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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9 06:4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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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晏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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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暖阳

冬日暖阳试读:

第一章 意外相遇

1

冬天的下午特别短,还不到六点,冬雾就降了下来,把白的天复辟成了灰蒙蒙的黑色。从郊外回城的公交车影子都没了,燕伟健对章小慧说没回城的公交了,又抬头向郊区小城方向张望了很久,也没见到有公交车的影儿。一辆计程车开始打亮灯光,从郊区小城方向驶了过来。燕伟健下意识地招了招手,对章小慧说:“打的回去吧?”的士司机看有人招手,很客气地探出个脑袋说满了,然后加大油门向市区疾驶而去。燕伟健盯了盯章小慧,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深秋刚过,受北方冰冻雨雪天气影响,南方也下起了连绵小雨,并且刮起了五级以上的偏北风。让南方这座地级城市一下子进入到了冬季。人们纷纷提前穿上了冬装。燕伟健还没做好过冬的准备,老套的休闲装里面只穿了件衬衣,寒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又一辆计程车亮着红色的“空车”指示灯从郊区小城驶了过来,燕伟健喜出望外地一边招手一边对章小慧说:“车来了,把东西提过来吧。”章小慧说:“里面好像坐满了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计程车驶到燕伟健身旁靠路的左边停了下来,的士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位身穿棕色衣服,卷头发,黑肤色很时尚的漂亮女郎,她冲燕伟健莞尔一笑,脆生生地叫了声:“健哥,你们也回城啊?”然后又很诡异地冲座位后面笑了一下,嘴里说的什么燕伟健也没听清楚。他认识她,是燕伟健初恋情人冬月儿的亲妹妹腊梅儿。燕伟健在市委机关工作,今年夏季在上班途中曾有两次遇见过她,见面时都很客气地打过招呼,问了些近况诸如在干什么、过得怎么样之类的话题,然后就匆匆上班去了。燕伟健很清楚地记得:腊梅儿是在锦屏公园步行街开了个叫什么“飞妮儿”品牌的服装店,据说生意不错,是冬月儿的弟弟在深圳特区搞的个小品牌服装,她在市里为弟弟做“飞妮儿”品牌的总代理。但燕伟健怎么也理解不到这个曾经可能要做自己小姨妹的腊梅儿那诡异坏笑中的内容,也没理会坏笑中的深刻含义。

章小慧拉开车门,把一个装有一只鸡的蛇皮袋子扔进了车里。这鸡是乡下亲戚硬要送的。蛇皮袋子有点脏,但鸡很轻,放在前面比较方便,后备厢盖严了怕把鸡捂死了。然后去帮燕伟健把乡下亲戚送的米呀什么的往后备车厢里面装。她刚要转身去帮燕伟健提米袋子,车门内的蛇皮袋子突然被扔了出来,一个女人在里面气冲冲地说:“不球长眼睛,鸡粪弄到我身上了。”

忙碌的章小慧气不打一处来,提起被摔在地上的鸡又扔进了车门。那蛇皮袋子里面的鸡也不听使唤,扑腾着跳跃几下,竟跳到了车里面女人的身上。“没球长眼睛吗?”车子内的女人尖声厉叫。“难道你比鸡都死啊?”章小慧也没好口气。

扑腾一下,车里的女人又把蛇皮袋里的鸡给扔了出来,“砰”的一声关严了车门。“你横婆娘呀?”章小慧拉开车门,把头伸了进去,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你没看到鸡粪弄我身上了吗?”车内的女人毫不示弱。

燕伟健七手八脚地把东西搬上了的士车的后备厢,提起地上的蛇皮袋子,冲章小慧说:“吵啥嘛,走,上车。”

的士司机偏过头来说:“一点小事,何必大动干戈,耽误时间。”他问燕伟健:“东西都装好了吗?”“好了。”燕伟健十分沉闷,瓮声瓮气地说,然后钻进了车,紧挨着车内的女人坐下,然后冲章小慧吼:“还不赶快上车?”“啊!原来是你?”似乎同时,车上的女人和燕伟健都惊愕地叫道。是她?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爱恨交织、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初恋情人——冬月儿。

燕伟健开始有点慌乱,但还是硬着头皮挨着冬月儿身边了,他的身上不禁冒出了细密汗珠。章小慧见是燕伟健认识的熟人,也就没有再开腔了,她进车来坐在了燕伟健的身旁。

令燕伟健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二十五年后,这个让他倾心一生的初恋情人冬月儿,竟然以这种方式和他见面了。左边坐着初恋情人冬月儿,右边坐着刚刚和冬月儿吵嘴的妻子章小慧,中间的燕伟健一时无所适从,慌乱的心里好像有无数只小兔子在跳动。副驾驶上的腊梅儿却不时转过头来,挤眉眨眼地一脸坏笑。

找不出说话的理由,车内陷入沉默。燕伟健后悔自己这么莽撞地就进了车。为了不让与冬月儿吵嘴的妻子紧挨着坐,他才率先进去的。嘿,早知道是这样,他就该理性一点,好让自己不离冬月儿这么近。

他快要窒息了。

2“你们也回城啊?呵呵,对不起,我刚才不晓得是嫂子哩,对不起嫂子,我给你道歉了哈。”声音柔柔的,又有点脆生生的感觉,冬月儿为刚才的唐突行为而有些羞愧!冬月儿!冬月儿!燕伟健在心底里喊:我的冬月儿啊!还是二十五年前那个小女孩子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清脆,那么甜美,像甘露沁人肺腑!“哦,是啊,你们也回城?其实她也不对,不应该把这么脏的东西往车里拿,把你衣服弄脏了,真是对不起你。”虽然心慌意乱中燕伟健不敢正眼瞧冬月儿一眼,但还是十分真诚地说。他拿眼瞟了瞟冬月儿,果然,粉红色的衣服上面有一团黑糊糊的印迹,那是鸡在蛇皮袋里面屙的鸡屎,外泄到蛇皮袋子上,把冬月儿的衣服弄脏了,难怪人家生气嘛。

纷乱的思绪中燕伟健不知从何说起。但他心里明白,冬月儿很有可能就住在市里。所以,再慌乱他也还是能把话回答清楚。他毕竟是在政界历练过的男人,在好几个乡镇作过领导,具有应付复杂局面的能力,所以他在回答冬月儿问话的同时也不忘记打探对方的住处,他特意地把“进城”说成了“回城”。

章小慧是个聪明才智过人的女人。她显然看出了自己男人和这个女人的不同寻常,还没等对方回答,她就大大方方地问了句,你们原来是熟人啊?真是对不起哈。“嗯,是,是啊。”燕伟健一边回答一边在思考着怎么和冬月儿交谈,她想打破刚才和这个女人不友好的僵局。而冬月儿却抿嘴而笑,偷偷拿眼瞧了瞧章小慧,她没有回答小慧的话,也不好回答她这个问题。“你有几个孩子了?”冷不防燕伟健怎么就突然冒昧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冬月儿说“一个”,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燕伟健好像终于找到了话题,心情也似乎平静了许多。“是儿子还是女儿?”燕伟健问。“是儿子,就是大了不听话了哟!”冬月儿发出了由衷之言。“呵呵,他在哪里上学?”“在市一中上学,高一文科班”“哦,不错嘛,我女儿都读大学了哩。”提起上大学的女儿,燕伟健一脸自豪。“听说你还有个儿子,成绩还好吧?”冬月儿问。

提起儿子,燕伟健很是欣慰。他很自豪地说:“我儿子成绩不错,特别喜欢学数学,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班主任老师也很喜欢他。”

燕伟健感到很意外,这个曾经有可能和自己结婚生子的女人,怎么也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呀?“是啊,生了女儿之后,她不干,非要再生个儿子,所以就找熟人办了个准生证,生下了这个儿子,他挺懂事的。”燕伟健满脸的自豪感,但表情很是复杂。“哎,我的儿子乖的时候就懂事,不听话的时候性格犟得很,他爸管不住他,他听我的,嘿嘿,和我当年一样,特别争强好胜”。冬月儿把“和我当年一样”和“争强好胜”说得语气很重,好像要向对方传递她当年的错误选择而感到遗憾这个信号似的。燕伟健心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从这句话里他感觉到了冬月儿对他的愧疚和歉意,但同时又感觉到冬月儿当初没嫁给自己是多么的愚蠢。自己从一个农民奋斗到今天,当过乡镇文化专职招聘干部,然后当上了团委书记,副乡长,乡长,党委书记等职位,现在市委机关作了一名中层干部,平时下下乡,搞搞调研什么的,很是轻松自在。这对燕伟健来说,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孩子,仕途能够发展到今天也纯属不易。二十五年后的今天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功,应该说是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在冬月儿面前,燕伟健是值得骄傲的。但是,面对冬月儿说的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燕伟健苦涩的脸上浮现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3

冬雾越来越重,沉沉的压向地面,车窗已蒙上一片白雾。夜色越来越浓,路边的房舍透出了点点灯光。的士司机加大了油门,像是要冲破迷雾,尽快赶回城去,好寻找他的另一桩生意。车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令人窒息。估计也快跑到一半的路程了,燕伟健从衣兜里掏出了二十元钱递给司机,司机说正好,不多不少。章小慧很机智地和司机讨论起价钱来,说这么点路怎么这么贵啊,计程表上不是只有几元钱吗?宰客是不是哟?燕伟健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说冬月儿她们俩人是从龙王庙镇方向来的,车费一齐给了。章小慧心里有点不太痛快,也不再开腔说话。的士司机一边说没收高价,一边不厌其烦地说着这趟路如何如何没挣到钱。

燕伟健没理睬这些,却对冬月儿说:“你爸他身体还好吧?他老人家当年对我可好了。”

冬月儿说:“还可以,只是做了手术之后身体不如从前了”。“什么?他做了手术?什么病啊?”燕伟健感到惊异,但眼睛依然故我地盯着前方,从上车后聊了这么多,但他却没拿正眼瞧一瞧这位令他爱恨交织的心爱女人,他不是顾及老婆章小慧在车上,而是这个女人让他承受了太多太多的辛酸与泪水,太多太多的爱与恨和太多太多令人无法回首的揪心往事。“他得了什么病?”“食道癌。”“啊?不会吧?老人家的身体一向都是很不错的嘛?”燕伟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食道癌,到北京去做的手术耶。”冬月儿的话不容置疑,她说得很轻松,好像不是说的她父亲一样。“不过,他现在身体很好。”“哦!”燕伟健松了口气。“现在他还喝酒吗?”他知道昔日的这位准老丈人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为人耿直豪爽,说一不二,很讲江湖义气,一直把燕伟健当成准毛脚女婿。他俩谈话很投缘,对“老丈人”很是敬重,像是忘年之交。虽然与冬月儿分手多年,但燕伟健还是念念不忘这位慈祥的、有着父子情谊的老人。“他现在不喝酒了!”冬月儿说:“但还是抽烟,身体比手术前好多了,恢复得很不错。”

燕伟健还想说点什么,但的士车已经乘着夜色驶进了城区,司机问都住在什么地方,好送到楼下。

冬月儿对司机说:“我们住北大街那边。”然后问燕伟健,“听我妈说你们早就在城里买了房子是吧?”“住十多年了,你们住哪里呢?”燕伟健感觉到快要下车了,他想尽可能地多了解一些关于冬月儿的情况,冬月儿身子往前倾了倾,也许是坐久了的缘故吧,燕伟健明显地感觉到了冬月儿那臌胀的胸脯接触到他手肘的力量。他浑身像触了电一样感到舒服,忍不住还是侧过头去偷偷看了冬月儿一眼,朦胧之中是冬月儿一张漠糊的脸,燕伟健一点也没有看真切。他镇定自若地对前排的腊梅儿说:“妹儿,下来吃了晚饭再回去如何?”这话分明是对冬月儿说的,可他偏偏拐弯抹角地向她的妹妹腊梅儿喊,冬月儿不说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会心的笑来。冬月儿不开腔,腊梅儿客套了一番,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她也许认为这只不过是燕伟健的逢场作戏罢了。

的士车稳稳地停在了燕伟健所住的政府宿舍大院前。章小慧也放下见面时好斗的态度,打开车门客气地说了声下来吃了饭再过去之类的话。她这是附和燕伟健,给男人面子,然后打开后备车厢拿东西。

燕伟健也下车到后面去提很重的米袋子。溅满泥水的后座车窗上一片模糊,但燕伟健还是清晰地看见坐在车内的冬月儿向后张望的脸。他本能地想再上前去和冬月儿说上点什么,但看到章小慧阴沉着脸,他忍住了。

的士车略一停顿,便加快油门向北大街方向疾驶而去。

燕伟健的心也跟着被冬月儿牵得很远很远……第二章 不眠之夜

4

章小慧把东西搬下车后,凭女人的直觉,精明的她从对话中很快找准了人物。她曾经多次听燕伟健讲诉过关于他初恋情人冬月儿的事,每次都津津乐道,念念不忘。

她刚才阴沉沉的脸转为晴朗,笑着问燕伟健:“遇到老情人了哇?她是不是你曾经提到过的那个冬月儿?”“是的,你怎么晓得是她?”燕伟健没有回避什么,直言不讳地承认了刚才与章小慧吵嘴的就是初恋情人冬月儿。章小慧看似不屑一顾,其内心却纠结得很。她笑眯眯地开始调笑起燕伟健来:“难怪哟,不但车费给得很积极,而且还要请人家共进晚餐,该不会是烛光晚宴吧?哎呀,可惜人家不领你的情!一厢情愿是不得行的哟。”章小慧一边提东西,一边开始发泄对丈夫在车上殷勤表现的不满。

燕伟健说:“也难怪啊,差不多二十五年没见面了呀,难得啊!当初假若娶了她做老婆,后面哪有你的戏唱嘛,那现在帮我提米袋子的可就是她了。”燕伟健一边说一边与章小慧开起了玩笑。“现在也还来得及呀?是我的话,对初恋情人那么迷恋,我就坐在车上不下来了,跟到她去噻,我成全你们。”章小慧仍然口是心非地损着燕伟健。“倒是哈?我怎么就忘记了耶,还是老婆胆子大!”燕伟健说这话时,已经上了二楼,在郊区小城老家提的东西太多,燕伟健和章小慧都开始气喘吁吁了。“哎,老婆,不过说实话,当初这个冬月儿可是我的第一个情人,就是真正的那个初恋情人,当年她对我的那个好哟,啧啧,简直不摆了!很纯情的。她老爸老妈也对我特别好,比你妈老汉对我好上千百倍了。”燕伟健不无自豪地说。“是啊,该不会是好到肉里去了吧?那么好咋就没有嫁给你呀?刚才我看过,冬月儿确实长得比我漂亮。但人家当初没有选择你,说明你配不上她,你娃没这个福份。你只配得上我这号角色的黄脸婆。”章小慧把“黄脸婆”三个字说得掷地有声。

燕伟健放下东西站在转梯上喘着粗气,他对章小慧这种尖酸刻薄的话早已习以为常。二十多年了,这个女人与生俱来不依不饶的刀子嘴,带给了他太多的无奈,他嘻嘻笑着,无言以对老婆的抢白。这段难以忘怀的初恋情的确让他难以言表,他对老婆说:“赶快把东西搬上去,好洗个澡哟,肚子在闹空城计了。”“去找冬月儿呀?去吃你的烛光晚餐嘛。”忙碌了一天,燕伟健的确感到很疲惫,他不再理会章小慧的抢白。章小慧见老公不和她说了,就只好作罢,和老公提着东西爬上了三楼,打开房门,进屋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防盗门。

5

吃完晚饭,燕伟健洗漱完毕,和其他普通家庭一样,便和章小慧坐在沙发上看每晚两集的电视连续剧。这是他们夫妻家庭生活的主要消遣方式,早就习以为常。

刚坐下,章小慧便又旧话重提。她感觉到燕伟健对冬月儿那番过了头的热情,是自己从来都没有礼遇过的。尽管做夫妻已二十多年,还为燕伟健生下了一儿一女,怎么就不如一个冬月儿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呢?她有一股浓浓的醋意潜伏在心,不吐不快:“今天遇到老情人了,晚上怕是睡不着了?”“有可能哟,这么多年不见了,当然会想她嘛,她可是我的初恋情人,不想她显得我太绝情。”燕伟健故意给章小慧表明态度,他把章小慧的肩膀往自己身旁揽了揽,“说实话,我还真的有点想她,但今天你是看到的哈,我根本就没正眼瞧过她,晓不得还有没有当年那么漂亮了。”燕伟健很是动情。“呵呵,我也没看清楚,晃了几眼,应该还算漂亮吧。不过你还来得及,还可以去找她嘛。”“去找她?那你怎么办呢?”燕伟健好像是在和她商量一样,其实心里也想探探她的口实。“我呀,你一脚蹬了就是,反正儿女也给你带到这么大了,他们能够自立了,老黄脸婆可以不要了噻,只要你舒服,管我干啥嘛。”章小慧说这话时明显打开了醋酝子,心里有点为自己愤愤不平。

燕伟健哈哈一笑,不再理会章小慧。两集电视剧看完,上晚自习的儿子也放学回来了,本来在沙发上无精打采、昏昏欲睡无心看电视的燕伟健,赶紧忙着为儿子准备宵夜,让特别辛苦上初三的儿子吃了好早点睡觉。这一忙碌之后,燕伟健的睡意全消。从今天见到冬月儿之后,他的确发自心底里想着冬月儿,他后悔没有了解到冬月儿更多的联系方式,老婆章小慧在车上他也不便了解。他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冬月儿的名字,心便纠了起来。从和冬月儿十六岁那年开始恋爱,往事就好像电影画面一样在他脑海里晃荡,那穿着白色碎花衬衫,婷婷玉立,笑起来有点玩世不恭,有点小调皮的少女形象便很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

其实,燕伟健这样铭心刻骨爱恋着的冬月儿,不是他自由恋爱上的,是按照当年农村的那种特有风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来的,而这个媒妁之言定下的亲事,却牵走了燕伟健所有的怀春之梦。有一天,队里裹着小脚的唐二婆婆颤悠悠地颠着个小脚,拄着拐棍,来到了燕伟健那半间泥墙瓦房门前,拉着母亲的手,很有架势地给母亲说要为儿子介绍对象。那女子是她亲妹子的小孙女,年方十六,长得是要身材有身材,要人才有人才,身板子好看极了,方圆几十里的媒婆把她家门槛儿都踏平了,这个女娃子就是眼高,一个也看不上。假若你燕家的小伙子有意思的话,唐二婆婆就捎带个信过去,安排个时间对对面。母亲听到这特大的喜事,哪有不应的道理,当时点头就应承了下来。

6

这个唐二婆婆,长得高高大大,一双小脚好像圆规两角下面的那个点。都七十多岁的太婆了,胸前总是晃荡个不停,想来这太婆年轻时也是标准的美人儿,不晓得她嫁给唐二爹时是个什么样子,反正那对不停晃动的胸部没为唐二爹奶出个一男半女,至今还是与唐二爹两人过着平淡无奇像死水一潭的生活。

据老人说,唐二婆婆从过门之后就没开过怀,有的说是唐二爹没那个能力。唐二太婆都七十多了还是个处女之身,到底是不是这样,局外人也无从考证。唐二爹和唐二婆婆虽然也吵吵闹闹地过了几十年,根本就不晓得什么叫幸福,但农村人都觉得他们过得还是很滋润,他们遵循三从四德,是祖辈人眼中典型的模范夫妻。

燕伟健不晓得这个很少和母亲接触的唐二婆婆是来干啥的,只看到她和母亲很神秘地窃窃私语,看样子谈得很是开心。当母亲将颠着个小脚的唐二婆婆送出屋后的竹林时,燕伟健忍不住还是跟上前去,总想将这个唐二婆婆的神秘来意打探清楚。

母亲很开心地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儿子,很欣慰地说是来给你介绍婆娘的。燕伟健脸上顿时泛满红晕,在母亲面前调皮惯了的大小伙子一时也乱了方寸,不知所措地一次又一次地说不会吧?不会吧?我还小呢。母亲说都十六七岁的人了,耍得女朋友了,人家那女娃子翻年坎儿就满十六岁了。

天啦,才十五、六岁呀?燕伟健感觉到自己青春的血液在体内的那份萌动,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也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虽然觉得自己年龄尚小,但好奇心却驱使着他想见一见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是个什么样子。脑海里却有一个袅袅娜娜、婷婷玉立的女孩子在模糊中浮现。他羞怯地对母亲说那就见一见再说嘛,母亲理会儿子的这份心情,她也不知道这个唐二婆婆的姨侄小孙女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也只有拭目以待了。

燕伟健催促儿子上床睡觉后,自己也洗漱上床,开始睡觉。在章小慧身边躺下时,她已发出了阵阵鼾声,他讨厌女人的鼾声,这鼾声很容易让燕伟健失眠。

他用力推了推章小慧,好让她侧着身子睡,这样她就不会有鼾声了。不知章小慧支支吾吾地说了些什么,便又沉沉地睡去了。燕伟健想让自己努力地从往事的回忆之中收回思绪,好让自己睡个好觉,但事与愿违,他越是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往事越是不听使唤地要往他脑子里面钻:那颠着小脚的唐二婆婆,那穿着白色碎花衬衫,婷婷玉立,笑起来有些玩世不恭、调皮的、俊俏的、清晰的、模糊的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冬月儿,便不停地在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进闪出。

往事是越来越清晰,人物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这些往事伴随着一首无名的歌曲在耳边萦绕。燕伟健彻底地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经历的辛酸、痛苦与无奈,似乎要将他撕裂,他爱冬月儿,更恨冬月儿。这个女人让他经历了情感的大喜大悲,磨难与苦闷将怀春的梦想撕裂……

在纷繁复杂、飘渺如烟的往事困扰下,燕伟健辗转难眠,直到天明。第三章 公园迷雾

7

锦屏公园位于城市中心地带,是这个城市最美丽的地方。园以锦屏山而得名,锦屏耸秀在历史上曾经是该市十大名景之一。公园内绿树成荫,曲径通幽,亭台楼阁相布其间,特别是山上古树参天,冬可避风,夏可纳凉,是人们休闲的好去处。

这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园内活动,不仅是健身的老人、步游的小市民的理想之地,更是痴男怨女谈情说爱和情人们偷情寻欢最隐蔽的场所。

近年,当地政府把公园完全对游人开放,打造了公园内步行街,修建了门面出租,公园不收门票了,但管理处的收入却增加了不少。同时也增加了公园的管理难度,特别是山上名木古树和环境保护的难度大大增强。仅树林里的避孕套、卫生巾等垃圾,保洁员每天都要收一大箩筐。即使戴上口罩,里面仍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肾上腺素的味道。这不仅给环境卫生带来了挑战,也给城市文明带来了不良影响。

燕伟健一早就来到了公园,昨晚的彻夜难眠使他精神有点恍惚。冬天的早晨,公园里面显得不那么热闹,晨雾从山上的树林中飘散开来,弥漫在整个公园。步行街道上的门面也冷冷清清地没开几家,大多数都还关着。晨风吹来,燕伟健感觉一阵阵寒气向他袭来。

二十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早晨,也是这样弥漫着浓雾的早晨。地点却不是这美景如画的公园,而是燕伟健老家那破旧不堪的老式穿斗结构的木瓦房。唐二婆婆颠着个小脚,拐着个竹节棍在屋后颤悠悠地喊,惊醒了燕伟健还在睡梦中的这山村人家。唐二婆婆特地来告诉燕伟健的母亲,说给小健介绍的冬月儿今天要来“看人户”,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相亲。

虽是冬季,但燕伟健家上上下下却都被这一喜讯温暖着,全家人欢天喜地。冬雾从门前的田野吹进了堂屋,全家人却感觉温暖如春。母亲忙碌着把一家大小安排起来打扫房前屋后的卫生。于是一家人紧急行动起来,扫地的扫地,擦灰尘的擦灰尘,整理家具的整理家具,那阵势不亚于春节过年般隆重。

燕伟健期盼着这个冬月儿的到来,心里面设想着这个女娃子的长相:是漂亮还是丑陋,是温柔型还是贤惠型?是个子高还是个头矮?他一边忙碌,一边哼着快乐的小调,想着冬月儿理想的俊俏模样,心中的甜蜜浸透肺腑。

不到一个时辰,唐二婆婆就在屋后山梁上喊,说冬月儿她们来了。母亲急着说那就请她们到家来呀?唐二婆婆说女方家第一次来相亲是不会到家里来的,她们打早就步行了二十多里山路,现在已经在她家等着呢,只要把人看上了,到时候还要男方把女方家的人请了才算正式订婚。

母亲是懂得这个规矩的,不过人家大老远地来了,总要体现出男方家的热情好客。所以不管唐二婆婆催得怎么样急,母亲还是不紧不慢地把自己和燕伟健过年穿的新衣服拿了出来穿上。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每个人都难得有那么几件像样的衣服。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添置一件像样的衣服,这还要看在生产队挣的工分多不多,年终分不分得到钱。

燕伟健穿上新衣服看上去也精神了许多。他和母亲一起来到了唐二婆婆的家,屋子里坐满了一屋的女人。

8

燕伟健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听唐二婆婆一个一个地给他介绍:这个是冬月儿的妈,那个是冬月儿的婶,穿青衣的是冬月儿的姑,穿蓝布衣服的是冬月儿的姨等等。燕伟健羞红着一张脸给她们点着头,并一一地献上香烟。冬月儿的这些长辈们都是典型的农村妇女,但她们谁也不会抽烟啊,不会抽烟也要这样做的,这是农村的规矩,更是礼貌。

走到冬月儿身旁的时候,燕伟健虽然十分紧张,但也得羞红着脸硬着头皮给冬月儿敬上一支烟。这时的冬月儿也羞红着粉嫩的脸,慌忙躲藏到了母亲的身后。同样慌乱的燕伟健心里咚咚地跳,但他还是仔细地打量起冬月儿来:差不多和自己一样的个头,乌黑发亮的短头发两边别了好看的发卡,发卡上的蝴蝶花好像匍匐在她漆黑的头发上歇息。冬月儿的身上穿一件白色碎花条纹衣服,显得犹如冬天里的一枝盛开的腊梅花,一尘不染,冰清玉洁。当燕伟健给她敬烟的那一时刻,她显得比燕伟健镇静多了,只是少女的那种羞涩让她感觉无所适从罢了。虽然因燕伟健的敬烟而躲藏到了母亲的身后,但她比燕伟健大胆些,一双热烈的凤眼调皮地盯着他看,当燕伟健和她抬眼相对时,燕伟健感觉到了她的几分顽皮,那顽皮是一个妹妹对哥哥的某种渴求。燕伟健读懂了她眼里对爱的炽热,尽管冬月儿还未满十六岁,但那炽热却像似一团火,快要把他烧掉,那炽热的眼神儿,燕伟健慌乱中是不敢直面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冬月儿在母亲的身后扭动着。母亲说:“这女娃子面浅哩,打小用裤裆片片包的,出不得众。年龄小不懂事的,差三个月才满十六岁耶。生她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天空早早地就下起了雪,那雪整夜整夜地下个不停。说也奇怪,生她的那个夜晚尽管雪花纷飞,但冬季少有出现的月亮却格外明亮、清冷,就在那雪亮的夜晚,银妆素裹,冬月儿哇哇地来到了世上。

