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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7 01: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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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琼瑶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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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有泪:全二册

苍天有泪:全二册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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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ENTS封面版权信息

苍天有泪 上·无语问苍天

苍天有泪 下·人间有天堂

目录

CONTENTS苍天有泪 上·无语问苍天

【琼瑶作品集自序】 浴火重生的新全集

壹 ONE

贰 TWO

叁 THREE

肆 FOUR

伍 FIVE

陆 SIX

柒 SEVEN

捌 EIGHT

玖 NINE

拾 TEN

拾壹 ELEVEN

拾贰 TWELVE

拾叁 THIRTEEN

拾肆 FOURTEEN

拾伍 FIFTEEN

返回总目录【琼瑶作品集自序】浴火重生的新全集

我生于战乱,长于忧患。我了解人事时,正是抗战尾期,我和两个弟弟,跟着父母,从湖南家乡,一路“逃难”到四川。六岁时,别的孩子可能正在捉迷藏,玩游戏。我却赤着伤痕累累的双脚,走在湘桂铁路上。眼见路边受伤的军人,被抛弃在那儿流血至死。也目睹难民争先恐后,要从挤满了人的难民火车外,从车窗爬进车内。车内的人,为了防止有人拥入,竟然拔刀砍在车窗外的难民手臂上。我们也曾遭遇日军,差点把母亲抢走。还曾骨肉分离,导致父母带着我投河自尽……这些惨痛的经历,有的我写在《我的故事》里,有的深藏在我的内心里。在那兵荒马乱的时代,我已经尝尽颠沛流离之苦,也看尽人性的善良面和丑陋面。这使我早熟而敏感,坚强也脆弱。

抗战胜利后,我又跟着父母,住过重庆、上海,最后因内战,又回到湖南衡阳,然后到广州,一九四九年,到了台湾。那年我十一岁,童年结束。父亲在师范大学教书,收入微薄。我和弟妹们,开始了另一段艰苦的生活。我也在这时,疯狂地吞咽着让我着迷的“文字”。《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都是这时看的。同时,也迷上了唐诗宋词,母亲在家务忙完后,会教我唐诗,我在抗战时期,就陆续跟着母亲学了唐诗,这时,成为十一二岁时的主要嗜好。

十四岁,我读初二时,又迷上了翻译小说。那年暑假,在父亲安排下,我整天待在师大图书馆,带着便当去,从早上图书馆开门,看到图书馆下班。看遍所有翻译小说,直到图书馆长对我说:“我没有书可以借给你看了!这些远远超过你年龄的书,你通通看完了!”

爱看书的我,爱文字的我,也很早就开始写作。早期的作品是幼稚的,模仿意味也很重。但是,我投稿的运气还不错,十四岁就陆续有作品在报章杂志上发表,成为家里唯一有“收入”的孩子。这鼓励了我,尤其,那小小稿费,对我有大大的用处,我买书,看书,还迷上了电影。电影和写作也是密不可分的,很早,我就知道,我这一生可能什么事业都没有,但是,我会成为一个“作者”!

这个愿望,在我的成长过程里,逐渐实现。我的成长,一直是坎坷的,我的心灵,经常是破碎的,我的遭遇,几乎都是戏剧化的。我的初恋,后来成为我第一部小说《窗外》。发表在当时的《皇冠杂志》,那时,我帮《皇冠杂志》已经写了两年的短篇和中篇小说,和发行人平鑫涛也通过两年信。我完全没有料到,我这部《窗外》会改变我一生的命运,我和这位出版人,也会结下不解的渊源。我会在以后的人生里,陆续帮他写出六十五本书,而且和他结为夫妻。

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本小说,或是好几本小说。我的人生也一样。帮皇冠写稿在一九六一年,《窗外》出版在一九六三年。也在那年,我第一次见到鑫涛,后来,他告诉我,他一生贫苦,立志要成功,所以工作得像一头牛,“牛”不知道什么诗情画意,更不知道人生里有“轰轰烈烈的爱情”。直到他见到我,这头“牛”突然发现了他的“织女”,颠覆了他的生命。至于我这“织女”,从此也在他的安排下,用文字纺织出一部又一部的小说。

很少有人能在有生之年,写出六十五本书,十五部电影剧本,二十五部电视剧本(共有一千多集。每集剧本大概是一万三千字,虽有助理帮助,仍然大部分出自我手。算算我写了多少字?)。我却做到了!对我而言,写作从来不容易,只是我没有到处敲锣打鼓,告诉大家我写作时的痛苦和艰难。“投入”是我最重要的事,我早期的作品,因为受到童年、少年、青年时期的影响,大多是悲剧。写一部小说,我没有自我,工作的时候,只有小说里的人物。我化为女主角,化为男主角,化为各种配角。写到悲伤处,也把自己写得“春蚕到死丝方尽”。

写作,就没有时间见人,没有时间应酬和玩乐。我也不喜欢接受采访和宣传。于是,我发现大家对我的认识,是:“被平鑫涛呵护备至的,温室里的花朵。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我听了,笑笑而已。如何告诉别人,假若你不一直坐在书桌前写作,你就不可能写出那么多作品!当你日夜写作时,确实常常“不食人间烟火”,因为写到不能停,会忘了吃饭!我一直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是“书房里的痴人”!因为我坚信人间有爱,我为情而写,为爱而写,写尽各种人生悲欢,也写到“蜡炬成灰泪始干”。

当两岸交流之后,我才发现大陆早已有了我的小说,因为没有授权,出版得十分混乱。一九八九年,我开始整理我的“全集”,分别授权给大陆的出版社。台湾方面,仍然是鑫涛主导着我的全部作品。爱不需要签约,不需要授权,我和他之间也从没签约和授权。从那年开始,我的小说,分别有繁体字版(台湾)和简体字版(大陆)之分。因为大陆有十三亿人口,我的读者甚多,这更加鼓励了我的写作兴趣,我继续写作,继续做一个“文字的织女”。

时光匆匆,我从少女时期,一直写作到老年。鑫涛晚年多病,出版社也很早就移交给他的儿女。我照顾鑫涛,变成生活的重心,尽管如此,我也没有停止写作。我的书一部一部地增加,直到出版了六十五部书,还有许多散落在外的随笔和作品,不曾收入全集。当鑫涛失智失能又大中风后,我的心情跌落谷底。鑫涛靠插管延长生命之后,我几乎崩溃。然后,我又发现,我的六十五部繁体字版小说,早已不知何时开始,已经陆续绝版了!简体字版,也不尽如人意,盗版猖獗,网络上更是凌乱。

我的笔下,充满了青春、浪漫、离奇、真情……各种故事,这些故事曾经绞尽我的脑汁,费尽我的时间,写得我心力交瘁。我的六十五部书,每一部都有如我亲生的儿女,从孕育到生产到长大,是多少朝朝暮暮和岁岁年年!到了此时,我才恍然大悟,我可以为了爱,牺牲一切,受尽委屈,奉献所有,无须授权……却不能让我这些儿女,凭空消失!我必须振作起来,让这六十几部书获得重生!这是我的使命。

所以,在我已进入晚年的时候,我的全集,再度重新整理出版。在各大出版社争取之下,最后繁体版花落“城邦”,交由春光出版,简体版是“博集天卷”胜出。两家出版社所出的书,都非常精致和考究,深得我心。这套新的经典全集,非常浩大,经过讨论,我们决定分批出版,第一批是“影剧精华版”,两家出版社选的书略有不同,都是被电影、电视剧一再拍摄,脍炙人口的作品。然后,我们会陆续把六十多本出全。看小说和戏剧不同,文字有文字的魅力,有读者的想象力。希望我的读者们,能够阅读、收藏、珍惜我这套好不容易“浴火重生”的书,它们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呕心沥血而生的精华!那样,我这一生,才没有遗憾!写于可园二〇一七年十一月十日问云儿,你为何流浪?问云儿,你为何飘荡?问云儿,你来自何处?问云儿,你去向何方?壹ONE她蓦然抬头,和云飞的眼光接个正着。她那么惊惶、那么愕然,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个英姿飒飒的年轻男子!

