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为梦想颠沛流离,即使万般辛苦(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04 08:3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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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宇昆 等

出版社:人民日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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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择为梦想颠沛流离,即使万般辛苦

我选择为梦想颠沛流离,即使万般辛苦试读:

一次飞翔

午歌

吕浩是我见过所有“路怒症”患者中最狂躁的人。

通常情况下,我开车看到有人加塞儿、随意变道或者逆向超车时,会在心里暗骂一句,再不然摇下车窗,大嗓门问候一下他。吕浩则不然,眼里容不得丁点沙子,“路怒症”成了他藏在脑垂体里的一颗上了弦儿的手榴弹,谁一碰,他马上就抽筋反射,炸得灿烂无比。

有一回在北三环上堵车,前面有辆车借非机动车道超车,正在伺机加塞儿。吕浩一把拉开车门对我说:“苏秦,到前面红绿灯接我。我要去教育一下那个加塞儿的!”

说罢,他跳下车,头也不回地朝前面的车子疯奔过去,如同詹姆斯•邦德执行任务一般潇洒帅气,勒布朗•詹姆斯三步上篮一般剽悍淋漓。我把车子开到前面的路口等他,左寻右找不见人影,又向前开了两个红绿灯,才看见吕浩坐在马路牙子上,一边擦汗,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问他:“什么情况?”

吕浩说:“我跑过去,拍拍车门,司机按下车窗问我有何贵干?我说,你注意点,别老插队,危险!”

我问:“那人怎么说?”

吕浩说:“那人没搭理我,我继续教育他。我说,你穿戴这么整齐,是不是急着去奔丧啊?”

我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吕浩继续说:“那人还不理我,居然按上了车窗,还朝我竖中指!”

我问:“你后来怎么着?”

吕浩拍拍胸脯说:“他不听我教育,我就一个飞脚跺了他车左边的反光镜!”

说罢,吕浩哈哈大笑起来。末了又补充一句:“为一个反光镜,男人居然追我跑了三条街,真是又傻又抠门!”

当然吕浩的狂躁也不是天生的,与其说是“路怒症”,倒不如说是一次事故的“后遗症”!

说来话长,那会儿是大四刚毕业。我跟吕浩、唐薇三个人的乐队还没解散。

因为要赶着参加九月份北京地区“冰力先锋”的摇滚大赛,我和吕浩毕业后一直晃荡着没找工作,租住在朝阳北路上一间六平方米的地下室里。唐薇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平时就住在她小姑家里。只要有时间,我们三个人就凑在一起排练。

那会儿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到后海公园边上的一家“蓝莲花”酒吧去驻场,钱不多,基本就是“饿不死,也吃不好”的水平。每次发了钱,吕浩都张罗着下馆子去撮一顿。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便拼命地给唐薇夹菜。谁都能看出来,吕浩喜欢唐薇。

著名的朋克乐队“绿日”一直是我们的偶像,所以给乐队起名的时候,我一口咬定用了“绿灯”这个名。我说:“你俩整天黏黏糊糊,搞得我跟一个大灯泡似的,咱就选这个名,真实、接地气!”

吕浩反问:“绿灯会不会太粗俗了,一点也不酷炫,一点也不摇滚!”

唐薇则笑嘻嘻地说:“绿灯可以,有向偶像致敬的意思,而且很温暖。”

吕浩马上腆着个热脸凑过来,憨憨地附和了一句:“小薇说绿灯好,就用绿灯吧!”

我戳着吕浩的脑门骂他:“好什么好!”

唐薇公司的副总也是个朋克迷,一来二去就跟我们混在了一起。他有辆别克君威,平时帮我们运运乐器也挺方便。后来,我发现他和唐薇的苗头有点暧昧,于是提醒吕浩:“那小子有钱又有心,你得多长点心眼。”

吕浩自信满满地跟我吹牛:“唐薇早晚都是我老吕家的人。眼下的事,先把比赛弄好再说!”

由于决赛必须演奏一首原创歌曲,吕浩那阵子花了很大的精力用在创作上。唐薇却因为工作忙,时常错过彩排。吕浩后来就写了首歌叫《飞翔》,是献给唐薇的一首情歌。

我追逐着山谷和心间的回声,

用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

天空从未留下过飞翔的影子,

但我们曾是一群傲然的鸟人!

我对吕浩说:“你这歌颂爱情的歌词可有点二啊!”

吕浩说:“苏秦,你不懂,这是泰戈尔关于爱情与飞翔的名句。”

可我一直很纳闷,什么时候泰戈尔也关注过恋爱中的鸟人?

临近比赛,有一天,吕浩带唐薇公司的副总去拉乐器,那天吕浩有点心血来潮,自己做司机,让副总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结果路上有车子逆向超车,加塞儿时,吕浩避让不及,撞到旁边一个行人。

更二的是,吕浩为了彩排,居然没有停车,拉着乐器一路飙回排练房。谁知道,那天马路上有人报警,警察很快就找到了我们。警察以交通肇事逃逸为由,要把吕浩带回看守所拘留。

唐薇当时一脸惊恐地挡在吕浩前面。那个副总也热心地走过来,拍拍吕浩肩膀说:“兄弟你别担心,我会替你好好赔付伤者和家属,你很快就能出来!”

