挥手:“老汉有力,走路风快。你们快去,莫误了事。”  一个佣人看了塾塾一眼,暗示有话要对她说。塾塾跟着出了院子。佣人低声告诉她:“小姐,劳必少爷转来了。今夜月亮出来时,他要来水辗房。”塾塾心动面热,轻轻嗯了声,抑制着喜悦的心情,转身回了院子。  母亲笑着问她:“塾塾,跟你讲么子悄悄话呀,是不是你劳必阿可真的转来了?”塾塾低头笑着:“不晓得。”母亲笑道:“莫扯谎我,看你喜欢得跟中了状元一样,肯定是劳必老转来了,接你阿爸去定你们的日子。你要着手做得客鞋了。”塾塾笑着跑进了屋。  来到闺房,她从那只精致的小篾箱里取出两张照片,痴情地望着照片发笑。这两张照片,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可就是看不够。两张照片同是一位英俊的小伙子。一张是半身照,微笑中透出几丝冷峻;另一张是全身照,身着学生装,显得气宇轩昂,潇洒的神情中流露出几分自信。这个小伙子叫彭治中,是塾塾的未婚夫。土家名叫“劳必”,汉语“小太阳”之意。他五行缺火,禄喜老爷就给他取了“劳必”这个小名,意在弥补五行不足,也有望子成龙的意思。  彭治中天资聪明,五岁在向清廉老先生门下发蒙,习字背书超过比他大的孩子,老先生十分喜欢他。一次,禄喜老爷去拜会老先生。老先生开玩笑说:“禄喜老爷,你跟彭治中送我做个寄儿子,舍不舍得?”塾塾那时有了三四岁,长得伶俐可爱,每次见到禄喜老爷,巴此(伯伯)前巴此后叫得清甜,深得禄喜老爷喜爱。见老先生这么说,禄喜老爷试探性地笑道:“老先生若不嫌弃,我干脆把治中送你做半个儿子。”老先生哈哈大笑:“此话当真?那我们就一言为定!”禄喜老爷十分诚恳:“儿女大事,岂能戏言?”这桩婚事便确定下来。两个孩子青梅竹马,随着年龄的增长感情与日俱增。他们两家已经商量好,今年底成亲,只等确定具体日子。  塾塾望着照片,想入非非:劳必阿可莫非真的是接阿爸去定日子吧?眨眼就是冬天,自己是该准备做客鞋了。“塾塾,吃早饭。”银芝阿妈在火堂屋叫着女儿。塾塾应了声:“来了!”她将照片收好,笑盈盈地走出了闺房。  多谷寨是劳车河东岸山上的一个古老寨子,坐落在两座大山之间,高山像铜墙铁壁般将二三十户人家紧紧拱护着。坚固的青石岩墙把山寨围得严严实实,数十棵百年古树簇拥四周。古朴的寨子,显得宁静而又美丽。  从前,两江口大喇司与保靖司争夺地盘发生内斗,保靖司占了上风,大喇土司王命手下大将彭勇带着小王爷藏身于此,故得名“躲孤”,“多谷”为变音。两地土司本是两兄弟,经朝廷调停,后来双方休兵言和。彭勇因护孤有功,土司王将多谷寨赐予给他,还将劳车河谷数千亩良田划拨给了他。从此,多谷人富甲一方。  禄喜老爷就是彭勇的后代,劳车河沿岸的良田全是他家田产。河边那个大水辗房就是他家的。他家还有一个船队,十多条大货船常年在酉水和沅江上穿行。如今,禄喜老爷年已古稀,将家业交给了后人。大儿子彭治家经营田产,二儿子彭治安经营船队。三个女儿早已出闺,只有小儿子彭治中尚未成家立业,还在长沙读大学。  昨天下午,彭治中匆匆忙忙回到了多谷寨。禄喜老爷正在睡午觉。彭治中对大哥二哥说,自己决定投笔从戎,上前线去打日寇,希望两个兄长一同出面禀报父亲。禄喜老爷瞌睡轻,听到动静知道是小儿子治中回来了,便高兴地起了床。  禄喜老爷的身体很健朗,古铜色的脸上红光满面。他从房门口一出来,治中三兄弟一同迎了上去:“阿爸,你醒了呀。”禄喜老爷朗声笑道:“劳必呀,日本人的炮声让你在学堂里坐不住了吧!我早就讲,一家人打来打去,要把国家元气打伤。看嘛,外国人趁虚而入了!治家,你去安排,杀猪宰羊,明天请亲朋好友来吃碗酒,跟治中壮行!”看着阿爸激情高昂的样子,彭治中激动地跪在了父亲的面前:“阿爸……我……”“治中,你做得对!”禄喜老爷一把将小儿子扶了起来,笑望着他,目光中满含赞许。  晨曦初露,楠竹叶上的露珠在朝晖中闪光。禄喜老爷父子四人来到院子里,他们的表情庄严肃穆。一个佣人抱着刀械,恭恭敬敬地跟在他们的身后。禄喜老爷看了三个儿子一眼,又给他们讲起了土司王抗倭的历史。声音洪亮地说道:“明嘉靖三十三年,我祖公保靖宣慰使司彭荩臣老大人率土兵三千人马,其子彭守忠老大人按朝廷要求,又率土兵六千人,自备粮食武器,步行几千里,奔赴苏州府桃江一带抗倭。在石塘湾一仗大败倭寇,倭寇死伤一千九百八十多人,溺水者甚众。一倭装死,被我祖公踢了一脚,叫他回日本老家报信,不要再扰我大明圣土。此役,被称为‘自有倭患来,此第一功’。明世宗皇帝给荩臣公老大人赐三品朝服,授昭毅将军。现倭寇犯我东三省,占我土地,杀我同胞,劳必治中投笔从戎,承先祖之志,好得很!治中,你要记住祖上英名,切莫辱我祖宗。到了火线不要怕死,要奋勇杀倭!今天,我把祖先战法告诉给你,到时或许有用。”  他从佣人手中接过那把修长的苗刀。这口刀是他的宝贝,四十年前,苗人谷刀王亲自为他打制的,出门在外,佩带护身。用力一拉,寒光闪闪的宝刀出了鞘。老人哈哈大笑:“治中,你跟这口刀带上。它保佑你,百战百胜!”彭治中肃然起敬,双手接过苗刀。  禄喜老爷说:“我年轻时跟阵法改动了,现在传给治中。来,我们几爷子演一手。”佣人连忙呈上大刀。在父亲的指导下,父子四人背靠背列成一朵桃花阵式。随着口令声,父子四人或奔杀跳跃,或快速收拢,相互保护,进退自如。就像一朵桃花,时而绽放,时而收合。  向清廉老先生到了。他哈哈大笑,快步朝院子走来:“亲家,看样子你要学土王爷带子抗倭了。我从《洪江报》上看到了消息,蒋委员长跟朱毛红军联手了,一致对外,抗击日倭,大快人心呀!”  父子四人收了阵式,将刀械交给佣人。禄喜老爷一边用衣袖擦去额上的汗水,一边高声笑着和亲家打招呼:“么子事都瞒不住你这教书先生!亲家,劳必在大学堂里坐不安神了,昨天从长沙跑了转来。他要去当兵。今天请亲家来,是要跟你商量一下。不晓得你舍不舍得。”  老先生说:“好呀,有志气!他东洋人都欺负我们快到家门口了,我一百个舍得!”彭治中热血上涌,几步抢在岳父面前,跪了下去:“卡客(岳父),原谅我自作主张。”老先生一把将他扶了起来:“贤婿,快快请起。你做得对,卡客高兴!”  塾塾吃了早饭,背着一背脏衣出了院门。她一路哼哼唱唱,欢欢喜喜地来到河边洗衣处。岸上,生长着几棵枝叶繁茂的百年古树,浓密的枝叶遮掩住了秋天的艳阳。坐在树荫下洗衣,凉爽又舒心。