这是一九一九年的暮春。

天气很好,天空高而澄净,云层薄薄地飘在天空,如丝如絮,几乎是半透明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有种懒洋洋的温馨。微风轻轻地吹过,空气里漾着野栀子花和松针混合的香味。正是“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的时节。

云飞带着随从阿超,骑着两匹马,仆仆风尘地穿过了崇山峻岭,往山脚下的桐城走去。

离家已经四年了,四年来,云飞没有和家里通过任何讯息。当初,等于是逃出了那个家庭。走的时候,几乎抱定不再归来的念头。四年的飘泊和流浪,虽然让他身上脸上布满了沧桑,但是,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平和。他觉得,自己真正的长成,真正的独立,就在这四年之中。这四年,让他忘了自己是展家的大少爷,让他从映华的悲剧中走出来,让他做了许多自己想做的事,也让他摆脱了云翔的噩梦……如果不是连续几个晚上,午夜梦回,总是看到母亲的脸孔,他或者根本不会回来。现在,离家渐渐近了,他才感到“近乡情怯”的压力。中国的文字实在很有意义,一个“怯”字,把游子回家的心情写尽了。家?再回那个家,他依然充满了“怯意”。

翻过了山,地势开始低了,蜿蜒的山路,曲曲折折地向山下盘旋。桐城实在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四面有群山环峙,还有一条玉带溪绕着城而过,像天然的护城河一样。云飞已经听到流水的淙淙声了。

忽然,有个清越的、嘹亮的、女性的歌声,如天籁般响起,打破了四周的岑寂。那歌声高亢而甜美,穿透云层,穿越山峰,绵绵邈邈,柔柔袅袅,在群山万壑中回荡。云飞惊异极了,转眼看阿超。“咦,这乡下地方,怎么会有这么美妙的歌声?”

阿超,那个和他形影不离的伙伴,已经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从童年时代开始,阿超就跟随着他,将近二十年,不曾分离。虽然阿超是典型的北方汉子,耿直忠厚热情,心思不多,肚子里一根肠子直到底。但是,和云飞这么长久地相处,阿超早已被他“同化”了。虽然不会像他那样,把每件事情“文学化”,却和他一样,常常把事情“美化”。对于云飞的爱好、心事,阿超是这世界上最了解的人了。歌声,吸引了云飞,也同样吸引了他。“是啊,这首歌还从来没听过,不像是农村里的小调儿。听得清吗,她在唱些什么?”

云飞就专注地倾听着那歌词,歌声清脆,咬字非常清楚,依稀唱着:

问云儿,你为何流浪?

问云儿,你为何飘荡?

问云儿,你来自何处?

问云儿,你去向何方?

问云儿,你翻山越岭的时候,

可曾经过我思念的地方?

见过我梦里的脸庞?

问云儿,你回去的时候,

可否把我的柔情万丈,

带到她身旁,

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

唯有她停留的地方,

才是我的天堂……

云飞越听越惊奇,忍不住一拉马缰,往前急奔。“我倒要去看看,这是谁在唱歌?”

对雨凤而言,那天是她生命中的“猝变”,简直是一个“水深火热”的日子。雨凤是萧鸣远的长女,是“寄傲山庄”五个孩子中的老大,今年才十九岁。萧鸣远是在二十年前,带着新婚的妻子,从北京搬到这儿来定居的。他建造了一座很有田园味道,又很有书卷味的“寄傲山庄”,陆续生了五个粉妆玉琢的儿女。老大雨凤十九,雨鹃十八,小三十四,小四是唯一的男孩,十岁,小五才七岁。可惜,妻子在两年前去世了。整个家庭工作,和抚养弟妹的工作,都落到长女雨凤和次女雨鹃的身上。所幸,雨凤安详恬静,雨鹃活泼开朗,大家同心协力,五个孩子,彼此安慰,彼此照顾,才度过了丧母的悲痛期。

每天这个时候,带着弟妹来瀑布下洗衣,是雨凤固定的工作。今天,小五很乖,一直趴在水中那块大石头上,手里抱着她那个从不离身的小兔儿,两眼崇拜地看着她,不住口地央求着:“大姐,你唱歌给我听,你唱《问云儿》!”

可怜的小五,母亲死后,她已经很自然地把雨凤当成母亲了。雨凤是不能拒绝小五的,何况唱歌又是她最大的享受。她就站在溪边,引吭高歌起来。小四一听到她唱歌,就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笛子,为她伴奏。这是母亲的歌,父亲的曲,雨凤唱着唱着,就怀念起母亲来。可惜她唱不出母亲的韵味!

这个地方,是桐城的郊区,地名叫“溪口”。玉带溪从山上下来,从这儿转入平地,由于落差的关系,形成小小的瀑布。瀑布下面,巨石嵯峨,水流急湍而清澈。瀑布溅出无数水珠,在阳光下璀璨着。

雨凤唱完一段,看到小三正秀秀气气地绞衣服,就忘记唱歌了。“小三,你用点力气,你这样斯文,衣服根本绞不干……”“哎,我已经使出全身的力气了!”小三拼命绞着衣服。“大姐,你再唱,你再唱呀!你唱娘每天晚上唱的那首歌!”小五喊。

雨凤怜惜地看了小五一眼,娘!她心里还记着娘!雨凤什么话都没说,又接着唱了起来:

在那高高的天上,

阳光射出万道光芒,

当太阳缓缓西下,

黑暗便笼罩四方,

可是那黑暗不久长,

因为月儿会悄悄东上,

把光明洒下穹苍……

云飞走下了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美景:

瀑布像一条流动的云,云的下方,雨凤临风而立,穿着一身飘逸的粉色衣裳,垂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清丽的脸庞上,黑亮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带着一种毫不造作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引吭高歌,衣袂翩翩,飘然若仙。三个孩子,一男两女,围绕着她,吹笛的吹笛,洗衣的洗衣,听歌的听歌,像是三个仙童,簇拥着一个仙女……时间似乎停止在这一刻了,这种静谧,这种安详,这种美丽,这种温馨……简直是带着“震撼力”的。

云飞呆住了。他对阿超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不敢惊扰这天籁之声,两人悄悄地勒马停在河对岸。

雨凤浑然不觉有人在看她,继续唱着:

即使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朋友啊,你们不要悲伤,因为细雨会点点飘下,滋润着万物生长……

忽然,云飞的马一声长嘶,划破了宁静的空气。

雨凤的歌声戛然而止,她蓦然抬头,和云飞的眼光接个正着。她那么惊惶、那么愕然,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个英姿飒飒的年轻男子!

