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学经典:绮楼重梦(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03 22: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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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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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学经典:绮楼重梦(二)

古代文学经典:绮楼重梦(二)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古代文学经典:绮楼重梦(二)作者:兰皋主人排版:Lucky Read出版时间:2017-12-11本书由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十三回玉皇阁小儿角力 杏花村孤女完姻

贾政听小钰说要去拜谢岳帝,便道:“该去的。”一面传了周瑞、焙茗跟随速去速回,一面自己就上衙门去了。那小钰又去禀知宝钗,回到园中吃了早饭,换件小袖夹紧身,用汗巾拴了腰,加大套裤,靴统上把护膝缚紧,外罩一件大褂子。回明岫烟出门。骑上马问周瑞:“玉皇阁往那边走?”周瑞说:“老爷吩咐到岳庙烧香,怎么要往玉皇阁呢?”小钰道:“想是老妈们传错了话,实在要到玉皇阁去的。”焙茗道:“快掉过马来,亏了说的早,不然一东一西差的远了。”三人说着话,一径往玉皇阁来。进得山门,小钰留心一看,果见正殿前好个大空院子。当中高高搭起一座擂台,离台七八尺,四围立个木栅,栅内铺的细沙。栅东西各开一门,有许多人守着,以下放打擂的人进出。台上东西两边各布一步梯子。栅外看的人挨挨挤挤,十分热闹。台上坐一个道士,年纪约三十上下,身上扎扮得武将似的,十分威猛。焙茗忙到阁下大殿上点烛焚香,周瑞引着小钰上去拜了四拜,复身出来对周瑞道:“我们且站着瞧瞧热闹去。”焙茗也高兴瞧打架玩儿,就指着东廊下道:“那边有张方桌子,小爷站在上面瞧去。”小钰说声“很好。”

就在人群中挤将过去,站在桌上。只见一个长大汉子,紧一紧腰带,叫开栅门,踏梯直上。那道士见有人来,就摆一个金鸡独立的势儿,缩着一只脚,擒着两个拳等他。那大汉上了台,就使个猛虎出林势扑将过去,道士不慌不忙,把双拳一架,那只缩起的腿就往他小肚子上一蹬。汉子连忙躲闪,几乎跌了一跤。道士的手脚快,趁势又一飞腿飞过去,正中他的腰眼。哎唷一声,扑身便倒。道士提了他两只脚,往台下一撩,直往沙里甩将下去。汉子狠命的挣将起来,那眼里、耳里、鼻里都沾了些沙,乌珠撑不开,双手掩着脸在沙里瞎跳。众人呵呵大笑。

一人说道:“这样一个大汉子,原来没用的。”一个说:“你别轻量了他,他是山东粮船帮里第一个有名的好汉水手呢!”

小钰才想要上去,只见西边梯上早走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和尚上来。周瑞道:“这个和尚想必是少林寺里来的,谅来有些本事的呢。”只见柳道士把身子一蹲,双手一拱,摆个夫子拱手势等他,那和尚就使个鹞子翻身势滚将过来,道士把身往旁一侧,趁势将右臂曲肘向他胸口挺将过去。那边正扑过来,两凑势,劲儿就大了,把个和尚仰跌朝天。道士就提起拳头在他小肚上狠捶一下,和尚着了急,叫声“阿弥陀佛,饶我狗命罢,受不得了!”道士笑一笑,提了他的双腿往台下倒栽葱插将下来,巧巧把个和尚头插入沙里,连肩膀多没着了。和尚两只脚不住的乱搋,又将双手狠命一挣,才得拔了出来,可怜急得满头冷汗,粘住了沙子,竟看不见眼睛鼻子,就像个芝麻拌的糖球儿一般,立脚不住,躺在沙上不住的叫疼。看的人又大笑起来。小钰正要解了衣上去,又见一个黑胖妇人,身穿蓝布小袖短袄,月白布搭连束着腰,黑布裤子用红绳扎紧裤脚,一双鱼边鱼大脚,走到栅边也不开口,把栅门一扳,就扳倒了一扇。上了梯。便使个秋蛇入洞势,凶凶的抢入前来。道士见来势勇猛,忙退了几步,摆个双手推门势,照他两个奶头上迎过去。妇人将身一侧,就是一个泰山压顶势。双手往他肩上扑将下来,道士顺着势使个牛献角的势儿,两拳护着脑袋,直望他小肚子碰去。妇人慌忙退后,已是着了一下。生了气,把左手往上一格,右手就往他裤裆里撩去,名为一把撩阴。道士哎哟了一声,忙用个乱劈柴势,把双拳往下一揿,架格开了,没有撩着,两个就劈劈拍拍的打做一堆。约有两三碗茶时,柳道士料难取胜,把身子一纵,纵过那婆娘头去,落下来,恰好两背相对了。道士就将一个倒扑腿飞过去,这靴后跟正中了他的两腿中间。那妇人阴门受了伤,叫声“好踢”,双手捧了小肚脐,疼得受不祝道士掉转身躯,双手向他肩背拍去,底下用靴尖把他小腿一钩,扑通一声,覆身栽倒。还想抢过去捶他腰眼,那妇人慌了,把脚往他脖颈上一钩,道士不提防,扑身倒下,脸正碰在他的裤裆里,连忙缩出来。妇人将身就地一滚,滚下了台,坐在沙里骂道:“狗道士,使巧劲儿赢了我,我少不得要来打个还风阵的。”旁边人认得那妇人的,说道:“他姓李,浑名黑鲤头,有名的私盐头儿。手下有二三百的徒弟。这道士惹了他,只怕不得安静呢。”小钰忙把外褂子脱下,撩给焙茗道:“你拿着。”

周瑞忙叫:“别脱,怕受了凉。”小钰并不答应,飞身一纵,像个燕子儿一般,飞过台来。道士见是个孩子,那里在意?也不摆拳势,伸着双手去抢他的脚,谁知来得劲儿大,抢他不祝这两只小小的粉底靴儿往他脸上一蹬,哎唷一声,仰面跌去。