塾塾一边“捣捣”地捶着衣服,一边设想着晚上和劳必阿可见面的种种情形,甜蜜的笑容中带着几份羞涩。  从下面的渡口处,上来了几个军人。为首的那个中年军官牵着一匹大白马。  第02章 好男儿一心救亡 弱女子执意留根2  塾塾朝他们几人瞟了一眼,将头低了下去,装着认真洗衣服的样子。她怕见到那个军官,每次见面,他说的话都让塾塾不自在。此人是湘西王陈渠珍手下的一个边防营长,叫彭治华,永顺司城人氏,负责驻防酉水到沅陵一线水码头。彭治华小时候在向清廉老先生这里读了几年私塾,这几年发迹了,经常顺便拜会老先生。  彭治华来到塾塾身后故意停住脚步,装着不认识她的样子,假装问路:“请问这个美丽的小姐,前去多谷寨劳必阿可家,啷门走呀?”塾塾知道彭治华又在取笑自己,只好转身微笑着答话:“哎呀,是治华阿可呀。你又取笑我。紧这样,我不依呢!”彭治华故作惊??:“哟哟哟,是塾塾呀!我还以为哪个仙子下了凡尘呢。塾塾,你公公禄喜老爷,带信叫我去多谷寨上吃酒,可能是彭治中老弟要接婆娘了,想借我这匹高头大马去迎亲哦!”  塾塾羞红了脸,瞟了他一眼:“是这样呀!那你就快点去坐头轮席。去迟了只能吃人家的洗碗水!”彭治华哈哈大笑:“塾塾,等不急了吧?要不,干脆跟我一路去,省得彭治中来接你。”  塾塾又羞又恼,车过身去,用力捶打衣服。见塾塾生气了,彭治华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骑上马朝河堤上走去。  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了湛蓝色的天幕上。月光下,劳车河一片静谧。河水宛若一位多情的少女缠缠绵绵,流淌无声。河面上,银光点点。鱼儿静静地依在河底,悄悄吞吐水中明月。在这宁静的秋夜,太阳河变成了阴柔多情的月亮河。  塾塾早早地来到了水辗房。她斜躺在一堆稻草上,急切地等待着日思夜想的情郎哥哥。她望着月光,神情专注地倾听着山上的动静。好像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她激动地坐了起来。屏息一听,声音越来越近,是那么铿锵有力。每一步都像走进她的心坎,震得她心扉荡漾。是劳必阿可来了!他的脚步才这么有力。塾塾芳心怦怦,连忙迎了出去。  彭治中披着一身月光,兴冲冲地来到水辗房外,惊喜地叫了声:“塾塾。”塾塾甜蜜一笑:“劳必阿可。”彭治中低着头,几步走进了水辗房,默默地坐在水车架子上,望着快步紧跟进来的塾塾,不知如何开口。塾塾愣愣地望着他:才都欢欢喜喜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情急之下,彭治中只好以歌代言:  马桑树儿搭灯台  写封的书信与姐带  郎去当兵姐在家  我三五两年不得来  你个儿移花别处栽  怕塾塾不明白,他内疚地解释道:“塾塾,真对不起你。我要去当兵抗日……不能误了你……”  塾塾没有感到惊讶,平静地朝彭治中慢慢走来,情意缠绵地回应道:  马桑树儿搭灯台  写封的书信与郎带  你一年不来我一年等  你两年不来我两年挨  钥匙不到锁不开  这是流传湘西的情歌对唱,相传起源于明朝。时值日本倭寇侵我东南沿海,广大土苗儿郎踊跃跟随土司王爷去抗倭,临行时,告诉心爱的姑娘,不要等他,若有适合的另嫁他人。自古湘女多情。郎君为国当兵出征,自己岂能做那薄情之人?便立下誓言,表示自己忠贞不渝地等待情郎回来。  塾塾款款移步到未婚夫面前,温柔多情的眼睛里流淌着泪水,轻声道:“劳必阿可,我从《洪江报》上看到了消息,我们跟东洋鬼子开战了。那东洋人想要我们亡国亡种,全中国人都不答应。你去当兵,塾塾我满口同意,十年八年我都等你……”彭治中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塾塾,压尼阿尺(我爱你)。”塾塾双手颤抖,牵着彭治中来到草堆旁,把头依在他的胸膛上,情义绵绵地唱道:  尼挫叶黑拉那波塔奉 (你放下千万家产不要)  国家为莫包子哈 (为国家去打仗)  压必优捏所提 (我是女儿身)  尼那个而他提 (不能跟你同去)  纳铁阿知服 (在这分别的夜里)  压捏所提阿十尼波列 (我洁白的身子送给你)  压墨途捏裸(我的心上人)  卡他布波尼合列 (跪求你把我拿去)  合列罗……(拿去罗)  此去生死未卜,塾塾愿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献给心爱的人,意在为他留下骨肉,不枉相恋一场。爱之深,情之烈,彭治中激动得浑身战栗。但怎忍心让塾塾承受万一的结果?他站着一动不动。塾塾一下子长跪于彭治中面前,紧紧地抱着他的双腿,执意乞求:“我要给你留个根……”彭治中蹲下身去扶她起来:“塾塾,莫要……”他咽喉干涩,声音发颤。塾塾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扑倒在草堆上,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将彭治中这块钢铁熔化……月亮羞涩地钻进云层,几颗星星闪烁着新奇的眼睛。劳车河里的鱼儿,在月光朦胧的河水中,追星戏月,怡然自得,其乐陶陶。  一阵微风拂来,将劳车河畔带来一层薄雾。塾塾羞涩缠绻地躺在彭治中的怀里,柔情似水。彭治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小手,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里夺眶而出。她轻启朱唇深情而歌:  压叶撮树母波卡他布 (我在神堂给祖先磕头)  树母尼阿扶剥包子哈赢 (保佑你旗开得胜)  墨嘎墨郎翁阿拉夫 (天空飘着朵朵白云的时候)尼蒙此巴几莫松可(你骑着高头大马凯旋而归)恶他必优爹惹又杀入查 (外面的女人美丽又贤德)尼夺那服你 (你可以找一个)  盖贺配细岔捏 (那样才般配)  压倮块了 (我若怀上了)  尼压列莫垄剥 (你让我养着)  黑叶色统辽尼波妥 (他有十八岁时我还给你)  尼而罗,唯底而罗 (你走罗,快走罗)  再而他压尼列莫而讨 (再不走我就不让你走)  唱毕,塾塾轻轻地推了推彭治中。