在那缺衣少吃的年代,生活十分紧张,生了小孩子是要上报的。上报之后,公社才会发供应票定量供应一斤白糖、二斤猪肉和三斤面粉,并且要革委会主任审批后才能发供应票。

第二天早晨她爸爸起得很早,准备去公社找个熟人弄点供应。当他看到这小山村整个变成了雪白皑皑、银妆素裹的一个洁净的世界,想起昨晚明朗的月亮和那飞舞的雪花,想起这奇异的天象,突然跑回来告诉冬月儿的母亲,说你看她长得小巧玲珑、冰清玉洁的样子,这一定是上天送给我们最圣洁的礼物,我们就叫这丫头片子冬月儿吧?所以冬月、冬月地就这么叫了起来,农村人没什么文化,叫着顺口就行,到现在我们都还叫她乳名呢。

冬月儿的母亲说完,满屋子的女人都笑了起来。

燕伟健像听天书一样听完冬月儿母亲的讲述,红着脸附和,这名字好听啊,满有诗意的呢!屋子里不时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按照农村规矩,相亲就是在男娃子和女娃子见面之后,女方的母亲还有长辈等在征求女娃子本人意见之后,女孩的长辈们暗地里悄悄地耳语,发表对小伙子的看法。末了,还要背着男孩子的家人到歇房里合计合计,对小伙子进行一番评头论足后才算是基本定下来,这叫相亲。

女方家把人看上了,就要告诉媒人没意见。然后就等着男方家给出一个信息,选择一个良辰吉日,摆酒设宴,请女方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等长辈到家,看看家底如何,父母亲接人待物是否热情,家道是否遵循常理,小伙子是否有教养,等等。同时男方家呢还要准备上丰厚的礼物赠送给女孩子和来上亲家门的女方长辈,这才算得上是正式定亲了。定亲过后,按照农村的一般规矩,男孩就可以正正当当地到女孩子家走动走动,以增进感情,加深了解。

燕伟健就是这样以最传统的方式和冬月儿相识的。

那个早晨,那个晨雾缭绕和今天一样的冬季的早晨,好像就在昨天一样,那么清晰而又真切地在燕伟健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以至于让他彻夜难眠。让他早早地就来到公园里寻觅,寻觅那逝去了二十五年的爱情。燕伟健在公园的一个米粉店吃完早餐,时间早已指向了八点四十,他知道上班都已经很晚了。

这时,公园里面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但燕伟健仍然没有看见冬月儿的妹妹腊梅儿的身影出现,他不知道她是在哪个店铺,也不知道她的“飞妮儿”开在什么地方,但燕伟健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记得,腊梅儿所开设的服装店叫“飞妮儿”。

同样是冬雾缭绕的早晨,只是年代远去了二十五年和地点不同罢了,燕伟健感觉到和冬月儿的距离怎么就那么遥远呢?昨天看到她的时候,是那样的熟悉,今天咋又那样的陌生了呢?爱情的魔力啊!能使人魂牵梦萦。

公园的早晨依然飘散着浓雾。

燕伟健没精打采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往办公室走去。第四章 奇特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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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儿回到家里,心情一下子迭落到了谷底。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会遇见燕伟健夫妇,而且是那么的巧合,巧合得让人不容置疑、不可抗拒,更无法避免,而且差点和他的老婆吵架。在回城的路上她如坐针毡,和燕伟健的谈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她希望尽快下车,好避开这难堪的局面。她知道,在二十五年前,她是那样不忍心地伤害了燕伟健,那么地让他无助、让他依依不舍地离去。冬月儿心中的那个愧疚啊,别人是无法理解到的,当年燕伟健对她是那么的好,而自己却十分固执地听从了母亲的话,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除了误会,还有母亲对他家贫穷的担忧,母亲不忍心把心爱的女儿嫁到一贫如洗的燕伟健家,尽管小伙子优秀得无可挑剔,但穷怕了的母亲怎舍得女儿像自己这样穷啊。

燕伟健的人品无可厚非,但在父亲面前,他却让冬月儿失去了面子、失去了自尊。就为了这自尊心,冬月儿以年轻人的意气,和初恋情人彻底吹了。她的心很疼很疼,这种疼在冬月儿心中积蓄了二十多年,每每想起,她就会揪心地感觉到一阵心疼,一阵揪心的疼……

和燕伟健相恋的开始是那个白雪皑皑的冬天,而他们真正的相恋却是第二年的初春,当燕伟健按照当时农村的那种习俗请了冬月儿的家人及长辈之后,那么他就可以以“耍朋友”的名义到冬月儿家去了,去找冬月儿谈情说爱建立感情也就是一件寻常的事了,人们也不会说啥闲话。

二十多年前的农村,改革开放才刚刚起步。燕伟健纯朴得像个姑娘,说不上三句话就会脸红。和冬月儿定亲之后,燕伟健也只是到她家去过两次。依照农村的习惯,毛脚女婿到女娃子家里去勤了的话,人家会说闲话。

燕伟健第一次是年前去的,第二次是以春节给冬月儿的父母亲拜年去的。每次去,燕伟健都要诚恳地邀请冬月儿到自己家里来玩耍,以这样相互交流的形式来建立两个人的感情。燕伟健两次去她家,都得到了冬月儿家的最高礼遇,走时还会发现冬月儿悄悄地给燕伟健的鞋子里面放上新做的绣花鞋垫。那做工是多么的精细,漂亮。第一次去,冬月儿给他的鞋子里垫的是喜鹊闹梅,而第二次放进鞋里的就是鸳鸯戏水了。那针脚细密、色彩鲜艳、配图合理、美观大方,燕伟健被冬月儿的巧手给折服了,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女人。觉得这个女娃子就是他所想要的理想的妻子,是他梦中的情人。青春悸动的心不再飘浮,燕伟健一心一意想念着这个女人。这一点对冬月儿来说,是她最美的幸福。

燕伟健中等的个头,诚实、朴素的性格、和蔼可亲还带点羞涩的面容,这正是冬月儿理想的梦中人。每每来家之后,冬月儿心中都会荡漾起微微涟漪,那涟漪如春潮般在冬月儿的心里荡漾,形成一个又一个情感的漩涡和汹涌的波涛,使她感受到爱情的甜蜜。

按捺不住春心萌动,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春日,冬月儿踏着一路的春色,欢快地往燕伟健家里赶去。一路上,地里的麦苗儿好似逃出了冬天的魔掌,不断地鼓足了劲儿往上蹿。李花来得早也谢得早,像个脆弱的荡妇,经不起春风的折腾,满树满树的花在春风淫荡下洒满一地又一地。桃花、杏花也探着一枝枝花骨朵,像羞红了脸的少女,羞涩地在春风里摇曳、在春风里低语,诉说着少女特有的情怀。

走过一道弯又一道弯,红里透白的桐树花也赶趟儿似的开了一弯又一弯。冬月儿的心情像这春天的美丽景色一样,赏心悦目,舒畅极了。她一路欢歌,一路时而跳跃、时而慢走,沉浸在与燕伟健见面后的情感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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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儿是到燕伟健家去请他来家帮助她栽秧苗的。

春天来了,农村里的农活也就忙碌起来了。在冬月儿的眼里,第一次主动上男娃子家,是燕伟健感到意外和惊喜的。

燕伟健的母亲又是上街买肉又是下地摘菜,忙得个不亦乐乎,燕伟健也跟上跟下地帮着母亲做家务。而冬月儿呢却让燕伟健的妹妹给陪着,到她的闺房里说着悄悄话。

这一夜,冬月儿睡在燕伟健简朴而又温暖的床上,她感觉到了特别异样的幸福。夜色里,冬月儿的屋里充满七色光环,这七色光环笼罩着她、也笼罩着燕伟健,她感觉到这就是她们的新房。看着自己的情人燕伟健羞涩地向自己走来,那羞涩的面容带着微微笑意,白里透着红晕的脸庞是多么的伟岸而英俊,那富有男子汉的气息令她窒息。

他款款地向她走来,很礼貌、很笨拙、很动情地向她伸出了双手,那样子是邀请,又好像是要对她进行拥抱。一双深邃而闪着亮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冬月儿看,这眼光好似要把她穿透,直盯到她内心悸动的心灵深处,那富有男子汉的爱情密意透彻骨髓。冬月儿读懂了他深切的眼光,她迎着他,接受着他的爱抚,幸福温暖着少女的心扉。

燕伟健目光越来越柔情、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渴盼,那目光像是一团烈火,快要把冬月儿燃烧。他焦渴的双唇向自己压了下来,终于被他温暖而烫热的眼神溶化,迷惑。这火一样的爱使她意乱情迷、神魂颠倒,她眯上了眼睛,接受着爱的洗涤。燕伟健俯首向她压了下来、压了下来,冬月儿感觉到一阵喘息,她迎了上去,却怎么也接触不到燕伟健那发烫的嘴唇。她开始呻吟,开始用双手抱紧了伟健的头,她要把自己献给他,作他的爱人,做他的妻子,当他的婆娘。她呻吟着,娇柔的身躯开始扭动起来,她被燕伟健的火热给包裹着,不管她如何努力,但总也触及不到他的身体,她开始焦渴地、更紧、更有力地抱住了他。她感觉到了那朦胧的、浸透全身的快意,但是她努力地投身到他的怀里,需要他更热切、更有力的爱抚,渴望着他的入侵。

冬月儿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干渴,她需要燕伟健给她最好最好的滋润。她呻吟着,挣扎着,扭动着不由自主地想要迎合,迎合,想要与他融为一体。一阵快感,一股强烈燃烧的液体涌出体外,她强烈地呼喊着“健,健,健哥……哥……”大汗淋漓的她被快乐的巅峰簸到了万丈深渊,她开始往下沉、往下沉,不知沉没到了哪里,她惊慌地叫着“健……健……健哥……哥……”却什么也没抓住。

全身的燥热令她窒息,使劲地双腿蹬啊蹬啊,她开始感觉到了凉爽,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燕伟健也不知突然间跑到哪里去了……她拼命地呼喊,拼命地寻找,拼命地用双手抓自己的前胸,她感觉到自己胸脯特别的胀痛、饱满、挺拔和坚韧,这种感觉给了她前所未有的舒服感。

她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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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儿在思绪万千中慢慢入睡。昨天回了一趟老家,看望年迈的父亲。从父亲手术之后,每个月的治疗药都是由她送回去的,看着父亲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冬月儿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偏就这么地巧,路上遇到了燕伟健,并且还碰到了他的太太,那个十分强势的女人。

在车里,冬月儿认真地拿眼瞟了瞟他的太太,内心感觉到这个女人的与众不同:高耸的头发像是经过精心修饰了似的,脑后挽了个结,脸上略施淡妆,显得高贵端庄。冬月儿油然生出些许嫉妒之心来,这种微妙心境只在冬月儿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她没有理由妒忌人家呀。当年与燕伟健分手,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的责任。

二十多年了,冬月儿还是第一次再见到燕伟健,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老婆。冬月儿的心里涌起那难以释怀的、揪心的疼来。刚才的梦境,令冬月儿十分奇怪,这奇特的梦境,曾经有过好多次了,从与燕伟健分手之后的这二十多年里,冥冥之中都会梦到,且每次都能达到,这是让冬月儿难以启齿的。这种奇特梦境,婚后的丈夫谭七娃从来没有走进过冬月儿这样的梦幻中来,这种性爱的快感丈夫从来没有给予过她。

每当这奇特的梦醒之后,她的心情都会郁闷而惆怅,好像失去了什么宝贝似的。让她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心事重重。每当她有这梦之后,第二天就感觉到脚手软,浑身无力。丈夫谭七娃不晓得她心里又犯啥猫病了,只得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生怕说错什么话惹她不高兴。这种时候,她就会冲谭七娃发出无名之火,把他呛得透不过气来。

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丈夫从来没有读懂过冬月儿的心思。

冬月儿感叹生活的蹉跎,自己和丈夫拼死拼活外出打工,差不多挣了二十万块钱,看着儿

一天天往上疯长,一米七的个头,都上高中一年级了,即将成人。本想计划着回家买套房子安个窝,然后做点小生意,守护着儿子完成学业,结束在外打工的漂泊生活。

回家一问房价,高得吓人。虽然没有深圳高,但这个西部中等城市的房价也比前几年增长了好多倍。她厌倦了打工生活,所以才离开丈夫回到家乡开了个服装店,而为了买房丈夫谭七娃只得留在深圳继续他的打工生涯。租房也贵,房租一年都涨到三千多了。冬月儿和儿子居住的出租房很小,中间隔了个帘子,听着儿子阵阵香甜的鼾声,冬月儿怅然若失地望了望窗外,怎么也走不出和燕伟健往昔的恋情。

沉寂的屋子已进入到午夜,街道上不时有计程车跑过的声音。

这梦境太神奇了,太让她向往和渴求。刚才的梦又让她涌起了一阵阵揪心的疼来,和丈夫分开已快到一年了,她真的很渴望刚才梦中的“性福”生活,但丈夫却……冬月儿心里突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欲望和冲动,她渴望停留在梦乡,渴望燕伟健出现在她的面前,渴望再一次美丽的邂逅,她后悔当年轻易地放弃了这段感情。

望着窗帘外透进来的朦胧亮光,冬月儿心里涌起阵阵无以言表的情愫,她开始怀念起那段刻骨铭心、痛彻肺腑的初恋情感来,开始思念起燕伟健这个令她揪起心来就疼的男人来……第五章 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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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燕伟健都沉浸在对冬月儿的思念中,晚上做梦都是二十多年前和冬月儿在一起的美好梦境。他不明白,二十多年都过去了,自己和这个女人早已没有什么相干的了,而这次偶然的相遇,怎么会搅得他心神不宁呢?难道自己还深深地爱着这个女人吗?内心萌发出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寻找到她的强烈冲动的欲望不断地膨胀。

燕伟健早早来到办公室,心烦意乱地坐在电脑前,毫无目的地浏览着网页,这个冬月儿,这个让他情爱交织的女人,这个像个女魔一样掏空了他的心窍的女人!

和章小慧结婚,是燕伟健极不情愿的事情,也是他无奈的选择。由于当年家里太穷,自己也没什么工作,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回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贫苦农民孩子,自己有啥子资本高标准要求女孩呢。

当年,燕伟健在和章小慧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选择了分手,他反复把章小慧和冬月儿进行比较,虽然小慧具有高中学历,而冬月儿只有初中文化,但他总是感觉不到章小慧作为一个女人的柔情。对冬月儿的那段初恋爱情总也无法释怀。深思熟虑之后,向章小慧提出了分手,这对只有二十岁的燕伟健和章小慧来说,虽然相处时平平淡淡,但真说离开时,彼此面子上还有些依依不舍。

提出分手是那年春暖花开的三月,燕伟健骑着自行车,跑了六十里山乡公路来到章小慧家,两个人都悄悄地瞒着父母和家人,吃完早饭从章小慧家走出来,绕过一道又一道弯弯山路,章小慧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对燕伟健深深的依恋,她哭了,哭得很伤心,燕伟健不断地安慰她,告诉她也许今后会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不能成为夫妻,今后可以做朋友,希望可以保持通信联系。章小慧把燕伟健送了一程又一程,燕伟健推着自行车,就这样儿女情长地在山乡公路上走啊走,走到天都快黑了,离燕伟健的家都还有十多里山路,返回章小慧的家更远,有二十多里山路,燕伟健只好叫章小慧去自己家里再住上一晚。

父亲听说儿子要和相处了三个月的章小慧分手,气不打一处来,他开始数落起燕伟健来。自从和冬月儿分手之后的两年时间里,燕伟健相处的女朋友不下十余人,都是相处不到两、三月就吹了,每次都弄得人家女孩子哭哭啼啼,伤伤心心地离开。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不如冬月儿,而这些女孩总也走不进心里。章小慧并不比冬月儿差,依然没有走进燕伟健青春萌动的心。“和冬月儿分手都两年多了,你还想着她,你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父亲暴跳如雷地吼着、骂着,母亲也在一旁伤心落泪。父母为儿子不称心的婚事伤透了脑筋,和冬月儿分手的两年时间里,媒婆来了一拨又一拨,本来就很贫寒的家境,燕伟健相亲的花费成了一笔不小的开支,搅得家里更加一贫如洗,但父母哪里知晓燕伟健心中的苦楚呢?

的确,和冬月儿分手,燕伟健心中是极不情愿的。与冬月儿相处了四年,四年啊,那可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啊。冬月儿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举止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为啥就那样草率、那样轻易地就同冬月儿分手。

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农民开始解决了温饱,穿衣的色彩也从单一变得多元。燕伟健家也和普通农民家庭一样,刚刚有了些转机,除了家里不愁吃饭,但还是很缺钱花。他家住的是四川农村老式的大宅院,这院子解放前是地主家的,解放后分给了穷苦人家,一个普通的四合大院挤了十来户人家,燕伟健一家五口挤在这穿斗结构大院的一间木屋里,当时的那种穷困是九〇后年轻人难以想象和没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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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儿和许多青春悸动的女孩子一样,爱美,也爱梦想。她向燕伟健提出想买缝纫机学习服装裁剪技术。一台缝纫机那时候至少要两三百块钱,这对于一个农民家庭来说,差不多需要半年的收入才能实现。燕伟健为难地向父母说了这事,父母还是很认真、很积极地为冬月儿去学缝纫技术进行充分准备。

老实巴交、一生勤劳的父母为冬月儿有这样的志向而刮目相看,虽然苦点累点他们认为值得。但这件事情最后却成为他与冬月儿分手的诱因。当冬月儿的父亲听到这件事情之后,认为自己的女儿不懂事,这样大的事情都不和他商量,这样也太让燕家为难了嘛。一向耿直、豪爽且有几分江湖气息的佟老爹,当着燕伟健的面就把冬月儿狠狠地揍了一顿,说自己没把女儿教好,为此他还特意地到燕伟健家向亲家道歉。佟老爹深知为人父母的艰辛,对此他深深地感觉到内心的愧疚!

而冬月儿却不这样想,认为是燕伟健不支持她去学习缝纫技术,不舍得购买缝纫机。是燕伟健害得她受了皮肉之苦,她开始恨燕伟健,恨他的无情和自私,也恨父亲的不理解,让她在燕伟健和他的家人面前失去了自尊。很长一段时间,冬月儿都不理燕伟健,燕伟健感觉到了两人的距离和裂痕,本来父母都已经安排来年春天就为他们办理婚事。这一插曲,使他们本来美好的一段姻缘蒙上了阴影。

此时,冬月儿本村的好几个小伙子开始向冬月儿发起爱情攻势,求爱信不断向她飞来,这其中就有后山谭家湾的谭七娃,她现在的丈夫。冬月儿对这些小伙不屑一顾,她心里深深地爱着燕伟健,但面子上对燕伟健却冷若冰霜、不理不睬,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燕伟健每次到冬月儿家,冬月儿都会让出自己的床铺给燕伟健休息。这一夜,是让燕伟健失去尊严的一夜,也是让燕伟健痛心疾首的一夜。当冬月儿全家都进入梦乡时,燕伟健伴着窗外的月色想念着冬月儿,为冬月儿近两月来对自己的冷淡感到无可奈何的纠结。

望着春夜窗外静静的月亮,燕伟健更加心疼起冬月儿来。他懊悔自己不应该把学习缝纫技术的事向佟老爹说,把事情搞得这样糟。冬月儿心里的怨恨难消,他能理解,尽管多次向冬月儿赔礼道歉,但还是难解她的心结。无聊中他披衣坐了起来,想找本书来消磨这漫漫的思春之夜。

书里面夹着两封信件,燕伟健拿出来细细地看了起来。这是一名叫谭七娃的男孩子写给冬月儿的求爱信,字迹歪歪斜斜,如同考古。信中内容言之凿凿,让人肉麻。燕伟健读着读着,手开始不停地颤抖,心开始慢慢地淌血。他确信冬月儿原来还有其他男孩,几个月来的冷若冰霜在燕伟健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他强烈地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天亮后要将这些事情当面问个清楚,让她父母作出合理解释。

她太让他伤心了,春夜是那样的寂静,燕伟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湿了枕头、湿了少男纯洁的心。这一夜,这位少年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第一次尝到了失去爱情带给他的痛苦,他在心底里呐喊、挣扎,他要把这几个月来所受的委屈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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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的燕伟健,天麻麻亮就起了床。他情绪十分低落地将信件交到了佟老爹的手上,含着泪水就要离开冬月儿的家。

佟老爹看完信后再也无法冷静,冬月儿妈整天唠叨燕家太穷,要求这要求那的令佟老爹十分心烦。他把冬月儿叫到堂前,黑咕隆咚唬着一张脸,声如洪钟喝令她跪下。看着冬月儿可怜兮兮地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燕伟健心如刀割。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更没有想到佟老爹的脾气会这样火爆,早晓得他就不会把这封信交给佟老爹了。燕伟健扑通一声跪在了冬月儿旁边,跪着抱住了佟老爹的双腿,声泪俱下地求他原谅,原谅他心爱的冬月儿。

佟老爹的家教严厉得几乎不近人情。尽管在燕伟健的保护之下,冬月儿受到佟老爹“家法”的一顿鞭笞,这严厉的惩罚使燕伟健的情绪降到了冰点。怀着深深的愧疚、复杂的心情,他痛苦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样的结果活生生地要把冬月儿和他分开。他想:和冬月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恨自己的一时冲动,更恨自己的无能,就凭一封信,能判断她变心了吗?或许是那个姓谭的七娃一厢情愿?冬月儿可能理都没理睬他哩,自己怎么就这么莽撞呀?燕伟健抓心的一阵疼,是自己将一颗得到的芳心无情地抛弃。好落寞、好空虚啊!燕伟健真的好害怕失去冬月儿,最终还是成为了他一生的疼。尽管分手两年多了,燕伟健心里依然装着冬月儿。每当和介绍的姑娘相亲时,总是拿冬月儿来比较,越比就越失落、越比就越恋她。

看到父亲冲自己如此的暴跳如雷、如此的大发脾气,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看了看章小慧,歇斯底里地冲父亲吼:“我就是喜欢冬月儿怎么了呀?我的婚事我想怎么就怎么,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一向老实巴交的父亲,从暴跳如雷转向了愤怒。他拿了扫帚,冲燕伟健拼命地打,他打啊打,无论母亲如何的阻挠和劝说,这位一向慈爱的父亲终于第一次这样心狠手辣地痛打了儿子一顿。一边打一边咆哮:“老子不管你就要上天了,就在这三月,老子给你把婆娘结了,把酒席办了,看你个龟儿子还去不去喜欢冬月儿了!”他停下打累了的手,愤愤地回到自己的歇房睡觉去了。

母亲和妹妹也抹泪而去。堂屋里只剩下了燕伟健和章小慧俩人。章小慧开始慰藉起燕伟健来,她从地上把燕伟健拉了起来,扶着他进歇房。燕伟健痛苦伤心地低声哭泣,章小慧开始用母性般的温柔体贴着他受伤的心灵。

这一夜,章小慧没有离开燕伟健。她以母性般的柔情温存和陪伴着他哭泣,陪伴着他落泪,陪伴着他完成了男人和女人最完整无缺的结合……那一夜,燕伟健就像个孩子一样,任由章小慧母性般地温情舔爱。

燕伟健百无聊赖,坐在电脑前浏览着网页信息。和章小慧结婚后,燕伟健早就把爱情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抛在了脑后。他认为男人应该有自己的事业,爱情这东西,太让人消极、颓废,使人胸无大志,没有奋斗激情和昂扬斗志。

想不到的是,燕伟健通过这二十多年的拼搏,从一个纯粹的农民,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辛苦奋斗到今天,也算是小有成绩,值得骄傲。他觉得应该停下来歇歇了,人到中年万事休嘛。仕途对他来说已无什么更大的前途和奢望,现在讲究个年轻化,要想提拔,三十五岁是个硬杠子,没上的机会就激流勇退。燕伟健虽然当过乡镇党委书记,回到机关因年龄关系没有安排职务,这样更落得无官一身轻。平时在电脑旁帮办公室写点调研文章,多数时候就是这样在网上打发时间。

燕伟健想不明白,自己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政治上成熟,工作上有经验,处事为人也老道达练,为了个冬月儿,怎么就搅得自己好些天来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呢?