谁知道吕浩跳起来,抽了那副总一记耳光,骂骂咧咧地叫了一句:“谁稀罕你的臭钱!”

然后他恶狠狠地瞪了我和唐薇一眼,晃晃悠悠地随警察跳上了车子。

吕浩让我去拘留所看他时为他带几个皮筋,我问他做什么?

他说:“用猴皮筋绑在凳子腿上当琴弦练,我怕出来后,手生,影响了比赛的效果。”

我说:“比赛不算什么,你回来跟唐薇好好解释一下,别让她误会你揍她领导的事。”

吕浩说:“我跟唐薇完了,最后就送她一场漂亮的比赛做纪念吧!”

那时离“冰力先锋”的决赛还不到十天,吕浩在看守所里蹲了七天,出来后,甚至都没再找唐薇彩排过。

可是比赛那天吕浩把那首《飞翔》发挥得非常好,舞台上他变得张扬、暴戾,沙哑的声线中充斥着挣扎与绝望。唱到最后一个高潮,他在舞台中央,忽然剥光了上衣,一把将贝斯琴颈轮到半空,然后径直砸下来,如此反复三次,直到把他那柄心爱的贝斯砸得稀烂。

此时舞台的气氛飙到了极点,很多观众起立致敬,掌声爆棚。我诧异至极,却看见唐薇和吕浩的眼中都滚着晶莹的泪花。

那一刻,我恍惚预感到吕浩和唐薇的爱情走到了尽头。

无论如何,我们超常发挥,取得了总决赛第四名的好成绩。虽然没有捧杯,但有唱片公司现场收录了我们这首歌的版权,我们未来将有幸在唱片上听到自己的作品。

那晚本来约好三人一起去酒吧庆祝,可是唐薇却说她临时有事,要先走一步。

后来,我又打电话给唐薇,却是那个副总接的。他说,他和唐薇在她姑姑家里吃饭,今晚不会再过来找我们了。

吕浩说:“苏秦,算了,我和唐薇早没戏了。”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吕浩抢着说:“那个副总说,他们要领证了。我也尝试了,抽了丫一巴掌,真痛快!哈哈哈!”

我说:“那咱们‘绿灯’乐队就这样解散了?”

吕浩又大笑:“什么绿灯乐队,当初就不该叫这个烂名,一个当上了电灯泡,一个戴上了绿帽子,一对大傻子,哈哈哈!”

那晚我和吕浩喝得烂醉。被初秋的凉风一吹,半夜吐得稀里哗啦的。迷蒙中,吕浩问我:“苏秦,你有什么打算?”

我说:“我要去南方找我女朋友。你应该再找唐薇谈谈。”

吕浩说:“别给我再提那个见钱眼开、朝三暮四的小人!苏秦,你当我兄弟不?”

我说:“是兄弟,最好的兄弟!”

吕浩说:“是兄弟,你把唐薇那小人的手机号删了,你明天就走,滚去南方,滚到天涯海角,换了新号码,绝对不能再联系唐薇!”

我说:“行,我答应你。”

吕浩说:“苏秦,你走了,我也滚。”

那是吕浩上次在北京留给我的最后印象。夜色里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凌厉得吓人,悠悠地唱着:“天空从未留下过飞翔的影子,但我们曾是一群傲然的鸟人!”

唱罢,吕浩一把将自己的手机投进了什刹海,湖面上瞬间传出“咕嘟”一声,仿佛一尾硕大无边的鱼跃起,一口吞掉了这个寂寞的晚上。

这之后,我去了宁波,吕浩出国待了两年。“路怒症”就变成他开车撞人的后遗症,他成了这个事件的终身受害者。两年后,我去北京出差,正赶上吕浩回国。我们的车堵在北三环上,他就急不可耐地去教育了前面那个加塞儿的人。

我和吕浩在北京待了四天,每晚都去后海边上的“蓝莲花”酒吧喝酒,兴致好的时候,还会上台唱几句。

第四天晚上,吕浩终于忍不住问我:“你是否还和唐薇保持着联系?”

我说:“上回我们喝得迷迷糊糊的,你把我手机里的号码都删光啦。后来我去了宁波,新号码一换,就再没唐薇的消息了。你想找她,我帮你问问其他同学吧。”

吕浩说:“算了,你走了,我也要出去了!”

此时,舞台上音乐响起,传来一个悦耳又散漫的声音:“她剪了新头发,房间也换了号码……”

我拍拍吕浩说:“哥们儿,我没错乱了吧,你看那不是唐薇吗?”

吕浩揉揉眼睛说:“没错,怎么老大嫁作商人妇了,还隔江犹唱后庭花呢?”

我说:“你嘴别那么损行吗?我去叫她过来。”

吕浩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潜台词仿佛是在说:“你要是敢上去,今后就不再是我兄弟!”

于是,我抄起一盘瓜子,慢悠悠地自顾自嗑起来。

吕浩随即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声地说:“你要是上去就快点行吗?人家这就要唱完了好吗?”