不等彭治中起身,她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跑出了水辗房。彭治中追了出去,望着塾塾朦朦胧胧的背影,心潮澎湃。  彭治中离开多谷寨时,禄喜老爷带领族人将他送到寨子口。父亲两手一拱,与儿作别:“治中,祝你旗开得胜!回来时阿爸又到寨门口接你。”老人转身朝彭治华和彭乡长拱了拱手:“有劳二位贤侄了!”彭治华和彭乡长自告奋勇,要送彭治中前往龙山县城。彭治华好讲排场,还带了十几个枪兵护送。彭治华还礼道:“请巴此放心,我们负责体体面面跟治中兄弟送到县城!”  彭治中一行走了约莫十来里路,一骑快马便追了上来。来人向彭治华报告:“报告营长!永顺司城土匪彭玉堂,昨晚伙同永绥苗人石生根抢了树西乡公所,杀了龙仕旺乡长,枪支全部被抢走!”  龙仕旺是彭治华的大舅子。彭治华血冲脑门,咬牙切齿道:“狗日彭玉堂,尽跟老子作对,处处找开干(茬子)。这回老账新账一路算,不跟那狗日崽崽砍成肉泥,我跪起喊他三声老子!治中老弟,对不住了!我拨两个枪兵护送你。”他勒转马头便走。  彭治中连忙挥手道:“治华兄,且慢!玉堂过去确实对你有些不像话,好歹我们是一根马鞭的子孙,内室操戈要不得。我给他写封信,你带去,也许他能回心转意。现在国难当头,能安抚尽量安抚,争取过来为你老兄所用,总比杀了他要强。”彭治华出于情面停了下来,同时,也冷静了一些。彭玉堂的确不好对付,拿着治中的信不是坏事,说不定对诱捕他还有用处。  十年前,彭治中与彭玉堂在永顺同过学,两人关系不错。彭玉堂造反的事情,彭治中有所耳闻,他得利用这个机会劝浪子回头。他掏出纸笔,略加思索后写道:“玉堂兄,听说你入了绿林,拖了队伍,想干大事,钦佩,钦佩!但国难当头,不要扰乱地方。见信见人,请贤兄改弦更张。要么跟随治华兄从军报国,要么成家安心生产。苦口望纳,小弟治中。”彭治华顺手将纸条塞进衣袋,急急忙忙打马而去。  第03章 彭玉堂复仇杀人 石生根抗屯造反1  永顺司城位于酉水支流的灵溪河畔。这座古城有着千年的历史,是当年湘西彭氏土司小朝廷的衙署所在地。山环水绕,坐东朝西,四面群峰叠翠,无数山头面朝司城,如万马归朝。城内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分正、中、左、右八条大街。曾经是一派“城内三千户,城外八百家”的繁荣盛景。清乾隆时期改土归流,设县名“永顺”,治所迁出。  两百年来,沧桑巨变,昔日土王宫殿及官署衙门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数百栋鳞次栉比的土家特色民居。虽然没有了过去王权的威严,却依然充满生机,人丁兴旺,热闹如市。王者气息尚存,保存完好的土司建筑及遗址遗迹随处可见。  边防营长彭治华和杀人夺枪的彭玉堂都是这司城的人。彭玉堂祖上富裕,祖父是清朝拔贡,曾任永顺县令,家有房子十多间,良田百亩。他父亲从小纨绔顽劣,又吃鸦片又赌博。祖父、祖母死后,父亲把家产败得精光。到彭玉堂懂事时,只剩下两间破房。父亲便打起了人的主意来,将大女儿作为童养媳卖到了沅陵,把小女儿卖给了下江一位船老板,一去杳无音信。吸完卖人的钱,父亲四肢一伸,呜呼哀哉。母亲硬撑着让他在永顺县城上了国民小学。彭治中也在那里读书,两人同班同桌。司城开山土司王是他们共同的祖宗,两人便成了好兄弟。  家境实在是一贫如洗,彭玉堂读五年级时辍学回家。那年,他十四岁,母亲送他在远房族兄彭治华身边做了勤务兵。彭治华时任边防连长,他家在司城最富裕,一家老小住在县城里,司城几十间宽敞气魄的老房子由两个佣人看守着。彭玉堂毕竟年纪太少,做不好侍候人的差事,常常遭到彭治华打骂。在彭治华手下熬了一年,他便跑回了家。后来,他又跑到凤凰人陈渠珍手下去当兵,跟随陈部四处驻防,去了不少地方,从一个文弱的少年锤炼成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还当上了班长。  时值湘西桑植人贺龙在湘、鄂、川、黔边界打土豪分田地发展红军,彭玉堂的一个要好族侄参加了贺龙红军,在司城组织赤卫队。彭玉堂向往自由平等的生活,决心回家参加赤卫队。一天夜晚,他将一支长枪卷进竹席,趁人不备,扛着竹席偷偷逃跑了。  彭玉堂一路辗转回到司城时,贺龙已率部北上抗日,族侄却被保长杀害了。一气之下,他带着族侄的两个弟弟二老和三老,当晚就将保长杀了,缴得长枪三支。保长一家吓得跪地求饶。彭玉堂说:“一命还一命,不关你们其事。你们去报告彭治华,照直讲,人是我彭玉堂杀的!我彭玉堂造反当绿林好汉了,他有本事就带兵来捉我!”他连夜将母亲送到沅陵姐姐家躲了起来。  彭玉堂安置好母亲,带着两个族侄又回到了司城。他觉得势力太单薄,想多邀几个人入伙。他们藏身在司城后面的密林里,观察着司城里的一举一动。彭治华带着枪兵出现在了司城,他最近被提升为边防营长,骑着一匹大白马十分威风,肩上扛着一挺轻机枪,神气十足地在街上走来走去。彭玉堂骂道:“你雄个卵!碰到口子,老子跟你那嗒嗒响抢过来。二老三老,你们信不信?那家伙迟早归我!”二老好笑:“安杯(叔),你就是有抠天星子的本领,也莫想搞到。”三老说:“关键是你拢不到边。”彭玉堂冷笑一声:“到时你们等到看稀奇!”二老三老不以为然。  彭治华装模作样地忙了一阵后,收兵回了县城。临走时,对司城人说,彭玉堂一回来,就去报告给他。可是,全司城的人是不会那样做的,因为彭治华跟保长穿的是连裆裤,大家恨死了保长,死一百次也是活该。他仗着和彭治华是亲戚关系,一直像条疯狗,张牙舞爪的派丁派捐,对人恶言恶语。彭治华每年强迫乡亲们种鸦片,或者抽鸦片税,都由保长出面,凶神恶煞地背根快枪带着保丁挨门挨户催种或收税。这次彭玉堂杀了保长,提了快枪,乡亲们拍手称快,认为彭玉堂是豪杰好汉,为民除了大害。保长见阎王去了,他老婆知道司城不好再呆,一家人就去了永顺县城。  彭治华前脚一走,彭玉堂带着二老三老就回到了司城。二老三老胆小,怕彭治华杀回马枪来抓人,也住在了彭玉堂家里。红苕正成熟,左邻右舍送了几背红苕过来,叔侄三人不愁吃的。小伙子们都来看彭玉堂,他邀大家入伙,只有七八个人愿意跟他去。闹红时不少人掉了脑壳,人们被杀怕了。为慎重起见,大家叫他想好去处,确定下来后再走。  彭玉堂刚想好去向,还没来得及动身,彭治华又突然回到司城。