时间还不到十点,燕伟健想出去到锦屏山公园里走走,冥冥之中期待着在公园里奇迹般地与冬月儿相遇。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渴望,渴望与冬月儿再次邂逅。第六章 寻找冬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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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冬日里一个绝好的艳阳天,天空明净如洗,没有雾障扰城。燕伟健走出办公室,从办公大楼高高的步梯上下来。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偌大的市委大院内停满了各式各样锃光发亮的轿车。市委大楼显得十分庄严而神圣。阳光下,燕伟健全身暖意融融,心情豁然开朗,爱情这个美好的字眼显得是那么的美妙,充满生机、活力和希望。为了能够再次见到冬月儿,他匆忙地踏着碎步下了楼梯,一路上碰到几位机关工作人员,他们还是习惯地用他在乡镇所任的“书记”职务和他打着招呼。出了机关大门,燕伟健快步如飞地向锦屏山公园走去。

难得这样的好天气。公园里早已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冬日暖阳把公园打扮得明媚如春。散步的老人,嬉戏的孩童,偎依的情侣,吆喝的小商小贩,构成一幅独特而热闹的风景。步行街上,一些打扮时尚的男男女女在店铺里逗留,挑选着喜欢的商品,商家则不厌其烦地向游客兜售着各种商品,一派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

燕伟健被这情景感染着。但无心顾及这些,他的一双眼睛不断地扫视着步行街店铺上眼花缭乱的招牌,怎么也没发现他所要寻找的“飞妮儿”,更没见到冬月儿那熟悉的面孔。难道是腊梅儿说错了?还是自己记得不清楚?他信步来到公园山脚的步游道,一对情侣紧紧地抱着腰向他走来。那热恋的程度十分忘我,男的一边紧抱着女孩,一边还不停地俯首亲吻女孩,女孩子呢,则不时躲避着,不时又迎合着,在爱的漩涡中撒欢。狭窄的步行道使燕伟健赶紧让开了路,这对情侣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依然紧抱着、亲吻着向他撞来。看着那沉醉的样儿,燕伟健苦涩地摇了摇头。

燕伟健毫无目的地向锦屏山上走去,茂盛的松树林,翠绿莽莽,把锦屏白塔围了个严严实实。这公园原来叫白塔公园,改革开放后,上届市政府为了推进城市化进程,花大力气打造白塔公园,且依据历史档案记载,此山名锦屏山,有锦屏耸秀美誉,故将白塔公园更名为“锦屏山省级森林湿地公园”,提升了城市品位。分管副市长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仅风流倜傥,而且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他亲自题写了锦屏山湿地公园几个鎏金大字,并落款留名。

可笑的是,就是这座他亲自打造出来的湿地公园,却将这位副市长的政治前途葬送得一干二净。九位情妇中一位佳丽深陷他布下的情网,在为他生下儿子之后,步步逼宫,千方百计寻求转正。因没有得到当初的承诺和兑现,这位小尤伶没有达到目的,万念俱灰之下,她攀上了九十九步梯子的白塔之颠,纵身从上面跳了下来……这位以体制改革而闻名于世的政治新秀,就这样殒落了,他的腐败嘴脸也暴露在了公众面前。

市民们每每到公园散步或者锻炼身体,都会津津乐道这位副市长的桃色艳史。据传,风流成性的副市长和他九位情人的初夜,都是在这美丽的锦屏山上完成的,他的功过是非也就成为了来公园玩乐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随着时代的不断变迁,风景秀丽的锦屏公园也在不断地上演着各种版本的爱恨情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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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市委、市政府的公务人员,大到市委政府领导,小到普通办事员,自从前任副市长的风流韵事曝光之后,他们都视白塔为官场禁地,望而却步,好像那里是全市公务员的耻辱之地一样,生怕日后哪位又在这里留下一段风流韵事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燕伟健也不例外。他在步游道上转了一圈,享受阳光带给他温婉的同时,心里又怀着一颗忐忑和不安分的心在寻觅。他想,寻到冬月儿之后又能怎样呢?向她表白自己还深情厚谊地爱着她?还是向她显摆自己现在的官运亨通和良好社会地位?怀着复杂的心态,燕伟健返回到步行街。

他眼前一亮,忽然看见了腊梅儿。门市外的麻将桌上,腊梅儿和几个娘们正打麻将呢!锦屏公园就像成都的休闲茶馆一样,步行街上除了时尚的门面店招之外,还有这店外闲情逸致的休闲生活。尽管天气寒冷,这街道上的女店主们也耐不住寂寞,忙里偷闲地寻找着生活的乐趣。燕伟健心跳如兔窜般地来到了腊梅儿的旁边,这才发现店铺门楣上的几个大字“飞妮儿”。原来在这里呀,他可是从这里路过好几次了哩。都怪自己眼睛笨拙,没有看出来。

燕伟健假装游客,忍不住轻咳一声,想引起腊梅儿对他的注意。可是,这女人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桌上的牌局,哪有心思关注“桌外”的世界呢。燕伟健信步走向了她的店铺,里面全是时尚的女人服装。他在门楣边望了又望,放大了声音再次干咳了一声,腊梅儿居然全然不顾他的感受,朝店铺这瞟了一眼,又埋头摸起她的麻将来。

燕伟健心灵深处涌动起不可言状的疼来,感觉自己的尊严和自尊受到了强烈的冷遇。心情一下子从来时的渴求变化成了无聊,似乎觉得自己是多么的荒诞无稽和有失身份,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锦屏公园。他要回到办公室去,正经八百地上班做事,正经八百地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物似人非,他要把二十多年前的冬月儿忘记得干干净净,让这颗不安分的心回归平静。

回到办公室,燕伟健倒上一杯纯净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底朝天。他开始平静自己的心态。为了寻觅冬月儿,他到公园去好多次了,每次都是乘兴而去,失落而归。虽然今天遇到了腊梅儿,但冬月儿呢?冬月儿你在哪里呀?又喝了一杯开水,燕伟健打开电脑浏览起了网页,屏幕上不时有袒胸露乳的女人广告产品闪过,还有成人游戏跳将出来,回想起那天在郊外巧遇冬月儿的场景,他的心里又开始不安分地悸动起来,骚动的心不停地上下打鼓。燕伟健心里明白,不找到冬月儿心里不甘啊。脑海里又被冬月儿牢不可破的清丽面容所占据。

燕伟健拿起电话,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查找起冬月儿的电话来。手机号无从查询,那就查询佟老爹的电话吧。燕伟健准确无误地报出了佟老爹的名字,电话那头话务小姐温柔清脆的话语让他心跳加快。然后经语音提示记录,燕伟健一字不差地记下了佟老爹的电话号码后,便迫不及待地拨打起这个电话号码来。电话通了,燕伟健一遍一遍听到的语音是: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拔。

燕伟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时间已准确地指向了十二点。下班了,他准确无误地把这个电话号码记在了心里。第七章 小慧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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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伟健打开家门,一股扑面而来的香味从厨房飘了出来,直透鼻孔。他知道这是章小慧在做饭,透鼻的香味开始影响到了味觉,燕伟健真的感到饿了。

章小慧在厨房里忙碌着,她炒了燕伟健最喜欢吃的回锅肉,还有儿子喜欢吃的宫爆鸡丁,锑锅里蒸着烧白和扣肉,再炒个素菜,烧个汤就可以吃午饭了。燕伟健走进厨房,章小慧一口气向他报告了自己在厨房里辛苦忙碌的丰盛成果。燕伟健呵呵笑着,不年不节的,咋搞这么多菜嘛?笑容是对章小慧厨艺的最好肯定和赞扬。

在家里,燕伟健的口味一直主宰着章小慧的厨房技艺。“今天是什么日子,煮这么多好吃的?”燕伟健不明白老婆今天为啥弄得这么丰盛。难道是她的生日?不是,她生日早就过了。未必然是女儿的生日?也不是,女儿的生日是在正月,况且她在大学读书也没回来呀?儿子出生在夏天的六月,也不是今天这日子。燕伟健清楚地记得,儿子出生的那天,当时一家人还住在乡镇街道的平房里面,那个夏天好热啊,三十六七度的高温,燕伟健生怕把儿子热坏了,当天就将老婆孩子搬到地下室去居住,咋会不记得儿子的生日呢?是不是……?嘿嘿,管它的哟,也许是老婆看到自己工作辛苦,想改善改善生活。

燕伟健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客厅看电视,他不停变换着频道,寻找好看的电视节目。章小慧走到客厅:“你怎么像个小娃儿样?拿着遥控器就乱调,这电视迟早要被你俩爷子调坏的。今天我特意给你买了瓶红酒,一会喝上两杯哈?”“这不年不节的,喝什么酒?还专门要喝红酒?”燕伟健更为诧异。“你倒是,有什么事你会放在心上哟,把电视关了,准备吃饭。”章小慧抢过燕伟健手中的遥控关了电视。“不等会儿子吗?”燕伟健像个孩子,言听计从地来到客厅。章小慧果然拿出一瓶长城干红葡萄酒来,她摆好喝红酒的高脚酒杯,首先为燕伟健满上一杯,举起杯子说:“老公,你辛苦了,我敬你一杯。”燕伟健莫名其妙地举杯相碰,不明不白地饮了一口,而章小慧却一饮而尽,她举着把杯子口朝下,说:“干了啊?老公!”“难得老婆今天有这样的雅兴,我干了!”燕伟健心里有点发毛,他看着章小慧忧郁的眼神,满腹狐疑地干下了这杯酒。章小慧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又满满地为燕伟健斟上了一杯,她没有与燕伟健碰杯,而是举起杯子一口干了。

燕伟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章小慧一定有什么心事,或许是这几天日思夜想着冬月儿走了神?还是有反常举动让她看出破绽而心存疑虑?到公园去寻找冬月儿,老婆是不会知道的呀?难道是她跟踪自己?不会,绝对不会。到公园寻找冬月儿也只是在公园里面随便走走,章小慧咋晓得自己是在寻找冬月儿?除非她是自己肚里的蛔虫。这几天被冬月儿搅得心神不宁,的确对章小慧冷淡了许多,怀着愧疚,燕伟健慢腾腾地把杯中的红酒倒进了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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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慧再次为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燕伟健赶快为她挟上一块回锅肉,然后用勺子往她碗里舀了些汤,小心翼翼地说:“先吃点菜喝点汤垫底,空腹喝酒会醉的!”而章小慧根本就没理会他说的话,端起酒杯,一口气又喝了个底朝天。三杯酒下到空腹,章小慧开始有点昏头昏脑,感觉身子轻轻地有些飘浮。她为燕伟健斟满了酒,幽幽而伤感地说:“伟健,你知道吗?今天可是我生在深圳那个娃娃的生日啊,假若不丢弃他,现在一定在为他吹蜡烛切蛋糕哩。难道你就不记得了吗?”章小慧十分伤感地说出了今天特异举动的目的。

哦,原来如此。燕伟健仿然大悟,他动情地安慰妻子:“也许他现在生活得很好。哎,不提了,我陪你喝一杯!”燕伟健为章小慧斟上酒,为这事,心里充满了内疚,有愧于妻子。

当年,燕伟健刚从团委书记提拔为副乡长,事业如日中天。除了分管文教卫生之外,也分管了天下第一难事的计划生育,生了女儿的第二年,章小慧再次怀孕。刚刚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燕伟健就遇到了这考验他的难题。的确,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他多次给妻子做思想工作,叫她去作人工引产手术,但章小慧怎么也不愿意,坚决要生下这个孩子。这可为难了燕伟健,假若生了这个孩子,违背了计划生育政策,自己将会成为全市计划生育的反面典型,无限广阔的政治前途将被葬送。

燕伟健奋斗到副乡长这个位置,对一个农民的孩子来说,是付出了艰辛努力的。但他怎么也说服不了章小慧,他知道她心里一直就想要个儿子。万般无奈之下,燕伟健想出了个两全之策,他把章小慧送到了深圳姑妈那里,对外说是老婆外出打工去了,待她到了身怀六甲之时,就在深圳找熟人做个B超,看到底是男孩是女孩,到时再想办法也不迟。

哪知事与愿违,在章小慧生下儿子后,欢天喜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燕伟健时,市里正如火如荼地开展计划生育大宣传,引导和鼓励育龄妇女落实“一安二扎三引四刮”计划生育绝育措施。那时老百姓针对个别地方执法计生政策出现偏差的现状,编了些顺口溜“鸡鸭可以圈,猪牛可以牵;粮食可以卖,东西可以搬;房屋撤到剩半间,口粮最多留三天。”还有“思想不通多宣传,思想通的自己来;耍横泼蛮对着来,跳河上吊自己埋。”燕伟健整天深入乡村农户家里做宣传,老百姓编的顺口溜他也背得滚瓜烂熟。可老婆章小慧的名字被上级计划生育部门排在名册上,例行健康普查的通知一次一次地搁置到他的案头,乡长书记也多次催促,叫燕伟健把老婆的妇检证明拿到计生部门去销号,其实妇检也是对育龄妇女的一项健康检查,并不仅仅是查是否怀孕。燕伟健如坐针毡。那时候,计划生育政策的宣传攻势抓得比较紧,公职人员和领导干部执行计生政策的纪律特别严。章小慧自己也不敢把这个孩子带回家,她知道带孩子回家的严重后果,不仅自己没有执行好计划生育措施,而且连累老公违背工作纪律。

章小慧在深圳吃尽了苦头。她清楚地记得,那年的冬天也特别寒冷,她被姑妈安排在一个没水、没电、没生活用品的出租房里,在一架摇得吱吱响的床上,痛苦地把孩子生下。其实,深圳这边的流动人口管理抓得特别严,暂住人口天天查,弄得鸡飞狗跳的。能找到这样不被查暂住的出租屋,姑妈给房东做了好多思想工作哟。照农村风俗,章小慧心满意足地告诉丈夫生了个儿子,比现在的儿子晓强大一岁多点。这一喜讯并没有给燕伟健带来惊喜,他怎么也不能叫章小慧把孩子带回来,忍痛割爱作出了将儿子送人的决定。

电话里,章小慧欲哭无泪,她理解丈夫无奈的选择,但她的确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电话那头大声地对丈夫哭骂和吼叫:“燕伟健,你不是人!我恨你!”然后听到的是泣不成声。在姑妈那里她怎么也不想走,怎么也不想离开孩子,但又不能把丈夫推向两难的境地,怎么也想不出最好的办法把孩子带回来。每季度一次的育龄妇女健康普查,广播上一次又一次地通知章小慧的名字,燕伟健只得一次又一次的电话催促,搅得章小慧心神恍惚,夜不能寐。无奈之下,把孩子托付给姑妈抚养,深圳流动人口管理部门的人整天到出租屋房东家查流动人口情况,害得姑妈提心吊胆,惶恐不安,燕伟健最终叫姑妈把孩子送了人。

听姑妈说,这个孩子送给了一位在深圳打工的四川老乡,姑妈叫章小慧一家放心,四川老乡人很厚道,结婚多年没有生育,待孩子视同己出,平常还带着孩子到姑妈那里玩。但半年后却突然搬了家,从此再无音讯。

章小慧还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见见这个孩子,但孩子越来越招人喜爱,养父母对他也产生了感情,然后也就有了戒心,悄然离去,也就断了姑妈和章小慧的这个念头,每每想起这件事情,章小慧心里就会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来。

这个孩子给了燕伟健沉重打击。作为一名副乡长,自己老婆生了孩子都只能选择这种无奈的方式,他发誓一定要想尽办法让章小慧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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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燕伟健的女儿患慢性支气管炎哮喘,而这个病是可以通过检查后经计生部门批准生育第二个孩子的,为满足章小慧的愿望,顺理成章地办了个准生证。又过了半年多,女儿都七岁了,燕伟健才按照计划和章小慧生育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晓强。苦尽甘来,想想儿子也读初三了,燕伟健觉得很欣慰,只是章小慧每每想起那个送人的孩子,心里就会一阵阵地涌动着疼。

燕伟健理解章小慧的心情,给她斟了一杯酒,充满深情地对章小慧说:“不要想得太多,都是我的不对,来,老婆,我敬你一杯,我希望这个孩子会生活得很好很好。哎,小慧,这个孩子在家的话,也该上高中了吧?好像比儿子大一岁多点、接近二岁哈?”“是啊,都十六、七年了,都是为了你那破官,假若我们有三个孩子在身边,就是回家当农民种地也值得呀,一家人和睦相处在一起多好嘛!”章小慧说到这里,竟伤感得流出了泪来。的确,章小慧在姨妈那躲藏的日子,受的是什么委屈啊?那苦水只有她自己清楚,要说章小慧对燕伟健没有一点怨气,那肯定是假话,她曾经是那么地恨燕伟健,但又那么的无能为力,绝望无助,为了丈夫的前途,这种选择完全是无奈之举。

章小慧眼含热泪地说:“知道吗?今天是他的生日,昨天晚上我梦到这个孩子,想起生他的那段日子,心里不是滋味,所以做了这桌菜,就当是为他过一个生日吧。”章小慧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为丈夫斟满了酒,她说:“伟健,让我们举杯为他生日干杯好吗?祝福他每天都是快乐的。”“哎,你看我这个人好粗心,我真的不记得他的生日了,你晓得我这个人很粗心大意的,自己的生日不是也要你提醒才记得吗?上苍保佑他的话,他也许是快乐的。”燕伟健动容地举起了杯:“来,老婆,我们干了这一杯!”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

这时,防盗门孔有钥匙转动的声音。章小慧知道是上学的儿子晓强回来了。赶紧擦干了眼泪,忙着打开鞋柜给儿子拿拖鞋。儿子帅气英俊,但一张娃娃脸仍稚气未脱,很是扮酷,一米七高的个头超出了章小慧半个头,蓄着卡通人物才有的头发,时尚新潮。

章小慧忙着给儿子端上饭菜,晓强用手拈了一块鸡丁就往嘴里塞:“哇噻,妈,你太了解我了,最喜欢吃这宫爆鸡丁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呀,弄这么多好吃的?托妈妈的福!”晓强显然饿了,掩饰不住兴高采烈。其实儿子是个很挑食的孩子,个子瘦瘦的,吃什么东西都很挑剔,但这宫爆鸡丁却是他的最爱。“馋嘴猫。”章小慧在儿子手背上拍了一下:“还不洗手去。”“老爸,你去找个和校长熟的人,叫他帮我调下班,我们班的数学老师拽得很,上课老是理麻人,我们同学都看他不爽。”儿子边吃饭边说。“你这个娃儿,上课是不是又不听老师的话了?你为啥看人家不爽呢?我还看你不爽呢?你看你这头发,这么长也不去理一下。”章小慧开始训斥起孩子来:“老爸?你爸有那么老吗?”“妈妈,你说话讲点道理好不好?大家不都老爸老妈地这么叫吗?土里土气的,跟不上潮流。”转过头对燕伟健:“老爸,还有一个学期就要中考了,找个熟人把我弄到奥赛班去,马上要举行奥数比赛,我想参加,上了名次中考可以加分哩。你看我妈,一说正事,她就说我的头发怎么怎么,烦不烦啊?”儿子对章小慧很不高兴。“嘿,你这孩子,读了点书就不得了了,翅膀长硬了?嫌你妈土里土气了?下午去把你这刺猬头给我理了。”章小慧口气有点命令的味道。“好了,好了,儿子吃饭就不要说这些了。”燕伟健制止住章小慧,生怕这青春期又撞上更年期。他转过头对儿子说:“你好好读书,把学习成绩拿上去,你要从现在班上的十六名冲到前面几位,我才好找个关系给校长说说人情,让他把你弄到奥赛班去。”“这还差不多。”晓强瞟了他妈一眼,有点自鸣得意:“我当然要努力学习嘛,初三就有一千多人,要想靠前好难哟,我努力别的同学也在努力嘛,你不要把这个作为条件噻。”“好好好,你快点吃饭,我下午上班找找关系再说。”现在的孩子是得理不让人,讲起道理来是一套一套的。燕伟健为了让晓强高兴吃饭,避免和章小慧不必要的争吵,只得先安抚着儿子。晓强满意地笑笑,开始认真地吃起饭来。第八章 电话觅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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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伟健来到办公室,他又一次拿起了电话,佟老爹的电话号码已经入脑入髓。说也奇怪,二十多年没有和昔日的老丈人通过电话,电话接通了,燕伟健竟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但他很快镇静下来,想好如何和这位慈祥的、有着深厚父子情谊的老人说话。电话声音“嘟嘟嘟”地响了很久,那头终于传来了一位老人喘息的声音:“喂,你哪位?”声音却分外的洪亮。“你是干爹吗?”燕伟健问。“你是哪个?”电话那头提高了嗓门。“请问你是佟老爹吗?”“你哪个嘛?”电话里的声音十分固执。“我,我是燕伟健呀。”燕伟健终于憋足了勇气。“哦,你燕伟健?哪个燕伟健?”看来老人是一时没明白过来。“呵呵,我呀,燕伟健呀?干爹!”燕伟健一字一顿。“哦,你好,是燕伟健哟?你好,你找我有啥事情?”对方终于醒悟,似乎有点意外。从直截了当的问话中,看得出他可能手中有活在忙。“哦,是这样的干爹,前几天我看见冬月儿了,听说你生病了,做了手术,所以特意打个电话过来问候问候。”“呵呵,是这样的哟?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已经好了,你还好吗?”“还好还好,干爹你做了手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哟?到底是什么病?严重不严重嘛?”燕伟健语重心长,从声音判断,佟老爹的精神状态不错。“得的是食道炎,手术过后就没事了。你现在哪里工作?工作还顺利吧?”看来佟老爹完全了解燕伟健的一些工作情况。“我在市委上班,工作上还不错,挺轻松的。”他知道老丈人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便问:“那你现在还喝酒吗?”“没喝了,手术后就戒了,现在身体很好,请你放心。”“那就好,那就好,你多保重身体,我有机会到龙王庙镇就一定过来看你。”“好的,好的,那我挂了哈?”“好好好,好的。”燕伟健放下电话,静静地坐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给佟老爹打电话的真实目的来,他后悔莫及起来,两个人聊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忘记了问冬月儿的电话?看来他真的是走神了,在慰问老人的同时,怎么也应该转弯抹角地把冬月儿的电话弄到手嘛,好笨啊!燕伟健自我嘲弄地苦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机会对他是多么的重要,自从查询到冬月儿父亲的电话后,好多次打这个电话都没人接听,今天终于打通了,他却把正事给忘记了。

燕伟健呀,燕伟健!你这些天到底在搞啥名堂哟,这样魂不守舍!燕伟健自责的同时,又忐忑不安地再次拿起了电话:“喂,你找哪个?”依然是隔了很长时间佟老爹才来接听电话,依然是喘着粗气的声音。“喂,我燕伟健。干爹,不好意思,再次打扰你忙碌的生活。”“没有,没有忙呢,就和隔壁的几个老年人打打麻将。”“哦,老年人没事的时候打打麻将,搞点娱乐活动有益健康嘛。是这样的,嘿嘿。”燕伟健自嘲地笑了笑:“干爹,你有冬月儿的电话吗?那天在车上我老婆也在不方便问她号码。”燕伟健直言不讳地说明了再次打电话的原因。“有啊,你等到起,我去给你翻。”佟老爹放下电话,去找电话号码本,燕伟健耐心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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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电话那头传来佟老爹的声音:“伟健,你在吗?我本子上没有记冬月儿的电话号码,她用的是手机,号码一长串,我记性又孬,我告诉你她妈妈的电话,你问问她就晓得了。你干妈妈她住在龙王庙镇上,专门给冬月儿弟弟的娃儿煮饭,孩子在镇上读书哩。”看来佟老爹说的是真话,他没有隐瞒燕伟健什么,也没有对这位二十多年后还打听自己女儿情况的男孩设防,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干妈在镇上的固定电话,他心里还是把燕伟健当女婿待。“不好意思哟,再次打扰你老人家,耽误你打麻将了。”燕伟健客套了一番,还说了些多保重身体之类的话才挂了电话。燕伟健心里也十分想念冬月儿的母亲,这位干妈虽然当时嫌弃自己家里穷,但她是为了冬月儿,为了她女儿今后不再受穷。燕伟健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和冬月儿相恋的这三年中,这位像慈母一样的“丈母娘”,对自己可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冬天的棉鞋、围巾,夏天的衬衫、鞋垫,都是冬月儿和她母亲的杰作。

燕伟健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冬月儿母亲的电话,还好,运气不错,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有人接了电话,不过不是冬月儿的母亲,而是一个幼小而稚气的声音。燕伟健换了一种声音:“小朋友你好,你认识冬月儿吗?”“冬月儿是我姑妈妈,我叫佟洁洁,你是不是要找她哟?”对方自报家门,燕伟健确认电话没有打错。“哦,原来你是洁洁呀,好乖哟,婆婆在家吗?我找你婆婆有事。”“她在楼下耍,你等会哈,我马上去给你喊”。佟洁洁甜甜的声音:“叔叔你不要挂电话哟,我马上就叫她上来。”电话的那头,传来佟洁洁喊婆婆的声音,燕伟健静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就听见了那依然十分熟悉的声音:“洁洁,是哪个找婆婆嘛?”“我也不晓得是哪个。”佟洁洁回答的声音。“喂,你找哪个?”冬月儿的母亲拿起了电话。“哦,你好,干妈,我是燕伟健。”“啊?是伟健呀?你好你好,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的呀?”对方十分惊讶和意外:“昨天我家冬月儿回了家的,她说前几天回城的时候遇到了你和你老婆,哎呀,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对冬月儿还是那样的好,我听她说你还帮她把车费给了,真是太谢谢你了。”“干妈你客气了,我可是在你家吃了好几个年头的饭呀,二十多年没见她了,能够再次相遇,真是缘分啊,所以我想问问她的手机号码,那天我老婆在车上没机会问她。”燕伟健说话客客气气,谦虚而又尊重。“哦,那我告诉你嘛。”冬月儿的母亲不假思索一口气报出了冬月儿的手机号码:“你记好了吗?我告诉你,她就在锦屏山湿地公园里面做服装生意,你有空过来耍嘛。伟健呀,这么多年,我们当妈老汉的一直都把你当成儿子看待,虽然没有和冬月儿成亲,但我和你干爹一直没把你当外人。唉,都怪那时你们太年轻,不懂事,也怪她爸爸不应该当着你的面打她,让她失去了面子,这缘分天定呀。这辈子你们不能做夫妻,就作兄妹嘛,你有空的话去找她耍,她现在比以前懂事多了,整天忙忙碌碌,做生意好辛苦哟!”冬月儿的母亲发出了由衷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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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伟健觉得,这个母亲还和当年一样,对自己充满了关爱之情,他更加坚定了要找到冬月儿的信心。唉,都怪自己当年没有更好地坚持下来,怪自己当年的草率从事,冬月儿的父亲曾经明确地告诉过伟健,说第二年的阳春三月就为他们完婚。可就是在这个关头,燕伟健发现了谭七娃和那些追求者肉麻的信件,阴错阳差地就和冬月儿分了手。现在想来,燕伟健后悔及了,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岁月已经悄悄地流走,有什么办法挽回呢?