我把唐薇领到吕浩面前的时候,瞬间就找到当年当“大灯泡”的感觉。

俩人都哭了,哭得我恨不得跪在地上,拉一曲荡气回肠的《二泉映月》才能配得上彼时悲凉的气氛。

唐薇问吕浩:“为什么不辞而别?”

吕浩反问唐薇:“为什么移情别恋?”

唐薇说:“你不要听别人胡说,我没有和那个副总怎么样。一开始我是觉得他人不错,踏实,热心还很仗义。”

吕浩反问:“后来,你不是和他登记了吗?”

唐薇说:“没有!我后来发现他是个很虚伪的人,而且,酗酒很厉害!常常醉酒驾车,最后还是因为这个进去了!”“哼!”吕浩终于冷笑了一声。

唐薇反问道:“我问你,吕浩!当年最后一次彩排的那天,是不是我们副总开着车子,他那天酒驾肇事,怕坐牢,没停车,让你顶包的!”

吕浩说:“你们副总终于良心发现告诉你了?”

唐薇说:“你为什么要答应替他顶罪?”

吕浩说:“因为你们副总说,你今后在单位很有前途,他希望我能帮他一个忙,也帮你一个忙。因为他说,你很爱他,已经决定去领证了!”

唐薇说:“为什么不来找我说清楚?”

吕浩说:“你为什么不来拘留所看我?”

唐薇说:“你进去的时候,我被派到外地出差了几天。吕浩,你怎么这么傻!”

吕浩和唐薇在酒吧抱头痛哭,时隔两年,我们又仿佛回到了人生的起点,乐队还是那个乐队,蓝莲花还是蓝莲花,我依然是那个闪闪发光的灯泡侠!

吕浩和唐薇结婚的时候,我驾驶着主婚车。有人在高架上加塞儿,我正迟疑着,吕浩一把脱掉礼服上衣,打开车门对我和唐薇吼道:“到下一个红绿灯等我!我要去教育一下前面那辆车!”说罢,他一溜烟跑走了。

我担心他在新婚大喜的日子跟人家大打出手,于是跳下车去找他,却看见吕浩攥着拳头,垂着脑袋走回来,脸上甩着两行老泪,一副被人揍扁的样儿。

我问:“怎么了?”

吕浩说:“那人按下车窗,车里的音响开得很大,我听见CD里抽风一般地喊着:‘我追逐着山谷和心间的回声;用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兄弟,那是我们的歌!”

向死而生的人生,谁不是一次逆风飞扬?寂寞追逐的路上,总有镰刀会收割空旷的灵魂。

唐薇曾经说过,虽然当时没有任何音信,可是她坚信着,只要她在蓝莲花等下去,就一定能把吕浩等回来。是的,她成功了,她听到了山谷和心间的回应。

傲然飞翔在天空,也许会折羽,也许无痕迹,但我们不辞做鸟人!

我探险的终点是和你一生的相濡以沫

居经纬1

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是在我大四的那一年。

大 我承认我考研的目的不纯粹,但我不做坏事,每天照样坐在那,干吗呢?看姑娘。

看姑娘也是门技术活,不能盯着看,也不能光看不传达意图,最好目光中带着诗意,让她明白――这男生与众不同,不是偷看,而是欣赏本姑娘。

认识林若希,就是由此而来的,那次我看得极其出神,肆无忌惮地看,全然忘了技巧。

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在看她,一直低着头看iPad,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我从她紧锁的目光中看出了柔情与感动。为了探个究竟,我绕到她身后去,发现她在看《UP》,皮克斯公司制作的一部动画片,大陆名叫《飞屋环游记》。

这部电影我看过几遍,“我总是记得那些无聊的小事情……”“感谢你给了我精彩的一生”,简单并深情的几句对白,我一直记着。

我看着这位女孩,那一刻,我觉得她好像在电影中。2

那时候我心里有个计划,分三步走,第一步趁她去洗手间的时候翻开她的书本看她叫什么名字,第二步连续几天出现在她的视野增加熟悉感,第三步正式进入主题。

还没进入第三步,我就在课桌上看到一张纸条,应该是趁我离开的时候放上去的,折叠成两层,摆放得很匆忙,我环顾了四周,没有人盯着我的方向在看,我想这是一起“兔子吃窝边草”事件。

这种推想很快得到验证,我刚打开纸条的时候,旁边的女生就递给我一瓶果汁,说:“你介意我这样做吗?”

我显然有点惊慌失措,这种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局面我还是头一次见,而且更为羞辱的是,我还没有勇气对林若希采用,却被别人进攻了。

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想。

许是发愣久了,姑娘有点着急了:“怎么了,是我真的太唐突了吗?”“啊,哦,没事,我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你为什么走神呀?”“在想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对坐标的曲面积分到底是啥意思?”“你要考研吗?”“嗯,是的,我不想显得无所事事的样子,我也挺随大潮的吧。”

我说话挺自嘲的,这也难怪,大学三年,没有专注自己的学业,也没有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心里难免有点失落感。

我想我们之间的谈话应该是告一段落了,便随意翻动着厚厚的考研数学复习全书。

今天林若希也没有出现,怕是起晚了,或者她只是心血来潮上几天自习,刚好被我撞见了。

她又传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居经纬,我可以加你微信吗?”“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课本上有写呀,不过好难认,你那是艺术签名吗?”“你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你这样窥探人家隐私真的好吗?”