他并不是来抓彭玉堂,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眼下,正是种鸦片的季节。保长死了,一时没找到适合的人代替,他得亲自出马。一蔸鸦片,一粒金子。少了一蔸,心里也不顺畅。这次回来,他只带了四个卫兵。那挺轻机枪却不离身,依旧扛在肩上。他这样安排,心中是有顾虑的,都是族间,不是平辈就是长辈,上门叫人种鸦片,人多了,怕别人讲他拿枪逼着人家,把人搞生了,不好讲话。路过彭玉堂家,彭治华顺口说了一句:“彭玉堂的家像个牲口棚。狗日的,穷得卵子叮当响,还有心事造反!”  彭玉堂叔侄三人正关着门吃红苕,突然听见彭治华在外面说话,以为是专程来抓他们。彭玉堂给二老三老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冲出门去拼了。二老三老紧张得双手发抖,彭玉堂轻声壮胆道:“你们莫怕,跟到我往外奔!”他把枪背在肩上,抓起大刀扑出了门,嘴里“啊啊”地高叫着,奔向彭治华。彭玉堂的模样威猛吓人,叫声若狮吼虎啸,又似惊驴长鸣,夺人心魂。彭治华和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慑住了。  彭玉堂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一连砍翻两个卫兵,直奔彭治华,想夺下他肩上那挺轻机枪。彭治华惊恐万状,叫道:“开开开枪……”二老三老跟着扑了上来,另外两个卫兵吓得糠糠直抖,被兄弟俩轻轻松松缴了枪。彭治华慌忙打马调头就跑,胡乱地向后面开枪扫射。彭玉堂“啊啊”高叫着追了上去,彭治华的坐骑咴咴直叫往前惊蹿。乡亲们闻声跑来看热闹,彭玉堂怕机枪伤及无辜,用力将大刀掷向马腿。白马身子一歪,打了几个趔趄,将彭治华甩下了地,那挺轻机枪被甩出老远。彭玉堂飞扑上去,一脚踩在彭治华的身上,迅速将他腰间的短枪下了。彭治华又羞又恼。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告矮相求:“玉堂,我们一锅饭还没冷,亲兄亲弟的,莫这么绝情。今后,你我兄弟互不相犯。”  彭玉堂松开了脚,跳过去将轻机枪抓在了手中。看着这稀罕物,心情好极了,高声道:“好!各走各的路。这些枪得归我!”彭治华爬了起来,盯着彭玉堂手中的轻机枪,心里恶毒地骂着:拿起老子轻机枪去打你妈的老麻皮!有气无力地挥了一下手:“拿去,全归你!”  乡亲们越来越多,大家见彭治华给彭玉堂告葩服软,都很开心。彭治华死要面子,轻声求道:“玉堂,还让一步,跟短枪还给我。”彭玉堂很干脆,将短枪抛给了他。彭治华接过短枪,“啪啪”地朝空中泄气,好像彭玉堂就在天上似的。打完子弹,他故作镇定的高声说道:“一场误会!玉堂老弟新拖队伍缺枪支,我跟他帮几杆枪,值个卵哦!”  彭治华家的两个佣人闻讯赶来,将他一瘸一拐地扶走了。乡亲们围了上来,朝彭玉堂直伸大拇指。彭玉堂把轻机枪朝二老两兄弟一亮:“信不?老子从来不吹壳子!”二老三老佩服得五体投地。乡亲们哈哈大笑。此处不宜久留,彭玉堂带着新入伙的七八个兄弟,赶紧离开司城,去了羊峰山。一时间,彭玉堂打败彭治华,夺得轻机枪的故事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因他叫声宏亮,还落下了“彭叫驴子”这个绰号。  羊峰山,群峰巍峨,起伏连绵。横跨沅江上游澧、酉两大水系,动植物种类繁多。主峰上有一座高大的古庙,如今兵荒马乱,庙里断了香火,僧人们不知去向。宽大的庙宇,一片荒凉。古刹旁边一棵苍天大树下,有一眼终年不断的泉水。庙后还有一个神奇的石洞,里面冰块常年不化,是天然的保鲜冻库。在此安营扎寨,何其快哉!  彭玉堂扯起了一面大旗,上书“永顺安民大队”六个大字。升旗那天,艳阳高照。彭玉堂高呼一声:“跪——”兄弟们齐刷刷跪在了旗杆下。他高声领读发誓令:“第一条,听从指挥,义字当头,不做反客;第二条,敬老爱幼,维护地方,不许抢劫;第三条,不准吃鸦片,不准赌博;第四条,不准逞强内斗,不准奸淫妇女。违犯一条,砍断手指一根。四条全犯,人头祭旗!立誓人彭玉堂!”他烧了三炷香插在旗杆下。兄弟们依次自报大名,敬香祭旗,立下血誓。  彭玉堂上了羊峰山后,周边的财主土豪都躲了起来,乡保长们也是人心惶惶。岩鹰不打窝边食。他带着兄弟们直奔湘川交界处打了一家大户,搞到不少钱粮,解决了吃饭问题。  财主土豪见彭玉堂没去上门找麻烦,便陆陆续续回了家,纷纷上山巴结彭玉堂,送去不少的粮食和酒肉。乡保长们也相邀上山拜访彭玉堂,彼此间,达成了某种默契,大家相安无事。  彭玉堂在羊峰山上立住了脚,他将自己在部队里学到的军事知识,传授给每个兄弟,还对他们进行实战操练。兄弟们从小就玩火枪,射击不用花气力。他把重点放在一对一格斗训练上。彭玉堂力气大,又像泥鳅一样起滑,你抓不住他,他抓到你就动弹不得,用力一甩要去丈把远。兄弟们个个对他心服口服,训练起来拼得起命,互相抓住像甩连枷一样“嘭嘭”作响,个个滚得像泥猴。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彭玉堂打算带领兄弟们真刀真枪搞它一下,把“永顺安民大队”的名声打出来。特意选择保靖清水坪李紫林和永顺王村周老豪两家来开刀。这两家在酉水沿河两岸是出了名的劣绅豪强,都有家丁护院。  彭玉堂决定先打清水坪的李紫林。那天,兄弟们乔装成卖竹簟的,把枪裹在竹簟里,专门摆在李紫林家门口卖竹簟。彭玉堂假装口渴,上李紫林家讨水喝,将里面的情况弄得一清二楚。五个家丁就睡在厢房屋里。  第04章 彭玉堂复仇杀人 石生根抗屯造反2  后半夜时,彭玉堂带着二老三老悄然翻进大院,将院门轻轻打开,让兄弟们全部进了院子。大家迅速占据有利位置,举枪号准了厢房。彭玉堂手端轻机枪,先是“啊啊”几声高叫,李紫林一家睡得昏昏沉沉,以为是鬼在院子吼叫,惊吓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接着,他朝天就是“嗒嗒嗒”一排空射,李紫林一家更是魂不附体,厢房里的家丁也是浑身筛糠。彭玉堂这才高声自报家门:“李紫林先生听好,在下是永顺安民大队长彭玉堂。