若是小钰趁势在他脸上一踹,不用说,这道士的脑袋就踹扁了。

亏了小钰往旁一跳,提起一只靴子往他大腿上扎实一踹,道士受不得,像骡子叫似的喊起来。小钰便把腿在他屁股上略略一蹬。道士一个狗吃屎,往前抢去三四尺的地,鼻尖额角上的皮肉通擦去了。忙又把屁股一掀,小钰又是一脚,豁刺一声抢下台去,直抢出了栅栏子外,往人头上落将下来。有个书呆子,带了个玻璃大眼镜,仰着头,觑了一双眼,嘻开一张嘴,正看得十分有兴,不防那道士像饿老鹰一般扑将下来。书呆子忙叫道:“来不得的--”声犹未绝,已是劈面下来了。扑的一声,望后便倒。后面打翻了一个糖担儿,连卖糖的小厮也碰倒了,旁边还带着碰倒了两个人。眼镜也打破了,砸了满脸的血。五个人满地乱卷,倒像毛坑里的粪蛆一般。小钰得了意。就在台上乱跳乱舞,开了一个四门,依旧跳回东廊桌子上来。周瑞嚷道:“小爷,何苦来?把我的魂也吓掉了,快回去罢。”扯他下了桌子。焙茗把外褂子替他穿上,出到山门。才跨上马,有几个道士走出来,道:“柳师太请这位小爷进去奉茶,还要通通乡贯姓名。”小钰道:“不消了,我姓贾。”说罢,便扯起缰绳放马走了。道士还只是请,焙茗道:“这是荣府里宝玉二爷跟前的小哥儿,改日再来领茶。”说罢,也就走了。一路上周瑞尽是唧唧哝哝的抱怨不了,焙茗道:“替包大爷出出气也好。”

周瑞道:“你这小猴子,连死活也不知道。若是小爷打败了,我和你还有命么?”焙茗道:“小哥的手段好,不会败的。”周瑞道:“若失手打死了这道士,也就不好。”小钰笑道:“我有分寸的,所以只踹他的腿,若在他小肚子上一脚,包管这狗道即刻上天门去见玉皇大天尊去了。”一路说着,早走到府前。

下马进内,便道:“周大爷,焙茗哥,千万别告诉人。”周瑞不做声,焙茗也没听见,便飞忙去通报包勇去了。小钰来到上房,恰好宝钗也在太太房里,便道:“你明儿还得往关圣庙、吕祖庵去拜谢拜谢。”小钰应声“是”,往外便走。王夫人叫老妈去告知周瑞,周瑞说:“我往后死也不敢跟小爷出门了。”就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老妈听了,就进内照着回明太太、奶奶。

王夫人道:“还了得,这么会淘气!”宝钗恼极了,来到馆里狠狠的把小钰骂了一回。岫烟接着也咕哝了一阵。小钰不开口,宝钗气忿忿的进去了。妙香问他:“怎么打的?”小钰就得意洋洋数说起来,舜华沉着脸道:“小钰,你还夸能呢!先生和奶奶的话,通不在意。古来说的‘黄金不向瓦石碰’你打赢了个道士算什么好汉?万一打不过,吃了亏回来,还有脸见人吗?”

小钰见他生气,便说:“我以后再不敢了。”瑞香抿着嘴儿笑,妙香说:“舜姐姐打他几下子,警戒警戒他才好呢。”舜华倒有些害起臊来。优昙道:“舜姑娘说的正经话,你们尽着顽皮,胡闹些什么?”大家见他正言作色,才不则声了。从此王夫人吩咐门上总不许小钰出外,也就安安静静过了两月。

又是十一月初旬了。这日,王夫人正和两个媳妇在房里闲谈,见甄氏抱了桂哥儿,笑嘻嘻进来,王夫人道:“天气冷了,别抱他出来。”甄氏道:“来请太太的安呢。”王夫人接过手来,和他逗着笑耍,忽见平儿引了刘姥姥进房来了。王夫人忙把孩子递给甄氏,站起身来行了礼,坐下便问:“姥姥怎么多久不来逛逛?”刘姥姥道:“穷忙得很,今儿贵亲家催着叫我来说,巧姐的姻期要赶年内过门,因此没奈何才进城来的。”

王夫人道:“巧得很,今儿我家老爷不上衙门,我出去商量商量就来覆你。”说罢,就往书房告知贾政,贾政道:“巧姐儿是个孤女,且又沉静勤谨,我很疼他。原想体体面面嫁他出去,谁知一年窘似一年,因此耽误下来。如今年纪大了,说不得将将就就完了这件正事。但是诸事未备,年内断乎不能。烦他转致周亲家,明年不拘二三月,检个日子来,无有不依。总要彼此从省才好。”王夫人听了。回来说与刘姥姥听,刘姥姥道:“我也知道年里未必赶得及,既这么,我就去回复他们罢。”

王夫人留他吃了饭,刘姥姥赶紧吃完,便道:“我去了。天色又短,那周家住在杏花村,离我家过去还有五里路呢!趁着今儿好日子,他们在那里等覆信的。”王夫人只得送了他出去。贾政就赶着年内废了几十亩田,陆续把妆奁衣饰置办起来。到了第二年二月半后,刘姥姥又来通知:周家择了三月初三日迎娶,二月二十六日先送聘礼过来。王夫人就一口应允。也告知初一日先送嫁妆过去,一面备了酒席,请大媒吃了回去覆信。待到初三日,花轿到门,迎了去拜堂花烛,夫妻团圆。两边虽则从俭,贾政不肯过省,也还不很离模。以后回九、满月,那些礼文不消细说。

原来这巧姐的生性喜静不喜动,所以向来在家,除了朔望到王夫人上房请个安说说话。顺便到李纨、宝钗处坐坐,余外只在自己房里做针黹,园里是从不去的。就是在上房碰见那些小姐妹们,一问个好,略说几句话便走开了,不很亲热的。因此出嫁之后,众人倒不觉得少了一个人的光景。只有平儿和他早晚在一处,如今忽然去了,觉道清冷孤单得很。想着要到庵里去住,又怕明心生性孤零,倘或不依,白开了口。为此先把这个意思回明王夫人,王夫人道:“这可也使得,我同你去和明心相商。”就同着到芬陀庵来,明心接着,坐下喝茶闲话。

王夫人就算自己的主意,要送那姑娘过来同祝明心道:“我也住的是太太的地方,既太太吩咐,有什么不应的?”平儿听了,十分欢喜,检个好日,搬了进庵。虽不改妆,也叫明心做师父,也跟着烧香拜佛,还学着念念经,倒也尽可消遣度日。

那里知道这不长进的贾环,嫌这史氏又凶又丑,外面畏之如虎,心里却想要背了他偷些野食吃吃。无奈府里向日的姑娘都已嫁了,大些的丫头也都配人去了,一群小辈子的姑娘年纪很轻,自然不便去想他们了。时时只惦记着平儿。但是他住在王夫人的上房后头,恐怕碰见了老爷,不敢乱走。如今听得他移往园内,便有些意思了。又想:他本来风风月月,相貌又好,年纪又不大,况且孤衾独宿,只要勾勾他,有什么不成的!打定了主意。这日正是五月十五,趁早凉就跑到了园里,悄悄的过了怡红院,竟进芬陀庵来。合该有事,那时明心和众人们通还在云房里,尚未出来,只平儿一个人独自在正殿上佛前点香。环儿就走过去叫声:“平姐姐,一向好?”平儿回头看时,却是贾环。只得也回问声:“三爷一向好!今儿过来有什么事?”不知他两个果然有什么缘故没有?下回说明。第十四回召神兵小钰演法 试飞刀碧箫逞能