找到冬月儿的目的自己也说不清,或许就是为了当年那个梦。想问问她这些年生活是否幸福,是否过得开心。和冬月儿的母亲聊了接近半个小时,彼此都意犹未尽,最后还是冬月儿的母亲说就这样吧,她还要忙着给读书的两个孩子煮晚饭,燕伟健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冬天的时间本来就很短,雾一降下来,五点多钟天就黑了。燕伟健忙忙碌碌把手头一个调研报告的最后部分写完,明天送有关领导审阅。匆忙地给办公室谢主任打了个电话,然后将稿子发到了他的电子邮箱里面。燕伟健看看窗外,冬雾已下到了地上,几辆小轿车开着灯光在市委大门口进进出出,偌大的市委办公大楼灯火辉煌,显得静谧而肃穆。

燕伟健看到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准备给冬月儿打个电话。“喂,你好!哪位?”一听就是冬月儿那甜美的声音。“你好,是冬月儿吗?”燕伟健问。“是呀?你是哪位?我不熟悉你的电话?”“我呀,你猜是哪个?”“我从来没见到这个电话号码,我晓得你是哪个哟。”“请问你是不是在锦屏山湿地公园里做服装生意?”“是啊,怎么?你晓得?”“我晓得你在公园里面开了个服装门市。”燕伟健并不回答冬月儿的问话,只一个劲地向对方提出问题。“我是开了个服装店呀,你是不是想照顾我的生意哟?假若你要给老婆买衣服,欢迎来我店选购,肯定价廉物美,还给你打折,嘻嘻!”冬月儿接电话也不放过她的生意经。“好啊好啊,有没适合你穿的衣服嘛,我给你买就是了。”燕伟健开始占冬月儿的便宜。

冬月儿听出了对方在揩自己的油,毫不迟疑地说:“你要我给你当老婆吗?当人老公是要付出代价的哈?”她嘻嘻地笑了起来,“大哥,请问你到底是谁?我可不和陌生人开玩笑哈。”“你猜嘛,我们可不是陌生人,我可是有机会成为你老公的人哩。”燕伟健玩世不恭地和冬月儿调侃,他想知道冬月儿的心里是否还有他的存在,试探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起他来。“我听声音是好熟悉,你是?你是?”冬月儿似乎在搜索自己的思绪。“是啊。多么熟悉的声音,是否还不能忘记,酒干糖卖无,酒干糖卖无……”燕伟健开始快乐地用歌声向对方表达起了爱意。“哦,哦,我晓得你是哪个了,你是燕伟健吧?难怪我感觉到声音那么熟悉。”冬月儿仿然大悟,“难怪你要占我便宜,原来是你呀,你还好吗?谢谢你那天帮我付车费哈。”冬月儿柔情似水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23“对了噻,你终于还是想起了我嘛,说明这二十多年之后我在你心目中还有位置。”燕伟健十分高兴和得意。“有啊,当然有位置嘛,其实你在我心中一直都占着一个位置,而你心中可能早就没得我的位置了,我晓得你当官了,早把我忘了哟。”冬月儿很是动情。“怎么会呢?忘记了还给你打电话?亲爱的,自从那天见到你之后,我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在这座城市里,一定要把你找到。”“喔,我就不晓得,你是怎么把我的电话号码找到的呀?”冬月儿问。“我呀,办法多的是。”燕伟健就把如何几次到锦屏山湿地公园寻找冬月儿的情况和电话号码查询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冬月儿。冬月儿“哎、呀、嗯”地应着,她有些感动,燕伟健真是一个有心人,还是当年那么细心:“哟,你太厉害了,太棒了!但我就是不明白,我们都分开二十几年了,你还找我干什么呢?我们都有了家庭,你老婆又那么的聪明能干,当年是我提出和你分手的,你就不记恨我吗?”“恨不起来。”燕伟健放低了声音,好像是在诉说衷肠。“你知道吗冬月儿,我是那样的爱你,我恨得起来吗?你可是我的初恋呀,是我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心爱女人呀。恨只恨自己当年太年轻,方法太简单,处事太草率,太意气用事地处理了这段感情,我好后悔耶。”燕伟健由衷地诉说起心里话。“哦哦,你后悔当年没有得到我是吗?”没想到冬月儿竟然这样大胆地帮助燕伟健说出了不敢说的话。“是啊,只怪那时太胆小,连你的手都不敢牵一下,你说我不是太笨了吗?有几次在你家的晚上,你一个人睡东厢房,我好几次都来到了你的闺房外,就是不敢推开那扇门,我怕你骂我无耻,真的,你晓得我有多想你吗?”燕伟健开始动情地呼唤起冬月儿来。“可以呀,为啥你不进来?你要图谋不轨的话,当年我肯定不得从你,那样太无耻了,当年我们都那么的纯洁,但思想封建,家教又那么严,我才不敢做那些事情。”冬月儿实话实说:“我想问你,你现在找到我是不是想占有我?”“你想多了,那天见到你之后,我这几天都吃饭不香,睡不好觉,上班也懒懒散散,脑海里整天都是你的影子,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唉,反正就是想你了吧?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冬月儿我恨你!你这个女魔,你为啥要让我寝食难安呢?”燕伟健爱意浓浓地诅咒起冬月儿来。“嘻嘻嘻……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了冬月儿爽朗、清脆的笑声:“是你自找的呀,哪个叫你自作多情?还千辛万苦找我,我可没想你,那天在车上见了一面,晚上回去太累了,睡觉居然还梦到了你。你还……还……你还对我那样了呢。想起你真不要脸,哈哈哈……”“是吗?这就奇怪了耶,说明你心里还是没有把我忘记,我得谢谢你,愿你天天晚上都做这样的梦哈?这样我真的太幸福了。”燕伟健心花怒放地调侃,他看看时间,不知不觉中竟然聊了半个多小时。市委大院内早已人去楼空,只有在办公室加班的和门卫保安还坚守着岗位。燕伟健舍不得放下电话,但他害怕章小慧打电话来催他回去吃饭,他只好对冬月儿说:“亲爱的,不好意思,你还不下班吗?其实好想现在就过来看看你。”“算了,明明是你婆娘催你回去吃饭了。我还早呢,不比你国家公务员。我们晚上生意有时比白天还要好些哩,守到九点、十点才能回去,如果不怕你老婆你现在就过来玩?我也真的想陪你聊聊天。”冬月儿真诚地发出邀请。“哎,这样吧,我还是先回去的好,我们先聊到这里?明天早晨上班的时候我过来看你,现在有你电话还怕找不到你?随时都可以过来。”燕伟健以商量的口气对冬月儿说。“那好,还是老婆重要,回去好好表现,不要东想西想的,明天见。”燕伟健明显感觉到冬月儿对他的恋恋不舍,他关心地安抚着她。如果生意不好就早点关了店铺回去休息,明天上班时给你电话,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第九章 相逢是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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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伟健看看时间还早,他想趁上班前到锦屏山公园去溜达溜达。从那天在车上意外相遇冬月儿至今,昨天晚上他睡了第一个好觉,睡得特别香,也特别踏实。他告诉章小慧今天工作会比较忙碌,吃完早饭就匆忙出了家门。从市委家属区出来要走过一条街道,拐过街口燕伟健就开始给冬月儿打电话。冬月儿接电话时也正往锦屏山公园的门市赶,她要早点去开门营业。接到电话,冬月儿说:“我要上班,有空了我们约个时间如何?”

燕伟健坚定不移地说:“不得行亲爱的,昨天晚上我想了你一个晚上。那天在车上都没敢正眼瞧你,今天我可要好好看看你有什么变化,看看还是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冬月儿。”“那我们就在锦屏公园出口的凤凰街十字路口见如何?”冬月儿有些为难。“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燕伟健挂断电话,加快脚步向凤凰街赶去。

不一会儿,燕伟健在十字路口东张西望,寻觅起冬月儿的踪影。正当他望眼欲穿准备拿出手机给冬月儿打电话,身后一只纤纤细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一看,冬月儿笑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拿着的手机依然举在耳边。“你好!”燕伟健很绅士地和冬月儿打了招呼:“还是当年那个样子,只是我们不再年轻。唉……”燕伟健感慨万端,开始仔细端详起冬月儿来。二十多年的岁月给冬月儿的脸上增添了些斑点,原来清秀含香的面容也苍老和憔碎了,站在他面前的,再不是那个十五、六岁的穿着白色碎花衣服的年轻的冬月儿。“老了。”冬月儿脸上浮现出一丝丝苦笑:“岁月不饶人,见到了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啊?”“没有啊,见到你很高兴,这么多年了,肯定有变化,我也快成老头了嘛。”燕伟健真诚地说:“不管怎么变化你都是我梦中那个女孩呀,见到你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回到了初恋时代,这样就会觉得我们都还年轻”。“呵呵,能回到过去倒好哟,只是不可能了,我的大哥。”冬月儿有点伤感,她大胆而毫不顾及地盯着燕伟健看,眼里的柔情只有燕伟健才能读懂读透,主动拉起燕伟健的手:“大哥,如果不影响你上班的话,咱们去公园走走?去看看我的服装店,让你这公家人看看我们老百姓挣钱辛苦不辛苦。”冬月儿诚挚邀请。“不好吧?公园熟人太多,这样是不是影响有点不太好?”燕伟健轻轻地松开了冬月儿的手:“你住哪里?老公是不是也在家?”他怕到那里有腊梅儿,反而不方便说话。“没有,还在深圳打工呢。”冬月儿说。“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去开个茶房坐坐?”燕伟健心中涌动欣喜。“不行哟,我要上班要挣饭钱,都快到九点了还没开店铺,十一点多还要回家给儿子做饭吃,高中生很忙,回来就催吃饭。”“哦,那如果方便的话到你家去聊聊?”燕伟健提出了要求。“不行,我是不会让你知道我住哪里,现在还没买房子,租房子住,加之我老公不在家,人家会说闲话的,我们随便走走?”冬月儿婉言谢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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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伟健和冬月儿保持着距离在街上溜达,了解到冬月儿的一些情况:和丈夫谭七娃外出深圳打工多年,目前手头也有了一些积蓄,准备回来买套房子,哪知家里的房价也出奇的高,所以就先开了个服装店,等待房子降价。加上长得高高大大一米七、八个头的儿子也在市高中上一年级了,所以回老家陪伴着他读书,高中三年很关键。弟弟和前妻离了婚,有个女儿叫洁洁,现在龙王庙镇读小学,弟弟离婚后在深圳娶了个工厂老板的女孩子,是个大学生,他前妻想带走洁洁,佟老爹坚决不干,冬月儿的妈妈就在镇上给洁洁煮饭,当义务保姆。

大街上,不时有燕伟健的熟人和他打着招呼,的确感到自己有点那么的不正大光明。和冬月儿在这条街上转过去又转回来,因为冬月儿还要去她的门市上班,不宜走得太远。况且公园步行街和门市上都有熟人,他们会把燕伟健误认成冬月儿的老公,到时真老公回来了冬月儿怎么向别人解释呢?步行街做服装生意的女人们似乎情感方面都比较沧桑。虽然都是一些好人,但她们家庭很不幸福。像腊梅儿,和丈夫分居多年,各自耍着自己的情人,玩着情感的游戏,不离不嫁地这么耗着,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冬月儿在步行街上是最清白的一个人,她把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正走着,燕伟健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办公室那个打扮得挺时尚的魏倩倩打来的,叫燕伟健赶紧回去参加市委的一个会议。魏倩倩是一个大学生村官,是市委抽调到办公室的。前些年机关人满为患,精简机构,精简人员搞了好几次,加之多年不进人,到龄的要退休,目前市委各机关单位都出现了青黄不接人才断档的现象。公务员考试也严格限制名额,为了解决人手缺乏难题,组织部抽调大学生村官到缺人单位,以解燃眉之急。

挂断电话,燕伟健依依不舍说明情况,匆匆忙忙分了手,看着燕伟健远去的背影,好远好远了,冬月儿还不住地向他张望,向他挥手,直到燕伟健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燕伟健突然涌动起无限的感情来,不禁思绪万千。二十多年了,这个女人,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依然在他心中保持着那份纯洁,耳旁仿佛飘来了一首歌,一首二十多年前冬月儿常唱的《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的歌曲来……

那时的冬月儿婷婷玉立,娇小玲珑。每当去她家时,燕伟健都会听到她嘴里不时地哼着这首歌曲。清晨,燕伟健还在睡意朦胧的梦乡,这首美妙的歌曲就随着晨星点点的梦幻,飘向了他的耳朵。他闻声起床寻歌望去,原来是冬月儿在厨房的火堂边生火做饭,那火苗儿随烟飘逸,似在跳舞,火苗串出灶膛,给她秀美的脸增添不少亮色,更加显得楚楚动人,撩人心魄。燕伟健心里涌出一些不安分的冲动和无限的美感来,这世界上最美的一张脸,好似一张唯美、生动而飘逸的画,这幅动感画不停地撞击着燕伟健青春萌动的心扉,如波涛澎湃,令人陶醉,令人神往,谁也不想破坏这美妙境界。

燕伟健心潮起伏,思潮翻滚,脑海里那个遥远的小山村、那个着一身白色碎花服的冬月儿正满面春风、婷婷玉立、袅袅娜娜向自己走来……走来……走来……耳畔飘荡着那首《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的歌曲……第十章 倾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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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儿来到门市,开了店铺,开始打扫起卫生来。这是她每天上班前的例行之事。昨天见到燕伟健之后,她的心情很难平静下来,不晓得这个男人是怎样历尽艰辛找到自己电话号码的。自从那天在出租车上巧遇之后,她的心里就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感觉好美妙好神奇,晚上做的那个奇特梦境,让她心旷神怡,和燕伟健分手之后的二十多年里,这样的梦境有过多次,但没有这次那么的让人销魂落魄和透彻心肺的真实。第二天冬月儿感觉很疲惫,有些恍惚,但却令人回味和向往。冥冥中感到和燕伟健还缘分未尽,似乎有故事将要发生。这种心理暗示在内心持续了好些天,搅得她郁郁寡欢、心事重重、闷闷不乐,连做生意也没多大劲。腊梅儿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说没有啊,这种事情就是亲姐妹也不会告诉的,心事自己知。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心灵感应还是如约而至。燕伟健终于找上门来,给她刚刚平静的心掀起了波澜。她渴望燕伟健到来,怀念那逝去的青春岁月,还有那一去不复返的爱情!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这惶恐让她忐忑不安,让她迷恋而又苦闷。都四十岁的女人了,一颗心怎么还春心荡漾,爱意绵绵?她感到自己很下流、很无耻,燕伟健打通电话的那一刻,她完全被征服了。久违的情感深处暗流涌动,波涛翻滚。情感的天空五光十色再不寂寞,她幻想着爱情的到来,渴望着情人的出现。

冬月儿憧憬中打扫完卫生,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她的服装店,她以为是顾客上门,一抬头,居然就是燕伟健。“你好,早晨好!”燕伟健彬彬有礼,脸上带着微微笑靥。“嗯,你……你好。”想曹操曹操到,冬月儿有点慌乱,虽然渴望燕伟健的出现,但没有事先得到他的电话,她感到还是有些突然。“这就是你的服装店?不错,不错,很不错嘛。”燕伟健赞叹不已。

这是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店铺,一进店门就把屋子里的东西一览无余。门前一动不动地站着两个穿着入时的模具模特儿,墙壁两边挂满各式各样时尚女装,中间有一个专用长条形挂衣架,挂满了各种时装。里面有一间不足两平米的试衣间和卫生间,墙角放一台饮水机。简易的电脑桌上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生意不错吧?”燕伟健低声地问。“可以呀,比打工强点吧。”冬月儿说:“和你分手后这些年,我们都是在外面打工,打工好辛苦哟,比不得你们国家干部拿现钱。我们挣的是血汗钱,呵呵,不过我自己还是觉得不错。”冬月儿说话还是那个样子,声音柔柔的,但比过去充满了自信。燕伟健感觉到冬月儿除了保留着昔日的温柔敦厚,还多了一份成熟。

冬月儿一个劲儿叫他坐下,他并没有理会,盯着冬月儿的脸静静地看。他慢慢地靠近冬月儿,似乎听得到她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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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儿矜持地保持着与燕伟健的距离,用鸡冠毛弹子拍打着衣服:“你不上班吗?办公室的工作不忙?”“我的工作和你不一样,不必天天守到起,有事他们会打电话。”冬月儿走到哪里,燕伟健就跟到哪里。四十岁的冬月儿身材依然苗条,凹凸有致,除了面部的皮肤有了斑点和眼角细细的鱼尾纹之外,身上那股青春气息依然含香。

燕伟健在她身边诉说衷肠,诉说这些年来的相思之苦。他走过去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了冬月儿细细柔软的腰肢,一双手很自然地摸到了她胸前那鼓鼓胀胀的东西,是那样的结实和挺拔,和当年一样饱满。他滚烫的嘴唇在她的后颈吻了起来,温柔奇痒地摸擦让冬月儿体内涌出一股暖流,幸福溢满全身。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燕伟健对她胸部的丈量,她渴求这种温婉的抚摸。冬月儿喃喃地叫着伟健的名字,一阵眩晕之后,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店里,撞进来个人咋办呢?她轻轻掰开燕伟健的手,嗔怪道:“你好大胆啊,这可是在店里,有人进来可不得了耶——”冬月儿故意把那个“耶”字拖得长长的。燕伟健还想进一步深入,冬月儿的顺从让他不能抵抗男人体内的雄性激素和躁动不安的灵魂,这样的隔靴搔痒让他全身燥热,口干气急,冬月儿柔情似水的声音止住了他行动,他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些。

是啊,假若熟悉的人进来看到这一幕的话,自己将会身败名裂,这对冬月儿也不公平,久违了二十多年的感情又会付之东流。不,不能!燕伟健顺从地松开了那细细柔柔的腰肢,看到冬月儿脸上羞赧的红晕妩媚迷人,感觉自己也面色潮红双颊滚烫。他来到正衣镜前看了看,脸上果然充满红润的生机活力。他不好意思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唉,见到你真是太激动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呵呵,找借口。”冬月儿嗔怪了他一眼:“我也是呀,但不得允许你再这样了,我们就把这份爱藏在心里好吗?我现在是人家的老婆,你也是人家的老公。”冬月儿幽幽地说,“我不能背叛家庭,更不能因为我们的私情影响你的工作。懂么?”“是吗?”燕伟健断然决然地说:“月儿,我……我再也不会放弃你了,我要天天来看你,要好好地和你爱一回,知道吗?我爱你有多深?我想你有多苦?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啊?难道说我们还要浪费二十年吗?我们还要将这久违了的爱情放弃?月儿,我的冬月儿!”燕伟健低吟浅唱地在冬月儿耳目边诉说着,好像要把二十年来积蓄在心中的情感统统向她倾泻出来。

28“傻大哥,不能啊,其实你不必爱我,当年是我拒绝了你呀,你应该恨我才对,知道吗?当年我妈嫌你家穷,常和我爸扯五笨六的,我受了好多次打哟,我恨死你了!还有那些信件,是那些屁娃儿自作多情,我都没管这些,你还拿来当话说。我那么单纯地爱着你,而你却那么的小气,拿出那些信件来给我爹出难题。你好笨啊,我真和那些屁娃儿有啥的话,会把信件放在你睡的地方吗?用那些信来逼迫我爸,你是存心的呀?真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把我往绝路上逼。我还以为你另有新欢了呢。你晓得吗?其实我爸准备第二年春天就给我们办喜事,你都等不急,怀疑我有外心,让我爸没面子。你走的时候我的心是好疼好疼哟!你这个醋坛子,我好恨你。”冬月儿说到这里,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是吗?都怪我当年不懂事,爱面子不认输,还吃你的醋,以至于输掉了一生的幸福,现在我要好好地爱你,好好珍惜我们的感情,把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用来爱你!好吗?”燕伟健言词恳切,他说的是肺腑之言。“怎么爱?回去把你老婆离了?嘻嘻嘻……”冬月儿瞪大眼睛反问,燕伟健不好回答。眼前这个男人,冬月儿完全理解他心理活动,他想把没有得到的东西占为己有。

这时,门外进来个打扮入时的女郎,她进屋打量起时装,随意看了看便走了。燕伟健庆幸放手及时,亲昵冬月儿的失态之举没让人看到。冬月儿说:“这店里随时都有人进来,可要注意你的身份和形象哟,呵呵!”她不时用针线缝合那些衣扣,忙着打理她的服装。店里不时有顾客进来,在试衣镜前试穿衣服,在价格上讨价还价。燕伟健感觉冬月儿在商海的成熟练达和精明能干,看着她经营生意的样子,比二十多年前更具韵味和魅力,他开始细细地、深情地品味起这个女人来。“你不去上班吗?快到十一点了耶,一会我还要回去煮饭,儿子放学就催饭吃,太辛苦了。”冬月儿一边和顾客谈生意,一边和燕伟健聊天,生怕冷落了初恋情人。“呵呵,你是想赶我走了?都十一点了,我可以不到办公室去了,陪你一会下班就是。”一位正在专心试衣的眼镜美女转过身来,怀疑的眼光审视起燕伟健和冬月儿来,难道这漂亮的女店主和身旁的帅哥不是夫妻?她脱下试好的衣服,故意冲燕伟健说:“老板,价格上能少点吗?”燕伟健一时语塞,对生意他可是个门外汉,况且也根本不知道冬月儿衣服的成本价位,他嘻嘻一笑:“这个呀,你问老板娘。”燕伟健把那个“娘”字拖得老长,示意地向冬月儿努努嘴。

冬月儿和颜悦色,并不直接回答价格:“靓妹,你看这款式,面料和颜色,都是今年最流行的,穿在你这么漂亮、有身份的美女身上简直是绝配,走在大街上不知增加多少回头率呢,这么合身,你不会在乎这几个小钱哇?靓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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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儿一口气如背天书地把这服装的特点说得头头是道,眼镜美女含蓄地笑了笑,拿着衣服又到试衣镜前晃悠着,比划着,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决。二十多年后,冬月儿这个女人竟如此地不简单!梦乡中那个单纯、漂亮、洁白如玉的冬月儿在他脑海里逐渐丰富起来。眼镜美女最终以对衣服的喜爱和讨价还价的微弱之势买下了那件衣服,冬月儿十分轻松自如地做下了上午的第一桩生意。“哎呀,生意好孬哟。”这时,腊梅儿走进了服装店,还没进门就听到她惊风扯火的声音:“姐,你卖几件了?我店里今天上午还没开张耶。”“你好,腊妹子!生意不好吗?”燕伟健招呼她,腊梅儿这才猛然发现他的存在。“噫,原来是姐夫哥呀?你好久跑到这里的?呵呵,对了,是来给你那横婆娘买衣服的吧?看看哪件合适,这里没合身的我那服装店里有,都叫你姐夫了,不照顾照顾生意?”腊梅儿油腔滑调,一脸不屑,她压根儿就没把这位昔日快要当她姐夫的干哥哥放在眼里,而且毫不留情地洗刷起燕伟健来。燕伟健不觉脸一红,意外重逢那天的情景又浮现在了眼前:“嘿嘿,你嫂子性格就那样,脾气不好,你多原谅。”“哼!那天我就是稳起不开腔,看你怎么收场,嘿嘿,还好,算你婆娘识相,没骂我姐。不然的话,我让她吃醋。”腊梅儿说着将一只手搭在了燕伟健的肩上,开始仪态万方地卖弄起她的风情来。“腊梅儿,越来越没大小了。”冬月儿脸一沉,瞪了腊梅儿一眼。“呵呵,没有关系的。”燕伟健对冬月儿说,然后转过头来对着腊梅儿的脸:“呵呵,腊梅儿小的时候可乖巧,最听哥哥的话了。现在成大人了,就不把哥放在眼里了哈?”他十分认真地对腊梅儿说:“说实话,我还真买不来衣服,特别是女人衣服,我没这个欣赏水平。”和章小慧结婚这么多年,的确没给她买过什么衣服,而章小慧呢?也没给燕伟健主动买过衣服。两人都是自己穿啥就自己买,也没那么多喜爱和浪漫情趣,生活过得平平谈谈,没有生机。刚才听冬月儿对眼镜美女的一番介绍,燕伟健感觉到冬月儿对生活的热爱,和她一起生活会多一些生活的情调和浪漫,这加深了他对婚姻的懊悔。“姐,你回去煮饭了吧,都十一点半了,一会娃儿们就要回来吃饭了。”腊梅儿悻悻地放下搭在燕伟健肩膀上的手,催促起冬月儿来。“是啊,还没去买菜耶,你把门市看到起,我这就去买菜了。”冬月儿把门市钥匙递给腊梅儿,她对燕伟健说:“走,陪我去买菜嘛,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煮,中午你不回去,到我家吃饭如何?”“嘿嘿,陪你买菜可以,中午饭就免了,我去了你不怕你儿子看到我?他问我是哪个?你怎么给他解释?不会说我是你的初恋情人,是他曾经的爸?”燕伟健开起了玩笑。“哈哈哈……哈哈哈……可以呀,他就是叫你一声爸也没关系。只要你老婆同意,她肚子都不痛一下,点力都不费就捡这么大个儿子叫她妈,倒安逸她了哟。”冬月儿和燕伟健一起买好菜,回家的路上,对燕伟健的调侃一点也不回避,反而将儿子投怀送抱。燕伟健觉得和冬月儿的情感鸿沟已经填平,昔日那个可爱的冬月儿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身边。“菜买好了,快回去吧,你老婆饭煮熟了正等哩。”冬月儿说。“怎么,不欢迎我?想看看你到底住什么地方嘛?”燕伟健很坚持地说。“不行,我住的出租房?你去了不太方便,有事就到门市上来找我,我天天都在那儿。”冬月儿实话相告。

燕伟健不再坚持,依依不舍无限倦恋和冬月儿道别后,沿着北大街往回家的路走去。第十一章 粉馆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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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伟健无精打采地走出家门,清闲得令人窒息的政研室工作让他倍感无聊。市委的办公条件比乡镇好了百倍,单一的工作虽然舒适,但务虚的形式主义太多,整天的工作就泡在研究啊会议啊应酬啊这些烦琐事情之中,落实的事情很少,好像一天就没做过啥正经的事情,全在这些无聊的忙碌中奔走,令人心烦。

乡镇的工作非常实在,烦琐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去处理,每天感觉就是一个“累”字,那时特别想从繁忙的政务中解脱出来,总想回到市委机关过点轻松安逸舒适的日子。其实,市级机关的工作远没有燕伟健想象的那么舒适安逸,不善应酬的他,每当有饭局,都要推脱或想方设法逃避,骨子里本能地保持着农家孩子那种与生俱来的纯朴、憨厚和忠诚老实的本质。

今天去办公室干什么呢?早晨醒来,躺在床上回味昨天在冬月儿服装店里的情景,趁没人之机抱抱冬月儿的细腰,亲亲她的面颊,还胆大妄为地摸了她那饱满挺拔的胸部。这些都被冬月儿快乐地接受着,羞赧但没有推诿。燕伟健心里明白:这个女人迟早会被他占用的,这点他充满自信。

走出每天必经的新北街转角处,他开始拿出电话来给冬月儿打电话。“喂,早上好,亲爱的。”“早上好!上班了吗?”冬月儿甜甜的声音。“还没到办公室呢,我先去处理处理事情,然后过来陪你好吗?”燕伟健说。“你先上班嘛,不要影响工作,你吃早饭没有嘛?”冬月儿并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她心里也惦念着燕伟健,感受着和他呆在一起的那种快乐。“呵呵,好嘛,我去去办公室就过来,等着我一起吃早餐哟。”燕伟健以他一以贯之的领导作风,很快就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好好好,那我在服装店等你。”冬月儿应承着挂断了电话。