今晚,带领兄弟造访贵府,只要交出枪支,不作反抗,绝不伤你老小性命!若不听招呼,黑灯瞎火的,兄弟们手中的家伙没长眼睛!”  彭玉堂的大名李紫林早有耳闻,他壮着胆子出了门,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彭大大队长,枪枪你都抬抬去,还要么只只管抬……”守门人颤颤惊惊地点着灯走出了门。借着灯光,李紫林见彭玉堂手中的轻机枪正对着他,浑身的肉一下便酸痛起来。连忙朝厢房吼道:“狗日的些莫装死,还不快点跟枪抬出来!”家丁们赶紧开门将枪丢在了地上。三个用火枪的兄弟毫不客气,一人拿了一把快枪,剩下的两支快枪被二老三老提了。  彭玉堂笑了笑:“李先生把锣找来!”李紫林赶紧叫家丁拿来了铜锣。彭玉堂看了一眼二老:“你带个兄弟上街去,打起铜锣喊街上人来李家挑粮!就讲彭玉堂请他们帮个忙,不是他们不敢来!”二老带着一个兄弟出了门,刚到门外就“哐哐哐”地打响了大锣,高呼道:“清水坪街上人听到,永顺安民大队打下了李紫林家,彭玉堂大队长开仓济贫,缺粮的人家大胆来挑粮!”彭玉堂问李紫林:“李老爷,舍不舍得?”李紫林慌忙应道:“彭老爷,不不,彭大队长,舍舍不得也要舍得。”彭玉堂忍不住好笑:“那你还不安排开仓?”李紫林赶紧挥手:“开仓……”  不一会,门外来了不少人。他们站在外面看热闹,没人敢进来挑粮食。彭玉堂说:“李老爷,你们鼓起眼睛站到这里,人家不敢来挑粮。”李紫林挤出一丝笑容,带着家丁进了屋。彭玉堂朝人群招着手:“进来,快搞!过了此村没有此店。”一个胆大的人走了进来,从身上摸出一条袋子就去装粮。有人带了头,人们便涌了进来。三老站在粮仓边不停地喊道:“莫挤莫挤,先来后到!”过了一会,彭玉堂问道:“三老,还有好多?”三老说:“安杯,还有半仓!”彭玉堂挥挥手:“关仓关仓!李紫林一家不是神仙,也要吃粮!”天已发亮,没有搞到粮食的人,纷纷逃也似地溜出李家大院。  彭玉堂将李紫林叫了出来,朝他拱拱手:“李老爷,多有得罪,我们走了!”李紫林有些不相信,原以为彭玉堂狂风暴雨搞这么大的架式,要清洗他的家产,结果只拿了五支快枪,放仓挑走一些粮食。这些屁都算不得一个,他有的是金银财宝。担心彭玉堂下次再来,他吩咐管家拿来一百块大洋,点头哈腰亲手奉送给彭玉堂:“彭大队长,一点小意思请笑纳,今后要粮要钱只管带信。”河对面的里耶街上,扎着国民党军的一个正规团。见好就收,彭玉堂带着兄弟们迅速撤离。  十天后,彭玉堂采用同样的办法收拾了王村码头的周老豪,再次搞到快枪五支。  转眼间,快到一年时间了,但彭玉堂的队伍并未壮大,加上他自己也才二十二人。要想入他的队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符合“四要”“四不要”的框框。四要是:义字当头的年轻者要;身怀武功的中壮年者要;会封刀接骨治病者要;走途无路有冤屈者要。四不要是:吃鸦片、赌博者不要;好吃懒做流扒盗烂人不要;年老体弱病残者不要;三代单传独子不要。还有一条没有对外公布,那就是没有现存的快枪不招人。这一条,才是将投奔者拒之门外的铁门槛。  羊峰山周边原来活动着几支股匪,他们见彭玉堂势力日益大了,名声又好,都主动前来联络,表示愿意入伙,甘拜彭玉堂为大哥,都被他婉言谢绝。彭玉堂看不起他们,这些偷鸡摸狗的家伙莫坏了他的名声。  一天下午,永绥县苗人石生根带着几个兄弟上山拜见彭玉堂。一见面,他就跪在彭玉堂的面前:“彭大队长,请你老弟救救我们永绥和保靖的苗民老少!”彭玉堂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石大哥,此话怎讲?”石生根说:“彭大队长,我们苗区过去归永、保土司王爷管,也就是归你彭大队长的老祖宗管,那时土苗相容。自从改土归流后,苗区日子就不好过了。朝廷对我们苗民强行屯管,苛捐杂税多得很。一百多年来,我们苗民不断抗屯,脑壳掉了不少。现在都是民国了,清朝定的制度还没改变。近几年来,兵荒马乱,天老爷又不作美,不旱就涝,粮食欠收,官府不体恤,照旧收取各种捐税。我们写血书给县府省府请愿,都不理睬。更可恨的是永绥花溪龙仕旺,仗着自己在保靖树西当乡长的名份,背后又有他的妹夫边防营长彭治华做靠山,年年带着十多个乡丁强行在永绥和保靖苗区收取捐税,不交就捆绑吊打。花溪一个六十多岁的苗族老汉,轻声骂了龙仕旺一声‘抢犯’,结果被龙仕旺一枪就打死了。还将老人的头割下示众,说哪个再抗屯,就是这个下场。彭大队长,我们力量单薄奈他不何,想请你去帮个忙,跟龙仕旺这个活阎王收拾了!”  彭玉堂满口答应下来:“好!这个忙我帮了!”两人约好,后天一大早里应外和攻打树西乡公所。  二老有些担心:“安杯,我们本来就跟彭治华鼻子不通,这回要去杀他舅老官,他得不得仗气,替龙仕旺出估头哟?”彭玉堂双眼一瞪:“怕他,我就不去。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天刚蒙蒙亮,彭玉堂带着兄弟们急匆匆地赶到了约定地点。石生根带着百多号手持戈矛的苗人兄弟早已等候在此,只有石生根背上背着一支破烂的汉阳造。见他们到了,苗人兄弟们很激动,眼睛不停地瞄着他们手中的快枪。有人惊叫道:“也,还有一挺嗒嗒响呢。龙仕旺狗日的今天死得成!”  石生根一把抓住彭玉堂的大手又笑又摇,十分感动:“兄弟,你没得讲的,硬是作数!百多里路一个晚上就赶到了,火色!快点上饭,莫让彭大队长和兄弟伙打饿肚!”几个苗人兄弟赶紧将特意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杂豆饭里合着少许大米。菜有两样,一个是老南瓜,一个是青辣椒。石大哥面呈愧疚地直搓着手:“彭大队长,兄弟们将就吃下。”彭玉堂摆摆手:“豆豆饭,香喷喷的,上劲得很!兄弟们,动作快点,几口吃了去收拾龙仕旺!”  彭玉堂带着兄弟们悄然靠近乡公所。苗人兄弟们轻手轻脚跟在他们身后,连树叶也怕踩响,生怕惊动了龙仕旺。来到树西乡公所背后的山堡上时,下面乡公所里还静悄悄的。彭玉堂叫苗人兄弟们趴在树林里别冒头,命令手下迅速占据有利位置。他自己端着轻机枪直挺挺地站在一块石头后面,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一个乡丁起来解手,向后山上一看,提起裤子就跑。