那贾环本是个粗蠢笨牛,并不知道什么怜香惜玉,温存调笑的。听见平儿问他过来有什么事?他便走近去,直说着:“特来和你说句要紧话,你跟我到那边空房里说去。”一面就伸手在他腿上捏了一把,又望他奶头上乱摸。平儿恼了,大喊大骂起来。明心听见,忙赶出来问:“什么事?”平儿哭道:“环畜生无端来欺侮我。”贾环道:“我是和你亲热的,好意,肯不肯由你,有什么生气吵嚷的?”明心大怒道:“你这狗畜生,敢来扰乱我的庵规;我叫你知道个利害。”拉了平儿说:“我和你回太太去,还了得么!”环儿赶去拉扯他们,被平儿顺手一个嘴巴,环儿一闪,师徒两个早飞跑的进去了。环儿有些惧怯,忙溜进老婆房去,发了呆。史氏正在查问他,只见老妈走来说:“太太叫三爷上去。”环儿不答话,也不抬身。老妈道:“去罢,躲不过的。”一手拉着就走到了上房,王夫人指着骂道:“逆畜,还不跪下。”环儿只得跪了。王夫人说:“你这讨死的下流东西,老爷原不叫你回家的,我倒开恩收你回来,不想改过学好,反这么胡闹起来。你没别法儿,只告诉老爷打一顿,依旧撵了出去,死活由你罢--”话未说完,只听见史氏在房外嚷道:“下流忘八囝子,家鸡不爱,爱野鸭,才引得这些浪蹄子,骚尼姑装腔做势,挑风煽火。我什么不知道?当年和宝玉闹得还成个腔?又是什么瑞大爷、蔷二爷,都有分儿的!今儿就这样假撇清,造言生事。也可笑有那样糊涂混帐人,听一句便信了个真,开口是撵,闭口是撵,果真撵了,我同他到和尚庵里住去,怕什么?”一面骂,一面凶狠狠的赶将进来。薅了他一只耳朵,扯了出去。王夫人气得话也说不出来,平儿听见翻他的旧帐,又愧又恼。这无名火直冲起来,便随手挝了一根门闩叫道:“我这样的苦命人,不想活了。拼了这滥货罢。”明心也抢了一根门闩,道:“浪淫妇,连我都骂着了,我帮你去打。”王夫人那里吆喝得祝平儿道:“太太别管,打死了,我一个人偿他的命。”两个就飞风的跑去了。王夫人怕真个打出人命来,忙叫老妈去叫俩个媳妇劝去。李纨听了,皱皱眉说:“环三奶奶的事难管的。”宝钗道:“太太吩咐,不得不去的,且过去瞧光景罢。”却说明心、平儿赶到环儿房前,只听得里面骂得正热闹,骂道:“你这忘八小蛋,不瞧瞧自己的狗脸儿,要想偷婆娘。那尼姑偷的不是俊脸儿,就是大身材好本事的。前儿那个黑胖贼,原要来寻这下棋的旧相好,不料被小钰打倒了,老尼姑就气得要死。又去玉皇阁打坏了柳道士,平儿妖精哭得眼肿。老妈、丫头那个不知道?那个不说笑?如今偏会一下子贞节起来”正躺在飞仙椅上跷起了一只脚,唠唠叨叨数说不了。环儿跪在旁边,竟像个被雷打的死尸一样。平儿恨极了,赶进去,也不开口,照着他脑袋上就是一门闩。史氏不提防的急忙把胳膊一架,直跳起来,明心就照他屁股上也是一门闩。史氏虽然生得长大,有些力气,究竟双拳不敌四手,况且他们都有家伙,这是个空拳,只好护着头面,那两臂、两臀、两腿挨的门闩不计其数。环儿本是个脓包,况且平日受他的糟蹋多得很了,今儿借他人出出气,心里舒服。

故意呆呆跪着,由他们去打。史氏打急了,只得叫道:“两家奶奶,饶我这小淫妇,我情愿给奶奶们磕头陪罪罢。”两个那里肯住,两根门闩雨点样的下来。正在没法,幸喜李纨、玉钗走进来,一人抱住一个,劝他们坐下。史氏坐下炕去,屁股疼得很,倒在炕上不住的哼。平儿见贾环跪在那里,就把门闩向他背上使劲儿一下。环儿不提防,扑身便倒。平儿趁势在他腿股上又是十几下,李纨等忙上前拉祝只见王夫人也来了,嚷道:“家反宅乱到这个相儿,别说没个尊卑长幼,连王法通没有了,还了得么?”平儿趴在地下磕个头,叫道:“太太恕罪,我实在气得受不得了。”明心也打了一个足全。史氏见王夫人生气,他们磕头打足全陪不是。就仗着有了护身符,忽又放声大哭,骂将起来。王夫人知他是越扶越醉的性儿,掉转身往外便走。

李纨、宝钗趁便说:“太太慢走,我们来扶你呢。”两个也跑了出来。史氏见没了靠山,忙住了口。平儿还提着门闩,环儿怕他再打,往死里碰头。明心说:“别打这毯攮的,还去打那硬嘴婆娘罢。”史氏着了急,只得当个草鸡,滚下炕来跪着磕头,求饶狗命。师徒两个才走了出来,又到太太房里请罪。王夫人说:“也怪不得你们,实在天配成的一对,浆子糊心的人,你们各自回庵去罢。”从此史氏的泼劲儿倒矬了一半,趴在炕上有一个多月,才得渐渐好了起来。反觉安静了许多。