燕伟健来到市委办公室,上挂到办公室新到来的漂亮女大学生村官魏倩倩,早早地就把办公桌擦得一尘不染,办公用品也摆放得井井有条,燕伟健的烟灰缸被洗得干干净净,茶杯里面的茶垢清洗后如同新的一样,端端地摆放在燕伟健的办公位置上。燕伟健一下子感觉到变了样,新鲜感从心底油然而生。魏倩倩十分客气地向他打招呼:“燕哥早晨好。”“早晨好小魏,辛苦你把办公室收拾得这么整洁,嘿嘿,女孩子就是细心,难怪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算是有体会了。”“呵呵,哪里哟,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燕哥你今后多吩咐就是,我这人本来就比较喜欢整理东西,权当是个爱好罢。”魏倩倩巧舌如簧。“吃早餐没有?”燕伟健礼貌地问。“呵呵,吃了,燕哥你呢?”魏倩倩客气地应着。“哦,还没呢,一会出去吃。”燕伟健说:“假若没吃的话就一起吃,做了这么多事情也饿了吧?”“呵呵,谢谢!不用了。”魏倩倩坐到了电脑旁,准备开始工作。

为了照顾已经初三的儿子,燕伟健主动要求回机关做一名普通公务员,不安排职务,只要能够回城就行。回城后人们还是习惯地尊称他书记这个职务,他也习惯成自然地应着,没有丝毫推诿。而90后的小魏则不同,一来就改称他为燕哥,这倒使他感觉到更加年轻,距离一下子也拉近了许多。

31“小魏,那个农业产业化重点龙头企业的调研方案你准备一下,我们下周抽个时间到几家龙头企业去座谈。”燕伟健还是改不了以领导的口吻向这个刚刚从学校毕业的村官发号施令。大学毕业生选择当村官,一是政府鼓励大学生到农村接受锻炼,二来为了化解大学生就业压力。他们利用这个平台,抓紧时间复习,以备来年考入公务员队伍,混出个名堂来。而机关也把借用大学生村官当作一种廉价的劳动力,大学生村官好使、勤快、脑子灵活,富有朝气,办事效率高,机关比较满意,同时还提升了干部队伍形象,激发了活力。因此,每年招收的大学生村官,都被机关抢着借了去,成为了撑起机关单位一方天地的“撑官。”市委政研室也是如此,所以把这个叫魏倩倩的村官从龙王庙镇借了上来。“好的,燕哥。”魏倩倩毕恭毕敬地应承着。“我先出去吃个早餐,然后要办个事情,有啥事给我打电话哈。”燕伟健继续向小魏布置安排,对刚来的美女大学生来说,燕伟健的话显得高深莫测,她知道领导就是不一样,事情比较多,应酬也比较多,或许这就是领导的能力和资本。“好的好的,燕哥你去吧。”魏倩倩笑脸如花,十分灿烂,这美丽的笑颜加上她做清洁时的运动,脸庞上的红晕更显青春活力,这活力似乎让他看到了二十多年前冬月儿的影子。这似曾相识的影子,给燕伟健带来久违的快感,让他的心情十分的舒畅,难怪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时他才真正得到体会。

一阵好听的流行音乐响起来,燕伟健的电话来了。他慢条斯理地拿起电话,一看是冬月儿打来的,赶忙接通:“喂,哦,你在哪里哇?王婆米粉店吗?喔,烫好了呀?呵呵!好好好,我马上就来,马上就来”。“燕哥,你去吧,不然嫂子等急了。”魏倩倩敏感地听到燕伟健电话里的女声,善意地催促着他,灿烂如花的笑脸更加妩媚动人。“好的好的,我走了,辛苦你哈。”燕伟健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办公室外走。“给你烫的二两,你喜欢吃牛肉还是肥肠?”来到公园的王婆米粉店,冬月儿早在那里等不急了,为燕伟健准备好了的消毒筷拿在她手上。“我要牛肉臊子。”燕伟健找了个位置坐下,服务员端来一大碗米粉:“二两牛肉臊子粉,是你的吧?”

燕伟健嗯了一声,对冬月儿说:“好大一碗,咋吃得完?”“这么大个男人,把你胀到了呀?农村人跨过田缺口都要吃三碗干饭,你硬是坐机关的哟?”冬月儿嗔怪道。“好好好,我尽量争取吃完,再当一回农民。”燕伟健在冬月儿面前很温顺,也很幽默,他感激这个女人对自己的这种关爱。“嘻嘻嘻……农民怎么了?没当农民了就把农民看低了哟?在深圳打工的时候,好想吃家乡的米粉和凉面,有时做梦都想吃,好难忘耶。”冬月儿说。“那你也吃二两,把在深圳那些年的补回来?”燕伟健看看冬月儿的碗明显比自己的小好多,她只要了一两的小碗。“回家都吃了好多次了,还那样馋,王婆米粉店吃的人多,味道纯正,比较正宗,不然我早就吃腻了。”冬月儿继续说:“在外面打工的生活好艰苦,特别是在砖厂打工那两年,想家乡的米粉,想家乡的凉面,还想家乡的父老兄弟,还有……”冬月儿边吃边拿眼睛直直地盯着燕伟健。“我在砖厂煮饭时,也按照家乡的习惯弄了几次米粉,都没得家乡的好吃,呵呵,不过广东河源那些人都说好吃,说咱四川的味道就是美。”冬月儿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情。“还有家乡初恋情人的吻,那味道更美是吧?”燕伟健得意洋洋地补充道。“是啊是啊,还想念家乡的你!这下对了吧?”冬月儿直截了当地给予补充,然后把头凑近燕伟健的耳朵,坏坏地笑答:“做你的美梦去吧,真不要脸,哈哈哈……”她爽朗而又大声地笑出了声来。店里“喝”米粉的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盯着她,冬月儿脸上一下子泛起了红晕。燕伟健感到她的话胆大唐突,一位年轻的女人带着个调皮的小孩怔怔地瞧着这两人,眼光里似乎怀疑,这两人一定不是两口子。“一会到门市上慢慢给你讲我在深圳的往事。哎,真的不堪回首。”冬月儿放低了嗓门,用幽怨的眼神盯着燕伟健说。“真的吗?是不是很传奇的故事?”燕伟健调侃到。“给你说真的,看你一点不正经的样儿。”冬月儿脸上不高兴的样子。

32“嘿嘿……原来在这里吃早饭哟?咋不叫上我呢?是怕我坏了你们的好事吗?姐夫。”不知什么时候,腊梅儿出现在王婆米粉店门口。那眼神,一副坏坏的样子,店里面吃早餐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向门边望去。腊梅儿高挑的身影立在门口,全然不顾人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尽管已进入初冬,依然故我地穿得袒胸露背,虽然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但胸前那对成熟夸张的乳房却吸人眼球,透明度很高的胸罩吊带挎在膀上,胸罩里颤动的两只小白兔不安分地想要跳将出来。裸露的后背撩拨着男人眼里欲望的火焰。上半身基本没什么衣物,暴露无遗展示着她的风骚,丰硕而又性感的肉腚把牛仔裤勾勒得滚圆,弯腰埋头都会将那股沟似露非露地展现出来,让人产生征服和占有的欲望和冲动。白白的长腿上罩着黑色丝袜,周身的性感毫无保留地扯人眼球。脚趾甲涂抹了红色指甲油,踏一双紫色高跟鞋,走路“踢踏踢踏”之声招摇过市,黑色的眼圈,脸上一副疲惫不堪的倦怠之色。“王婆,叫服务员过来,烫碗牛肉粉,佐料半清半红。”冬月儿一半像是在问服务员,一半又像是在问腊梅儿。“你晓得的,问我干啥?”腊梅儿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妈的,昨天晚上唱歌唱到半夜,喝他妈好几箱啤酒,瞌睡点都没睡好。”腊梅儿张大嘴巴哈欠连天。“那你快点吃嘛,吃了回去休息,门市我给你看就是。”冬月儿对妹妹关心备至。“要得,要得。就是那个龟儿子李三娃,李骚哥,歌唱了还不算,还想打麻将,二缺二怎么打嘛?跑到老娘家折腾到天亮。妈的,像八辈子没闻到过腥臊味,尽往女人堆里扎。”腊梅儿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米粉,嘴上还津津乐道昨晚上那点美好事儿。“快吃早饭,哪里那么多话。”冬月儿脸往下一沉,狠狠地瞪了腊梅儿一眼,腊梅儿自知口无遮拦,脸一红,偷偷地拿眼瞟了燕伟健一眼,便自顾自地“喝”起了米粉,那风卷残云的样子,活脱脱一都市悍妇。“嘿嘿……”凭直觉,燕伟健知道昨天晚上腊梅儿可能去干男女苟合的勾当去了。他深感意外,这个腊梅儿,小时候是多么的天真无邪。腊梅儿比冬月儿小好几岁,在燕伟健和冬月儿相处的那些年,腊梅儿晚上不愿做作业,佟老爹总是叫燕伟健给她讲,腊梅儿小时候成绩稀孬,一点也不专心学习,做作业趴在桌子上就会睡觉,有好几次都是燕伟健把她抱到床上去的呢。那时的腊梅儿比较黏燕伟健,不时找他打闹调皮,累了就躺在他怀里撒娇。腊梅儿的表现令燕伟健不可思议,社会发展,世风日下,过去纯情如水的乡野村姑,竟成了都市风月场上的风流女人,这是二十多年后燕伟健始料不及的。燕伟健只有“嘿嘿”两声,却无言以对。

冬月儿看出了他的心思。“我妹就这个样子了,女儿都大学毕业了,两口子从来不管。前些年她总训斥我没把握好爱情,而自己上初中就耍朋友偷天换日,她说叫新潮。嫁给人家后就开始闹离婚,这么些年也没闹出个名堂,然后就这样耗着,各耍各的互不相干,在公园做生意跟那些离了婚的风流女人学坏了,不过她心眼挺好也心痛人,唉!”冬月儿悄悄告诉燕伟健,她叹息了一声:“女人命中注定是男人的附属品。”

冬月儿一语双关,似乎对过去的那段情感表示怀疑。“呵呵,是吗?你怎么就没成为我的附属品呢?”燕伟健不时地占冬月儿的便宜,眼睛直直地盯着冬月儿看。“就是嘛,真的成了你的附属品,我也不会这么辛苦,像你婆娘样在家相夫教子、相濡以沫,我们做生意好累哟,国家干部打钟吃饭盖章拿钱,只怪我命不好!”冬月儿深深叹了口气。“你俩个在这里发啥子感叹,抒啥子情怀嘛?想做啥就做啥,开个房就搞定,姐,要不要我给你们站岗放哨?”

燕伟健和冬月儿都不禁脸上泛红,相视一笑。

腊梅儿“喝”完米粉,冲冬月儿说:“今天早晨就叫燕哥请客了哈,他想占你便宜就得付出嘛。好了,你们慢慢叙说感情,我回去睡觉了,那个李三娃还睡到老子屋头的,他娃要再纠缠,老娘叫他死在花丛中算了,哈哈哈……”腊梅儿说完扭着那前露肚脐,后露股沟的肥腚,紫色高跟鞋“踢踏踢踏”一阵风似的飘走了。第十二章 惨淡的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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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装店在锦屏公园步行街的中心,冬月儿的“唯衣”和腊梅儿的“飞妮儿”门对着门。俩姐妹相互照顾,十分方便。冬月儿用钥匙开了腊梅儿的“飞妮儿”,然后把一串钥匙递给燕伟健,叫他去开“唯衣”服装店的门。进了门,燕伟健打开热水器,这是他在办公室的习惯,他喜欢喝白开水,白开水可以养颜,这是他保持肤色的秘密,尽管在乡下经常晒太阳,他的肤色还是令女士们羡慕。“腊梅儿这个人有点破罐子破摔,还不是怪她自己,追求不明不白的时尚,未婚就先同居,嫁了才晓得这人不合适。我爸说,自己选择的人,是屎都吃了。唉,她也是个苦命人,一点都不幸福。”冬月儿想在燕伟健面前说点腊梅儿的好处,改变一下腊梅儿在燕伟健心中的形象。同时开脱自己,说明不是腊梅儿同一类型的人。“你不是要讲你那过去的事吗?”燕伟健问。“喔,那就不说腊梅儿了。”于是,和燕伟健分手后的故事便像电影一样从冬月儿嘴里展现开来……

和燕伟健分手之后,冬月儿就快十九岁了,凹凸有致的身材和少女的青春活力吸引着远近乡村怀春的少年。提亲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踏破了她家门槛儿。可是呢,冬月儿看上的爹妈不喜欢,爹妈喜欢的呢冬月儿又看不上,冬月儿总是把燕伟健拿出来进行比较,这一比就比了好些年,东挑西选的没有目标。等到二十好几了都没对象,这让佟老爹操碎了心。

后山村谭家湾有个小混混名叫谭七娃,人称谭老七。谭家妈老汉没有生育,就带养了这么一个“报应儿”。谭老七比冬月儿大五、六岁,平日里对她抛眉弄眼,垂涎三尺,常怀心猿意马之心,很多个夜晚他伙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跑到屋后的竹林地里吹口哨,唱那不着调的山歌《月儿落西下》——

月儿落西下

西下想冤家

冤家不来我家耍

心里乱如麻……

月儿落西下呀

秋虫叫喳喳

想起了情郎小冤家呀

心里乱如麻……

秋雨连绵下呀

西风冷透纱

痴空台前来占卦呀

注眼看灯花……

总想与冬月儿寻欢作乐的谭七娃,在那偏远的小山村里,是个无所事事的小坏蛋。整天见他没做一件正经事儿,和一群不务正业的小弟干些鸡零狗碎的缺德事。看到哪个女娃子长得伸展就流口水,眼睛盯着不转动,一边瞎起哄,一边说些下三烂的下流话。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晓得他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家伙。人家的姑娘就是瞎了眼睛也不会嫁给这无耻之徒,虽然二十好几了,也没讨上婆娘,放出话来说非村里最漂亮的冬月儿不娶,他爹妈骂他是“癞克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晚上拿沙罐做枕头,空想美妙事。但谭七娃就这么执拗,这臭名昭著的“癞克包”就是想要吃到这前山后村最漂亮的“天鹅肉”哩。他三天两头去纠缠,佟老爹好几次都想去揍他,考虑到和他妈老汉交情不错,也就忍了。而冬月儿见了他就像见了鬼,躲都躲不赢。他妈老汉也只有捶胸顿足,哭天抹泪,无可奈何干瞪眼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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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深夜,惨淡的月儿躲进了屋后的竹林,万籁俱寂,就连拴在东厢房外的那只大黄狗,也进入了深度的熟睡之中。躲藏在屋后的谭七娃悄悄地潜入了冬月儿所住的西厢房。你晓得,西厢房是用竹篾编制的那种门,很轻,不像木门那样重,谭七娃轻而易举地拨开了门闩,蹑手蹑脚走到冬月儿的床前。

透过窗外朦胧夜色,看到冬月儿秀美的脸庞,闻着丝丝兰香气息,谭七娃心花怒放地俯下身子,轻轻地吻着冬月儿的嘴唇。虽然谭七娃放荡不羁,但对冬月儿来说,他是真正的喜欢她、爱恋她,他没有马上用粗野的动作去侵占她,而是轻轻地、轻轻地吻着她。

冬月儿在梦呓中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开始主动配合着和谭七娃交吻,并发出梦境中才有的快乐呻吟。“啊呀!”冬月儿一声惊叫,一下子惊醒过来。“你是哪个?”她一下子明白房里进了色狼,厉声喝道,然后双脚向对方狠狠地踢了过去。谭七娃没预料到这突然的袭击,他“哎哟”一声,翻身跌倒在了床坎儿上,身子一偏,失去重心,一屁股滚坐在了地上。冬月儿这狠命的一脚让他顾不上疼痛,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拼命地向外面跑去,东厢房那边的大黄狗也“汪汪汪”地狂吠起来。谭七娃向那月色朦胧的夜里逃窜……“妈耶,有贼啊,有贼啊。”冬月儿穿上退至大腿的裤衩,一边惊慌失措地扯着被盖护着一对晃荡、饱满的胸,一边歇斯底里地呼叫起来。“抓贼娃子,抓贼娃子呀!”

睡梦中,佟老爹从床上翻身爬了起来,他感觉到冬月儿睡觉的西厢房出事了,扯开喉咙大声吼道:“哪个跑来偷东西了?哪……个?”他披了件外衣,光着裤衩顺手在堂屋门后拿了根扁担握在手里,突地跑到院坝头,向四处张望。睡梦中的腊梅儿和弟弟吓得哭了起来,冬月儿的妈妈也穿上衣服跑了出来。大黄狗拼命地挣脱着锁链,狂吠不止。

冬月儿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开始“咿咿呀呀”地哭泣……父亲和母亲来到西厢房,看到这样的情景,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可恶的贼娃子,原来是来劫色的。冬月儿的妈妈气得哭天抹泪骂开了:“是哪个遭天堑的龟儿子呀,做这么缺德的事情哟,我冬月儿可是个黄花闺女呀!这叫她今后怎么做人哟,天老爷爷呀,这日子怎么过哟,呜呜呜……”冬月儿妈妈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地抹起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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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老爹拿着根扁担绕着房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时的月光又从后山的云层中露出了半个脸,斑驳陆离的月光将竹林笼罩得像梦幻一般,惨淡清冷而令人惶恐。佟老爹穿过屋后的竹林坝子,一口气爬到后山的最高处,大声地冲天空吼道:“龟儿子贼头贼脑的,有种的跟老子出来,跟老子出来……”吼叫声惊动了山前山后的几家农舍,农舍里先后有点点灯光从窗户透了出来。说话声、狗叫声、梦呓声、小娃哭闹声,打破了山村夜晚短暂的沉寂。

谭家湾那边的院子里还照射出几缕强亮的手电筒光柱子,在惨淡的月夜中晃来晃去。恍惚中,佟老爹远远看到朦胧的月色里有一个身影向谭家湾大院子方向逃遁,但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感觉不到那么真切,佟老爹无可奈何地返回自己的屋子,觉察到这逃跑男子对冬月儿所做的一切。他冷静下来,觉得不宜声张此事,问清楚在冬月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女儿的名声最重要。

冬月儿的情绪稳定下来,她不再抽泣,开始静静地回想刚才睡梦中发生的一切。那不是梦吗?不,她用手狠狠地捋了捋自己,的确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她感觉那梦中吻她的人好像是健哥哥哟,怎么会是另外一个强盗呢?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乳房,感觉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她知道这强盗并没有对她实施暴力,也没有侵犯到她的身体。或许为了偷东西见色起意罢了。冬月儿默默不语地想着,突然心烦意乱地冲哭天抹泪的妈妈喊道:“哭,哭啥子嘛,贼娃子又没把我怎样!真的没得啥子。”她厌烦妈妈的哭腔和那唠唠叨叨的样儿:“有啥大不了嘛,天又没塌下来。”冬月儿对妈妈的伤心不屑一顾。

听冬月儿这么一说,妈妈一下子止住了哭声,怔了怔,突然像明白过来,她掀开冬月儿的被盖,打着手电在冬月儿睡过的床单上寻找着蛛丝马迹。“真没有?贼娃子真的没有对你那个?”她叫冬月儿抬起赤裸着的腿脚。冬月儿裸露着上半身倦屈在床铺的一角,不明白妈妈的举动。“那天杀的贼娃子真的没把你那个?”妈妈用迟疑的眼光盯着冬月儿,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点名堂来。“把我哪个了嘛?”冬月儿迟钝了半天才明白妈所指的事,脸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哎呀妈!你烦不烦嘛,告诉你没有,没有!你走,我要睡觉了。”冬月儿从妈妈的手上抢过被盖,一下蒙在了自己身上,两只修长的美腿裸露在被盖之外。妈妈傻傻地看着蒙头大睡的冬月儿,呆在那里,半天也没有说话。

佟老爹回到屋里,粗声重气地冲妈妈吼:“睡觉。”妈妈滞滞地、呆呆地愣了会神,拉灭电灯,摸摸索索地上了床,静静地躺在了佟老爹身边……

夜,重归寂静。

谭家湾那几家农舍的灯光也陆续熄灭。窗外清冷的月辉朦朦胧胧,充满梦幻般的神秘,惨淡的月色里到底藏匿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屋后猪圈里的猪仔也发出了均匀的酣畅之声。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寂寥空灵而广袤的山村夜晚,更加深邃而沉寂。第十三章 谣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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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风吹拂着屋后的竹林,竹叶翩翩起舞,发出沙沙的响声。院落里的母鸡带着小鸡觅食,捣蛋的公鸡红着脸“咯咯咯”地叫,不时拍打着翅膀,爬到母鸡的背上调情踩翅。东厢房外拴着的那条大黄狗,看到主人就一个劲儿地撒欢。屋后圈里的猪嗷嗷直叫,用嘴巴捣鼓着圈板,抗议着向主人讨食。

昨晚的月亮长了毛,早晨起来天空就阴霾着一张脸。冬月儿的母亲开始生火做饭,佟老爹从牛圈里牵出几家人合伙养的水牯牛,到河坎边去啃露水草,露水草最能给牯牛壮膘了。

冬月儿悄无声息地起了床,如往常一样平静,好像昨晚啥事也没发生。她用撮箕装了些秕谷端到院子里,“咯咯咯”地叫唤着鸡们,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地刺激着鸡们的食欲,一群五颜六色的鸡扑腾着翅膀向她靠拢,冬月儿开始一只、两只、三只地为鸡点名,清点数量是她每天喂鸡的一道程序,这样就知道鸡的数量是否有没有少,由此可以判断昨晚鸡窝里面是否出现黄鼠狼。再就是清点哪些鸡在下蛋,哪些鸡在隔蛋,哪些鸡是踩蛋公鸡,哪些鸡将要打抱。这些她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在清点数量的时候,那些饥肠辘辘而又不要脸的公鸡们,就会扑腾着翅膀,跳跃着向她端着的撮箕啄食,她也会学着妈妈喂鸡时的口吻,骂这些不要脸的公鸡:“发瘟神的,要不要脸啊?给你下蛋的鸡婆娘留点呀?”一边骂一边护着撮箕里的食物。

喂完鸡,冬月儿开始梳理头发,每天她都是这样,一边梳头一边看着那些心爱的鸡公鸡婆觅食,那些公鸡抢着大粒的谷子啄了,母鸡则很理性地啄食剩下的秕谷。吃饱了的公鸡悠然自得,不时扑腾着翅膀爬到母鸡背上,令母鸡难以觅食。冬月儿看到都会用扫帚去打那些公鸡,公鸡怎么这样呢?总想着欺负母鸡。

这时,妈妈笑嘻嘻地对她说,公鸡不踩翅,母鸡就是寡凤凰。不踩翅的母鸡下出的蛋孵化不出小鸡来,养公鸡就是为了给母鸡踩蛋,免得母鸡下寡蛋。经母亲这么一说,她才知道其中奥秘。长大之后,每当看到这种情景,冬月儿就会脸红,想着那些男娃子鸡和女娃子鸡打情骂俏,心里就多了一份朦胧的羞涩,也增添了女孩子的心事。

正梳着头,果然一只不要脸的公鸡就拍打着翅膀,绕着那芦花母鸡转起了圈儿,几次都想爬到母鸡的背上行那苟且之事,而美丽的芦花鸡似乎看不上这只公鸡,刻意躲避着,急了还伸长脖子怒发冲冠,公鸡调戏不成,咯咯咯地叫着走开了。以往看到这种情景,她都会骂那公鸡不要脸。

又一只漂亮的公鸡来到芦花鸡面前,开始和它调情。而今天,冬月儿却十分认真地看着公鸡的一招一试,那漂亮的红公鸡一次又一次地爬到母鸡的背上,久旱逢甘露地不下来,而芦花母鸡似乎也很配合,三次都遂了漂亮公鸡的心愿。她不禁脸红心跳,开始细细品味、细细感受,心灵深处便开始有了些躁动和不安。难道男女之事也好像这畜生家禽一样吗?昨晚的事在她脑海里迅速地闪现,到底是哪个这么大胆呢?居然跑到床上来了,假若昨晚真的让那色鬼得逞了,那感觉……?喔,羞死人了!真被人家“那个”了,今后怎么嫁人啊?她想起自己那狠命的一脚,想起那色鬼“啊”的惨叫声,似乎这声音有些熟悉,在哪里听到过。

在哪里呢?哦,记起来了,一个月前的一个傍晚,冬月儿从镇上回来的路上,后山谭家湾的谭七娃也从镇上回去,他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总是无事找事地搭讪,当走到一片竹林地时,趁冬月儿不备,迫不及待地伸手摸了摸冬月儿的屁股,冬月儿大声呵斥,他才住了手。之后又上前拉着冬月儿的手要行亲吻之事,被冬月儿断然拒绝,并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这龟儿子色胆包天,仗着天黑无人,硬是强行将冬月儿拖拖拉拉、推推攘攘地拥到了那片竹林深处,强行那不耻之事。冬月儿拼命和他搏斗,她用自己锋利的指甲给这个不要脸的脸上、胸脯上、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和指印,疼得这个无赖喊爹叫娘地松开了双手……最后因有人路过而罢休,冬月儿也被吓得惊慌失措,一趟子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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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后,谭七娃见一切都风平浪静,知道冬月儿没有把此事告诉佟老爹。这个无赖的混混胆子更大了,三天两头地往冬月儿家跑,帮着佟老爹干这干那,在佟老爹面前献殷勤。有时深夜还赖在屋后不走,邀约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在后山吹口哨、打响指,沙哑着鸭青般的嗓子唱些五音不全且跑调的情歌。