鬼一样高叫着:“拐了!拐了!龙乡长,我们被围了!”龙仕旺慌忙起床,组织乡丁抵抗。彭玉堂说:“石大哥,我们只取龙仕旺的头,叫下面其他兄弟赶快跑开!”石生根用苗语喊道:“永顺彭大队长彭叫驴子在此!我们只杀龙仕旺,其他人跑一边去。彭大队长手中的嗒嗒响没有长眼睛!”  龙仕旺一听彭玉堂来了,又恨又怕,躲在一扇窗子后面讲狠话:“石生根你个骡子日的,你搬起外人来搞老子,哪天老子要让你死一届!老子不怕!莫讲他是叫驴子,就是叫狗子,也跟老子看起!他狠不过边防营!”彭玉堂一听就来气:狗日的想拿彭治华吓老子!怕他,就不来了!见龙仕旺的身影在窗口晃了一下,嘴里习惯性地啊啊高叫起来,迅速扣动了扳机,子弹“嗒嗒嗒”地射向龙仕旺。龙仕旺身中数弹而亡。乡丁们丢了枪支,逃命而去。  这一仗,获得长枪十五支,十响手枪一把。彭玉堂把枪支弹药全给了石生根。石生根过意不去,要将手枪送给彭玉堂:“彭大队长,这把手枪你拿去!”彭玉堂连连摆手:“讲好帮你的忙,要东西不成样子。”石生根突然单腿一跪:“上山赶仗还见者有份呢,你帮龙仕旺也杀了,这么多枪弹全归了我,这把手枪你不拿走,我石生根还为卵的个人!”彭玉堂连忙单脚下跪:“好好,石大哥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彭玉堂就受了!”石生根这才笑着与彭玉堂相扶着站起身来。在石生根的执意相留下,彭玉堂和兄弟们在苗区呆了两天。  彭治华趁机上了羊峰山,杀了两个守家的兄弟,将上面洗劫一空,一把火烧了老庙。带着人马赶到树西时,舅老官龙仕旺的尸首已经发臭了。他冷笑一声,将彭治中写给彭玉堂的信撕成碎片,抛向了空中。龙仕旺的儿子已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彭治华对他说:“你跟姑爷记到,杀你老子的人,是永顺彭叫驴子!”  第05章 湘西勇淞沪成仁 东洋倭刀下做鬼1   

全县这次参军的热血青年被编成一个营,号称“龙山兵营”。和彭治中一样从家中带来苗刀的土苗后生有二三十人,被编成苗刀排,由彭治中任排长。全营新兵只他一人是大学生,让他当排长是一种嘉奖,意在号召富家子弟参军抗日。  全营官兵在县城要作三个月的短期军训,彭治中决定抓住这个机会,给兄弟们传授父亲教给他的阵法。他对大家说:“兄弟们,多份本领多条命。我们苗刀排,要名符其实。我有一套刀法,叫桃花阵式。我们抽时间学会起,火线上拼起刺刀来,让日寇命丧桃花运。”兄弟们全笑了,学习刀法的兴趣大增。  军训之余,彭治中便给兄弟们传授这套刀法,先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以为他们打打弄弄搞着好玩。彭治中讲教结合,几天功夫兄弟们就领悟了其中的奥妙。他们四人一组,背对背形成桃花状。随着响亮的杀喊声,兄弟们手中的苗刀寒光闪闪。他们发如飞箭,退似闪电,彼此照应,攻防结合,灵活自如。张若桃花绽放,合似一枚花蕾,既显威力又美观好看,引来龙山兵营不少兄弟围观。营长也跑来看热闹。他对新兵们说:“你们看看,这个彭治中就是一块好材料,苗刀排今后肯定要建功立业!”  训练一结束,龙山兵营奉命开往桃源,被编入湘西某新编师,部队日夜兼程,奔赴淞沪前线对日作战。淞沪血战已进入白热化,湘西师一到便投入了战斗。终因伤亡太重,国民党军被迫放弃城池,退到嘉定一线对敌作战。后来,陷入日军的包围之中,为保存实力,主力部队奉命突围撤退。湘西师负责掩护主力撤退,龙山兵营官兵首当其冲,他们利用残墙断垣于左侧阻击日寇。激战数日,主力脱离火线,上级命令湘西师退却,转移苏、浙、皖三角地带游击。彭治中苗刀排接到任务:掩护师主力撤退。营长说:“彭治中,是龙是蛇就看你的了!”彭治中响亮地回答道:“营长放心,彭治中过几天还要给你敬军礼!”营长放心了:“好,有你彭治中这句话够了!”  当晚,彭治中率苗刀排靠近日军佯攻。他们利用夜色作掩护,集中火力朝日军猛烈攻击。连续多日激战,日军也处于疲倦状态,加之又是晚上,不敢主动出击,只是守在阵地拼命放枪,形成火力网,封锁前沿阵地。  彭治中揣摩到了日军的心理,带领全排兄弟悄然移动到一排残墙下,朝日军阵地一阵射击,给日军造成暂时对峙的假象。打打停停,停停打打,直到夜深才停止攻击。  战事太急,根本就没机会煮饭,彭治中低声笑道:“开饭开饭!”便将身上一小包生米掏出来,抓一把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兄弟们个个饥肠辘辘,各自掏出身上的大米嚼了起来。彭治中两腮震得发软,口中发热,可肚子却没饱。他抓起水壶就灌,一壶水喝完,哎,饱了!他低声提醒兄弟们:“大家快吃水,生米一发胀肚子就饱。”兄弟们咕噜咕噜地灌起水来。彭治中说:“兄弟们,刚才是最想瞌睡的时候,莫让鬼子休息,拖累他们,好让主力撤走。进入原阵地!”他们摸进阵地,向日军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日军疯狂扫射,双方火力交织,火光四射,一直持续了个把小时。彭治中再次和兄弟们后移到残墙下。  这时,兄弟们的眼皮快睁不开了。彭治中突然说了一句:“也,你们莫各人打各人呢!”黑暗中大家吓了一跳,没有呀。彭治中说:“你们不是上眼皮打下眼皮了吗?”大家忍不住笑起来。彭治中用力闭了闭双眼,接着说道:“我们湘西人和日本人,几百年前就是对手了。明朝时,日本倭寇经常侵犯江浙一带沿海,永顺、保靖土司王爷带领土兵多次抗倭,打得倭寇屁滚尿流,直到把他们全部赶下大海滚回日本。他们的老祖宗都是我们手中败将,后代子孙也强不到哪里去。他们只是比我们的武器好一些,这次淞沪战役才占了便宜。等找个机会,个对个拼一手,我们手中的苗刀砍他们脑壳不像削老南瓜才怪。”他的话好笑又提神,兄弟们咕咕直笑,瞌睡虫被吓跑了。  彭治中密切监视着日军阵地,命令兄弟们不时朝日军阵地上开几枪,迷惑日军。拂晓,师主力成功脱离。他们再作佯攻,一阵火力后,迅速脱离火线,上了小路,朝师主力撤走的方向追赶而去。日军这才发现上当,打了一阵马后炮,便不了了之。  中午,彭治中带着兄弟们上了火车道,希望能找到吃的。谁知刚上火车道,就与一支约百人的日军相遇。猝不及防,没有退路了。