光阴易过,不觉又是第二年的八月初头了。王夫人正叫了两个媳妇在房里开那中秋送礼的帐。忽听老妈报道:“梅奶奶同了碧姑娘来了。”李纨、宝钗忙迎出去。他母女二人上前请了安,同进房来,向王夫人请安,坐下说些家常闲话。碧箫道:“我去先生跟前请请安,会会众姐妹,还要到婉姐姐房里去看新哥儿呢。”宝琴道:“你先去,我也要来的。”碧箫就往馆里来,岫烟看了,道:“多时不见,又长成了许多呢。”众姐妹见了十分亲热。小钰乐得个手舞足蹈,拉住他问:“飞刀演得怎样了?”碧箫忙又谢他制的好刀,合手得很。说了一会,碧箫道:“我此番来了,依旧住在馆里,慢慢的讲话,此刻要去瞧瞧婉姐姐去。”岫烟道:“我也久不进上房去了,打伙儿同走走罢。”众人就随着先生,花摇柳摆的一簇儿往王夫人房里来,各各请了个安。略坐一坐,又往甄氏那边去。甄氏还不知宝琴、碧箫到来,忽然见面十分欢喜。又请安问好了一回,说起两年多不见,惦记得很。碧箫道:“我就为了这飞刀,一日也停不得,如今才圆满呢。”小钰得意得很,跳来跳去。宝琴道:“小钰,你如今长成得这么高了,却还是一味淘气,像什么?”宝钗道:“益发玩得很呢。”正说着,王夫人那边打发老妈来请吃饭,大家又齐哄到上房去。吃了饭,王夫人说:“大后儿中秋节,喝过了酒,叫小钰、碧箫把那法儿都试演试演,倒有些瞧头儿。”众人都说:“很好,决要瞧他们演演的。”

宝钗就拉了妹子到自己房里住了。碧箫依旧到园里同彤霞一炕安歇。到了中秋那夜,各人喝酒赏月已毕,约已是三更时候,王夫人同着贾政、贾兰来到大观楼前,邀齐了一众姐妹,连香菱母女、明心师徒都请了来看他两个演法。此时正是天清月朗,片云俱无,小钰就捏起诀来,念动咒语。忽然一阵阴风,推出五色祥云。云中无数金盔金甲的神兵神将,拿着刀枪剑戟,渐渐降将下来。贾政忙叫:“好了,别再下来了。”小钰就念了退诀,慢慢的升了上去。云也散了,依旧清天明月。小钰又念咒捏诀,只听得豁刺刺一声,狂风顿起。兰哥忙叫:“使不得,快退罢。”贾政也叫道:“别吹损了田种房屋,快退快退。”小钰就把手一指,说声:“去”,风便息了。小钰又捏着诀,贾政道:“别闹别闹。”小钰说:“不妨,只下在池子里就是。”

王夫人道:“池是干的,正要水呢!”小钰就念了几声,只见一阵乌云涨了满天,月色也遮住了。小钰喝声:“只要一朵云,一阵雨,别多了。”果然浓云四散,止留一片黑云倾下雨来,翻盆似的,只落在池子里,顷刻弥满了。小钰喝声“妆,即便住了,依先原是月白天青,风轻气爽。众人说:“真正好瞧,只是可怕些。”宝琴道:“碧箫,你也来试试。”碧箫早把这朱漆的刀筒儿缚在肩头,齐齐的插上十二把明晃晃的刀子。将身走到宽空处,口中念咒,一把一把都撩起空中,就像十二只白燕子来回飞舞。碧箫指着几枝大树,喝声:“斫。”那些刀儿便飞过去乱斫起来。这些树枝儿簌簌响,雨也似的落将下来。

小钰说:“够了,够了。别斫狠了,光剩根空干儿不好看相。”

碧箫点点头,把手一招,说声:“来!”这些刀都一一飞了回来,仍旧插入筒内。老妈妈们笑道:“落下这许多树枝,明儿省了买柴烧了。”贾政道:“你们不许胡乱往外传去。那个若漏了话,我要重重处的呢。”众丫头婆子都答应声“是,不敢说出去的。”众人便各自散开。授钵拉拉淡如道:“我和你今晚别回去,就在这里玩儿罢。”明心、香菱叫他同回去,只是不肯,也就由他各自去了。众姐妹都聚到小钰房里,优昙有些厌恶他们,便说:“夜深了,睡罢。”同了两个妹子径自归房去了。妙香故意向瑞香说:“我们取了枕头来伴舜姐姐睡。”

三个人都和衣躺下了。碧箫会意,也和彤霞往炕上躺下。谁知淡如竟不害臊,走到妙香那边说:“你们两姐妹合睡了一个枕头,这一个借我使使。”便硬硬的抢了一个枕,就在小钰的脚后睡下。小钰笑道:“我瞧这尼姑今儿只好立着睡呢。”授钵道:“怕没地方!”一面说一面就往小钰枕上躺将下来。淡如就把一只三寸小脚儿搁在小钰的小肚上。笑道:“借你这肚子权当搁脚凳儿使使。”授钵便说:“我也来搁搁罢。”小钰道:“淡姐姐的脚又小又香,还搁得祝你这双臭鱼边鱼约有三五斤重,搁不得的。”便坐了起来,道:“尼姑脑袋不利市的,我不和你共枕。”就歪身躺到淡如枕上去。瑞香喊道:“我瞧见了,小钰和淡姐姐亲了个嘴呢!”淡如说:“没有的事,你眼花了。”舜华听了生气,便说:“瑞妹妹莫嚷,叫人听见了笑话。

虽是他们做得出,你我口里怎么也说得出来?”淡如不好意思,翻转身子道:“我向里睡去,省了人家瞎说。”小钰道:“我也向里睡。”转过身子来,闻见淡如的后鬓桂花油香,便说:“香的有趣。”把一手往他颈脖子底下伸将过去,一手在他胸前紧紧搂住,又曲一只脚压在他屁股上。淡如装假睡,只不做声。授钵看得高兴,便道:“我偏要和你一头睡。”就把双手也抱住了小钰,也把一只腿压上身去,三个人搅做一堆。众人都鄙薄他们,各自趁倦睡着去了。他三个你捏一把,我捻一把,那里睡得着!授钵更荒唐,竟伸手去摸他的裤裆。小钰便叫道:“别这么,怪不得环婶说尼姑是不正经的。”授钵布着他的耳朵道:“莫作声,谁叫你生这样古怪东西,忽起忽倒的,便给我当个暖手儿,弄弄何妨碍?”三人直闹到天大明了,还不曾睡。只听见许妈在窗外叫道:“小钰,快起来往外瞧瞧去,我在厨房里听得门房前有许多人在那里吵嚷呢。”小钰应了一声,推开授钵,往外就跑。跑出前厅,果见一众的在门房边乱喊。

小钰喝声:“什么人敢到我府里胡闹?”众人道:“报喜的。

你家老爷升了御史了!”兰哥儿也赶出来说道:“没有的事,江南道监察御史昨儿已经拟了,正陪送进去了。今儿还得带领引见,如何无缘无故升我们老爷?”众人道:“昨晚三更多天发出来的旨意。”兰哥忙叫备上马,便往内阁去打听真假。小钰道:“你们且回去,明儿个来领赏罢。”翻身跑到上房,告诉了贾政,贾政也说:“不真,我又不曾保举,又不曾引见,那有这事?”正在迟疑,兰哥回来道:“真的,果是昨晚下的旨意特放的。老爷快去谢恩罢。”合家听了,个个喜欢。贾政接连忙了十几天,也就空闲了。过不一月,这日下了衙门回家,想起一事,便叫老妈去唤了兰哥小钰来,和他两上商量。不知所商何事?且看下回。第十五回十万倭兵重作乱 九重恩旨特开科