后半句写上去后又被我划掉了,因为我想到了我也是这样才知道林若希的名字的。

我们都是爱情碉堡的进攻者,人家城池坚固,防守很严的,想到这,我不禁对她有点同情。

同是天涯追爱人。

不过,这一场类比中,只有我同时担任了两种角色,我始终不能带着主观和客观统一的角度对待这个问题,所以我很傻地告诉了她,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在这间自习室,不过遗憾的是,她今天没有来。

她回复的速度明显慢了,我知道她在想最好的措辞,毕竟我的回答简单粗暴,是最击人要害的,而且对她来说,毫无防备。

其实当我写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心里也很不好受,我并不是同情心泛滥,而是推己及人。我在想未来有一天,林若希会不会以同一种方式拒绝我,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状告一下林若希盗用我的创意,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的回复随着纸条来了,只有一行字:“没关系,你是你,我不是我,对了,你还没问我叫什么,我叫李婉琪。”3

那天,林若希始终没有出现,我也早早结束了滥竽充数的“表演”。

对我来说,自习就是一场表演,一场准备献给林若希的演出,目的就是让她认识我,既然嘉宾观众没有来,那我就没有再继续表演下去的必要了。

我离开的时候,李婉琪问我:“你明天还会来吗?”

我支支吾吾:“应该会来吧。”“那好,我明天帮你占座。”“不用麻烦了,谢谢!”“没事呀,反正我们每天都是起很早排队等开门呀,多占一个位置又不用多花时间。举手之劳啦。”“好吧,谢谢!”

关于我的座位,这几天都是固定的,林若希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刚好坐在那,后来接连几天,我没有变换位置,抬头就能刚好看到林若希。

当时我还以为是命中注定,直到林若希再也没有出现。

是的,林若希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李婉琪每天帮我占座,还是我之前的位置,但是我抬头看到的再也不是林若希,可能是一个做题做得面无表情的女生,也有可能是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时不时向上推眼镜的男生,但他们都不是那个对着iPad微笑,笑容可以融化我的林若希。

林若希的消失,让我之前设置的方案瞬间失效,三步走既然没有实现,我只好去通过六度分隔理论找到她。

根据六度分隔理论,我们可以得知: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五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根据这个理论,你和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之间只隔着五个人,不管对方在哪个国家,属哪类人种,是哪种肤色,更何况林若希跟我在一个学校。

我很快就打探到林若希在哪一个班,有没有男朋友,甚至她的星座,答案都是令我满意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想该怎样才能合理且必要地邀请林若希一起共进晚餐呢?

没有谁是另一个人吃晚餐的必要条件。

更何况我还是一个不速之客。4

李婉琪以方便联系为由要了我的联系方式,也抢过我的手机扫了我的微信二维码,还自己把自己同意添加了。

这些都不为过,那个时候我已经主动联系到了林若希,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交谈中,我发现我找到了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我们很聊得来,而且从诗词歌赋到生活八卦都毫不冷场。

倘若世界上每两个人都是上帝当初成对制造出来的,我想林若希就是我前世今生散落人间的另一半。

我开心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那几天,李婉琪跟我说了很多,我都欣然回应了,除了她邀请我一起看电影。一直以来我觉得拒绝姑娘的请求都是很不道德的事情,所以为了稍显道德一下,我只能说我刚好看过了,后来无意间查了那部电影的资讯,我发现自己撒了个可笑的谎言,李婉琪那天跟我说的那部电影是在之后一天上映的。她没有揭穿我。

为什么要揭穿呢?揭穿真相只会使对方难堪,同时又把自己的自尊置于何地?

这一点,我做得远远不如李婉琪。

在跟林若希深谈一星期后,我正式向她提出了晚餐邀请。

林若希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她说看情况吧。

我没有质问情况到底怎么看,只能告诉她时间地点,我会在她宿舍楼下等她,希望她能如约而至。

那天,天下起了雨,挺大,我忘记了打伞,在自习室门口等待。

跟林若希约的时间快到了,我得马上去接林若希。

但是雨好像丝毫没有要停息的意思,它的使命就是要破坏这场精心准备的约会。

落雨坠地的声音,嘲笑得体,挑衅有加。

我想冲出去,大不了淋湿全身。

这个时候李婉琪出现了,她递给我伞:“一起吧,你去哪?”“去你们宿舍楼下,等一个人?”“谁呀?”“就是跟你说过的那个姑娘。”

话没说完,我收到了林若希的短信,然后我就径直冲出去了。

林若希说:“下大雨了,我还是不出去了,对不起,你还是找别人去吃吧。”

李婉琪一直在后面追着我,雨伞根本起不到遮雨的效果,很快我俩都变成了落汤鸡。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我看到林若希跟一个男生挤在一把雨伞下有说有笑,眉目之间全是“情深深雨濛濛”。我给林若希发去短信,说:“我看到你了,那个男生是你哥吗?”

林若希回复:“啊?你在哪?”