小五被马嘶声吓了一跳,大叫着:“啊……”手里的小兔子,一个握不牢,就骨碌碌地滚落水中。“啊……”她更加尖叫起来,“小兔儿!我的小兔儿……”她伸手去抓小兔子,砰的一声,就整个人掉进水里,水流很急,小小的身子立刻被水冲走。“小五……”雨凤转眼看到小五落水,失声尖叫。

小三丢掉手中的衣服,往水里就跳,嘴里喊着:“小五,抓住石头,抓住树枝,我来救你了!”

雨凤大惊失色,拼命喊:“小三,你不会游泳啊……小三!你给我回来……”

小三没回来,小四大喊着:“小五!小三!你们不要怕,我来了……”就跟着一跳,也砰然入水。

雨凤魂飞魄散,惨叫着:“小四!你们都不会游泳呀……小三、小四、小五……啊呀……”什么都顾不得了,她也纵身一跃,跳进水中。

刹那间,雨凤和三个孩子全部跳进了水里。这个变化,使云飞惊得目瞪口呆。他连忙对着溪水看去,只见姐弟四人,在水中狼狈地载沉载浮,又喊又叫,显然没有一个会游泳,不禁大惊。“阿超!快!快下水救人!”

云飞喊着,就一跃下马,跳进水中。阿超跟着也跳下了水。

阿超的游泳技术很好,转眼间,就抱住了小五,把她拖上了岸。云飞也游向小三,连拖带拉地把她拉上岸。

云飞没有停留,反身再跃回水里去救小四。

小四上了岸,云飞才发现小五动也不动,阿超正着急地伏在小五身边,摇着她,拍打着她的面颊,喊着:“喂喂!小妹妹,快把水吐出来……”“她怎样?”云飞焦急地问。“看样子,喝了不少水……”“赶快把水给她控出来!”

云飞四面一看,不见雨凤,再看向水中,雨凤正惊险万状地被水冲走。“天啊!”

云飞大叫,再度一跃入水。

岸上,小三、小四连滚带爬地扑向小五,围绕着小五大叫:“小五,你可别死……”小三大喊。

小四一巴掌打在小三肩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小五!睁开眼睛看我,我是四哥呀!”“小五!我是三姐呀!”

阿超为小五压着胃部,小五吐出水来,哇的一声哭了。“大姐……大姐……”小五哭着喊。“不得了,大姐还在水里啊……”小四惊喊,往水边就跑。

小三和小五跳了起来,跟着小四跑。

阿超急坏了,跑过去拦住他们,吼着:“谁都不许再下水!你们的大姐有人在救,一定可以救起来!”

水中,雨凤已经不能呼吸了,在水里胡乱地挣扎着。身子随着水流一直往下游冲去。云飞没命地游过来,伸手一抓,没有抓住,她又被水流带到另一边,前面有块大石头,她的脑袋,就直直地向大石头上撞去,云飞拼了全身的力量,往前飞扑,在千钧一发的当儿,拉住了她的衣角,终于抱住了她。

云飞游向岸边,将雨凤拖上岸,阿超急忙上前帮忙,三个孩子跌跌冲冲,奔的奔、爬的爬,扑向她,纷纷大喊:“大姐!大姐!大姐……”

雨凤躺在草地上,已经失去知觉。云飞埋着头,拼命给她控水。她吐了不少水出来,可是,仍然不曾醒转。

三个孩子见雨凤昏迷不醒,吓得傻住了,全都瞪着她,连喊都喊不出声音了。“姑娘,你快醒过来!醒过来!”云飞叫着,抬头看到三个弟妹,喊:“你们都来帮忙,搓她的手,搓她的脚!快!”

弟妹们急忙帮忙,搓手的搓手,搓脚的搓脚,雨凤还是不动,云飞一急,此时此刻,顾不得男女之嫌了,一把推开了三个弟妹。“对不起,我必须给她做人工呼吸!”

云飞就扑在她身上,捏住她的鼻子,给她施行人工呼吸。

雨凤悠然醒转了,随着醒转,听到的是弟妹在呼天抢地地喊“大姐”,她心里一急,就睁开了眼睛。眼睛才睁开,就陡然接触到云飞的炯炯双瞳,正对自己的面孔压下,感觉到一个湿淋淋的年轻男子,扑在自己身上,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啊……”她大喊一声,用力推开云飞,连滚带爬地向后退,“你……你……你……要做什么?做什么……”

云飞这才吐出一口长气来,慌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不要惊慌,我是想救你,不是要害你!”他站起身来,关心地看着她,“你现在觉得怎样?有没有呼吸困难?头晕不晕?最好站起来走一走看!”他伸手去搀扶她。

雨凤更加惊吓,急忙躲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爬了两步,坐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他。

云飞立刻站住了。“我不过来,我不过来,你不要害怕!”他深深地注视她,看到她惊慌的大眼中,黑白分明,清明如水,知道她已经清醒,放心了。“我看你是没事了!真吓了我一跳!好险!”他对她又一笑,说:“欢迎回到人间!”

雨凤这才完全清醒了,立即一阵着急,转眼找寻弟妹,急切地喊:“小五!小四!小三!你们……”

三个孩子看到姐姐醒转,惊喜交集。“大姐……”小五扑进她怀里,把头埋在她肩上,不知是哭还是笑,“大姐,大姐,我以为你死了!”就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放手。

雨凤惊魂未定,心有余悸。也紧紧地搂着小五。“哦!谢谢天,你们都没事……不要怕,不要怕,大姐在这儿!”

小五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紧张地喊:“我的小兔儿,还有我的小兔儿!”

小四生气地嚷:“还提你的小兔儿,就是为了那个小兔儿,差点全体都淹死了!”

小五哽咽起来,心痛已极地说:“可是,小兔儿是娘亲手做的……”

一句话堵了小四的口,小四不说话了,姐弟四个都难过起来。

云飞一语不发,就转身向溪水看去,真巧,那个小兔子正卡在两块岩石之间,并没有被水冲走。云飞想也不想,再度跃进水中。

一会儿,云飞湿淋淋地、笑吟吟地拿着那个小兔子,走向雨凤和小五。“瞧!小兔儿跟大家一样,没缺胳臂没缺腿,只是湿了!”“哇!小兔儿!”小五欢呼着,就一把抢过小兔子,紧紧地搂在怀中,立刻破涕为笑了。

雨凤拉着小五,站起身来,看看大家,小三的鞋子没有了,小四的衣服撕破了,小五的辫子散开了,大家湿淋淋。至于云飞和阿超,虽然都是笑脸迎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头发衣角,全在滴水,真是各有各的狼狈。雨凤突然羞涩起来,摸摸头发,又摸摸衣服,对云飞低语了一句:“谢谢。”“是我不好,吓到你们……”云飞慌忙说。

雨凤伸手去拉小四、小三、小五。“快向这两位大哥道谢!”

小三、小四、小五就一排站着,非常有礼貌地对云飞和阿超一鞠躬,齐声说:“谢谢两位大哥!”

云飞非常惊讶,这乡下地方,怎么有这么好的教养?完全像是书香门第的孩子。心里惊讶,嘴里说着:“不谢不谢,请问姑娘,你家住在哪儿,要不要我们骑马送你们?”