贾兰小钰闻知老爷传唤,便同到红药院来听候吩咐。贾政说:“不为别事,只因圣上特特放我职居言路,我不敢效个寒蝉样儿,上负天恩。现在虽说圣朝并无阙政,但各省营伍废弛已极,也不是个备预不虞地道理。想要上一本,恳请严饬各督抚提镇,加意整饬,以修武事。你们那个笔下好些,代我起个稿来。”兰哥道:“这些武营训练的方法,小钰兄弟的内行熟习,又且他笔下爽朗明透,叫他拟来,请老爷改罢。”贾政点点头道:“便去做个稿来,要说得恳切些。”小钰闻不得一声,即便跑回学里,伸纸疾书。碧箫瞧见注语是“为各直省营伍废弛,恳请传旨严饬该督抚提镇,力加整顿,以裕武备事”,便知有些干系。把身子靠在他椅背上,看他一挥而就,便赞道:“好极!真个确中时弊。”舜华接来一看,说道:“虽则恺切详尽,但恐口众我寡,空言无补。”优昙道:“言而不行,臣心已尽,就无愧了。谅来也没什么谴责的。”小钰便忙忙送给贾政,贾政看了道:“很中肯綮。”交给兰哥道:“你瞧何如?

准不准呢?”兰哥未及答话,小钰道:“林妹妹说:‘恐怕众人意存回护,定有一番饰说,未必中用。’”贾政道:“我也想到,但是把这些利弊说破了,问心无愧,听候圣上的睿裁罢了。”

小钰道:“优昙也是这么说。”兰哥看完了,说道:“且奏了,尽了臣下的微忱。谅来圣明必没什么见罪的。”贾政说:“不错,就交小钰恭缮停当,明儿就要上的。”小钰问:“有那里要改吗?”贾政道:“不用改,就这么誊罢。”小钰退进园来,向舜华道:“我的小楷粗笨得很,烦妹妹代写一写,增增光。”舜华接了,便磨墨濡毫,恭恭楷楷,顷刻缮完。小钰就呈与贾政。第二日早朝,就拜上了。即日发下朱批。兰哥在内阁抄了回来,批的是:“此奏确有所见,内阁即传旨各直省督抚提镇,明白回奏,统限两个月。遵奉批旨,各查明确切实在情形,务限于两月内一律覆到,毋得回护支饰,觐望迟延,自干重谴。原折并抄发。”贾政道:“这就是准的了。只是要明白回奏,恐怕他们反要强赖呢。”过了两月,纷纷覆到。总说是并无弛废的话,甚至有的说贾政书生之见,纸上谈兵,意在沽名,并无实证等语。皇上汇了总,加批:“内阁学士会同九卿,即日秉公妥议速奏。”这些阁部大臣不好偏袒,只得议个贾政久任京职,外省情形非所目击,不过风闻奏事。今据各省奏称,并无弛废,谅不敢欺罔支饰。请再通行各直省,益加留意整饬,以仰副皇上郑重戎行至意。竟是这样圆融议覆。奉未批:“着照所请速行。”内阁就赶紧发个廷寄颟顸了事。

过了残冬,忽又开春,小钰时方九岁。到三月间,贾政又转了兵科给事,十分感激天恩,愧无报效,也不过恪勤供职便了。到了四月间,天气渐热。下了衙门在王夫人房里闲谈消遣。

忽见兰哥慌慌张张跑来说:“不好了,山东剿未尽的海盗,剩有七八个逃往倭国。怂恿倭王,说内地兵骄将惰,容易取胜。

倭王动了欲念,就差了个元帅名为万夫敌,率领猛将千员,雄兵十万,来到山东沿海地方,大肆劫掠。周太亲家带兵往剿,战败阵亡,全家尽行被难。如今山东巡抚带了按察司,会同提镇,领兵十万前去抵御,不知怎么样了。”贾政吃了一惊,站起身忙问:“是那里得来的信?”兰哥道:“现有山东巡抚奏折,发到内阁呢。”贾政忙问:“怎样批的?”兰哥说:“朱批内阁九卿速议。”王夫人流泪道:“可怜探春也逃不脱这劫!”

贾政说:“国事要紧,那里还顾得私事?”兰哥说:“我再去打听打听。”贾政也坐不住,一同都出去探信去了。李纫等闻得探春被害,无不哀痛。岫烟也带了众学生到上房道恼。小钰道:“还早呢,这个大劫数,尽有许多人要受害的。”碧箫笑道:“我的飞刀有用处了!切些倭脑袋下来玩玩有趣--”话未说完,兰哥进来说:“了不得,山东布政发了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奏称巡抚全军覆没。贼势猖狂得很。现议遣山西巡抚提督带兵十万,江南巡抚提督带兵十万,直隶按察司同两员总兵带兵五万,三面进剿。皇上又添派了湖广巡抚提督带兵十万随后策应,又差御前大臣两员,带领羽林军三千,前往督阵。插翼传旗的谕旨,碌乱分发开去了。”贾政回来也是这样说。隔了几个月,已是冬天了,那各路的败信陆续飞报进来。皇上念着万民涂炭,文武捐躯,十分忧悯得很。朝中也没人敢出个主意。贾政就唤了兰、钰两孙来,说道:“我想太平日久,将不知兵,兵不习战,徒然用些不教之民经受贼刃。况且纷纷檄调,天下震惊,更非长策。不如下个特旨,开设个奇才异能的恩科,无论林下官员,举人进士,平民百姓,以及山中隐逸,缁衣道教,闺阁女流,总要取那文能戡乱,武可胜敌的出众英豪,以收实用。就在明年六月初一日,举行文科乡试,八月初一日,举行武科乡试。不用另差主考,就便责成各省督抚提镇大员,秉公考眩统限十二月内齐集京师,后年正月半后,文武同日会试,三月初间,同日殿试。就在榜下选择将材,提兵剿寇,必有豪杰之辈应命前来的。你们两个照这意思快去拟个奏稿来我瞧。”两弟兄答应一声,忙去起稿,不多时,做了来呈上。

贾政看了道:“好,就去誊缮起来。”小钰依先来央舜华,在灯下端楷誊缮。第二日五更早朝,贾政便去进呈御览,两弟兄都在上房听信,天明后贾政回家,王夫人问:“怎么样了?”