佟老爹顾及到佟家与谭家是世交,而且还是千丝万缕的转角亲,虽然心眼里瞧不起这个无耻之徒,但也没有太多地理会他,只当他是一只狗在后山汪汪乱叫。“呵呵,冬月儿呀,你看啥这样专心、这样着迷呀?哈哈哈……”正当冬月儿入神地想着心事,看着那红公鸡在芦花母鸡背上啄着鸡冠,扑腾着翅膀“踩翅”之时,屋后与冬月儿妈素来不和的“快嘴二嫂”蒋二婶走了过来,她话里有话地问冬月儿:“你看那不要脸的红公鸡,真不是个省油的灯,都上三次了还……哈哈哈……”蒋二婶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地瞟着冬月儿,一脸坏坏的笑。冬月儿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绞着辫子儿,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刁钻的女人。“昨天晚上狗叫得好凶哟?听说你家里进了贼娃子?我男人都起来撵了的,啧啧啧,现在的贼娃子真是狗胆包天哟,竟敢撬门入室,天杀的贼娃子哟,今后怎么让冬月儿这女娃子相亲呀?”蒋二婶一边骂一边瞟着冬月儿,看样子忿忿不平。“二婶,你说啥子话,我们家哪来的贼娃子呀?你不要乱说嘛。”冬月儿又气又羞地嗔怪着蒋二婶。“哟呵呵,这么说昨天晚上撵贼娃子是假,偷鸡摸狗是真?哈哈哈……”蒋二婶阴阳怪气,话中有话冲冬月儿正色道:“该不是你在约会哪个情郎哥哥吧?哈哈哈……”“二婶你……你……”冬月儿气急,满肚子的汤圆一个也滚不出来。“她家二婶,我们可都在生儿育女哈,不要无中生有,乱叫牙根,都几十岁的人了,你积点口德,留点口福为你的后人着想嘛,不然的话,今后生的娃儿不得长屁眼哟。”冬月儿的妈妈在灶房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出来回敬了她几句,然后又转身到灶房往灶膛里添加柴火。“哎呀呀,我的佟大婶耶,我又没说其它的话嘛,昨天晚上的事情,闹得前山后山都晓得,未必是哪个吃多了编故事呀,真是的,我才懒得管你屋头的闲事情,嗯!”蒋二婶鼻子“嗯嗯”气冲冲地走了。“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什么东西嘛,那些鸡爬背狗连裆的事,回去对你家姑娘说去吧。”冬月儿的妈拍拍围裙上的灰,冲蒋二婶的背影骂。“哎呀,昨天晚上到底出了啥子事嘛,闹得个满山满坡的不安宁,我家的那只花母狗整夜整夜叫个不停,铁链子都差点挣断呢?”蒋二婶前脚刚走,后山的唐二妈一边梳着头一边踏着双拖鞋从西厢房后面屋檐下钻了出来。唐二妈和冬月儿妈关系不错,平时都姐妹相称的,见到熟人,冬月儿家拴着的大黄狗不但没叫,还一个劲儿甩尾巴,“呜呜呜”跳着和她亲热。“呵呵,唐二妈,你也听到的呀?我家那口子拿着手电、老起扁担出来撵了好几圈,妈哟,害得老娘瞌睡也没球睡好,那个事情也没球做成,哈哈哈……”长嘴蒋二婶从屋后折转身来,又和唐二妈搭讪起话来:“昨天晚上狗叫得好凶嘛,前村后山哪个都晓得佟老爹家进了贼娃子。唉,晚上睡觉可得惊醒点哟,不然贼娃子进了屋都还不晓得”。冬月儿妈本来想出来招呼唐二妈坐,看到蒋二婶从屋后又冒了出来,甩手进了灶房。

38“就是嘛,那千刀万剐的贼娃子,看到要杀年猪了,就想出来偷腊肉,大家晚上可要惊醒点,防到贼娃子进屋哟。”唐二妈是个本分人,平时也不多言多语。“就是嘛。”蒋二婶附和着唐二妈:“刚才我说这事,佟大妈还不高兴?好心没有好报”。“昨天晚上是来了个贼娃子,可你说话添油加醋,尽往人家姑娘身上泼脏水,我们都在养儿女,你说是不是这理。”佟大妈走出灶房接过蒋二婶的话说。“呵呵,是啊,是啊,我是怕那贼娃子熊心豹子胆,跑到了我们冬月儿的歇房去,我们都在养儿育女,女娃子这么大的人了,真要是出了点啥事,你说可怎么办啊?黄花大闺女的,我能泼啥脏水嘛。”蒋二婶开始在佟妈妈面前找借口。听到这七嘴八舌,冬月儿满脸通红,她推开自己的西厢房,进屋把门关了。一个大姑娘听着长舌妇蒋二婶那些话总是让人脸红心跳和难堪。她讨厌口无遮拦,添油加醋,快嘴快语的蒋二婶。“是啊,二婶呀,这些话可不能随随便便乱说哟,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冬月儿正是订婚年龄。唉,都怪那刚愎自用的燕伟健,不然冬月儿也结婚了嘛,操心啊操心,我家的那狗女也不听话,昨天相了个对象又没看上,不晓得现在的女娃子到底要选哪号人哟!”唐二妈自顾自地说起了她家的女儿:“你说也是哈,狗女原来和马家那娃娃相亲走了三年,手都没有牵过,不晓得哪个到处乱说,说我家狗女不清白了,还刮过娃娃,你说这不是无中生有吗?唉,这些烂肚烂肠子的、乱嚼舌头根子的,该遭报应呀。”唐二妈开始有些愤愤不平。“我可从来没有乱说哈,带儿带女的,是不是哇?”蒋二婶一个劲地讨好唐二妈和月儿她妈。“嗯,我倒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烂肚烂肠,乱嚼舌头根子。积点德嘛,不积德的人早晚要遭报应的,自己的后脑勺摸得着看不着,你说是不是唐二妈?”冬月儿的妈妈明显针对蒋二婶。“嘿嘿,嘿嘿,就是就是。”蒋二婶极不自然的笑容有点难堪,这种场合,长嘴二婶明显不占优势,尽管心里不满,但还是以一副特有的嘴脸附和着。“他妈的,这条死不省心的畜生,一张臭嘴伸得长长的到处偷嘴,把蔬菜都给偷吃了,看老子不整死你个畜生。”佟老爹一边打着牛屁股,一边骂骂咧咧地赶着那头黑色水牯牛从河边回来,板着的一副面孔阴沉得吓人。蒋二婶看到这阵丈,心里有些发慌,她惴惴不安地对唐二妈说:“你们耍哈,灶膛里还燃着火,我走了哈。”边说边转身往屋檐后她家里去。“吃了人饭不干人活的婆娘崽崽,给老子乱咬舌头、乱讲坏话,我看是吃饱了没得球事,到处造谣生事,老子哪天遇到了,不把那些婆娘的臭嘴巴扯个烯巴烂才怪。”佟老爹故意骂给蒋二婶听,他把水牯牛拴进牛圈,狠狠地在牛背脊上擂了一拳头,然后坐在院子里生闷气。

佟妈妈和唐二妈面面相觑,她们知道谣言已经在村子里传开。谣言对一个未婚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唉,还是我冬月儿不听话哟,不和燕伟健扯皮,早就成家立业了哟,命孬呀!”冬月儿妈妈和唐二妈都唉声叹气。危言耸听的谣言招惹是非,唐二妈安慰了佟大妈几句,就往屋后去了。

冬月儿听到外面的一切,想起和燕伟健交往的日子,那些点点滴滴的幸福往事,和分手后一次又一次的相亲,还有父亲的抱怨,她伤心地抽泣起来……

佟老爹早晨在河边放牛,听到村里那些爱管闲事的人对昨晚的事议论纷纷。有的说是贼娃子到冬月儿家偷东西,差点被佟老爹抓住。有的说是冬月儿在和某某耍朋友,昨晚来和她幽会,被妈老汉撞见了。有的说偷鸡摸狗的贼子想取佟家的年猪肉。还有的说……佟老爹听到肺都气炸了,所以他早早地把还没有喂饱的水牯牛打着、赶着回了家,一股无名之火不知向谁发泄。

他裹了一袋叶子烟,“吧哒吧哒”地抽闷烟,烟雾从佟老爹那饱经沧桑的嘴巴里飘散开来,使嘴边密密麻麻的胡子不再那么清晰。满院子烟雾升腾,弥漫着冬月阴霾的天空。炊烟与旱烟绞合在一起,飘啊……飘啊……山村的农舍、竹林、树木、鸡鸣狗跳的动物,还有那冬雾迷茫中忙碌的人儿,在阴霾低垂的天地间,构成了一幅充满写意故事的山乡水墨画……第十四章 无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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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冬月儿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呆在家里不出来,觉得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整天沉默不语,郁郁寡欢,在闺房里一呆就是半天。佟老爹也唉声叹气,脾气暴躁得像变了个人似的。佟妈妈整天抹着泪花,叹息涟涟,默默地做着家务忍受着家里家外的压力,生怕冬月儿憋出什么病来,给冬月儿端进去的饭菜凉了热,热了再凉,灶房里进进出出不知好多次。可冬月儿就是不吃不喝,有时想开了就吃一点,心情坏时就整天整天地饿着,你说这当爹娘的怎么不心痛呀?心痛归心痛,但娘也没办法,除了默默地忍受就是抹自己作为女人那脆弱的眼泪。

在川北农村,人们把女人的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自从冬月儿家出了那件令人耻辱的“贼娃子”事件后,村里就谣言四起,在那些长舌之妇的传说下,一波接着一波地传播。故事演变成了多个版本:有的说冬月儿和燕伟健分手后滥交男朋友,和好多个男孩都发生过性关系。那些男人晚上憋不住了就往她家跑,她妈老汉不晓得,以为家里来了贼娃子。有的还说得离奇,说看到冬月儿在场镇上赶集遇到了燕伟健,旧情复发,趁着月色瞒着父母把他带到家里来了,干出苟合之事。还有的说,后山的谭老七整天纠缠冬月儿,冬月儿不干,把人家整残了,可能今后硬不起来了,有人看见谭七娃去镇医院看男科去了,一个未婚男孩,咋会跑去看男科呢?说得有鼻子有眼……把个前村后山搅得沸沸扬扬,鸡犬不宁,而冬月儿就成了桃色新闻的焦点。

看着父母整天为自己担心,想着自己和燕伟健不成功的恋爱历程,还有那天晚上的“贼娃子”事件,冬月儿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搜索,凭着少女特有的敏感和直觉,联想起谭七娃的种种卑劣行为,她觉得那天晚上撬门入室,图谋不轨的人就是谭七娃,他想以强奸的方式达到占有的丑恶目的。正当谣言热传之时,快嘴二嫂蒋二婶受谭家人之托,前来向佟家人提亲,给佟妈妈说了好几次,为这个不要脸的下三烂保媒,遭到了冬月儿严词拒绝。谭七娃不甘心,传出话来:说谭七娃根本就不嫌弃冬月儿被人睡过,愿意迎娶冬月儿,叫她把握机遇。

虽然父母也曾动过这心思,但冬月儿态度坚决,誓死不从,把个蒋媒婆搞得焦头烂额,毫无办法,九斤半的猪脑壳没有吃成。

蒋二婶蒋媒婆是个什么角色,不仅舌头长,而且善于添油加醋,把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编造得绘声绘色。她话里有话把佟大妈推到屋后僻静的竹林子悄悄地说:“我听别人说呀,那天晚上是冬月儿约的谭七娃,女孩子嘛,到了这种年龄当娘的你管得住吗?你想想,反正身子都给破了,早晚都是别人家里的人,留在家里让别人乱嚼舌头,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说是不是这理?”佟大妈把脸往下一沉,正色道:“二婶你嘴巴积点德好不好?你一个大媒婆,怎么能信口雌黄,这没有的事你咋张口就来?我家冬月儿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养大的闺女我晓得,她才不是这种人,莫说我当娘的不同意,冬月儿她连命不要,也要顾这张脸,你就省了这条心吧。”蒋二婶自知没趣,马着一张脸,摇着那大屁股一摆一摆地走出了竹林。

当难得的那一抹夕阳被冬雾吞没之后,夜色再次将冬月儿那泥墙瓦屋笼罩得严严实实。她坐在床沿,慢条斯理地拉亮电灯,屋子里顿时有了一丝丝暖意。这几天在屋子里呆着不吃不喝,床上是睡了躺、躺了睡,整个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姑妈的儿子不都去深圳打工了吗?听说挣了不少的钱哩,据说明年就要回家盖楼房了。这样想着,她精神为之一振,脑海里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外出打工,出去闯闯。

这想法产生之后,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她把房间整理得又和往常一样整洁,走出院子,端着撮箕,来到院子里用秕谷“咯咯咯”地把鸡喂了,清点数量把鸡们赶进了鸡窝,然后拴上围裙,走进厨房开始生火做饭。

说实话,这几天冬月儿的肚子饿极了,虽然自己给自己怄气,但那忍饥挨饿的日子真不好受。她想通了,自己这样地怄闷气不划算,还让爹妈心里不好受。她进厨房为自己、也为爹妈做了一顿丰盛可口的晚饭,因为出去打工就不能天天陪在爸妈身边了,出去前,她要好好地尽点孝,好让爸妈不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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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老爹和佟妈妈看到女儿开始说话了,也愿意走出闺房来做事情了,心情为之豁然开朗。佟妈妈也进灶房为冬月儿打下手,帮着添加柴火,洗菜涮锅,忙得不亦乐乎。“妈,我想出去打工,你看姑妈一家都在深圳,打工比做庄稼挣钱。”冬月儿对妈说。“哦!”佟妈妈惊愕地睁大眼睛,怔怔地瞧着冬月儿,不知道同意还是不同意,也不知道冬月儿这大胆举动是对还是错。

在刚刚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外出打工还是很少一部分男孩子闯荡的事情。女孩子跑这么远出去闯荡,佟妈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边往灶膛里添加柴火,一边抹着被烟熏火燎的泪眼,这样不远千里、离乡背井地外出打工,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何等的艰难、辛苦。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冬月儿呀,你这是何苦哇?佟妈妈开始心痛起自己的女儿来。但冬月儿一反常态的举动,也不能让她这个当娘的一时作出正确的判断,只有默不作声地抹着被烟熏出泪来的眼睛。“我出去看看,如果进得到好的工厂,就是辛苦点、劳累点也值得。我听说在深圳一个月要挣好几百呢,干得好的上千块,比在家修理地球强百倍呀。”冬月儿开始憧憬起外面打工的美好生活。“这事一会儿和你爸商量商量。”佟妈妈说:“你们小的时候,你爸也外出到通、南、巴(即四川省通江、南江、巴中)做过木匠活,那时候割资本主义尾巴,晚上悄悄地跑哩,你爸被抓回来几次,还弄到公社去开斗争会,戴高帽子,差点划分成投机倒把分子。虽然弄了些钱回来,但人好吃亏哟。俗话说,生意买卖眼前花,锄头落地是庄稼。远走不如近爬,你一个女娃子出去要力气没力气,要技术没技术,能干什么呀?”佟妈妈开始从心底担忧起来,但她依然没有否定,说问问你爸才稳妥,农村的习俗毕竟是千人吃饭、主事一人嘛,婆娘哪能当这个家。冬月儿没有回应妈妈的话,她知道母亲是在为自己考虑,儿行千里母担忧嘛,哪个做父母的不心痛自己的儿女呢?冬月儿看到母亲流泪,也就没再提这事,默不作声地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希望父亲回家能够吃上自己为他做的可口饭菜,还特意为父亲炒了下酒菜,她知道父亲在家里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让冬月儿感到意外的是,佟老爹竟爽快地答应了外出打工的要求,这正中他下怀,年轻时自己也爱闯荡江湖,侠肝义胆,豪气满怀。冬月儿虽是女儿之身,躯体内却流着他一样的血液,性格如父般倔犟。佟老爹也一直在思考如何摆脱那些流言蜚语的问题,出去打工不失为一种好办法,让那些长舌妇去乱嚼舌头吧。但他不放心让冬月儿一人出去独闯江湖,他要带着她一起去深圳闯荡闯荡。佟老爹在远近几十里的村落里,算得上个老跑江湖的了,年轻时跑遍川陕,木工手艺远近闻名。在那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经常被公社和生产大队叫去,交代是否搞没搞串联,搞没搞投机倒把,虽然没长出什么“尾巴”,但也被强迫弄去“割”了几回,是个出了名的角色。

现在政府倡导改革开放,鼓励有头脑的人外出打工挣钱,经商办企业,佟老爹一颗不安分的心早就跃跃欲试,想出去增长增长见识呢。冬月儿提出外出打工的要求与他不谋而合,父女俩欢天喜地,一拍即合,冬月儿眉目舒展,不停地为佟老爹斟酒,佟老爹兴奋得把酒壶喝了个底朝天,他这个老江湖可知道外出打工的艰难困苦,没有女儿想的那么简单。外出打工想象在家喝酒那么畅快,得看初一还是十五了,所以他喝了个一醉方休、畅快淋漓。

冬月儿也不像往常那样劝他少喝,陪在桌边给父亲倒酒,直到夜深人静。第十五章 甩不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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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儿告别了生养她二十年的家乡,告别了抹着眼角,泪水涟涟的母亲。和父亲一起坐汽车走出了一道又一道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然后换乘公共汽车到了城北火车站。火车站冷冷清清,人迹稀少,不像现在火车站那样人声鼎沸,过往停靠本站的列车一天只有几趟,更没有开往深圳的直达车,只有到达武汉后再换乘火车,仅晚上零点才有一趟。冬月儿在候车室看守父女俩简单的行礼,佟老爹到售票口购买车票,在火车站呆了一天,晚上终于很顺利地搭乘上了火车。那火车咣咣当当地跑了两个晚上三个白天,冬月儿父女俩终于来到了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城市—深圳。

当年的深圳特区,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一遍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父亲领着冬月儿东奔西走,眼看把深圳都跑了个遍,看到哪里在招聘员工,父亲就领着冬月儿去应聘,那些公司的主管招聘的个个都是美女和帅哥,一问是来应聘的,都只对冬月儿感兴趣。但一听说学历,个个都只能摇头叹息、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佟老爹更是无人问津,说公司暂时不缺清洁工,把个佟老爹在那里憋闷得脸红筋胀,说自己会干木工手艺,可以做犁耙、汲水车、风车等农具,还可以做板凳、桌子、小衣柜、大衣柜等家具。招聘小姐看到他土里土气的劲儿,撑着肚皮笑得前仰后合,说电子厂根本就用不上你那锯齿斧头,请另找高就吧。他们辗转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冬月儿跟随着父亲整天在深圳的大街小巷转悠,走得腰酸背痛,脚板也打起了水泡,身上带的钱所剩无几,没有钱住旅社,父女俩风餐露宿,寄人篱下,疲于奔命。

在这个陌生而繁华的都市,高楼大厦摩肩接踵,鳞次栉比,晚上的霓虹灯闪烁不停,把个城市装扮得像梦幻一般。身在这现代工业城市,冬月儿深深感觉到和这个城市的格格不入,对家乡的那些山、那些水、那些人一下子产生了亲切感。可千里迢迢地来了,难道说就轻而易举地离开吗?几百块钱的车费,是父亲卖了圈里的那头大肥猪才凑齐的呀,还有家乡那些长嘴二嫂能杀死人的风言风语……无论如何,她也要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扎下根来,为父母,也为自己争口气。尽管兜里的钱越来越少,每天饥肠辘辘,省吃俭用,在没有找到工作前,她和父亲心里都不踏实,不晓得明天是否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饭碗,自己的工作。

听深圳的虻流说,要找工作,最好在火车站呆着,火车站是人流聚集的地方,也是工厂老板招工最常去的场所。他们只好又返回到火车站,整天在站前广场晃悠着,等待时机。“老爹,老爹,要不要找活干?”迷迷糊糊中,冬月儿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叫醒。她警觉地睁开眼睛,一双贼亮贼亮的黑皮鞋、两根像柱子一样的粗腿立在眼前。冬月儿顺着两根柱子往上看去,一套西式服装裹着个膀大腰圆的肉体,一双粗壮的大手活像长臂猿的爪子附在那肉体上,胖得变形像要流出油来的一张脸上戴着副墨镜。冬月儿看清这大胖子男人,地地道道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有多少文化的暴发户。他操着广东口音摇醒了佟老爹,佟老爹眯缝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冲胖子问:“什么工作?”“砖厂的工作干不干?”胖子大大咧咧,一副土老板的派头。“干,干啊,在啥地方?”佟老爹迫不及待,睡意全无,一下子精神了许多。“广东河源,听说过吗?”胖子面露喜色,手里拿着个大哥大把弄着。“晓得,晓得。”佟老爹这几天憋坏了,手里的钱已不够啃三天的冷馒头,他咬紧牙关,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这个胖子。

停了停,佟老爹又坐回到原处,说太远了,不去。这一招果然不出佟老爹所料,胖子蹲下身子放开笑脸,没了架子,和颜悦色地对佟老爹说:“老哥子,远是远点,我们那里条件可不差,全机械化操作,工作很轻松,一个月保证你挣到一千元以上?这小姑娘也能挣上个七、八百,怎么样?不要错过机会哟。”“一天工作多长时间呢?生活怎样安排的?”佟老爹不愧是老江湖,他慢条斯理地坐正了身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用塑料袋包了一层又一层透着浓烈烟味的叶子烟裹了起来。胖子目不转睛地死盯着佟老爹,开始点头哈腰地应承起来:“每天上八个小时,一日三餐、中午有肉,包吃包住,保证吃饱喝足,有力气干活,一周还可以请半天假休息休息。”

佟老爹不理不睬,依然裹他的叶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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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的脸有点扭曲,鼻梁上那装模作样的墨镜像要往下跌落,细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佟老爹取下撇在腰间的旱烟袋,将烟锅在那黄色军用胶鞋梆子上敲了敲,然后用嘴使劲吹了一阵,确信烟管畅通无阻,再将裹好的旱烟栽在烟锅上,点燃“吧哒吧哒”地抽了起来。那烟雾顿时弥漫了那张胖乎乎的脸,更加显示出这暴发户虚无缥缈而又虚脱的本来面目。“我闺女年龄小,做不得你那重体力活,她不合适砖厂工作。”透过浓浓烟雾,佟老爹的话随烟雾从嘴里飘了出来。“呵呵,好办,好办,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当然要给她安排最轻最轻的活儿了,在食堂做饭怎样?第一个月先给六百,干得好再加,再加?”胖子那双小眼睛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冬月儿俊俏清秀的面容和饱满坚挺的胸脯,那双小眼睛里不仅透着一股欲火,而且还隐藏着贪婪。“我要八百,做饭的工作并不比干活轻松。”冬月儿开腔了。“好好好,就照小姑娘的办、照办,成交!”胖子的胖脸笑成了弥勒佛,讨好地冲冬月儿点头示意:“叫上你老爹走吧?”“爹,你看怎样?”冬月儿眼巴巴地盯着父亲。

佟老爹咳嗽两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那慢慢腾腾的动作,看得出是个做事稳重、很有心计的人。“广东河源很远吧?我们身上的路费带的不多,没车费了。”似乎这袋旱烟给佟老爹饥饿的肠胃提足了精神,他把放在地上的背包一提,做出准备要走的样子,但说话却还是不紧不慢。冬月儿很想有一份工作干,在火车站广场都呆了好多天了,累了就在屋檐下靠着爹爹的肩膀睡,这种居无定所的漂泊生活使她心灰意冷,活像游历在城市的饿鬼,看起来疲惫不堪。“不远不远,半天就到了,我们有车。”胖子暴发户急不可耐地催促着。“呵呵,忙啥嘛,肚皮早就在闹空城计了耶。”佟老爹再次向胖子老板提出了要求。“对对对,先去吃饭,先去吃饭。”胖老板点头哈腰那劲,使他刚才那手持大哥大,腆着大肚子的老板派头荡然无存。似乎他是仆人,佟老爹和冬月儿才是老板。“好吧。”佟老爹慢悠悠将提在手里的背包挎在肩上,跟着暴发户来到火车站附近的“四川老乡餐馆”吃饭。“老爹,喜欢吃啥就点,不要客气,四川餐馆,四川人的味道。”暴发户胖子显得很大方,土老财的派头又开始显现了出来。“来个回锅肉,一份炒猪肝,外加一个三鲜汤,再来三两二锅头。好了,看你们还吃啥?”佟老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连菜谱也不看一眼,一口气就点了他平时喜欢吃的家常菜。“呵呵,爽快!爽快!小妹妹你也点啊?不要客气,喜欢吃啥就点啥。”暴发户胖子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冬月儿那丰满的胸脯,心里痒痒的,那色迷迷的样子令冬月儿感到恶心。

冬月儿也不搭理,端起茶杯一个劲儿地喝水,她感觉杯子里那劣质茶叶飘散出来的香味特别浓郁,仿佛是在喝家乡的老鹰茶。

这是走出家门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饭,佟老爹酒足饭饱,打着饱嗝,红光满面地走出“四川餐馆”。冬月儿提上背包,刚要走出“四川餐馆”大门,猛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她心里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降临到她一片空白的大脑……她下意识地扯了扯佟老爹的衣服,躲藏在了父亲的身后。第十六章 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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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儿心里一惊,心中发怵,你道她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是哪个?这个魔鬼怎么阴魂不散啊?阵阵恐惧袭来,她不由得躲藏到了父亲的身后,而这一幕恰好被佟老爹尽收眼底。他没有恐慌,十分镇定自若地对冬月儿说:“进屋把水喝好,赶路的时间还长呢。”示意冬月儿进屋。冬月儿虽然慌乱,但聪慧的她马上就懂起了父亲的用意。她和父亲同时转身,把“四川餐馆”桌子上那没喝完的茶水端起来“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当父女俩同时把茶杯放回原处,俩人相视一笑,为默契配合感到满意。

父女俩走出“四川餐馆”大门时,那熟悉的魔鬼身影向这边张望了几眼,便若无其事地走了。父女俩长长地松了口气,她们跟随着暴发户胖子走出了车站。

来到一个很小很窄的巷子里,那里停了一辆半新不旧的长安汽车。暴发户胖子打开车门,安排父女俩坐好,然后自己坐进了驾驶室,插上钥匙,脚踏油门,那长安汽车便“咝咝咝”地闹腾了一会儿才点燃火。胖子熟练地驾驶着长安汽车在那巷子里东绕西绕,一会儿就把冬月儿绕得不晓得天南地北了。这些天的疲劳和奔波,佟老爹也开始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胖子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不时拿眼向后坐的冬月儿瞟上几眼。那眼里全是欲望的火焰,恨不得把冬月儿燃烧和吞噬。

长安面包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来到了一个叫河源的地方。冬月儿十分疲惫地向车外张望了几眼,她以为这就到目的地了。这个城市让她心里满意了一阵,她问暴发户胖子是不是到了,胖子敷衍塞责地说快了快了,但车一刻也没有减速,相反还加大了油门,一个劲地往前窜。冬月儿分明地感觉到胖子的话不可信,但父亲熟睡的面容让她不忍心打扰。于是,她也眯上眼睛开始静心养神,耐心地等待着车子驶入目的地。“到了到了,下车歇歇吧,歇好了明天好上工。”约莫又过了两个小时,暴发户胖子驾驶的长安汽车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之后,突然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于是,传来了暴发户那粗声重气的嚎叫声。“哦,到了吗?”佟老爹从睡梦中醒来,他伸了伸懒腰,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感觉特别舒服和满足,这些天的疲劳顿时得到消除,精神为之振奋。他走下车,四目一扫,这个砖厂着实显得有点荒凉,远离城市,偌大的一个砖瓦厂冷冷清清,几个工人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干着活儿,看样子有好几个月都没出过砖块了。