我在你身后不远处。

林若希转身看了我一眼,先是有点吃惊,继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李婉琪跑到我面前嘲讽我:“就是她呀,我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你放着不要,偏偏追一个有夫之妇,现在傻了吧!”“你给我闭嘴,李婉琪你是不是傻,我不喜欢你,我可不像她,不喜欢我还跟我玩暧昧,我都说不喜欢你了,你就不要再白费心机了。我这是为你好。”“你给我冷静,居经纬你是不是傻,我喜欢你,我可不是她,我没有备胎,我都明目张胆说喜欢你了,你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我这是为你好。”

我哭笑不得:“要不这样吧,我们俩落汤鸡去共进晚餐。”“我这是沾了那妹子的光呀。这顿不算,下次你还要请我一顿!”“为啥?”“今天我这是陪你收拾残局,改天你不准备答谢我吗?”“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知道我的厉害了吧!”5

那之后吃完晚餐,我们去了咖啡厅,她说北京难得下雨,不如去凭栏听雨。

雨是没听成,她给我看了陈粒,这倒让我有点吃惊。

陈粒是我一直很喜欢的歌手,属于我这种深情忧郁风的偏爱。“那你最喜欢她哪句歌词?”我问她。“你成为万众的唯一,偏颇爱你,宽阔爱你。”她说。“那我们玩个游戏吧,我们现在列举看到的意象,然后唱出陈粒的歌词。”“好呀。”“风。”“我知道风里有诗句,不知道你。”“雨。”“我看过沙漠下暴雨,看过大海亲吻鲨鱼,看过黄昏追逐黎明,没看过你。”“眼泪。”“我忘了置身濒绝孤岛,忘了眼泪不过失效药,忘了百年无声口号,没能忘记你。”

……“怎么都是《奇妙能力歌》?”“因为真的奇妙呀!”

李婉琪对我说:“天气不好,我就听陈粒,我特别喜欢这种快乐尽兴,忧郁彻底的极化境地,这事可衍生到爱情观,哪有什么最更之语,从不讲礼尚往来买卖交易,偏颇爱你,宽阔爱你,你不爱我也爱你,陈粒说她是她,我不是我,便是如此。”

我听得痴迷,但我做不到这些,在爱情里倘若发现谎言与欺骗,我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管我之前对林若希有过多少的期待,统统都被雨水给冲刷掉了。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滥竽充数,要做个合格的考研党。

至于李婉琪,她实在是个非常可爱的女生,但我没有想过会和她在一起。

她好像是一眼就能看透的女生,少了很多求知的欲望,我喜欢冒险的旅程。

我对李婉琪说,爱情这个东西太虚幻了,我都不知道它具体是啥,我喜欢征服未知的世界,爱情于我有点探索的意味。直觉告诉我,那个人不是你,也不应该是你。

李婉琪说,你理解错了,也有可能每个人的观点不一样吧。于我而言,我不需要另一个不相关的人来练习爱情,我不需要跟随外界的浮躁去折腾爱情,我不需要一个不敢渴求天长地久的人来耗费我的爱情。那不是爱情,那是欲望,既然你喜欢解密,那我只能奉陪到底了。6

李婉琪所说的奉陪到底就是陪我自习,她每天起早占座,然后发短信让我过去。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每天让一个女生帮我占座的心理压力,只好每天牺牲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陪她一起跑去排队占座,慢慢地她开始偷懒了,就变成我一个人去占座了。

后来,顺其自然地,我们在一起了。

也许是几个月的自习让我变得踏实了很多,不再追求未知的旅程;也许是我渐渐发现她身上一些独特之处,觉得她就是一个待揭秘的宝藏。

李婉琪说没有那么多也许,这个结局她早已料到了,她说,就算你去过太多的岛屿探险,最后还不是要停靠在我这个港湾。

那个时候,我的爱情观仿佛已经被她潜移默化改变了,后来,我跟她一起重温了那部《UP》。

我曾经把林若希在自习室看《UP》的事跟她提过,没想到她一直没有忘记,当我说要跟她一起看《UP》的时候,她突然抱紧我说:“你是想继续探险了吗?”“没有呀,你记得《UP》中卡尔要将他和老伴儿的房子扎根在他们曾经最想去的Paradise Fall上,然后他终于到达目的地了,表情却是异常平静。他懂得了,他的探险终点就变成了和她一生相濡以沫。而我也是。”我说。“那可不要说这么早,你说,你打着准备考研的幌子,自习室的姑娘是不是被你看了个遍?”“天哪,没有,你这话有歧义,我想都不敢想!”“你,你就剩狡辩这点本事了。”“谁说的,喜欢你可是我最拿手的活了。”

是到了该恋爱的时候了,寺山修司说,将恋爱这个词,和猫这个字更换。恋爱摇头晃脑地钻进你的怀里,像猫咪一样温暖。7

毕业的时候,身边很多朋友分手了,那阵子我们也都提心吊胆,生怕我们也步他们的后尘。分手的理由千奇百怪,气氛特别紧张。

后来我们决定还是要三天两头地往自习室跑,我们都考上了研究生,至于为什么还要上自习,李婉琪说,回到爱开始的地方感受爱最初的甜蜜,让我不要忘记修成正果的艰辛。她的想法我非常赞同,而且自习室是可以退去浮躁的地方,如此看来,自习室真是度过那段分手时期最适合不过的地方了。