雨凤还来不及回答,雨鹃出现了。

雨鹃和雨凤只差一岁,看起来几乎一般大。姐妹两个长得并不像,雨凤像娘,文文静静、秀秀气气。雨鹃像爹,虽然也是明眸皓齿,就是多了一股英气。萧鸣远常说,他的五个孩子,是“大女儿娇,二女儿俏,小三最爱笑,小四雄赳赳,小五是个宝”。可见萧鸣远对自己的儿女,是多么自豪了。确实,五个孩子各有可爱之处。但是,雨凤的美和雨鹃的俏,真是萧家的一对明珠!

雨鹃穿过草地,向大家跑了过来,喊着:“大姐!小三……你们在做什么呀……爹在到处找你们!”她一个站定,惊愕地看着湿淋淋的大家,睁大了眼睛,“天啊!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雨凤急忙跑过去,跟她摇摇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拜托拜托,千万别告诉爹,咱们快回去换衣服吧!”一面说,一面拉着她就走。

雨鹃诧异极了,不肯就走,一直对着云飞和阿超看。哪儿跑来这样两个年轻人?一个长得洵洵儒雅,一个长得英气勃勃,实在不像是附近的乡下人。怎么两个人和雨凤一样,都是湿答答?她心中好奇,眼光就毫无忌惮地扫向两人。云飞接触到一对好生动、好有神的眸子,不禁一怔,怎么,还有一个?喊“大姐”,一定是这家的“二姐”了!怎么,天地的钟灵毓秀,都在这五个姐弟的身上?

就在云飞闪神的时候,雨凤已经推着雨鹃,拉着弟妹,急急地跑走了。

阿超拾起溪边的洗衣篮,急忙追去。“哎哎……你们的衣服!”

阿超追到雨凤,送上洗衣篮。雨凤慌张地接过衣服,就低着头往前急走。雨鹃情不自禁,回头又看了好几眼。

转眼间,五个人绕过山脚,就消失了踪影。

云飞走到阿超身边,急切地问:“你有没有问问她,是哪家的姑娘,住在什么地方?”

阿超被云飞那种急切震动了,抬眼看他,跌脚大叹:“哎,我怎么那么笨!”想了想,对云飞一笑,机灵地说:“不过,一家有五个兄弟姐妹,大姐会唱歌……这附近,可能只有一家,大少爷,咱们先把湿淋淋的衣服换掉,不要四年不回家,一回家就吓坏了老爷!至于其他的事,好办!交给我阿超,我一定给你办好!”

云飞被阿超这样一说,竟然有些赧然起来,讪讪地说:“谁要你办什么事!”

阿超悄眼看云飞,心里实在欢喜。八年了,映华死去已经八年,这是第一次,他看到云飞又能动心了,好难啊!他一声呼啸,两匹马就嘚儿嘚儿地奔了过来。

终于,到家了!“展园”依然如故,屋宇连云,庭院深深。亭台楼阁,画栋雕梁,耸立在桐城的南区,占据了几乎半条大林街。

云飞带着阿超一进门,就被老罗他们给包围了。那些家丁,用狂喜的声音,从大门口一直喊进大厅,简直是惊天动地。“老爷啊!太太啊!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和阿超一起回来了!老爷啊……”

展家的老爷名叫展祖望。在桐城,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对桐城的经济和繁荣,祖望实在颇有贡献。虽然,他的动机只是赚钱。展家二代经营的是钱庄,到了祖望这一代,他扩而大之,开始做生意。如果没有他把南方的许多东西运到桐城来卖,说不定桐城还是一个土土的小山城。现在桐城什么都有,南北货、绸缎庄、金饰店、粮食厂……什么都和展家有关。

当老罗高喊着“大少爷回来了”的时候,祖望正在书房里和纪总管核对账簿,一听到这种呼喊,震动得脸色都变了。纪总管同样地震动,两人丢开账簿,就往外面跑。跑出书房,大太太梦娴已经颤巍巍地奔出来了,二太太品慧带着天虹、天尧、云翔……都陆续奔出来。

祖望虽然家业很大,却只有两个儿子。云飞今年二十九岁,是大太太梦娴所生。小儿子二十五岁,是姨太太品慧所生。祖望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儿女太少。这仅有的两个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可是,这两个命根,也是他最大的心痛!云飞个性执拗,云翔脾气暴躁,兄弟两个,只要在一起就如同水火。四年前,云飞在一次家庭战争后,居然不告而别,一去四年,渺无音信。他以为,这一生,可能再也看不到云飞了。现在,惊闻云飞归来,他怎能不激动呢?冲出房间,他直奔大厅。

云飞也直奔大厅。他才走进大厅,就看到父亲迎面而来。在父亲后面,一大群的人跟着,母亲是头一个,脚步踉踉跄跄,发丝已经飘白。一看到老父老母,后面的人,他就看不清了,眼中只有父母了。丫头仆人,也从各个角落奔了出来,挤在大厅门口,不相信地看着他……嘴里喃喃地喊着:“大少爷!”

家!这就是“家”了。

祖望走在众人之前,定睛看着云飞。眼里,全是“不相信”。“云飞?是你!真的是你?”他颤声地问。

云飞热烈地握住祖望的胳臂,用力地摇了摇。“爹……是我,我回来了!”

祖望上上下下地看他,激动得不能自已。“你就这样,四年来音信全无,说回来就回来了?”“是!一旦决定回来,就分秒必争,等不及写信了!”

祖望重重地点着头,是!这是云飞,他毕竟回来了。他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有惊有喜,还有伤痛,百感交集,忽然间就生气了。“你!你居然知道回来,一走就是四年,你心里还有这个老家没有?还有爹娘没有?我发过几百次誓,如果你敢回家,我……”

祖望的话没有说完,梦娴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一见到云飞,泪水便冲进眼眶,她急切地抓住云飞的手,打断了祖望的话。“谢谢老天!我早烧香,晚烧香,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把你给盼回来了!”说着,就回头看祖望,又悲又急地喊:“你敢再说他一个字,如果再把他骂走了,我和你没完没了,我等了四年才把他等回来,我再也没有第二个四年好等了!”

云飞仔细地看梦娴,见母亲苍老憔悴,心中有痛,急忙说:“娘!是我不好,早就该回家了!对不起,让您牵挂了!”

梦娴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飞。伸手去摸他的头发,又摸他的面颊,惊喜得不知道要怎样才好。“你瘦了,黑了,好像也长高了……”

云飞唇边,闪过一个微笑。“长高?我这个年龄,已经不会再长高了。”“你……和以前好像不一样了,眼睛都凹下去了,在外面,一定吃了好多苦吧!”梦娴看着这张带着风霜的脸,难掩自己的心痛。“不不,我没吃苦,只是走过很多地方,多了很多经验……”

品慧在旁边已经忍耐了半天,此时再也忍不住,提高音量开口了。“哎哟!我以为咱们家的大少爷,是一辈子不会回来了呢!怎么?还是丢不开这个老家啊!想当初走的时候,好像说过什么……”

祖望一回头,喝阻地喊:“品慧!云飞回来,是个天大的喜事,过去的事,谁都不许再提了!你少说几句!云翔呢?”