面对这样的景象,佟老爹没有感觉到凋零和凄凉,而冬月儿却特别的失望和纠结。这与她当初想出来闯荡世界的理想相差甚远,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乡村,和农村没啥区别,干的活也和老家农村差不多,是个卖力气的辛苦活。原来外出打工的农民工在外一样摆脱不了干粗活重活的艰苦命运,也许这就是农民的命吧?变了泥鳅就不要怕染一身泥。冬月儿在心头暗暗地想,更坚定了她吃苦耐劳的决心和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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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发户胖子把佟老爹和冬月儿带到砖厂的工棚里,安排他们的住宿,佟老爹要求和冬月儿俩人住个一套二的,方便相互照顾,胖子十分不情愿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看看时间还早,冬月儿用屋子里的电热水壶烧了一壶开水,拿出家里带来的老鹰茶给父亲沏上,然后叫父亲把需要换洗的衣服脱下,抱着脏衣服到砖厂外面的水池边去洗。这时,暴发户胖子又走过来对佟老爹说:“明天开始上工,你就到页岩场负责采土,小妹妹身子单薄,就让她在伙房给职工煮饭,每天的菜都有专门的人员采购回来,她只管煮就行,完了没事就帮助看看工地。嘿嘿,妹仔的工作八百块钱可是千值万值呀。”暴发户胖子一个劲地讨好佟老爹。“好,今天下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干活就是。”佟老爹 “吧哒吧哒” 地抽着旱烟,爽快地答应着,神态镇定自若。“嘿嘿,嘿嘿,那是那是。”暴发户胖子点头哈腰地应承着……

南方的天气比较闷热,佟老爹狠命地在采石场挥汗如雨,每天重复着这不变的工作,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用风钻机将山体钻上炮眼,然后用火药、雷管、导火线把山上的岩石炸掉,运煤车将煤炭与岩石块送进搅拌机里一起混合搅碎,经压榨机压榨成型出砖坯,传动至砖窑洞,待这个装满十万块砖坯的窑洞装得满满的之后,便点火烧砖,这个窑洞按正常生产每季度可出三次成品砖块,经济效益十分可观。

冬月儿每天早晨起得很早,她的工作就是早晨起床为全砖厂的十多名工人煮好早餐,待他们吃完上工后她才可以轻松片刻。南方的天亮得比四川早,冬月儿一般是在早晨五点钟就起床,先用一口大铝锅将稀饭煮好,然后把头天晚上弄好的发面和好,开始做包子和馒头,砖瓦厂的工人都是做力气活的,每天工作量特别大,所以饭量也特别大,有的工人可以一口气喝下三碗稀饭,吃下三个大馒头。让冬月儿这个娇小玲珑的四川姑娘着实吃惊不小,这是她有生以来看到饭量最大的了,但这些工人干活干到半上午就又在喊肚子饿了,这让胖老板很是头痛,常常操着一口四川人听不懂的粤语骂娘。

冬月儿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她知道这些工人们的辛苦程度,因此,每天早晨她都尽可能地把每顿饭做好,让工人们吃得称心、吃得满意,冬月儿做饭的手艺也常常受到大家的交口称赞,工人们说这四川妹崽人长得漂亮不说,而且心灵手巧,做事踏实,每天变着花样、变着口味给工人们弄吃的,着实让工人们干起活来更加卖力,更加有劲。工人们说这才有家的感觉和味道,以往胖老板只管吆喝工人们干活,从不管工人们是否吃得好、吃得饱,所以工人们干起活来没劲,加上暴发户老板的粗暴,很多工人最初选择忍让,最后就干脆不干了,结工资走人。暴发户胖子为这没少和工人打架斗殴,采取要走人就不结工资,或者克扣和少结工资的办法,常常闹得工人与他势不两立,不怕事的还找到当地劳动仲裁委员会,要求结算自己劳动所得,暴发户胖老板因多次受到当地劳动监察部门的处罚而臭名昭著,所以把个本来很景气的砖厂搞得十分萧条,面临着招不到人而险些关闭的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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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砖厂,却让冬月儿父子俩撞了进来。但也正因为她们父子俩的加入,而使这个厂显现出了一丝丝生机,这让胖老板感觉到砖厂走出困境有了希望。因此,他对冬月儿父女也格外地客气和敬畏,从不在冬月儿父女俩面前说重话,但对其他工人却吆五喝六,派头十足。冬月儿时不时地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邪念和欲火,冬月儿想这胖子对漂亮女孩都会显露出贪恋之色,或许这就是改革开放初那些肚里没有多少墨水的暴发户敦实、粗犷、老实忠厚而又贪恋财色的人性弱点吧。“开饭了,开饭了”每当冬月儿扯着喉咙、尖着噪门、敲打着伙房屋檐下那块生锈的铁板喊叫的时候,工人们都会马上停下手中的活儿,走进自己所住的工棚,拿出自己的饭盒或者洋瓷碗,一边用勺子或者筷子敲打着,一边吼叫些听不懂的山歌,因为这些工人都是来自不同地方,他们都和冬月儿父女俩一样被暴发户胖老板用同样的方式招进来的,由于语言的障碍,彼此之间缺乏交流,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放开喉咙吼叫一翻,和着冬月儿“开饭了,开饭了”美好的声音,组成了一曲南腔北调交响乐。而工人们最爱听的还是冬月儿那像百灵鸟一样动听的歌唱,这给劳累了一天的工人们带来了快乐无比的精神享受,也让工人们的食欲大增,干活的效率不断增强。

冬月儿煮的饭菜好吃,给胖老板消耗的粮食比以往任何一个月都多,这让暴发户直喊受不了,但每次冬月儿都据理力争,说工人们吃了饱饭才有力气好好干活,才能产生较好的经济效益。“不能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吧?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这个大老板不懂呀?”冬月儿的一席话,让暴发户胖胖的脸上挂不住心痛的笑意,他觉得这个漂亮的四川妹子的话很有道理,所以只要冬月儿提出来的要求,他都无条件地满足,让他这个貌似强悍的大老板在四川妹子面前,内心虚了半截。冬月儿暗暗高兴,她常常利用老板的这个弱点为工人们争取福利,深得工人们的敬慕,冬月儿有啥困难和重体力活,这些善良的工人们也都会争着、抢着帮她完成。

就这样,冬月儿的日子一天重复着一天。岁月从她洗衣的指缝中、从她和面的汗水中、从她给工人分食的笑脸中慢慢流走。不知不觉就过了三个月,这里远离城市,每天看到的就是砖瓦厂周边的山、周边的树、砖场里面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们那一张黑不溜秋的笑脸。

突然有一天,暴发户胖老板开着他那半新不旧的长安车从深圳市里回来。车还没有在伙房门口停稳,就扯着他那粗重的大喉咙冲冬月儿喊开了:“妹仔、妹仔耶,今天的运气特别好,给你招了个四川老乡回来呢?你多煮一个人的伙食哈,人家听我说我们砖厂有个四川来的妹子,才来我们这里挣钱的呢!”暴发户胖胖的肉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冬月儿心里也着实兴奋了起来,她觉得有四川老乡总多一份乡情,多一个交流的对象。但当她把头探出伙房的小窗看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这阴魂不散的魔鬼,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跑到这里来了呢?真是命运捉弄人啊,这甩不掉的影子怎么千里迢迢地找来的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注定难以避免命运的特意安排,冬月儿赶忙将伸出的脖子缩了回来,心里叫苦不迭,恨那暴发户胖子引来了个害人不浅的家伙。第十七章 难堪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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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那暴发户胖子领来的是谁?在“四川餐馆”甩不掉的影子又是哪个?其实这都是同一个人,他就是冬月儿老家后山谭家湾那个不要脸的人——谭七娃,谭老七!

当冬月儿将头缩回伙房窗口时,谭七娃也惊喜地发现了冬月儿。他喜出望外地大声喊叫道:“冬妹子耶,怎么你也在这里呀?嘿嘿,真是老天有眼,在这里碰到老乡了哟,嘿嘿,我们还是一个村子里的呢。”谭七娃兴奋得满脸通红,兴高采烈地冲着那暴发户胖子嘿嘿地笑:“谢谢老板哈,你说这里有四川老乡,还真让你说着了嘛,没扯把子,够哥们,够哥们。”谭七娃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地拉开那长安车车门,顾不得卸下车内的行李,径直就往那伙房屋里钻。

冬月儿心里咚咚跳个不停,面对这个无奈的家伙,她冷若冰霜的脸上凝重而忧虑。看到谭七娃跑到了伙房门口,她故意装着没有看见,将正在刷锅洗碗的污水一瓢泼了出来。谭七娃躲闪不及,那脏水从头一下子淋到了脚,给他来了个冷水烫猪,这还不算,冬月儿看到这个在家乡令她厌恶之极的人,心里的委屈和在家乡的愤懑一下子就暴发了出来,她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泼出了第二瓢水。这让谭七娃叫苦不迭,口里直喊:“妹……妹……妹崽耶,我是你的老……老乡呀,我是谭……谭七娃呀?”当头的冷水,令谭七娃东躲西闪。“怎么?你是四川来的呀。”冬月儿故作镇定,笑扯笑扯地说:“原来是老乡哟?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哪个认得到你嘛?”说完把脸一沉,身一转,继续干着她手上的活儿:“老乡,这哈请你让开哟,不然洗锅水泼到身上了可怪不得我不认老乡哈?”冬月儿话里有话,不无讥讽地拉着一块脸。“呵呵,对不起,对不起,我让开,我让开。”谭七娃刚才还兴奋的神经末梢早已被冬月儿这突如其来的“欢迎仪式”搞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他心里十分明白冬月儿给他的这个下马威,但初来祚到,加之面对一个女孩子冷言冷语和美丽的面容,内心深处感到自惭形秽。在自己特别喜爱的女人面前,又有啥办法呢?谭七娃知趣地退到了伙房门外,傻子一样呆若木鸡地立在门口看着冬月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回事呀?见到老乡就这样热烈欢迎你呀?”暴发户胖子幸灾乐祸地笑着,一张眯缝成线的眼睛,口蜜腹剑地对谭七娃说:“看来你这个老乡是假的哟,怎么一来就给你煲上‘鸡汤’了呀?哈哈哈……哈哈哈……”暴发户胖子笑得弯下了腰。“嘿嘿,嘿嘿,这是遇了巧,遇了巧。”谭七娃一个劲地点着头、哈着腰地讪笑。“不会吧?可能不是一个地方的吧?”围上来看热闹的工友们也开始以怀疑的态度戏谑起谭七娃来。“就是,就是,我们四川山清水秀,人漂亮。就我们那个村子,男孩子都帅气高大,闺女们都美若天仙,你看他那个熊样,像是四川人吗?”冬月儿走出伙房,开始奚落起谭七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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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这个谭七娃看似威风凛凛,但真到了正式场合,他就英雄气短,笨嘴钝舌,结结巴巴,不知所措。他涨红一张猪肝脸,结结巴巴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我……我……我咋个就不是四川人了呢?我可是四川南充人,邓小平家乡来的哩,不信你们看我的身……身……身份证嘛。”谭七娃脸红筋胀,放下他那被洗碗水淋湿了的手提包,急不可耐地就要去掏他的身份证。“肯定不是四川的。”一个工友听了他蹩脚的川普,开始认真地怀疑起他的真实身份来。“就是嘛,我听过的四川话怎么听起来也不像你这么别扭和难听,四川话听起来很好听的,就像邓小平同志的四川话,我们在电视上听到是多么的好听。”暴发户胖老板也认真地附和。“就是,四川话哪有你这么难听的。”一个操江西口音的工友,用比较标准的普通话随声附和。“哈哈哈……哈哈哈……他不会是四川人里面的另类吧?”工友们跟着瞎起哄。“我……我……我的身份证,你们……你们……你们不信就算了,难道……难道这个还有假的哟。”谭七娃一个劲地为自己辩解,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他如坐针毡,背上冒出的汗水混合着洗碗水打湿了衣裳。这是谭七娃长这么大以来的第一次受辱,从小就没上过学的他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满身是嘴也无从下口。他掏出身份证打着圈子给大家看,大家都以开心、快乐地取笑他为主,没有哪个工友去认真看他的证件。“哪个在说你身份证是假的,我是说你这个人是假的。”面对工友们快乐无比的笑声,冬月儿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畅快,但她并不露出笑脸,还一本正经、冷若冰霜地正色道:“四川有句古话,那就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再为自己辩解有啥用嘛。”然后转身进了伙房,时间不早了,劳累的工友们肚皮也许早就空荡荡的了,她开始为工友们做饭。不过今天对谭七娃的惩罚,使她这几个月来的怨气得到了释放,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溢满全身。“是啊,怎么证明你这个人是真的呢?不会是哪个偷鸡摸狗生出来的呀?”一个工友用谭七娃听不懂的当地话大胆地挖苦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能是哪个偷人生的这么个孬种哟。”工友们开始不着边际地瞎胡闹了。“算了,不闹了,不闹了,快去干活,干活去了,还干一个多小时就开饭了。”暴发户胖子听着工友们说出了一些出格的话了,赶紧吆喝着收场:“他这个是真的哈,是真的哈,我亲自看过他身份证的,赶紧去干活吧。”暴发户胖老板开始一边吆喝大家干活,一边叫谭七娃赶紧去换衣服,下午上工地干活。暴发户胖子知道时间就是金钱这个道理,对于包吃包住和工资固定这种粗力气活,不把工人们催紧点是会影响效益的,所以他每天催工就像催命一样,他不会过多地和工友们有这种热闹氛围,否则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工人们就会得寸进尺,不听老板的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走嘞,干活去哟。”工友们一阵吆喝,粗犷的扯开喉咙唱着不着调的山歌,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嘿嘿,嘿嘿,谢谢老板,谢谢老板。”谭七娃点头哈腰应承。在暴发户胖老板面前,刚才的羞耻只有胖老板才能将他解脱出那难堪的境地。“你就住伙房后面的那间工棚,七号床,那里刚好差一个人的位置。”暴发户胖老板安排好谭七娃的住所,紧绷着的一张脸又恢复了老板的派头。“好的,好的,谢谢关照,谢谢关照。”谭七娃又一次地点着头应承和讨好着胖子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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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远郊的砖厂,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与常态。那机器的轰轰隆隆之声,更显得这荒凉的山野一片沉闷……“佟老爹,还没睡觉呀?”正躺在床头上裹叶子烟的佟老爹抬头一看,见谭七娃从黑夜里探进个头来。“我是谭七娃呀?佟老爹,好遇巧哟,我也找到你这个厂来了,这是我们俩爷子的缘分哈。我上午过来的,这会儿空了特地过来看看你。”谭七娃说了这些话,探着个头张望,但他并不急着进屋里来。他有点小心翼翼,生怕像上午那样在冬月儿面前吃亏,他换了衣服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到了冬月儿的住处,很有礼貌地等待着佟老爹招呼他进来。

佟老爹慢条斯理地裹好叶子烟,用打火机点燃旱烟,“吧哒吧哒”抽了两口,然后吐出一圈浓浓的烟雾,似乎把一天的疲劳抛向了空中。他冲站在门外的谭七娃问道:“哦,你是后山谭家湾的?好久跑到河源来的?”谭七娃说是是是,还是诚惶诚恐地探着头向屋子里张望,腿脚并不敢迈进屋来。“你老汉叫谭有财还是叫谭友全?”佟老爹口吐烟雾,一张冷峻的脸毫不欢迎:“你在家多好嘛,大老远地跑这来干什么?这可是吃苦头的活儿。”佟老爹没等谭七娃开口,又进一步地说道。“佟老爹,我的老辈子,我的爹就是谭友全,我叫谭七娃,我出来也是为了增长增长点见识,混口饭吃,真没想到遇到佟老爹你老人家了,嘿嘿嘿……嘿嘿嘿……今后还请你老人家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哟。”谭七娃显然是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一个劲地讨好着佟老爹。“哦,晓得了,后山谭友全家的,那年你妈老汉把你从大胡子队长那里抱过来押长,我晓得你们家里的情况。”佟老爹并不理睬谭七娃,把他那旱烟抽得是“吧哒吧哒”的响,估摸着一袋烟抽得差不多了,烟瘾也过够了过足了,他把自己的一条腿放到另一条大腿上,用那旱烟锅在自己鞋子底部梆梆上磕了又磕,然后把烟嘴放进嘴巴里面,鼓足腮帮,狠命地向外吹气,确信那长长的旱烟袋烟管畅通无阻之后,他把烟筒往腰间一别,将自己斜躺在床头的身子坐正,然后冲屋子外面的谭七娃说:“你进屋里来吧?”“嘿嘿嘿……嘿嘿嘿……谢谢佟老爹,谢谢老辈子。”谭七娃点头哈腰,一副谦卑诚恳的样子。

这屋子里没有多的凳子,陈设十分简陋,除了一架供佟老爹睡觉的床之外,床头边放有一张木制桌子,四条腿好像没站稳似的,一摇就会跳舞,唯一的一张凳子放在床边,也被佟老爹的一只脚给占领着,里面还有一个单间屋子,那是冬月儿的寝室。就是这样简陋的房间,在砖厂里面也算是奢侈的了。谭七娃住的那间屋子是十多个人挤在一起的,他们睡的是通铺,根本没有什么凳子、桌子之类的,从住宿就可以看出冬月儿父子俩在这个砖厂有着一种特殊的地位。佟老爹对进屋来的谭七娃并没给坐的意思,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深圳?”然后用眼睛洞察着他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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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七娃小心翼翼地进屋,东张西望了好久,佟老爹的脚依然占领着那唯一的凳子,没有让开的意思。他惶恐不安地挨着佟老爹的床沿坐下,应口答到:“嘿嘿嘿……嘿嘿嘿……就是你们走后的第三天,第三天我就出来了。”“哦……,是吗?”佟老爹心里一惊,似有所悟地将那个“哦”字拖得老长。他对这个谭七娃从来都没啥好感,此时此刻,更加警惕起谭七娃来深圳打工的动机了。“嘿嘿嘿……嘿嘿嘿……我是听蒋二婶说的,你和冬月儿出来打工来了,所以我也想出来见见世面,特别是想跟着你老人家出来学点见识,今后也好有个发展什么的,老辈子你说是不是?”谭七娃极尽自己之能地巴结佟老爹。“我那冬月儿妹子呢?”谭七娃心痒痒的,总想着和冬月儿见面,特别是上午来时那种难堪的局面,反让他心里对冬月儿怀有深深的歉意,他知道自己对冬月儿伤害很深很深,特别是那次在竹林里。谭七娃时不时地将那只充满灵光的小眼睛,往里屋那关着的房门瞟上几眼。不等佟老爹回答,屋子里传出了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谭七娃知道可能是冬月儿在里面洗澡,心里就又泛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来。

佟老爹望了眼谭七娃,对谭七娃提及冬月儿他很反感,知道这个家伙从老家跑到河源来打的啥鬼主意。因此,他并不回答有关冬月儿的话题,绕过这个话题对谭七娃说:“你妈老汉带你不容易,你爸谭友全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我们看到他把你带大,你个娃儿却并不让他省心,今后可要好好孝敬你妈老汉才行,他两口子是地地道道的本分人哟。”

这时,里屋的门突然大开,冬月儿怒目圆睁地从屋里走了出来,谭七娃分明地感觉到从屋子里面飘散出的水雾透出一股女人身上特有的芳香。冬月儿端着洗澡的塑料盆,她冲谭七娃大声地吼道:“谁叫你跑来的,出去,我们要休息了哈。”

谭七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地过来看她,冬月儿竟然对自己这样的敌对。他那张猪肝色的脸开始变得十分地难堪,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面对冬月儿这个刚烈的女人,他开始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能、那么的无地自容,佟老爹那具有威慑力量的话语,使他感觉到自己大老远地跑到深圳来是一个错误,不仅辛苦劳累地寻找了他们二、三个月,终于找到了,最终却是自取其辱。况且这工地上的活儿劳动强度很大,他干了一个下午的活,自己明显地感觉到力不从心,在远离家乡的广东河源,唯一能够得到帮助的就只有冬月儿父女俩了,昔日在家乡那风光无限的日子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以往对冬月儿的那种嚣张气焰和不可一世,在这里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过去对冬月儿的所作所为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历历在目。谭七娃的内心深处开始对冬月儿有了深深的愧疚和忏悔。他无地自容地向佟老爹告别,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忐忑不安地迈着沉重的步履,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第十八章 阳光小帅哥

50“妈妈,我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到,冬月儿的服装店大门口,走进来一个又高又瘦的大小伙子, 从年龄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小伙子的头发吹得蓬蓬勃勃,活像时尚动漫里面的卡通人物,鼻梁上戴一副蓝色边框眼镜,穿着一身学生服装,肩上挂一挎包的阳光小帅哥冲冬月儿喊:“哎,妈妈,我饿了呀,怎么还不回去煮饭呢?我都回家去了,你没有回来,就过来找你来了,快点嘛,你们在摆啥子龙门阵嘛?”燕伟健分明感觉到是冬月儿的儿子,他有点不自然地羞红了脸,因为他离冬月儿太近,而且还拉着她的一只手,静静地沉浸于冬月儿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看到儿子走进屋里,燕伟健和冬月儿都明显地感觉到不好意思,并且显得有些慌乱。燕伟健和冬月儿都同时在往事的故事情节中遐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生意和所有的一切。为冬月儿的不凡经历而深深地感动着,看到冬月儿的儿子进来,燕伟健赶紧松开了她的手,一时的慌乱,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反倒在一个中学生面前显得手足无措。“你也应该到下班的时间了吧?赶紧回去,你老婆还等着你回去吃饭呢。”冬月儿不慌不忙,比燕伟健镇静许多,她走到儿子面前,疼爱地拍了拍他身上的衣服,然后给他扯了扯衣襟,眼里充满爱意。高出她半个头顶的儿子却并不领情,头向一边偏去,爱理不理的,他对冬月儿还没回家做饭明显地表示出不满情绪,对刚才冬月儿和燕伟健的亲热动作表示反感。

燕伟健认真地审视着这个一米七、八个头的小伙子,头发遮盖住了两只耳朵,前额蓄着当今很时尚的那种刘海,脸形轮廓分明,和燕伟健的儿子有点相似,只是那深蓝色边框的眼镜与儿子有所区别,个头和儿子差不多,但却比儿子晓强胖了些,稚气的脸上比晓强略显成熟,微胖的脸和瘦高个体形倒和燕伟健上大学的女儿有点相似,属于现代人所说的那种婴儿肥。在打量冬月儿儿子之时,分明感觉到自己似曾相同的青春影子,想当年自己也是这个年龄时,何尝不是一样充满青春活力、朝气蓬勃,只是那时太穷,生活的压力较为沉重,没有现在这样优越的学习和生活条件,同时也没有现在这些年轻人的叛逆精神。“这是燕叔叔,儿子快叫叔叔。”冬月儿对儿子东东说。“叔叔你好。”儿子东东礼貌地招呼了燕伟健,但内心深处分明透射出一种怯懦的不满和敌意。燕伟健从这个年轻人的口气中感觉得到他心里的那丝不快。“回去了嘛,好烦哟,还不快点回去做饭,我都饿死了耶!”儿子开始不满冬月儿这种拖拖拉拉的行为,他调皮地推攘着冬月儿,明显地表现出了孩子的那种天份和不成熟。“嘻嘻嘻……哈哈哈……”冬月儿对儿子的这种举动显然表现得比较宽容和慈爱,不知是儿子的手摸到了她胳膊肘儿的那根笑神经,她竟被儿子推攘得失去了做母亲的尊严,俨然就像一对姐弟在打闹嬉笑。“好好好,马上就回去煮饭了,不要这样讨厌好不好?”冬月儿嘻嘻地笑着,她对燕伟健说:“你一起到我家去吃饭如何?想吃啥好的我给你做?”