我们习惯地进入或退出一场又一场恋爱,然后把它当作是爱情的练习。我们的世界太过浮躁,浮躁到没有心去认认真真地经营一场关乎一生的感情。

我跟李婉琪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也不知道会不会修成最终的正果。

不过我们两个人都在用最直接的方式经营着这段感情,我们相信爱情这个奇妙能力是可以创造奇迹与美好的。

我想起那天看完《UP》,她要给我讲个故事,我记下了: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地烤来听……

后来,我问她,那到底说了什么呀?“我相信爱情,因为我相信你。”笑声清脆悦耳,宛如天籁。

啊,太冷了,我听不见,是不是结成冰了呀……

阿姐

骆瑞生1

。这自然是代表了我们那个地方落后的一面,两个小小的孩子,放在一起养大,长大后不管有没有感情,都强迫着做一对夫妻。现在看来,这无疑是强硬的家长式作风,是落后的封建思想之余孽,是要批判的。而且民国时就有许多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里,比如徐志摩与张幼仪,郁达夫和孙荃,这都是没有感情的例子,女子往往在这样的婚姻中变成了悲剧人物。自然现在不是这样了,我写这个小说亦不是提倡这种婚姻,我是坚决支持自由婚姻的,之所以写,是因为我的外祖父与我的外祖母便是这种婚姻,我的堂家祖父与堂家祖母亦是这种婚姻。

10岁的阿清便是一个童养媳,小小的阿清,模样更是生得俊,邻人都啧啧夸赞,这个伢子,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于是便有许多人来给阿清说媒,让阿清去当童养媳,然而只有一个俏阿清,却有那么多痴情的男孩子,阿清父母便犯了难,在众多的孩子中挑来挑去也无法做出决断。这时阿清嫁到雪野的大姨就来给阿清说媒了,她说的是雪野姓骆的人家,这骆家在雪野也算是殷实,高大宽敞的砖房看红了许多人的眼,且这家人都脾气温和,待人和善,在雪野亦是有着好名声的。再加上是自家大姨,说的话自然比别的媒人更真实可信,于是阿清的父母就拍了板,决定将阿清嫁到雪野骆家去当童养媳。

这天阿清从地里割猪草回来,妈妈对阿清招了招手,和声和气地对她说:“阿清,你过来。”

阿清放下背篓,走过去,眼睛里泛着孩子的纯真。“明天妈妈带你去雪野,你可要听话啊。”“雪野是哪里?”阿清只觉得很开心,她没出过远门,最远就是去十里外的外婆家。听说要去雪野,自然很高兴。“就是你大姨那里,很远,所以妈妈要送你过去。”“我们去哪里干吗?”“去给别人当媳妇。”“我不要给别人当媳妇。”阿清甩下这句话就跑了,她觉得羞赧且恼恨,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

第二天有许多人来她家,她大姨也来了,阿清隔着窗花纸瞧着那些人,都是没见过的,大姨看到阿清,笑着走过来想拉她的手,但是被阿清给挣脱了。她恼恨起她的大姨来,虽然平时是很爱她的大姨的,但是今天只觉得大姨欺负了她,万万不能让大姨拉着自己的手。“快给阿清换新衣服吧。”阿清在跑的过程中就只听见大姨说了这么一句。

尽管阿清十分不情愿,然而还是穿上了大红色的新衣服。吃过饭,才9点,农村吃饭早,今天有事,阿清家的饭点就提前了一个多小时。“走咯。”一个来的人擦了擦嘴说。

阿清就被妈妈给牵着,跟在那些人后面,自己的衣服被人装进一个木箱提着,小背篓也被人拿着,几乎属于她的东西都全部拿走了。阿清觉得恐惧,她幼小的心灵已经知道了,她再也回不来了,于是张开口哇哇大哭起来。妈妈抱起阿清,哄着,眼睛里泪水却在打转儿。大姨的眼睛也红了,却笑着。

阿清一会儿就不哭了,她睁大眼睛,看了看远去的屋子,看到了追着自己跑的自家养的大黄狗,它伸出舌头似乎在呼唤阿清回去,阿清冲大黄狗摇摇手:“狗,快回去,快回去。”

狗似乎听懂了阿清的话,就停了下来,伤感地望着阿清。阿清又看到了隔壁的小香和小辉,他们跑过来问阿清:“你去哪里?去给别人当媳妇吗?还要回来吗?”