贾政说:“折子已递,谅来今日便有谕旨的。”王夫人又问:“朝中谈及贼势何如?”贾政道:“利害得很,倭帅多谋足智,用兵如神。他麾下健将最狠的,叫做八大狮子。这八个人真有万斤之力,使的刀斧各重有八九百斤。凭你什么军器,挡着就断,其凶无比。次些的叫做十八象,再次的叫做十二虎将,再次叫做二十四狼将。这六十几个贼将,是人都敌他不住的。余外兵将,个个英雄。除了山东本省被害的兵民无数可查,那外省调去的官兵,已伤掉了七十多万。如今把济南省城围得铁桶一般,城中不敢出战,单靠着火炮轰击,才得略退远些。将来火药铁子放完,就不保了。邻近各省边界,都是设卡安营,排着火炮,以防侵突,都是危急万状。我这折奏,自然该准的。

原想将试期改早些,因为通行天下,总得这些日子,算来还得一年多的闹哩。”王夫人说:“老爷何不竟保举了小钰、碧箫去平他。”贾政道:“将帅是三军司命,不轻易的。他们到底年纪太小,信不及。果然考起来,能把天下的英雄都争得胜了,才敢放心。”正在说话,内阁发单来传贾兰,兰哥即刻就赶了去。不多时,打发跟班的送了抄的朱批来,上写着:“兵科给事中贾政一本,为请开文武特科,以凭选将平寇事。本日奉朱批:所奏甚是,着即照所请速行。”又说:“大爷讲的,衙门里忙得很,今晚恐怕不得回来,别要惦记。”果然直到第二日的午后才回家,说:“旨意已经传旗插翼八百里,加紧的通行各省去了。”过不一月,又报贼兵攻破济南,杀得城中尸填如山,血流成河。从此接接连接,俱是败信。圣上忧惶得很,减膳止乐。到了元旦五鼓,就往天坛虔诚祷祝,复又到地坛一般求祷。这年并不受百官朝贺,皇后娘娘也在宫中率领妃嫔并两位皇子斋戒祝天。且不细说。单说前儿个除夕这夜,小钰约了碧箫去听响卜,碧箫道:“黑地里,我不便外去,只往芬陀庵里去听听罢。”小钰道:“我到门房前听去。”两个就分路悄悄的摸将出去。碧箫进了庵,到后殿院子里躲着。只听见明心问道:“封了没有?”授钵道:“封停当了。”传灯道:“快得很哎,真正好本事。”碧箫就笑着走上殿去,问:“封什么?”明心说:“封那斋天的佛马。”碧箫便转身回来,见了小钰,问:“听些什么话?”上钰笑道:“包勇喝醉了,要打长兴,长兴着了急,叫道:‘好王爷,我知道你的本领强。实在的怕了你了。’我单只听见这话。”碧箫也把听的话告知他,两个十分欢喜。不题。忽忽到了六月初一日,小钰去进了文常十五日场毕。七月初九,龙日发了榜,小钰中了第一名解元。

凡下北闱的,都是注明原籍某省,皇上看了籍贯三代,知是贾政之孙,贾妃之侄,十分欣悦。贾府里开筵道贺,是不必说。

转眼间已是七月二十以外,举子们纷纷报名投卷。小钰又要去考,碧箫私下求告他道:“你已经发了文解元,这武解元让了我罢,别考了。”小钰不肯。碧箫再四的央求,小钰笑道:“要我不考也容易,你只送个香香算谢仪,便依你。”碧箫不懂,问:“什么叫香香?”小钰轻轻说道:“就是亲嘴。”碧箫红了脸,挨了一会。小钰:“你不肯,我即刻报名去了。”站起身要走,碧箫没法,只得喝口茶嗽嗽口,走近身去。害臊得很,又站住了。小钰一把搂过来,在自己膝头坐下。嘴接着嘴,还把舌尖吐将进去舐了一回,笑道:“有趣,有趣。我不去考了,让你抡元罢。”碧箫羞得满脸通红,央祈道:“好兄弟,千万别告诉人。”小钰道:“告诉了人,烂我的嘴。”碧箫点点头,便去端整下常八月初一日至初四日,考试马步箭;初五日至初八日,考试刀枪剑戟;初九日至十二日,考试石墩硬弓及一切杂技。其中有个赶来下北场的少林寺僧人,年纪四十岁以外,法名超勇,生得状貌丑恶,身长八尺,腰大十围。他能二百步外射穿杨叶,箭箭俱中,与碧箫的箭不差什么;刀法也精,与碧箫的画戟也不相上下;但是他的力气大,能举一千五百斤的大石,开的五十个力的硬弓。碧箫比不上他,着了急,就献出飞刀的这手来。二百步外,飞将过去,把那插着试箭的这株柳树斫得精光,连那埋在地下的根都掘了起来,斫得粉碎。

和尚却没有别的技艺。还有一个姑娘,姓薛名蔼如,年十一岁,南京籍,就是薛蟠的无服族侄女,特特赶来下北场的。他的弓箭长枪也是十分出色,并善打弹弓,百发百中;又且花容月貌,竟像是碧箫的同胞姐妹。两个会见了,投机得很,约定场毕之后,彼此往来拜望。其余应试的人虽多,俱是些庸庸碌碌,无足观者。十三日歇了一日,到十四、十五两日考试内常碧箫怕被和尚争了头名,对小钰讲起,深为忧虑。小钰道:“你的飞刀赛过了他,况且这和尚的内场必不很好。我替你拟了一篇平倭论,做得颇精透,你快趁今儿的空,记熟了,包管第一名。

只是还得送我个香香才给你呢。”碧箫啐了一声,接过来读一遍,果然是决胜料敌了如指掌,天时地利,历历陈说出来,真正一篇绝大议论。连忙福了几福,道声谢。小钰道:“福来那里算得数呢?”碧箫又啐了一声,道:“你别闹,让我记罢。”

小钰才由他去读。十四日进场,十五半夜后,碧箫扯了薛蔼如,同到大观园来。小钰见了,眉飞色舞,喜跃不可胜言。蔼如见了小钰这样风流品貌,虽则初会有些腼腆,心里却相爱得很。