云翔已经在后面站了好久,听说云飞回来了,他实在半信半疑,走到大厅,看到了云飞,他才知道,这件自己最不希望的事,居然发生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居然又出现了!他冷眼看着父亲和大娘在那儿惊惊喜喜,自己是满心的惊惊怒怒。现在,听到祖望点名叫自己,只得排众而出,脸上虽然带着笑,声音里却全是敌意和挑衅,他高声地喊着:“我在这儿排队,没轮到我,我还不敢说话呢!”他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到云飞的肩上,“你真是个厉害的角色,我服了你了!这四年,你到哪里享福去了?你走了没有关系,把这样一个家全推给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又是钱庄,又是店铺……你知道展家这几年多辛苦吗?你知道我快要累垮了吗?可是,哈哈,展家可没有因为你大少爷不在,有任何差错!你走的时候,是家大业大;你回来的时候,是家更大,业更大!你可以回来捡现成了!哈哈哈哈!”

云飞看着咋呼的云翔,苦笑了一下,话中有刺地顶了回去。“我看展家是一切如故,家大业大,气焰更大!至于你……”他瞪着云翔看了一会儿,“倒有些变了!”“哦?我什么地方变了?”云翔挑着眉毛。“我走的时候,你是个‘狂妄’的二少爷,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一个‘嚣张’的二少爷了!”

云翔脸色一沉,一股火气往脑门里冲,他伸手揪住云飞胸前的衣襟。“你不要以为过了四年,我就不敢跟你动手……”“住手!你们兄弟两个,就不能有一点点兄弟的样子吗?谁敢动手,今天别叫我爹!云翔,你给我收敛一点!听到了吗?”祖望大喝。

云翔用力地把云飞一放,嘴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品慧就尖声地叫了起来:“哎哟!老爷子,你可不要有了老大,就欺负老二!虽然云翔是我这个姨太太生的,可没有丢你老爷子的脸!人家守着你的事业,帮你做牛做马,从来没有偷过半天懒,没有闹一个脾气就走人……”

家?这就是家!别来无恙的家!依然如故的家!一样的慧姨娘,一样的云翔!云飞废然一叹:“算了,算了,考虑过几千几万次要不要回来,看样子,回来,还是错了!”带着愠怒,他转身就想走。

梦娴立刻冲到门边去,拦门而立,凄厉地抬头看他,喊:“云飞,你想再走,你得踩着我的尸体走出去!”“娘!你怎么说这种话!”云飞吃了一惊,凝视母亲,在母亲眼底,看出了这四年的寂寞与煎熬。一股怆恻的情绪立即抓住了他。他早就知道,一旦回来,就不能不妥协在母亲的哀愁里。“放心,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轻易地离开了!”

梦娴这才如释重负,透出了一口长气。

在大厅一角,天虹静悄悄地站在那儿,像一个幽灵。天虹,是纪总管的女儿,比云飞小六岁,比云翔小两岁。她和哥哥天尧,都等于是展家养大的。天虹自幼丧母,梦娴待她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她曾经是云飞的“小影子”,而现在,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自从跟着大家冲进大厅,一眼看到他,依旧翩然儒雅,依旧玉树临风,她整个人就痴了。她怔怔地凝视着他,在满屋子的人声喊声中,一语不发。这时,听到云飞一句“不会再轻易地离开了”,她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云翔没有忽略她的这口气,眼光骤然凌厉地扫向她。突然间,云翔冲了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用力地拉到云飞面前来。“差点忘了给你介绍一个人!云飞,这是纪天虹,相信你没有忘记她!不过,她也变了!你走的时候,她是纪天虹小姐,现在,她是展云翔夫人了!”

云飞走进家门以后,给他最大的震撼,就是这句话了。他大大地震动了,深深地凝视天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疑问和无法置信。没想到,这个小影子,竟然嫁给了云翔!怎么会?怎么可能?

天虹被动地仰着头,看着云飞,眼里盛着祈谅,盛着哀伤,盛着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纪总管有些紧张,带着天尧,急忙插了进来。“云飞,欢迎回家!”

云飞看看纪总管,看看天尧。“纪叔,天尧!你们好!”

祖望也觉得气氛有点紧张,用力地拍了拍手。转头对女仆们喊:“大家快来见过大少爷,不要都挤在那儿探头探脑!”

于是,齐妈带着锦绣、小莲和女仆们一拥而上。齐妈喊着:“大少爷,欢迎回家!”

仆人、家丁,也都喊着:“大少爷!欢迎回家!”

云飞走向齐妈,握住她的手。“齐妈,你还在这儿!”

齐妈眼中含泪。“大少爷不回来,老齐妈是不会离开的!”

阿超到了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来向祖望和梦娴行礼。“老爷、太太!”“阿超,你一直都跟着大少爷?”梦娴问。“是!四年以来,从来没有离开过!”

祖望好感动,欣慰地拍着阿超的肩。“好!阿超,好!”

云翔看到大家围绕着云飞,连阿超都被另眼相看,心中有气,夸张地笑起来。“哈哈!早知道出走四年,再回家可以受到英雄式的欢迎,我也应该学习学习,出走一下才对!”

祖望生怕兄弟二人再起争执,急忙打岔,大声地说:“纪总管,今天晚上,我要大宴宾客,你马上通知所有的亲朋好友,一个都不要漏!店铺里的掌柜,所有的员工,通通给我请来!”“是!”纪总管连忙应着。“爹……”云飞惊讶,想阻止。

祖望知道他的抗拒,挥挥手说:“不要再说了,让我们父子,好好地醉一场吧!”

云翔更不是滋味,咬了咬嘴唇,挑了挑眉毛,叫着说:“哇!家里要开流水席了,不知道是不是还要找戏班子来唱戏,简直比我结婚还隆重!”他再对云飞肩上重重一拍,“对不起,今晚,我就不奉陪了!我和天尧,还有比迎接你这位大少爷,更重要几百倍的正事要办!”

云翔说完,掉头就走,走到门口,发现仍然痴立着的天虹,心里更气,就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咬牙说:“你跟我一起走吧,别在这儿戳着,当心站久了变成化石!”

云翔拉着天虹,就扬长而去了。

云飞看着云翔和天虹的背影,心里在深深叹息。家,这就是家了。

见面后的激动过去了,云飞才和梦娴、齐妈来到自己以前的卧室,他惊异地四看,房间纤尘不染,书架上的书、桌上的茶杯、自己的笔墨,床上的棉被枕头,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他抬头看梦娴,心里沉甸甸地压着感动和心痛。齐妈含泪解释:“太太每天都进来收拾好几遍!晚上常常坐在这儿,一坐就是好几小时!”

云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梦娴就欢喜地看齐妈。“齐妈!你等会儿告诉厨房,大少爷爱吃的新鲜菱角、莲子、百合……还有那个狮子头、木樨肉、珍珠丸子……都给他准备起来!”“还等您这会儿来说吗?我刚刚就去厨房说过了!不过,今晚老爷要开酒席,这些家常菜,就只能等到明天吃了!”