阿清摇摇头,抿了抿嘴,似乎在说再见,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沿着山道走了许久,就听到一个男人在大喊:“船家,把船摇过来,我们要过河。”一会儿后,一只破烂的木船就漂了过来,阿清没见过船,也忘了刚才的离愁别绪,挣脱母亲的手,跑到船上,但是又够不着,那个喊船家的人就一把把她抱了上去。下了船,再走许久的山路,路就渐渐开阔起来,人烟也多了起来,再走就是一个集镇了,那个男人就让大家都停下来,说:“吃一碗荞面条儿再走吧,快到了。”

阿清呼呼地吃起来,她在家是吃过荞面的,但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阿清望了望,是一座很大的房子,比自己家大,而且是砖房,红色的砖就像是云霞那样红。阿清突然看到在众多的大人中有一个小孩儿,也穿着新衣,正盯着自己看,这么一看不得了,就把阿清看生气了,她别过头,再也不去看他。

晚上一番折腾后,阿清是和妈妈一起睡的,她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找不见妈妈了,连大姨也不见了,昨天一起来的人全都不见了。阿清就开始大哭起来,四处地找,但是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她就往昨天来的路上跑,她想跑回去,但是被一个女人给抱住了,她认得这个女人,就是这家的主人,阿清觉得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于是就乱叫乱踢,但是那个女人就是不放手,嘴里反复地说:“阿清,别闹,别闹,现在我就是你的妈妈了。”“你不是我的妈妈,我有妈妈。”

阿清这么喊的时候就看到昨天那个小男孩了,他怯生生地看着阿清,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阿清还是闹,但是一会儿就没力气了。

阿清开始几天都是不停地闹,也往回去的路走了许久,但是找不到路。最后阿清也没力气再闹了,就等着妈妈来接她。阿清觉得这家人对她都没有恶意,而且很喜欢她,心里也安定下来。这一家有五个人,两个老的,两个年轻的,还有一个小孩儿。

那个小孩儿老是跟着她,她走哪儿就跟到哪儿,只隔得远远的,一双无邪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阿清。阿清故意不理她,其实她心里早就不讨厌他了,他很像她弟弟,阿清兴许有点喜欢这个小孩儿。但是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诫自己,他是她仇人的儿子,万万不可和他一起玩。但是时间一久,阿清就明白了一些事情,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这里以后就是她家了,她也明白她就是那个小孩儿的媳妇。和她一起玩的一个小姐姐也是在去年给别人当童养媳的,阿清也觉得可以接受,只是回家的心思老是煎熬着她,越煎熬就越恨起自己的父母来,越恨就越不想回去了,她不想见到那对不要她的父母。

这天阿清正背着背篓去割猪草。阿清是很勤劳的,虽然这边的父母并没有叫阿清干活,但是阿清知道她这个新妈妈忙不过来,于是就把割猪草、烧火的事情揽了过来,她和新妈妈就这么有了一种默契,这让新妈妈很欣慰。

那时的雪野正是五月,油菜花盛开,到处都是金黄色的,漫山遍野都是。阿清刚走几步,就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她,回头一看,却是那个小孩儿,阿清也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叫骆言生,只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阿清一看就笑了起来,原来言生也背着一个小背篓,背系搅着,小言生连背篓都背不成呢。

阿清就蹲下来,给小言生理好背系,把小背篓给摆正。忽然就听到小言生脆生生的声音:“阿姐,我能和你一起去割猪草吗?”

阿清顿时很感动,默默点了点头,小言生就笑了起来,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小言生没有力气,阿清就只给小言生装了小半个背篓,自己的装得满满的,回去的路上,小言生跟在后面,老是踮着脚尖从阿清的背篓里扒拉猪草。阿清问他干什么,小言生不好意思地说:“阿姐背得太重,我给阿姐分点。”2

春去秋来,雪野的油菜花凋了又开,雪野的雪花停了又下,树木绿了又黄。阿清已经来雪野三年了。阿清已经13岁,言生也念书三年了,言生念书的侬玉小学不远,阿清每次干活的时候都喜欢去小学的那个方向,她从菜花田里伸出头来,望望侬玉小学那高大气派的教学楼,嘴里喃喃地说:“我家言生就在里面念书呢。”心里就一阵满足,于是又钻进花田里忙起来。13岁的阿清很多活都可以干了,外面的活儿中她能种菜,栽洋芋,压苕,插秧,能说得出来的都能做,而且做得极好,每年插秧的时候,阿清就和言生一块田,妈妈和爸爸一块田,他们约好比谁插秧插得快插得好。言生是读书人,不擅长农活儿,但是这时候也挽起袖子,跟在他阿姐后面,准备和父母比一场高下。13岁的阿清插秧极快,虽然言生速度很慢,但是这么一中和,速度也和父母的速度不相上下,而且插得更好,只是言生插得歪歪扭扭的,和阿清的相比一眼就能看出来。

阿清见到速度落后后,就笑着回头对言生说:“哎,读书人,快点嗦。”

言生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赶了上来,只是一会又落下啦,阿清很得意,她很享受帮助言生的快乐。

家里的活儿,阿清也干得像模像样的,屋里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床单呀,衣服呀,都洗得干干净净,阿清也会做饭菜,时常帮妈妈打下手。一家人对阿清都是喜爱得不得了。旁的邻居看到言生妈妈都羡慕地说:“哎哟,你呀,好福气,找了一个这么能干的媳妇。”