岫烟是他的婶娘,自然投合。众姐妹都和他十分亲热,明早同到上房见了王夫人、李纨、宝钗。宝钗是他的姑母,也极欢喜。

王夫人问他寓所,知在旅店安歇,就打发人去搬了他的行李来,留在园中同祝他和舜华更加密切,两个就同炕开了铺。只是晚间换睡鞋,解小解,有了小钰在房,未免有些羞羞涩涩,不很方便。过了几天,渐渐也就惯了,不很在意。主考奏定二十六虎日放榜,廿五黎明,小钰到榜下一看,飞马回来报道:“碧姐姐第一,蔼姐姐第三,那第二名就是超勇和尚,柳湘莲道士中在八十名外,黑鲤头盐婆中在一百多外。”碧箫道:“多赖你这篇好论才争了个解元。”小钰笑笑说:“做论的谢礼还没有送呢。”不一会,报人也都来了。府中纷纷彼此道喜,设席宴贺,忙个不了。鹰扬宴上,这第一、第三两名,像鲜花样的两个小女孩儿;第二名像凶煞神君样的一个长大和尚;其余男女混杂,三教并登,倒也新样得很。过了几天,超勇就具了个禀贴,求兵部转奏,内称:他寺里共有三百余人,两个是师弟,其余皆是徒子徒孙,各有多般武艺,情愿领了前去征倭。

自许操必胜之势。兵部堂官见了禀贴,即刻据情入奏,不知旨意若何?且待下回分解。第十六回文武状头双及第 雌雄元帅共兴兵

圣上见了兵部的奏章,即日着带领引见。超勇和尚见了驾,念着年岁履历,声同霹雳;又且身躯长大,相貌凶猛,真是一员大将。就命他在殿前试试刀箭,娴熟得很。龙颜大悦,便降旨封他做了征东大将军,兼摄山东巡抚。命兵部发给空头札付三百五十道,自副将起至把总,任听他量材酌补。又拨了直隶、山西、湖广、河南、江南五省官兵各六万,共成三十万之数,俱在山东界口会齐。又专差大员押解粮饷,还赏了他许多金银珍宝。那和尚领了命,择吉启行,先由河南到寺里,率领了三百个僧徒,提了河南六万兵,浩浩荡荡径往山东进发,扰得沿途官民大受其累。到了界口,会合各省拨来的兵将,十分威武。

那边倭帅闻知,忙派了二个狮子、二个象、三个虎、四个狼,带了一万人马前来迎战。只消一阵,把那三十多万的兵将和尚,如砍瓜切菜一般,杀个精光。止逃了几十个败兵,回到京中报信。满朝无不惊得落魂,就有那些胆怯的官儿上本告老告病,想要全躯归籍。皇上大怒,都革了职,发交刑部监候,待事平后发落。皇上皇后及皇子等俱是早晚忧劳。实在没法,只得严谕近东各省边境,多多备着大炮,贼到便放,暂且守祝这贼帅又可恶得很,四散的遣些贼众,无日无夜倏来倏退,诱着这边不住的放炮。渐渐火药炮子有些接济不及,贼人又在各要路上扎营截住,碰着外省解来的硝磺等物,尽数抢劫了去,真正危急到十分。那告救的奏折,雪片的进来。时已冬尽,喜得各省文武举子都绕出山东,也有由海船来的,也有由口外小路来的,俱已陆续到齐,聚在京师。皇上就连忙下旨,不待元宵以后,检定正月初六,即便文武同日会试。碧箫又来探小钰的口气,究竟考文考武?小钰故意的说道:“这回是考武定了!”碧箫再三央告,要求他赏个脸,“让我得个武会元,凭你要怎么样谢法都肯的。”小钰才应允了。到了这日,贾兰、小钰同进文场,碧箫、蔼如同往教场考武。奉旨此次武会试不必考内场,待发榜后,和文进士同日殿试。主考们见事势急迫,虽想要赶紧些,却又不敢草率,直到了二十五日,一同放榜。文榜是小钰第一名会元,贾兰中在第五,甄宝玉也中在九十名外。宝琴的丈夫梅玉田,和小钰同中了乡榜,这回却会不上。那武会元便是碧萧,蔼如就是第二名。还有那私盐婆黑鲤头,取名李赫,倒也中在后边。柳道士反没分。礼兵二部便奏请二月初一文武同日殿试,初二日,圣驾亲到御教场阅武,初六日传胪。小钰拟了一篇平倭试策给贾兰,说:“哥哥记明誊上,包管得中便了。”兰哥说:“你呢?”小钰道:“我愿意同两个姐姐做个武鼎甲,并马游街才有趣,不爱这斯文诌诌的,文状元让哥哥中去罢。”贾兰推让了一回,只得接了,便去熟读。小钰回到房里,只见碧箫走近身来,往他腿上一坐,双手搭着他的肩头,说道:“我要央你一件事。”小钰问:“什么事?”他说:“我不会做试策,殿试那日烦你代起个稿儿。”小钰道:“这个容易,只是谢礼要浓重些的。”碧箫笑着点点头说:“这自然有的。”又问:“我瞧你近来和众姐妹们都有些拉拉扯扯,为什么单不敢去惹舜妹妹?”小钰道:“这个道学先生,言坊行表,惹不得的。蔼如倒和通,只是来得未久,还觉生分,也不便招惹他。烦你去撺掇他,悄悄来央我做策。这三道策我总做得及的。”碧箫笑道:“又要想谢礼了,只别太冒失,闹出故事来。”小钰道:“放心。”碧箫真个就去唆怂他。他正愁着殿试的这篇策,听了碧箫的话,忙忙赶来,挨着小钰坐下,笑迷迷的说道:“诗文杂作,我向来也曾习学,只试策从没有弄过,好兄弟求你代我起个稿儿。”小钰说:“容易。只是要润笔的。”他问:“要谢什么?”小钰轻轻的说道:“只要一颗樱桃,两颗鸡头便够了。”蔼如道:“这值什么?但是这时候那里有这两样果儿?”小钰把他嘴和两乳一指道:“这不是吗?”

蔼如红了脸,摇摇头。小钰知他有些愿意,便抱他到怀里亲热了一会,还要央他叫声“心肝乖兄弟”,蔼如没法,只得布着他耳朵轻轻叫了一声。小钰回叫了声“心肝亲姐姐”,才松手放他开去。他怕有人来碰见,忙出去了。到了初一日,就在太极殿前,文东武西发题考试。小钰一个人做了三卷,早早缴卷,同出来了。恰好兰哥也出来,便同回家里。小钰又去料理明日武场的军械等物。第二日,黑早便去候着。不一会,皇上驾到,坐在演武厅上。旁边官儿挨次唱句,先是文会元贾小钰,小钰跪下。皇上问:“你是文会元,为什么改殿武策?”小钰回奏道:“情殷敌忾,愿就武途。”皇上问:“你这样小年纪,瘦怯书生,有什么武艺?”小钰便呈上一张弓,奏道:“这张铁胎弓有八十个力。”皇上看时,比别的弓小了许多,形式也各样些。便命侍卫试试,两个侍卫赶下阶来,四手一扯,全然不动。又跑下两个来,八只手使劲的拉,才略开了一开。只得奏道:“果有八百来斤。”又见四个人抬了一块石碑到阶前,小钰捧了上来,说:“这是箭档子,求皇上圈五个圈儿。”皇上就用朱笔加了五圈。小钰捧下,交给抬的人,抬到二百步外竖着。他就在腰里抽出五枝箭来,那箭是纯铁打的,并无翎毛,竟像一枝尖头笔。他开满了弓,连发五箭,只听见鼓声响,石上却瞧不见箭。这四个人又抬近阶来,小钰依旧捧呈御览。这五个圈儿中间,穿了五个透明的窟窿。往前一瞧,只见后边又有一石,五枝箭齐插在上面。皇上说:“好神箭,竟是穿透石背。”小钰又呈上一把铁头铁柄的大刀,报道:“也重八百斤。”