梦娴看云飞。“你现在饿不饿?要不然,现在当点心吃,我去厨房看看!”“娘!你不要忙好不好?我……”云飞不安地喊。“我不忙不忙,我最大的享受,就是看着你高高兴兴地吃东西!你就满足了我这一点儿享受吧!”梦娴说着,就急急地跑出房去了,云飞拦都拦不住。梦娴一走,云飞就着急地看着齐妈,忍不住脱口追问:“齐妈,你告诉我,天虹怎么会嫁给云翔了?怎么可能呢?”“那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是给二少爷骗到手了。”齐妈叹了一口气。“听你的口气,她过得不好?”云飞有些着急。“跟二少爷在一起,谁能过得好?”“那……纪总管跟天尧呢?他们会眼睁睁看着天虹受委屈吗?”“纪总管攀到了这门亲,已经高兴都来不及了,他跟了你爹一辈子,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爹的,至于天尧……他和二少爷是死党,什么坏事,都有他一份!他是不会帮天虹的!就是想帮,大概也没有力量帮,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齐妈抬眼看他,关心地问:“你……不是为了天虹小姐回来的吧?”云飞一愣。“当然不是!我猜到她一定结婚了,就没想到她会嫁给云翔!”“这是债!天虹小姐大概前生欠了二少爷,这辈子来还债的!”齐妈突然小声地说,“你这一路回来,有没有听到大家提起……‘夜鸮队’这个词?”“夜鸮队?那是什么东西?”他愕然地问。

齐妈一咬牙。“那……不是东西!反正,你回来了,什么都可以亲眼看到了!”她突然激动起来,“大少爷呀……这个家,你得回来撑呀!要不然,将来大家都会上刀山下油锅的!”“这话怎么说?”“我有一句话一定要问你!”“什么话?”“你这次回来,是长住呢?还是短住呢?”

他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坦白地说:“看娘那样高兴,我都不知道怎样开口,刚刚在大厅,只好说不会离开……事实上,我只是回家看看,预备停留两三个月的样子!我在广州,已经有一份自己的事业了!”“你娶亲了吗?”“这倒没有。”

齐妈左右看看,飞快地对他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让太太知道我说了,你娘……她没多久好活了!”“你说什么?”云飞大惊。“你娘,她有病,从你走了之后,她的日子很不好过,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看中医,吃了好多药都没用,后来去天主教外国人办的圣心医院检查,外国大夫说,她腰子里长了一个东西,大概只有一两年的寿命了!”

云飞睁大眼睛。“你说真的?没有骗我?”“大少爷,我几时骗过你!”

云飞大受打击,脸色灰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这才知道,午夜梦回,为什么总是看到母亲的脸。家,对他而言,就是母亲的期盼,母亲的哀愁。他抬眼看着窗外,一股怆恻之情,就源源涌来,把他牢牢包围住了。贰TWO“天上的神仙,你们都给我听着,我萧雨鹃对天发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寄傲山庄”这个名字,是鸣远自己题的,那块匾,也是自己写的。这座山庄,依山面水,环境好得不得了。当初淑涵一走到这儿,就舍不得离开了。建造这个山庄,他花了不少心血,尽量让它在实用以外,还能兼顾典雅。二十年来,也陆续加盖了一些房间,给逐渐报到的孩子住。这儿,是淑涵和他的天堂,是萧家全家的堡垒,代表着温馨、安详,满足和爱。

可是,鸣远现在心事重重,只怕这个“天堂”,会在转瞬间失去。

晚上,鸣远提着一盏风灯出门去。雨凤拿着一件外套,追了出来。“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我出去散散步,马上就回来,你照顾着弟弟妹妹!”“那……你加一件衣服,看样子会变天,别着凉!”雨凤帮鸣远披上衣服。

鸣远披好衣服,转身要走。“爹!”雨凤喊。“什么事?”“你……你不要在外面待太久,现在早晚天气都很凉,山口那儿,风又特别大,我知道你有好多话要跟娘说,可是,自己的身子还是要保重啊!”

鸣远一震,看雨凤。“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你娘那儿?”“你的心事,我都知道。你每晚去哪儿,我也知道。”雨凤解人地、温柔地说,“你不要太担心,我想,展家那笔借款,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你不是常说,人间永远有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吗?”

鸣远苦笑。“以前,我对人生的看法比现在乐观多了。自从你娘去世之后,我已经无法那样乐观了……”说着,不禁怜惜地看雨凤,“你实在是个体贴懂事的好孩子,这些年来,爹耽误你了。应该给你找个好婆家的,我的许多心事里,你和雨鹃的终身大事,也一直是我的牵挂啊!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见到什么合意的人呢?如果见到了,别害羞,要跟爹说啊,你知道你爹很多事都处理不好……”

雨凤脸一红,嘴一噘,眼一热。“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这些干吗?”

鸣远笑笑,挥了挥手。“好好,我不说不说了!”他转身去了。

鸣远出门去了,雨凤就带着弟妹,挤在一张通铺上面“说故事”。“故事”是已经说了几百遍,可是小五永远听不倦的那个。

雨凤背靠着墙坐着,小五怀抱小兔子,躺在她的膝上。雨鹃坐在另一端,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小四仰卧着,伸长了手和腿,小三努力要把他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脚搬开。雨凤看着弟妹们,心里漾着温柔。她静静地、熟练地述说着:“从前,在热闹的北京城,有一个王府里,有个很会唱歌的格格。格格的爹娘,请了一个很会写歌的乐师,到王府里来教格格唱歌。格格一见到这位乐师,就知道她遇见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他们在一起唱歌,一起写歌。那乐师写了好多歌给格格……”

小五仰望着雨凤,接口:“像是《问云儿》《问燕儿》。”“对!像是《问云儿》《问燕儿》。于是,格格和那个年轻人,就彼此相爱了,觉得再也不能分开了,他们好想成为夫妻。可是,格格是许过人家的,不可以和乐师在一起,格格的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可是,他们那么相爱,就像诗里的句子,‘生死相许’。”这次,接口的是小三。“是的,他们已经生死相许了,怎么可能再分开呢?他们这份感情,终于感动了格格的娘,她拿出她的积蓄,交给格格和乐师,要他们拿去成家立业,条件是,永远不许再回到北京……”

小四翻了个身,睁大眼睛,原来他并没有睡着,也接口了:“所以,他们就到了桐城,发现有个地方,山明水秀,像个天堂,他们就买了一块地,建造了一个寄傲山庄,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

雨凤点头,想起神仙也有离散的时候,就怆恻起来。有些难过地,轻声说:“是的,神仙一样的生活……然后,生了五个孩子……”“那就是我们五个!”小五欢声地喊。“是,那就是我们五个。爹和娘说,我们是五只快乐的小鸟儿,所以,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鸟’字……”

雨鹃忽然把书往身边一丢,一唬地站起身来。“你听到了吗?”

雨凤吓了一跳,吃惊地问:“听到什么?”

雨鹃奔到窗前,对外观望。

窗外,远远的有无数火把,正迅速地向这儿移近。隐隐约约还伴着马蹄杂沓,隆隆而至。

雨鹃变色,大叫:“马队!有一队马队,正向我们这儿过来!”

五个姐弟全体扑到窗前去看。

这个时候,鸣远正提着风灯,站在亡妻的墓前,对着墓地说话:“淑涵,实在是对不起你,你走了两年,我把一个家弄得乱七八糟,现在已经债台高筑,不知道要怎么善后才好。五个孩子,一个赛一个地乖巧可爱……只是,雨凤和雨鹃,都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却被这个家拖累了,至今没有许配人家,小四十岁了,是唯一的男孩,当初我答应过你,一定好好地栽培他,桐城就那么两所小学,离家二十里,实在没办法去啊,所以我就在家里教他……”鸣远停止自言自语,忽然听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但见山下的原野上,火把点点,马队正在飞驰。

鸣远一阵惊愕。“马队?这半夜三更,怎有马队?”他再定睛细看,手里的风灯砰然落地。“天啊!他们是去寄傲山庄!天啊……是‘夜鸮队’!”