彭治中说:“兄弟们,不要怕。日本人爱拼刺刀,我们都把苗刀握在手上,装成拼刀的样子。三个班各攻一方,奔出去!”兄弟们手持苗刀朝三个方向迅速散开。  日军在人数上占着上风,根本没把眼前这一排中国军人放在眼里,他们端着刺刀包抄上来。日军指挥官轻蔑地看着彭治中,似笑非笑地举了举双手,示意他投降。彭治中一脸微笑,提着苗刀迎面走去。十来个兄弟手握钢刀紧随其后。日军指挥官说了声“哟西”便抽出武士刀,傲慢地等着彭治中上前。  彭治中走到与日军指挥官还有四五步距离时,突然停下脚步,朝他拱拱手,有意麻痹对方,意在等待其他两个班的兄弟靠近了一齐动手。估计兄弟们已经到达最佳位置,彭治中猛然高呼一声:“三瓣桃花开!”命令兄弟们三人一组,快速突破。眨眼间,兄弟们闪电出击,杀得日军措手不及,包围网被杀出几条大缺口。  冷不丁的高呼声,吓了日军指挥官一跳。不等他反过神来,彭治中已闪电般逼了上来。日军指挥官慌忙迎战,彭治中抢先一步,一刀砍中他的脖子。他摇摇晃晃还想抵抗,彭治中当胸再补一刀,要了他的性命。彭治中奋勇向前,两个兄弟紧紧相贴,三人右突左闪,终于奔杀出去。  这次突围,兄弟们被冲散,彭治中不知道有多少兄弟成功突围,心中沉甸甸的。但纵有千般担心,只要身边还有一个人,也得尽快归队复命。带着两个兄弟,一路追寻主力而去。他们白天走山路,躲开日军,夜晚又插上铁道走直路。一路上,遇到什么吃什么,只要能充饥就行。其实,能供他们吃的只是野菜和农田里难得一见的萝卜和红苕。沿途百姓早逃得不知踪影,一路所见全是战争带来的创伤和凄凉。  一天夜里,他们三人到了苏州。这座美丽的人间天堂,已被炸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市民逃走一空,沿街全是中国散兵。苏州还在我军控制之下,彭治中略感欣慰。他和两个兄弟又渴又饿,毫无目的走进一条小街。突然,他们看见里面有灯火,立足一听,还有缕缕歌声传来。  彭治中大喜:肯定能搞到吃的。一招手,将两个兄弟带了过去。前面一所房子,敞开着大门,里面亮着灯,还有歌声。他们走了进去,只见几个军人手端酒碗,正在吃牛肉和香肠。那几个军人翘着二郎腿,似醉非醉地听着唱片,口中跟着哼唱道:“我好比,南来雁,失群啊,飞散……”他们见彭治中三人也是当兵的,热情招呼道:“诸位,今晚无敌情,既不挖工事,又不须步哨。他妈个巴子,何不偷过浮生半夜闲。请请请,共谋一醉。”彭治中三人肚里咕咕直叫,看着牛肉和香肠直吞口水。彭治中走上去,说了声:“多谢!兄弟们,快逮!”他和两个兄弟毫不客气地敞开肚皮就吃。吃饱后,彭治中拱了拱手:“承蒙几位仁兄招待,请多保重!”带着两个兄弟连夜又上了路。  他们三人日夜兼程,经无锡过惠山,沿太湖西岸直奔溧阳。一天早上,在苏、浙、皖三角地区找到湘西师,回到了龙山兵营。彭治中满脸愧疚地给营长敬了个军礼:“报告营长,苗刀排排长彭治中归队!我排被打散,只带回两个兄弟,彭治中甘愿受处罚!”营长笑道:“苗刀排任务完成得很好,你能带回两个兄弟已经不错了!快去吃饭,好好休息下。”  彭治中哪有心情休息呢?他在驻地附近转来转去,希望多有几个兄弟活着回来。下午,终于有五个兄弟回来了。第二天,前前后后又回来了八九人。到了第三天,还有六七个兄弟也找到了部队。  彭治中将兄弟们集中在一起,让大家仔细回想一下,往外奔时身边哪个兄弟中了刺刀。兄弟们想去想来,共有五个兄弟被刺中倒地,数字刚好吻合。这次突围,全排只牺牲五人。一个兄弟笑道:“彭排长,有点可惜,这回没有砍成老南瓜。”有人接嘴说:“你以为问鼻子吃冲菜风(松)活!日本人拼刺刀不马。只是彭排长教的刀法厉害,我们的动作又快,再绵一下,要脱身也不容易。”马上又有兄弟抢白道:“你卵人莫灭自家威风,长鬼子的志气!”彭治中笑了笑:“鬼子关键输在轻敌上,这点,今后我们要注意,对手就是一个老鼠也要当老虎看。大家又凑一凑,看我们杀了几个鬼子。”兄弟们凑了凑,鬼子死伤大概也有六七人。  营长脸上的皱纹都笑歪了:“彭治中,你是个好角色!一个排掩护一个师撤退,中途又从多你几倍的日军中杀开血路奔了出来,总共才损了五个兄弟,奇迹呀!从现在起苗刀排改为苗刀连,你彭治中当连长。多个本领多条命,补员新兵到了后,由你担任教官,来教全营的兄弟。我也屁股上瓢瓜,跟你学两招。”彭治中说:“营长,你久经沙场,手上长毛——是个老手!我要向你多学习。”营长哈哈大笑:“彭治中,你的却保(幽默)话讲得好。好,我喜欢这样的角色!”  师部的嘉奖令及时下来了。苗刀排记集体二等功一次。彭治中个人记一等功一次,提升为上尉连长。苗刀排奋勇杀敌的事迹在全师予以通报表彰,全师上下都晓得龙山兵营的彭治中智勇双全。  补员新兵一到,营长便命令彭治中给全营官兵传授桃花阵式刀法。彭治中按各连、排序列不变,以班为单位分开训练。由原苗刀排的兄弟们为教官。他将连、排长集中在一起,由他亲自训练。营长真的参加到军官中来学习,全营官兵学习劲头高昂,只用了十多天时间,就熟悉掌握了这一本领。  营长要看看全营官兵集中在一起演练的场面。彭治中说:“报告营长,演练模拟实战方式进行如何?”营长哈哈一笑:“好!不像真的搞它一叫火,学不到乖。”  第06章 湘西勇淞沪成仁 东洋倭刀下做鬼2   

彭治中找来手指大小的竹子代替刀,统一长短尺寸。这小竹既直又有韧性,刺在身上会弯曲,不至于造成伤害。在小竹头上紧紧捆上棉布,布上蘸着红墨水,谁被刺中一目了然。演练在一块开阔的草坪上进行,全营兄弟一分为二,作为对手。兄弟们全赤裸着上身,手臂上分别系着红、白布带。演练规定:凡中三刀者,自觉退出战斗。  连长们陪同营长坐在一长排凳子上,检阅实战演练。当地百姓闻讯赶来看热闹,满脸好奇和期待。  彭治中站在高凳子上,将手中的小旗一挥,高呼一声:“开战——”刹那间,杀喊声如潮水般涌起。双方一接触,彼此便突破了阵容。一簇簇,一团团,兄弟们在尘烟中跳跃闪现。围观百姓一片喝彩。营长和连长们兴奋得站起身来,助威呐喊:“杀——杀——”  急战大约二十来分钟,彭治中命令司号兵鸣号息兵,双方人马迅速脱离火线,回到各自阵地。围观百姓朝营长走来,纷纷伸出大拇指:“龙山兵营了不起!日本鬼子早晚得滚蛋!”营长哈哈大笑:“讲得好!走,我们评输赢去!”  这输赢实在不好断,双方兄弟个个挂彩,不少人的“鲜血”还顺着汗水正往下淌呢!