燕伟健脸微微泛红,看了看东东,不知如何回答冬月儿的问话。

51“走走走……走啊……”儿子东东显然是来了劲儿,他拖长声调,使尽全身的力气把冬月儿往门外拽,面对比自己都高出半个头的帅气儿子,冬月儿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她“嘻嘻哈哈”地笑着被儿子推到了门外,还一个劲地问燕伟健要不要一起过去吃饭,吃她亲手做那二十年前的饭菜,她要给他露一手。

儿子呢,却并不理会妈妈对这个陌生人的那份热情,幼稚的面孔比较严肃和认真,也许他年轻的心里有着本能的对燕伟健这个陌生男人的抵触情绪,他不希望妈妈对他的过分热情,更不希望他说话时抓住妈妈的手,他要捍卫从小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爸爸,尽管他从来不亲热他,但他觉得那才是他当儿子的尊严。“这样好不,学生同志,中午我们一起就在公园的饭店吃好吗?”燕伟健以一种热情、讨好的口吻对东东说,然后又用征求的眼光盯了冬月儿。“我才不在饭店里吃呢,难吃死了,在饭店里面吃还不如我在学校食堂吃,嗯!学生同志?土老冒,土得掉碴儿。”东东鼻子里嗯嗯了几声,脸上表现出对燕伟健的不屑一顾和蔑视。“怎么和叔叔说话的,没礼貌哈。”冬月儿止住自己的笑神经,温和地对儿子说道:“中学生对人可要懂得规矩哟?”“哎呀,你走不走嘛,好烦人哟,钥匙拿来,我回去了。”儿子并不回答冬月儿的话,反倒沉着一张脸显出生气的样子来。“好好好,钥匙拿去,我去给你小姨说一声,叫她把门市看到起,我马上就回去给你煮饭,我的先人板板。”冬月儿的慈眉善目在儿子面前显然处于劣势。她把钥匙给了儿子,然后对燕伟健说:“看嘛,从小给娇惯坏了,全家人都把他当心肝宝贝地疼,养成了这种坏脾气。”

燕伟健讪讪地笑了笑,他还没有从刚才被冬月儿儿子的抢白中回过神来:“呵呵,没啥没啥,小孩子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燕伟健显然是自找台阶罢了。“叔叔,我先回去了哈,叔叔再见。”东东拿到钥匙后,依然还是那种不苟言笑的面孔。“呵呵,好的,再见。”燕伟健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在这个孩子面前,倒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大度和宽容。“呵呵,孩子就是这样,刚才说的话还那么难听,一下子又变得有礼貌了,你不会生他的气吧?”冬月儿转过头来问燕伟健。“怎么会呢,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我咋会生一个小孩子的气嘛。呵呵,其实你儿子东东挺乖巧的,听话,也很懂事,这都是你教养有方,教养有方。”“呵呵,说不上教养有方,我家晓东从小就很懂事,也比较乖,就是成绩不怎么好,我们操心的主要还是他现在的学业,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他的学习成绩提高,我回来开这服装店也是为了他的学习。儿子毕竟到了青春期,也读高中了,不陪在他身边,学习成绩好坏不说,就怕他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所以我回家陪着他,他爸还在深圳打工挣钱,今后也好在这个城市安个家,改变一下儿子的学习和生活环境,为他今后的道路做些铺垫,你说是不是?”冬月儿一边说一边收起自己的挎包挎在肩上,对门市里面的衣服进行了一番整理,然后对燕伟健说:“走,下班。”

燕伟健跟在冬月儿的屁股后面,隔壁的女店主招呼冬月儿:“姐,回去了呀,今天生意不错哇,生意做了,还收获了一位大帅哥哈?”“呵呵,是啊是啊,今天生意孬,帅哥倒是收获了一个,但他是我表哥,在市委工作,我哪有那个能力把他抢到手哟!”冬月儿说完深情地瞥了燕伟健一眼。燕伟健对邻家女店主的话本来听着就有点如茫刺背的感觉,但经冬月儿这么一说,倒也显得镇定和轻松自若。路过腊梅儿的服装店时,腊梅儿正在和几名浓妆艳抹的女店主悠闲自得地打麻将。冬月儿对腊梅儿交代几句后,便和燕伟健一起走出了锦屏山公园的大门,冬月儿说还要去南门市场买点儿子喜欢吃的烧白和小白菜。之后俩人又匆忙说了些亲热的话,分了手,燕伟健转身往市委宿舍所在地的大西街走去,从那边走离家近些。第十九章 形影难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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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从雾茫茫的东边探出半个头来,给好久没见阳光的锦屏山公园带来一丝清爽之气。锦屏山公园里晨练的人比前几天多了许多。

冬月儿每天都起得特别的早,儿子五点半起床,她每天要提前半个小时起床先给儿子弄点早餐,待儿子起床洗漱完毕,她就给儿子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儿子上高一年级,冬月儿特别注重孩子的身体,每天早晨都变着法子给他弄吃的,生怕不合儿子胃口怕儿子吃不好吃不饱,身体上不去会影响儿子投入学习的精力。昨天给儿子煮了水饺,今天早晨就给做汤圆。汤圆和水饺都变换着口味,饺子有时弄三鲜馅的、有时弄猪肉馅的、有时弄蔬菜馅的;汤圆也是这样,有时川味,有时广味,芝麻、核桃、花生、水果等等,凡是能让儿子开胃吃好、吃饱的,冬月儿都弄来他吃,平时家里的牛奶也从来没断,目的就是为了让儿子身体长得棒棒的,学习考得好好的,这是冬月儿最大的愿望。

这天早晨,冬月儿煮好汤圆,看时间还早,不忍心把儿子叫醒,不到时间她是绝对不会叫醒他的,她深知足够的睡眠才能保证儿子精力充沛。她把这几天换下来的两件衣服收起,和儿子换下来的充满气味的球鞋、袜子、牛仔裤、内衣内裤,还有腊梅儿的一大堆脏衣服用热水泡了,待儿子醒来吃完早餐上学,她就开始洗衣服,衣服洗完后再弄自己和腊梅儿两人的早饭。她的这个妹妹腊梅儿,冬月儿不仅有姐姐的那种职责,而且还同时扮演着母亲的角色,腊梅儿从小就被冬月儿给宠着,除了做自己门市上的生意,就再也不管其它事情了。诸如洗衣做饭、拖地打扫卫生、打理门市上的衣物、进货等等活儿都落在了冬月儿一个人的身上。冬月儿不仅带着个上高中的儿子,同时也还带着像女儿一样的妹妹,尽管这个妹妹不十分听话,但她还得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衣服洗完后,冬月儿煮好自己和腊梅儿的早饭,打了几次电话叫醒腊梅儿,腊梅儿才乱蓬蓬地顶着头发,睡眼惺忪“踢踢踏踏”地踏着双拖鞋跑过来吃早饭。有时晚上出去玩得太久,跑过来吃早饭时还会满肚子的牢骚话,说不该这么早叫醒她,冬月儿都忍着她、让着她、惯着她,有时吃完早饭,冬月儿洗完碗筷,让腊梅儿又回去补觉,自己先到公园去把自己和腊梅儿的店门同时开起,现在门市房租很贵,加上水电费、工商管理费等,生意经营得不好的就会亏本,赚不到钱。因此,冬月儿比较辛苦地经营着这个服装店,生意兴隆,收入也算不错。

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冬月儿打开门市卷帘门,锦屏山东边的太阳光就照射了进来,川北冬季少有的太阳使人一下子变得精神百倍。尽管冬月儿昨晚没有睡好,早晨也起来得早,但这阳光明媚的早晨让她感觉到特别清爽,往日雾气茫茫的阴霾被这难得的温暖阳光一扫而去,好似初春的早晨,给人无限的活力与希望。

冬月儿像往常一样,开始打理门市的清洁卫生和整理服装。这时,一个长长的影子被外面明媚的阳光推了进来,冬月儿埋头认真地清理着昨天收藏到柜里的衣服,她知道有人进来,但也没有过多地理会,开门就有人进来看衣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她要趁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多卖点衣服出去。那影子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正要张嘴问顾客需要买啥款式的衣服时,从她的身后伸出来一双男人的大手,猛地将她紧紧地抱住,并迅速地将她胸前那一对饱满挺拔的双乳牢牢地握在了手中。“妈呀?你是哪个?”冬月儿吓得惊叫,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她无力地想要挣扎,但被这突如其来的强有力的一幕给惊呆了。

53“呵呵,呵呵,对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我亲爱的宝贝,我是伟健呀,我的傻瓜,我的笨蛋。”燕伟健喃喃地呓语,将瘫坐在地上的冬月儿搬过身来,狂风暴雨般将滚烫的嘴唇贴了上去。一阵近呼疯狂的强吻让冬月儿窒息得喘不过气来,她无力地躺在地上,任由燕伟健狂风怒号,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片苍茫的空白,身子轻飘飘地像要飞上天外的眩晕。

不知道是突如其来的幸福快感,还是被燕伟健吓得惊恐万状,无力回应,冬月儿开始慢慢流泪,这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慢慢地浸润,浸润到了燕伟健满是欲望而焦灼的唇边,他吻她的唇,将舌头伸进她的嘴里绞合在一起。这阵疯狂过后,他开始慢慢地吻她的嘴、她的唇、她的鼻、她的耳、她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燕伟健感觉到冬月儿眼角边咸咸的味道。他品尝着,这味道却越来越浓,越来越咸,他猛然停止了狂热的吻,镇静地抬起头来,看着冬月儿。

冬月儿的眼睛迅速滚动出几颗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秀美的脸颊往下流淌。燕伟健心里一阵紧张的疼痛,知道自己太冲动太鲁莽了,这样粗野的动作或许伤害到了冬月儿的自尊。

他开始用一种忏悔的态度不停地向冬月儿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诉说着对她痛苦的思念,昨晚一夜都没睡好觉,一个晚上都在想冬月儿,他需要她,爱她,都快要疯了,一刻也离不开冬月儿了。而冬月儿软软地躺在那里动也不动,只一个劲地淌着泪水,这让燕伟健方寸大乱,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尽管好话说了一箩筐,但她依然故我地流泪,全然不把燕伟健所说的甜言蜜语放在耳里。或许,这也是一种静静的情感宣泄吧?

待冬月儿把泪流得差不多了,燕伟健赔礼道歉和甜言蜜语显得苍白无力时,冬月儿才慢慢地、从容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脸,然后将门关严,一阵窸窸窣窣解裤带的声音之后,卫生间里便传来了哗哗啦啦、淙淙美妙的溪流声。燕伟健刚刚回归平静的心,再次涌动出一股热浪,那热浪是对冬月儿身体的强烈渴求和原始冲动。

冬月儿很快走出卫生间,燕伟健一眼望去,感觉十分意外,冬月儿的脸上带着一丝笑靥,平静而幸福。阳光似乎给她的皮肤增添了色彩,在冬日暖阳照耀下,显得是那么的妩媚而光彩照人。燕伟健开始惊奇于冬月儿这一刹那的美丽,这一时刻,冬月儿的美丽达到了极致。这是燕伟健今生看到过最为美丽的容颜,这种美丽在人的一生中或许只有一刹那。有人说最丑的人也有最美的一刹那,而冬月儿这美丽的一刹那是生动的。冬月儿的这种美丽是成熟女人散发出来的那种特有的、可以征服成年已婚男人的那种魅力,这与当年俩人谈恋爱时的那种刹那间的美丽有所不同,具有强烈的诱惑力和极强的征服欲。

54“冬月儿,今天你好美啊!”燕伟健说出这话时,眼睛直直地盯住冬月儿,她分明地看出燕伟健眼里那一团欲望之火,将要喷薄欲出。“去你的。”冬月儿嗔怪道:“你好大胆哟,刚才可把我吓晕了,我都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把我脖子都搞痛了,你好坏哟。”“呵呵,呵呵,对不起,我太想你了。”“知道,要你说在嘴上”“哎,昨晚想你一夜没睡,好磨人耶!”燕伟健刚才那一阵强烈的狂风暴雨之后,现在的脑海里竟是一片空白,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昨天晚上,燕伟健和章小慧等回儿子晓强之后,章小慧催促着他吃完宵夜,叫晓强早点休息睡觉,而晓强却一个劲地还想看看电视,和妈妈抢着电视遥控板不放,章小慧费了好久时间才把晓强弄回到寝室休息。

燕伟健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看电视,前晚才把央视八台那三十多集的电视剧看完,这两天翻来覆去地调频道,都没有自己喜爱的电视剧,每天晚上都是这样,要么章小慧在客厅看,要么燕伟健在卧室看,在卧室看的基本上不负责给儿子弄宵夜。燕伟健比较喜欢看新闻、时政、访谈节目,而章小慧则喜欢看韩剧,喜欢儿女情长的言情剧和体育节目,所以他们俩基本上是各有喜好,互不干扰。燕伟健百无聊赖地调着频道,在看完关于我国东海问题争议的关注节目之后,燕伟健拿出手机给冬月儿发了条短信“在干什么?”冬月儿回“在等儿子。”燕伟健又发“我也是,但我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在想你!”“哈哈哈,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呢?怎么想我的嘛?”“看电视无心,脑子里全是你,并且还有那种冲动,想和你干那事?”“你想干哪个事呀大哥?”“呵呵,不明白呀?就是想亲你,吻你,爱你,然后轰轰烈烈地干你。”“真不要脸!再说这样不文明的话不理你了哈?”冬月儿回。“呵呵,是吗?我可是真的想干你哈?没说假话。”燕伟健手机短信息设置到振动,随着振动的频率,他的心也随着短信飘到了冬月儿的身边。“你老婆呢?她没在家吗?要干好好和你老婆干吧?多关心关心她才是你的正确选择,我可是别人的老婆,不要东想西想的哈?”冬月儿的信息。“呵呵,呵呵,当初我胆子大一点的话,也许你二十年前就是我的老婆了,还能等到今天才干你吗?”燕伟健脑海里面总是幻想着和冬月儿的肌肤之亲和床上之欢,这种幻想使他体内的肾上腺素急增,荷尔蒙达到最佳状态。“不准再乱说了哈,我儿子在敲门了,不回了,明天聊,拜拜!”冬月儿再也没有回信息了。这时,章小慧从客厅走进了卧室,显然,她把儿子弄回到卧室睡觉后,自己也洗了个澡,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衣,胸前那两只白白的乳房像两只兔子一样在燕伟健面前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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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伟健迅速地删除冬月儿发过来的信息,问章小慧:“儿子睡了?”“睡了”章小慧应答:“是不是和哪个妹妹在发短信?”“没……没……没有呀,一些垃圾短信,烦人。”燕伟健故意这样说给章小慧听,他知道章小慧是个比较认真的人,有很多时候她都曾经悄悄地检查过燕伟健的手机短信,虽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但她从燕伟健的神态中可以看出,他不是在删除垃圾信息,而是处在聊以自娱的那种状态,燕伟健删完短信就关了手机,他脱掉衣服,盖上了被子。章小慧伸手关灯,然后钻进了被窝。

此时的章小慧却全然没有睡意,她小鸟依人地靠近了燕伟健的身体,一双纤纤细手在燕伟健的胸脯上摸索,燕伟健对刚才和冬月儿的短信聊天感到十分的满足和窃意,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身体十分疲乏,他想回归平静,然后迅速地进入梦乡。

燕伟健被动地接受着、应付着,他知道四十岁的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至从女儿上了大学,晓强也上了初中之后,燕伟健对夫妻生活感到了平静和厌倦,加之每次欢爱后都感觉到力不从心,对章小慧的狂飙劲他从内心里面反感,觉得女人应该温柔敦厚、贤淑羞涩,这样的女人才有味道,才能激发男人那原始的动力,才能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章小慧让燕伟健感到一阵快乐无比的享受。他也感觉到自己被章小慧一点一点地溶化、溶化……力量在慢慢消退,斗志在慢慢减弱,慢慢地飘了起来,飘了起来,随着一阵快乐的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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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伟健受不了这强烈的刺激,他用力推章小慧。感觉章小慧对他的摧残,他暴发似的将她推了下去,同时粗鲁地吼了声“滚下去!你还没饱呀?”这给正要达到顶点的章小慧无情的一击。她躺在燕伟健身边,感到无比的空虚,一场看似轰轰烈烈就这样草草收场……

章小慧静静地在黑夜里流泪,燕伟健没有理会这些,他疲劳得想要睡觉,要好好地睡一觉,疲惫不堪的睡意中,他分明地感觉那是黑夜里的一种无奈和寂寥。

燕伟健和章小慧各自怀着心事鼾然进入梦乡,尽管章小慧心里怀有丝不快之意,但也阻止不了疲惫不堪……“在想啥嘛?是不是生我气了?”冬月儿柔声细气地问道。“没有啊,我是在想刚才我好无礼,是不是把你弄痛了?”燕伟健从昨晚与章小慧那不愉快谢幕的思绪中缓过神来。他走到冬月儿的面前,轻轻地拥了冬月儿,冬月儿也顺从地转过了身,任由燕伟健在她的脖子上亲吻,那眼里满是爱意和甜蜜。“好好坐着,不要动手动脚的哈,万一进来个顾客可不得了耶,多羞人哟,呵呵,我倒没什么,你可是国家公务员哟,要注意影响嘛。”冬月儿善意地说,她盯着燕伟健,眼睛里柔情似水。说完,果然店外走进来了几个年轻漂亮的中年妇女,她们东挑西选了一番后,随随便便地问了价格,然后走了。燕伟健庆幸自己再没有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来。“你不上班吗?我看你这样最终要将自己毁掉,辛苦奋斗了这么多年,可要珍惜自己的工作岗位哟?”冬月儿关心燕伟健的事业,而燕伟健自己觉得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工作上显然没有了多少动力,只想求个清闲自在,等到上了五十搞个内退就算了。“哎,昨晚和她有点不愉快,一早就去办公室看了看,觉得没啥重要事情,所以就过来看你了,说实话,昨天晚上从发短信给你到现在,一直盼望着与你相会呢?哈哈哈……我不想你,可它不干啊?”燕伟健嘻嘻哈哈地打趣着,而冬月儿呢,听到这话时竟把脸羞得个通红,她羞羞答答地轻声骂道:“就你是个牯牛,刚才都想把你那给修理了呢?点都不乖,点都不听话你个小东西。”冬月儿嘻嘻地笑:“还是公家人呢?怎么这么下流啊?这么不要脸啊!”。“不要脸,就不要脸,怎么了,反正就是爱你,反正就是想你,反正就是想那个你。”燕伟健说到动容处突然冒出了粗俗之话。

冬月儿杏眼圆瞪,一副似笑非笑而又怒不可遏的面容。

燕伟健正要走过去拥抱冬月儿时,猛一眼看到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对冬月儿使了个眼色,说“遭了!”然后迅速地躲藏进了卫生间……第二十章 不期而遇

57“美女,这件衣服怎么卖?”一个气质不错的女人走进了冬月儿的“唯衣”女装屋,后面还跟着两个衣着时髦的年轻女人。“看看嘛,靓妹,要不要先试试?”冬月儿一眼就看出了后面略微发福的女人,就是那天与燕伟健同坐一辆出租车的女人,那个把自己衣服弄脏而吵嘴的婆娘——燕伟健的妻子章小慧。冬月儿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若无其事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进来的时候,冬月儿的心里还是一阵阵地发毛,她不知道燕伟健是否把卫生间的门关严,于是大声地叫道:“大姐,看衣服吗?你看这件,挺适合你的,穿起来漂亮,气质也不错。”“呵呵,谢谢,我不买衣服,我们是陪伴这位美女来的。”燕伟健听到了老婆章小慧的声音,他在卫生间里面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他知道,要是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生性泼辣、得理不让人的章小慧不把这锦屏公园给闹翻才怪,只好在里面暗暗叫苦,心想只要坚守着不出来,等她走了就是胜利。燕伟健在心里这样想着。只听冬月儿在外面一个劲在推销着她的女装。好在,卫生间隔开着还有一间试衣室,不然的话,燕伟健可真的要露出马脚来。“这件衣服的颜色有点鲜艳,不够淡雅,小妹,你试这件嘛。”是章小慧的声音,被叫做小妹的是燕伟健同一院子、住在后楼的杨桃花,这个女人长得还算不错,比章小慧小二岁,老公是公路局的小车司机,平日里这群婆娘没事就满院子地吆五喝六,叫上这些姐妹一同上市场买菜、一同逛商店、逛街、逛公园。特别是买衣服,这些娘们很有一套砍价的本领,她们先是选最好的衣料,然后再选当季流行的款式,选好后便是全方位地一齐上阵猛砍,直到店主山穷水尽,没了招数,能保本就卖的程度。这群娘们都有着居家过日子的过硬本领,加之思维能力、应变能力不错,所以节节胜利,从没失败过。“呵呵,姐姐真有眼光,其实你穿上这件衣服肯定漂亮,假若你要的话,我保本不赚卖给你。”冬月儿说的是实话,这些话不是掩饰自己内心的虚弱,而是出于对章小慧深深的歉意和内疚,因为她们都同爱着一个人。尽管冬月儿比章小慧先认识燕伟健,却无果而终,有情人没有成为眷属。而章小慧却成了他的老婆,且相濡以沫生活了二十年,冬月儿心里怨她命好。“呵呵,是吗?今天碰到慈善家了,那我们多买几件。”章小慧显然没有认出冬月儿来,她那惯用的刀子嘴无处不给力。“姐姐真会开玩笑,我哪敢做啥慈善事业,小本经营,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我是看姐姐穿上这件衣服上档次,比较雍容华贵,有官太太的气质。”冬月儿话里有话地说道。“啥?我有官太太的气质吗?我怎么不觉得呢?”章小慧这才显露惊讶之色,她认真地打量起冬月儿来:高挑的身材,细软的腰肢,一身紧身旗袍把胸脯勾勒得臌臌胀胀,使袍里面的乳房坚挺圆润到了极致。旗袍的下面开口处露出穿着丝袜的修长白皙的玉腿,更显得后翘的屁股性感撩人,四十岁的女人有这般美妙绝伦的身材简直是个奇迹。章小慧惊叹于冬月儿美丽的同时,顿感对这个美丽女装店主的熟悉。似曾相识?但一时又难以回想起在哪里见过这美丽的女人。“呵呵,姐姐,你看嘛,你穿上这件衣服肯定气质绝佳,不落俗套,姐姐不但有官太太气质,而且还望夫。”冬月儿的一张巧嘴,把个章小慧说得心花怒放,尽管她自认为自己的那张嘴巴也有两刷子,但冬月儿这极尽讨好和很有分寸的话语,使章小慧不得不佩服这位店主做生意的能力。章小慧取下一件衣服认真地看了起来,心里面还真有点动心,她决定要试探试探这位女店主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衣服是不错,但是今天过来是陪这位美女看衣服的,我身上可是腰无半文,没钱享用了呢。”“哈哈哈……是不是哟?不会吧?假若姐姐觉得穿上满意的话,尽管拿去穿就是。”冬月儿的大度更加让章小慧迷惑,认定这个女人与自己,或者说自己的家人有着某种程度的联系,尽管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因此,她只好客客气气地回答:“那肯定要不得的,你是小本经营嘛,如果要这件衣服,我哪天再过来拿就是了。”“呵呵,姐姐真的喜欢,拿去穿就是,你记得起,随便好久把钱送过来,记不得就算了,权当认个干姐妹。”冬月儿认真地说。“呵呵,谢谢,谢谢,那倒不必,等天我过来取就是。”章小慧更加奇怪,满腹狐疑地把冬月儿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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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的燕伟健心里直想骂娘,两个婆娘,在外面东扯西扯的,害得老子在里面动也不敢动,存心的哟?一会看你几个婆娘想要上厕所可怎么办,燕伟健在卫生间脸憋得通红,不敢大声出气。而几个女人还在外面说那衣服。过了一会,果然不出所料,卫生间的门就有人在扭那门锁的把手,是那个叫杨桃花的女人的声音:“怎么打不开呀这厕所?”燕伟健吓得在里面把那反锁的蕊死死地摁着,一点也不敢懈怠。“靓妹,卫生间坏了,没法用,所以关死了,免得臭。”冬月儿平静的声音:“靓妹,过来我带你到我妹那门市方便。”听冬月儿在外面这样说,燕伟健一颗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杨桃花挑挑选选地把衣服试了好几次,才和院子里的几个女人如愿以偿地买了衣服心满意足地走了。

燕伟健长长地舒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敢贸然出来,他要等到章小慧这群娘们走远了才出来,以免节外生枝。“哈哈哈……这次臭安逸了哇?还不快出来,她们走了呢。”冬月儿的话刚说完,那个杨桃花就急三火四地跑了进来:“妹子耶,我的包忘记拿了。”冬月儿一看,果然有个包在店里的衣架上挂着,燕伟健庆幸自己的英明决策,不然会掀起轩然大波,那将无法收拾。燕伟健在里面为自己的稳重而暗暗高兴。“嘿嘿,妹子,谢谢了哈。”杨桃花感激地说。“不谢不谢,客气啥哟,看看你包里的东西少没少哈?”冬月儿提醒道。“不会少啥东西的,谢谢妹子。”随着一阵“噔噔噔”轻快的脚步声,那个桃花女人扭着腰风一样地跑了出去。冬月儿站在门外看着老远外公园大门口等待的章小慧,目送三个女人走出了公园大门后,才转身对卫生间的燕伟健说:“出来嘛,这下安全了。”

燕伟健走出卫生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脸上显现出少有的苦涩。而冬月儿呢,却嘻嘻哈哈地走近了燕伟健身旁,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说:“怎么样?这偷情的滋味不好受吧?嘿嘿,刚才幸好没有做啥,若是你老婆早半个小时来,你我就完蛋了,那今天这锦屏山公园就有好戏唱,你英明一世的好名声可就臭名昭著了,那我这生意也就不做了。”“呵呵,是不是哟?有那么严重吗?幸好我及时发现,我们院子里的这几个女人无事总爱一起出来逛荡,今天碰到可就完了,虽然我老婆也许当时不会大吵大闹,但回家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燕伟健认真地分析着。“有啥大不了的,你既然这样爱我,回去和她离婚就是。”冬月儿刚才还嘻打哈笑的脸显得有点不高兴,她不喜欢燕伟健的分析和回答,这些话充分说明燕伟健还是很在乎他老婆的,在乎他孩子的,在乎他那个温馨的家。“这……这……”燕伟健“这”了半天,脑子里迅速搜索着恰当的词汇,他心里明白冬月儿需要的是啥,但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马上想到了反过来给予回答比较客观。“是啊,离婚可不是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哈,即使离婚,也要看看你家那口子的态度呀?你老公能同意离婚吗?”“怎么不能,我早就不想和他过日子了,当初就不想嫁给他,不过要和他离婚挺难的,他啥事都做得出来的。”冬月儿像是在回忆往事,又像在沉思默想,她和丈夫结合的那些点滴之事,勾起了她满脸的凝重。“对不起,咱们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吗?说点让人高兴的事情,难得这样的好天气嘛。”燕伟健故作轻松。“那你说,说点啥高兴的事情?”冬月儿问。“呵呵,呵呵。”燕伟健一时语塞,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会:“还是讲你那没讲完的‘传奇’故事如何?”“好,那你坐好,给你讲诉我那悲惨命运的传奇故事。”冬月儿像老师命令学生那样对燕伟健说。第二十一章 醒来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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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东方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沉寂的厂房影影绰绰,朦朦胧胧,一切都在熟睡之中,除了工棚里工友们那一阵香似一阵畅快淋漓的鼾声之外,四处一片寂静。厂区那边一只电灯孤孤单单地透出亮光,更显这里的荒凉与隔世。冬月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她没有拉亮室内的电灯,借着厂区那边照射过来的点点灯光,她开了房门,脚步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听着父亲轻轻的鼾声,她知道他还在熟睡,一天的劳累,还不到五十岁的佟老爹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老许多。为了不惊醒父亲,冬月儿每天早晨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开门,小心翼翼走出房间,然后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来到厨房开始一天的工作,为工友们准备早餐。

走出门外,一丝凉风从山那边吹了过来,冬月儿深深地吸了口气,那风里带着后山采掘场开挖泥土的清香,还有远处那黑色山峰中植物的味道。黑夜中,放眼远眺,树林、山峰一片苍茫。遥远的城市在天边透出光亮,浑然天成,把东方天际那一片鱼肚白照得格外显眼,给人一种希望的曙光。这种景色,冬月儿在家乡的早晨经常看到,但这是远在广东的河源,这种美景怎能不勾起冬月儿对家乡亲人的思念。母亲,你在家乡还好吗?女儿不孝,只能默默无言地在这南方为你祷告,愿你健康平安、快乐,不要操心劳累,女儿有了出息一定会回去看你。冬月儿就这样怀着心事,一边和面,一边想着家乡的那些点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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