鸣远拔脚便向寄傲山庄狂奔而去,一面狂奔,一面没命地喊着:“孩子们不要怕,爹来了……爹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云飞突然回家,云翔那晚不会去大闹寄傲山庄的。虽然寄傲山庄迟早要出问题,但是,说不定可以逃过一劫。

云飞回来,祖望居然大宴宾客,云翔的一肚子气,简直没有地方可以发泄。再加上天虹那种魂都没了的样子,把云翔怄得快要吐血。云飞这个敌人,怎么永远不会消失?怎么阴魂不散?云翔带着马队出发的时候,偏偏天尧又不识相,还要劝阻他,一直对他说:“云翔,你就忍一忍,今晚不要出去了!寄傲山庄迟早是咱们的,改一天再去不行吗?”“为什么今晚我不能出去?我又不是出去饮酒作乐,我是去办正事耶!”“我的意思是说,你爹在大宴宾客,我们是不是好歹应该去敷衍一下?”“敷衍什么?敷衍个鬼!我以为,云飞早就死在外面了,没想到他还会回来,而老头子居然为他回来大张旗鼓地请客!气死我了,今晚,谁招惹到我谁倒霉!你这样想参加云飞的接风宴,是不是你也后悔,没当成云飞的小舅子,当成了我的?”“你这是什么话?”天尧脸色都绿了,“好吧!咱们走!”

于是,云翔带着马队和他那些随从,打着火把,浩浩荡荡地奔向寄傲山庄。

马队迅速到了山庄前面,马蹄杂沓,吼声震天,火把闪闪,马儿狂嘶。一行人直冲到寄傲山庄的院子外。“大家冲进去,不要跟他们客气!”云翔喊。

马匹就从四面八方冲进篱笆院,篱笆哗啦啦地响着,纷纷倒下。

雨凤、雨鹃带着弟妹,在窗内看得目瞪口呆,小五吓得簌簌发抖。

雨鹃往外就冲,一面回头对雨凤喊:“你看着几个小的,不要让他们出来,我去看看是哪里来的土匪!”“你不要出去,会送命的呀!我们把房门闩起来吧!”雨凤急喊。

云翔已经冲进院子,骑在马背上大喊:“萧鸣远!你给我出来!”

随从们就扬着火把,吼声震天地跟着喊:“萧鸣远!出来!出来!快滚出来!萧鸣远……萧鸣远……萧鸣远……”

雨凤和雨鹃相对一怔,雨鹃立即对外就冲,嘴里嚷着:“是冲着爹来的,我不去,谁去?”“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小三,你守着他们……”雨凤大急,追着雨鹃,也往外冲去。“我跟你们一起去!”小四大叫。“我也去!”小三跟着跑。“还有我!还有我……”小五尖叫。

于是,三个小孩紧追着雨鹃雨凤,全都奔了出去。

院子里面,火把映得整个院子红光闪闪,云翔那一行人凶神恶煞般在院子里咆哮,马匹奔跑践踏,到处黑影幢幢,把羊栏里的羊和牛群惊得狂鸣不已。云翔勒着马大叫:“萧鸣远,你躲到哪儿去了!再不出来,我们就不客气了!”“萧鸣远,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的时辰到了!跑也跑不了,躲也躲不掉,干脆一点,出来解决,别做缩头乌龟!”天尧也跟着喊。

叫骂喧闹中,雨鹃从门内冲了出来,勇敢地昂着头,火光照射在她脸上,自有一股不凡的美丽和气势。“你们是些什么人?半夜三更在这儿狼嚎鬼叫?我爹出门去了,不在家!你们有事,白天再来!”

云翔瞪着雨鹃,仰头哈哈大笑了。“天尧,你听到了吗?叫我们白天再来呢!”“哈哈!姓萧的居然不在家,大概出门看戏去了,云翔,你看我们是在这儿等呢,还是乖乖地听话,明天再来呢!”天尧嚷着。

雨鹃还没说话,雨凤奔上前来,用清脆的声音,语气铿然地问:“请问你们是不是展家的人?哪一位是展二爷?”

云翔一怔,火把照射之下,只见雨凤美丽绝伦,立刻起了轻薄之心。他跳下马来,马鞭一扬,不轻不重地绕住了雨凤的脖子,勾起了雨凤的下巴,往上一拉,雨凤就不得不整个面庞都仰向了他。“哦?你也知道我是展二爷,那么,就让你看一个够!对,不错,我是展二爷,你要怎样?”他的眼光,上上下下地看着她。

雨凤被马鞭一缠,大惊,挣扎地喊:“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文明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咳咳……咳咳……”马鞭在收紧,雨凤快要窒息了。

雨鹃一看,气得浑身发抖,想也没想,伸手就抢那条马鞭,云翔猝不及防,马鞭竟然脱手飞去。

云翔又惊又怒,立即一反手,抓回马鞭,顺手一鞭抽在雨鹃身上。“反了!居然敢抢你二爷的马鞭!你以为你是个姑娘,我就会对你怜香惜玉吗?”

雨鹃挨了一鞭,脸上立刻显出一道血痕。她气极地一仰头,双眸似乎要喷出火来,在火把照射下,两眼闪闪发光地死瞪着云翔,怒喊:“姓展的!你不要因为家里财大势大,就在这儿作威作福!我们家不过是欠了你几个臭钱,没有欠你们命!不像你们展家,浑身血债,满手血腥……总有一天,会被天打雷劈……”

云翔大笑。“哈哈哈哈!带种!这样的妞儿我喜欢!”马鞭一钩,这次钩的是雨鹃的脖子,把她的脸庞往上拉,“天尧!火把拿过来,给我照照,让我看个清楚……”

十几支火把全伸过来,照着雨鹃那张怒不可遏的脸庞。云翔看到一张健康的、年轻的、帅气的脸庞,那对燃烧着怒火的大眼睛,明亮夺人,几乎让人不能逼视。云翔惊奇极了,怎么不知道萧老头有两个这么美丽的女儿?

雨凤急坏了,也快气疯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难道桐城已经没有法律了吗?你们放手,快放手……”就伸手去拉扯马鞭。

这时,小四像着火的火箭般直冲而来,一头撞在云翔的肚子上,尖声怒骂着:“你们这些强盗,土匪!你们敢打我姐姐,我跟你们拼命!”说完,又抓住云翔的胳臂,一口死命地咬下去。“浑蛋!”云翔大怒,他抓住小四,用力摔在地上,“来人呀!给我打!狠狠地打!”