大家杀性一起,哪里还顾得上“三刀”的规定,没有一人主动“阵亡”退下战场。营长大笑:“哈哈哈,彭治中,你真是好本领!在你的指挥下,一个二个都变神仙了,杀得这样鲜血长流还雄干干的。”官兵们一片哄然大笑。彭治中说:“营长,兄弟们不雄干干的,我跟你交不脱票呀。”官兵们又是一片笑声。  一日,龙山兵营接到当地一个保长密报:有一批度假日军,从宜兴乘坐小火轮,将于次日晨在耳岭镇停靠。彭治中主动请缨:“营长,让我们连去收拾这帮狗东西!”营长点头同意。  彭治中夜里带着全连兄弟悄然出发,设伏在日军必经之地。拂晓,日军一艘小火轮横冲直撞地从上游驶了过来。兄弟们第一次伏击小火轮,个个兴奋异常,担心它眨个眼睛就会溜过去。彭治中轻声道:“都莫慌张,再等一等。”  二百米,一百米,兄弟们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直到五十米,小火轮就在眼皮底下了,彭治中才扣动扳机,“啪”地一枪击毙了日军舵手。顿时,机枪、步枪响成一片。手榴弹炸得水柱四起。失去方向的小火轮被打得像一条乱撞的蛇,熄火停了下来。几十个日军懵懵懂懂从梦中惊醒,纷纷跳下了河。有几个顽固的日军,仍然趴在小火轮上作垂死反抗。  彭治中说:“多喂它几个手榴弹!”兄弟们居高临下将手榴弹一排一排地“喂”了下去。小火轮火光一片,那几个日军魂守破船了。河中的日军拼命扑腾,不会水者沉入河底喂了鱼,会水者作垂死挣扎,拒不投降。  彭治中指着河面上那个戴帽的日军:“那个是头头,我要活的。其他的,一个也莫放走。”兄弟们举枪点射。一阵枪声后,企图逃跑的日军作了水鬼。那个戴帽的日军水性不错,游得更快了。  彭治中解下腰间的皮带,迅速脱了衣裤。几个兄弟也要脱衣,彭治中摇了摇手:“一对一才公平,你们就在岸上看热闹!”他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水中,好久不见冒出头来。兄弟们紧张地盯着河面。  突然,那个日军挣扎着沉了下去,很快又狼狈地冒出了水面。彭治中同时在他身边冒出头来,兄弟们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原来,那个日军是被彭连长扯进了水里。  彭治中猛地向上一跃,像蛟龙出水,半个身子都露出了水面。他抓住日军就往水里按,那日军根本无还手之力,几个来回,就被淹得奄奄一息,像一条翻白的大鱼,欲沉未沉,头上的军帽也不知去向。兄弟们站在岸上,欢笑声,叫好声,响成一片,早已忘记是在战场上,还以为是在家乡酉水河里看热闹呢。  彭治中的确像酉水河上的一只水獭。上小学时,每年暑假他都是在劳车河边塾塾家度过的,整天泡在劳车河里戏水,常常潜入河底模仿水獭叨鱼。逮住小鱼后,叼在嘴里,慢慢冒出头来。一边将鱼送给塾塾,一边问她:“塾塾,劳必阿可是不是像个獭猫?快喊我獭猫阿可。”塾塾笑着直叫他“獭猫阿可”。不曾想到,小时候掌握的水上功夫,如今在抗日战场派上了用途。  彭治中像拖一把稻草将日军拖到了岸边。只见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栗,瘫在地上像死了一般。彭治中满脸豪气地摇了摇头上的水珠,面不改色,口不喘息。他穿好衣裤,吩咐几个兄弟抬着战俘就走,速迅撤退。苗刀连无一人伤亡。日军赶来增援时,等待他们的只有水上漂浮的日军尸首,中国军队早已不见踪影。  彭治中带着全连兄弟凯旋而归,当地民众扬眉吐气,燃放鞭炮表示庆贺。乡、保长们备下酒肉,前来犒劳龙山兵营官兵。营长高兴得不得了,嘴巴笑到了后颈窝。  彭治中抓回的那个日军是个小队长,营长没将他作为功劳呈到师部去。营长有自己的算盘,想将他招降为我所用。副营长曾留学日本,会讲日语,营长叫他审问日军小队长。然而,无论怎么审问,那日军只说自己是小队长,除此而外,没有一句多话。副营长命令卫兵将日军小队长吊起拷打,他不仅不招,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八嘎!八嘎!”  彭治中对营长说:“营长,能不能把这个家伙交给我?”营长以为他有高招,就叫副营长将日军小队长交给他。副营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好好好,看看治中连长的妙招。”言外之音是:你彭治中半句日语都不懂,你拿他供起!彭治中当然明白副营长的意思,没有作声,只是笑了笑。心想:我彭治中的想法,你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彭治中竟然放了那个家伙!还生怕他无力走不快似的,临放前,给了一大钵饭让他吃。那家伙弄清彭治中要放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彭治中挥挥手:“去吧,中国军队不杀俘虏!”不知道他听懂没有,反正是恭恭敬敬地给彭治中鞠了个躬后,他才离开。  副营长火冒三丈,要将彭治中抓起来军法处置。营长虽然深感意外,但还是向着彭治中。便劝副营长说:“算卵了嘛!人都放走了,何必又损自家兄弟?反正人是他捉来的,莫责过。”副营长心里很不舒服。  营长私下问彭治中:“治中,你啷门不问我一声,就放人了呢?”彭治中说:“营长,没跟你讲一声,的确不对。但就是杀了他,对这场战争也无益,放走他意义就不一样了。今后,兄弟们万一落到他们手中日子可能好受点。再往远点看,他能活着回到日本,肯定会将这段经历讲给子孙。战争,对谁都没好处。”营长哦了一声:“你讲得有道理。这件事到此为止,再莫对旁人讲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的。”  人家怎么想,那是另外一件事,眼前彭治中却是好事连连。几天后,师部的嘉奖令就下来了。他又被记一等功一次,同时上调师部任少校参谋。在师部任参谋还不到两个月,好事再次落到了他的头上。师长看他是一棵好苗子,选送他去四川重庆军校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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