八个侍卫也试了一试,复道:“果有八百斤重的。”小钰便一手提着刀立在头号石墩上,叫声“一众家人,放起箭来!”这刀舞成一团白光,箭住了刀也住,并无一枝箭落近身旁,都远远的掉在地下。皇上又说:“也是个神技!”小钰就跨上马,向右旁跑到营门外,又回马进了营门,加一鞭往上跑来,两旁早安下了二十个瓦坛子,就在马上左右各发了十箭。把坛子射破,每坛各飞出两只鸽子,直上天去。马到阶前,勒住了,伸手向胸前袋内取出一把小铁弹子--不过梧桐子大,往上一撒,只见那些鸟儿纷纷掉了下来。侍卫们下去一看,每只鸟都把两个眼珠打穿了。点点数儿,却好四十只,并没逃了一只。小钰便跳下马,提起头二三三号的石墩,往上撩去。手打脚踢,一上一下,就像抛香橼的一般。丢了一回,才一一依先放在旧处,从容到厅前报了一个名。皇上连加了十个圈儿,小钰转过旁边去了。厅上又唱武会元梅碧箫。碧箫应声跪下,皇上见是个袅袅娜娜的小女孩儿,十分艳丽。便问:“你有什么本事,能中会元?快试演试演!”碧箫站起身,拿出一张玳瑁雕弓,抽了五枝雁翎箭。二百步外早有人往着一株杨柳。这五枝箭嗖嗖的射去,齐齐穿在杨叶儿上,随风摇荡。皇上说:“可称得个女由基了。”他便跨上马,也叫声“放箭!”把一枝方天画戟舞得来龙飞凤翥,这些射的箭也是往地乱落。箭止戟罢,便纵马往下放去,两旁也放了十个瓦坛,他飞马进了营门,左右各射了五箭,坛子射破,也飞出二十个鸽子来。他带定马,在肩头筒内取出十二把刀,往上撩去,就把这些鸟儿各各切做两块,纷纷落下。侍卫看时,恰好四十个半只,也不曾放走了一个。碧箫又伸手指着柳树,叫声“砍!”十二把刀一拥飞过去乱砍,登时枝叶净荆把手一招,说声:“来!”就飞了回来,归在筒内。碧箫下了马,把头号石墩一掇,随即放下。粉脸上涨得桃花似的通红,也报了名转过去了。皇上知他技艺虽精,力量却小,就加了六个圈。又唱第二句薛蔼如,蔼如也应声跪下,皇上见又是个俏丽不过的女孩子,便命他试技。他一一都照着碧箫式样,只把画戟换做长枪。却不会使飞刀,鸟儿飞将起来,他拽开弹弓,在马上连发了二十弹,鸟儿落将下来。侍卫点数,只有十七个,却飞去了三个。他就下马将头号石墩掇一掇,从容放下。报了名。皇上知他的力气稍胜碧箫,但没那飞刀的绝技,加了五个圈儿。见他那边三个的本事,以下的武进士就都看不得了。只是李赫能高高的举了头号墩,走了十步,慢慢放下。皇上把朱笔点了五点,其余不过三点两点一点,还有加一直的。阅毕回宫,众人散归。到了初六日,各各齐集朝房,先是内阁大学士拿了两张名单出来,众人看时,文榜是贾兰,贾小钰并赐第一名状元及第,榜眼出在江苏,探花是浙江人,二甲传胪是江西人,三甲传胪是河南人。又看武榜仍是贾小钰一甲第一,梅碧箫第二,薛蔼如第三,以上不放二甲,通放在三甲。黑李是个三甲的。传胪众人依单站齐,少停,圣主升殿,胪唱已毕,命贾家弟兄上殿,降旨说:“贾小钰志在剿贼,改就武榜,阅其封策与贾兰不相上下,堪作文元。但念弟不先兄,特照宋郊宋祁故事,并赐状元及第。”两人忙又叩头谢了恩。

皇上问贾小钰:“果真愿去剿灭倭寇么?”小钰奏称:“愿去。

只求圣上天恩命梅、薛二女臣同往征剿。臣更得有膀臂之助。”

皇上就命贾兰下去,另召武榜探上殿。兰哥退了下来,碧箫二人同上殿来面圣。皇上问他们:“愿去征倭不愿?”二人齐声奏道:“臣等女流,本不图仕进,专因贼寇猖狂,意在报效,才来应试的,怎敢不愿?”皇上天颜甚喜,便问小钰:“须得带多少兵将?”小钰道:“臣等平倭,全仗自身本事,无需兵力。只带一百员武将,一千名兵丁,卫从守了便够了。再乞命传胪李赫做了先锋,他也是女流,便于进出传令。还乞拨三千民夫随营差用,并乞多拨粮饷,专员押解。”皇上说:“这很容易,只是一千兵太少些。”小钰道:“连这一千的兵并不要他冲锋打仗,不过壮壮军威。若多了反觉累赘。”皇上又问:“你前日舞刀为什么不骑马?”小钰道:“那刀重八百斤,使行了,就有几千斤的重,凡马吃不祝”皇上道:“这个倒是难事。”小钰道:“不妨,臣别有方法。”皇上便命铺下锦墩赐坐、赐茶。又道:“这是上天之赐,下民之幸。有你这三个人前去平贼,自然不日成功,联必优加封赏,还叫你们世世子孙永沾恩泽。各宜用心努力,朕翘首以待捷音。”三人忙又叩谢了温谕。圣上即命一名小太监,引他三个进内宫朝见皇后。三人领旨,随着太监进宫去了。这边立降圣旨:封小钰为平倭大元帅,封碧箫左副元帅,蔼如右副元帅。敕礼兵两部,星夜制造黄金斗樱又发出内库七星宝剑一口,刀鞘上镌刻“特赐平倭贾大元帅佩带,自王公以下三品大员,有违军充,先斩后奏;四品以下官僚,斩后咨部,无须专奏;其余庶民人等,处斩后并无庸报部。”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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