随从奔来,无数马鞭抽向小四。小三就尖叫着冲上前来。“不可以!”她合身扑在小四身上,要保护小四。“怎么还有一个!管他的!一起打!”云翔惊愕极了。

马鞭雨点般抽向小三、小四,两个孩子痛得满地打滚。小五吓得“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了。

雨凤和雨鹃看到小三、小四挨打,就没命地扑过来,拼命去挡那些马鞭,可怜怎么挡得住,因而,两人浑身上下,手上脸上,都挨了鞭子。

雨鹃就凄厉地、愤怒地大喊:“你们一个个雄赳赳的大男人,骑着大马,跑到老百姓家里来鞭打几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你们算是英雄好汉吗?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不怕老天有眼吗?不怕绝子绝孙吗?”“好厉害的一张嘴!天尧!”云翔抬头吩咐,“我看这萧老头是不准备露面了,故意派些孩子出来搅和,以为就可以过关!他也太小看我展某人了!”就扬声对大家喊,“大伙儿给我进去搜人!”

一声令下,众人响应,顿时间,一阵稀里哗啦,乒乒乓乓,房门飞开,鸡栏羊圈散开,鸡飞狗跳。大家进屋的进屋,去牛棚的去牛棚;两头乳牛被火把惊得飞奔而出,羊群四散,一时间,乱成一团。“找不到萧老头!”随从报告。“看看是不是躲在柴房里,去用烟熏他出来!”云翔大声说。

一个随从奔向柴房,一支火炬摔在柴房顶上,刹那间,柴房就陷入火海之中。

这时,鸣远连滚带爬地从外面飞奔回来,见到如此景象,魂飞魄散,哀声大喊:“展二爷,手下留情啊!”“萧老头来了!萧老头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喊。

小四、小三浑身是伤地从地上爬起,哭喊着“爹!”奔向鸣远。

鸣远喘息地看着五个孩子,见个个带伤,小五躲在雨凤怀中,吓得面无人色,再看燃烧的柴房,狂奔的鸡牛,不禁痛不欲生。对云翔愤怒地狂喊:“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欠了你的钱,我在努力地筹,努力地工作,要还给你呀!你怎么可以到我家里来杀人放火?他们五个和你无仇无恨,没有招你惹你,你怎么下得了手?你简直不是人,你是一个魔鬼!”“我对你们这一家子,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了!”云翔用马鞭的柄指着鸣远的鼻子,斩钉截铁地说,“让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这儿早已不是你的家,不是什么狗屁寄傲山庄了!它是我的!去年你就把它卖给我了!我现在是来收回被你霸占的房产地产,老子自己的房子,爱拆就拆,爱烧就烧,你们几个,从现在开始,就给我滚出去!”“我什么时候把房子卖给你了?我不过是借了你的钱而已!”鸣远又惊又怒。“天尧!把他自己写的字据拿给他看!我就知道这些没品的东西,管他念过书还是没念过书,赖起账来全是一个样子!”

天尧下马,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远远地扬起。“你看!你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如果去年八月十五不还钱,整个寄傲山庄的房舍、田地、牲口全归展云翔所有!去年八月就到期了,我们已经对你一延再延,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那是逼不得已才写上去的呀……”鸣远悲愤地喊。

雨鹃站在天尧身边,看着那张字据,突然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居然抢到了字据。刺啦一声,字据撕破了,天尧急忙去抢回,雨鹃慌忙把字据塞进嘴巴里,嚼也不嚼,就生吞活咽地吃下肚去了。天尧惊喊:“哈!居然有这一招!”

云翔一伸手,掐住雨鹃的面颊,让她面对自己。“哈哈!带种!这个妞儿我喜欢!”就掉头对鸣远说,“萧老头,我们办个交涉,你把这个女儿给我做小老婆,我再宽限你一年如何?”

鸣远一口口水,对着云翔脸上啐去,大喊:“放开你的脏手,你敢碰我的女儿,我跟你拼了!”他扑上前去抓云翔。“你这死老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呀!给我打!重重地打!”

随从们应着,一拥而上,拳头、马鞭齐下,立即把鸣远打倒在地。云翔不甘心,走过去又对他死命地踹,边踹边骂:“我早就说过,今天晚上,谁招惹我谁就倒霉!你不怕死,你就试试看!”五个孩子看得心惊胆战,狂叫着爹。雨鹃抬头看着云翔,咬牙切齿地大喊:“姓展的!你已经没有字据了,这儿是我们的寄傲山庄,请你带着你的狐群狗党滚出去!”

云翔仰天大笑,从怀里再掏出一张字据来,扬了扬又揣回怀里。“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爹这种字据,我有十几张,你毁了一张,我还有得是呢!何况,这寄傲山庄的房契、地契,老早就被你爹押给我了……”这时,火已经从柴房延烧到正房,火势越来越大,火光烛天。“爹!我们的房子全着火了!爹!”小三惊呼着。

雨凤惨叫:“娘的月琴,爹的胡琴,全在里面呀……”她推开小五,就往火场奔去。

雨鹃一看,火势好猛,整个山庄都陷在火海里了,就一把抱住雨凤:“你疯了吗?这个时候还往里面跑!”

马群被火光刺激,仰首狂嘶,牛栏被牛冲开了,两头受惊的乳牛在人群中奔窜,随从们拉马的拉马,赶牛的赶牛,一片混乱。雨凤、雨鹃、小三、小四都赶去扶起鸣远,鸣远挣扎着站起身来,忽然发现身边没有小五。“小五!小五在哪里?”鸣远大喊。

只听到火焰深处,传来小五的呼唤:“小兔儿!我来救你了!”

鸣远吓得魂飞魄散:“天啊!她跑进去了……”他想也不想,就对着火场直冲进去。

雨凤、雨鹃、小三、小四一起放声狂叫:“爹……小五……爹……”

鸣远早已没命地钻进火场,消失无踪。

雨凤和雨鹃就要跟着冲进去,天尧带着随从迅速地拦住。“不要再进去!”天尧喊,“没看到房子就要塌了吗?”

雨凤、雨鹃、小三、小四瞪着那熊熊大火,个个惊吓得面无人色。不会哭,也不会叫了,只是瞪着那火焰,似乎要用眼光和灵魂,来救出鸣远和小五。

如此一个转变,使所有的人都震住了,连云翔和天尧也都震慑了,大家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对火场看去。

火焰越烧越旺,一阵稀里哗啦,屋顶崩塌了,火苗蹿升到空中,无数飞窜的火星像焰火般散开。火光照射下,雨凤、雨鹃、小三、小四是四张惊吓过度,悲痛欲绝的脸孔。

云翔没有想到会这样,他再狠,也不至于要置人于死地。天尧默然无语,随从们都鸦雀无声,个个瞪着那无情的大火。

忽然,从那火焰中,鸣远全身着火地抱着小五,狂奔而出。

大家惊动,一个随从大喊:“哥儿们!大家救人呀!”

随从们就奔上前去,纷纷脱下上衣,对鸣远挥打着。

鸣远倒在地上翻滚,小五从他手中跌落,滚向另一边。雨凤、雨鹃、小三、小四哭奔过去,叫爹的叫爹,叫小五的叫小五。小五滚进雨凤的怀里,身上的火焰已经被扑灭,头发衣服都在冒烟,脸上全是黑的,也不知道有多少烧伤,看起来好生凄惨。她嘴里,还在呻吟着:“小兔儿,小兔儿……”

雨凤的泪水顿时滚滚而下,紧搂着小五,哽咽不成声地喊:“谢谢老天,你能说话,你还活着!”

鸣远却没有小五那么运气,他全身是伤,头发都烧焦了。当身上的火扑灭以后,他已奄奄一息。睁开眼睛,他四面找寻,哑声低喊:“雨凤……雨鹃……小三……小四……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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