晚上睡觉时阿清都是和妈妈一起睡的,言生和爸爸。阿清和言生说是夫妻,毋宁说是一对姐弟,他们甚至比别的姐弟更好,阿清有什么事情一准儿是和言生念叨,言生在学校有什么新鲜故事,也一准儿给阿清说。阿清帮言生洗衣服,洗裤子,总洗得很干净,使得言生在泥猴似的同学中总是穿得最干净的。有时候言生贪玩,衣服弄破了一个洞,回家怕妈妈骂,就悄悄告诉阿清,阿清就拿了针线,给阿清把洞补上,阿清针线活也是极好的,补出来的衣服像是新的一样。言生就给阿清讲故事,书里的故事,老师讲的故事,什么白蛇青蛇呀,什么牛郎织女呀,什么神鬼精怪呀,言生讲得很生动,让在旁边听的阿清心都提了起来,咋咋呼呼地说,怎么啦?啊,好恐怖,原来是鬼。一会儿又哀伤沉默,默默地走开,不理言生,过了一会儿,又贴着言生说:再给我讲一个吧。

言生不读书的时候就放牛,那时阿清必定是和言生在一起的,他们去水草最丰美的地方,阿清割猪草,言生就帮忙,牛不见了,阿清就帮着言生找。猪草割好了,牛也在,言生就和阿清玩过家家,他们玩这个游戏许多年了,就是玩不厌。阿清13岁了,照理说不是玩这个游戏的年纪了,但是和言生在一起就觉得正是玩这个的时候,阿清扮演媳妇,言生就扮演丈夫,阿清扮演姐姐,言生就是弟弟。

言生的作文写得很好,所以他们过家家时是有台词的,言生一句句地念给阿清听,阿清就一句句记下来,演的时候就说出来。有一次言生想了一个故事,说的是天黑以后的故事,有一句台词是这样的:天黑了,我们该睡觉咯。当言生一本正经念出来,让阿清跟着念一遍的时候阿清却羞红了脸,别过身子,耳朵根子都红了,扭扭捏捏的。“阿姐,你怎么啦?”言生问。“没什么。”“你怎么不念了?脸怎么也红了。”“不念了,没红。”“为什么呀?还没演呢。”“不演了,我要回家了。”阿清背着背篓就走了,也不理言生,言生只得牵着牛跟上去。

自此以后阿清就不和言生玩过家家了,言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和阿姐玩,就跑去和别的女孩子玩,有一次阿清看到了,就冲上去不明不白地说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

旁边的伙伴就拍着手大喊大笑:“骆言生,耙耳朵,听媳妇的话。”

阿清和言生都羞得面颊通红,阿清就跑了,言生也没玩的心思就走了。阿清总归生气几天,然后就好了,又像小妈妈似的照顾着言生。

言生功课很好,回来的时候总是要做上一个小时的作业,那时阿清就说话也小声小气,走路也蹑手蹑脚,生怕弄出一点声音,就连在言生旁边溜达的鸡也撵走了,她觉得鸡的咯咯声会打扰到言生。

阿清在水池边洗衣服,边洗就边回头去看言生,言生一脸认真,根本就没注意到阿清的注视,阿清就噘着嘴,负气地盯着言生。这时言生总归会抬起头来,看看阿姐,笑笑,又埋下头去做作业。阿清就心满意足了,洗衣服也有劲了。

阿清的娘家父母也来看过阿清几次,见阿清生活得很好也放了心,而阿清对父母的恨已荡然无存,两边的父母都很爱她,阿清是很感激的。

阿清有一次去学校找言生,刚进入学校,就听见一大片哄笑声,那些小鬼头把言生推出来,对言生说:“骆言生,你媳妇来找你啦。”阿清就站着不动,低着头,脸上似火烧一般。言生像蛆一样扭动着,想从这些人中挣脱出去,然而他们将他抓得太紧,根本就脱不了身。言生感觉到羞愧,似乎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却恰恰被人给抓了个现行。“放了我,放开我。”言生的声音很低,完全被人声给淹没掉。

阿清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这群比她小两三岁的人中她第一次感觉到不适应,感觉到孤独,于是她把眼睛投向言生,她想让言生帮助她,眼睛眨了眨似乎在问他该怎么办。

言生的目光正好和阿清的目光遇到了,然而让阿清意外的是言生的眼睛一改平日的温顺,怒火在他眼睛中烧起来。“你来这里干吗?你来这里干吗?”言生怒气冲冲地冲着阿清大吼。阿清完全没反应过来,似乎言生在说的不是自己,但是马上就意识到言生正在怪自己,那双眼睛似乎要吃了自己呢。阿清的脑袋“轰”的一声,然后就浑浑噩噩的。

旁边的人被言生的怒气给震慑住,一下子就把言生放开了。言生看都没看阿清,转过身去就往教室走去,口里大声地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骂谁。

这是阿清第一次见到言生生气,又惊又怕,眼泪打着转儿,又似乎是不敢流出来。

等人都散了,阿清才从学校回去,一路上失魂落魄的。“那个总跟在我身后叫我阿姐的言生去了哪儿呢?”

自此后,阿清就不去学校了,如果有什么事非得叫言生,阿清也只差一个小孩儿去学校找,自己是万万不愿踏进学校一步的。3

一转眼四年时间就过去了,阿清17岁,言生14岁了。

阿清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粗长的黑辫子,泛着光亮,脸是颇为古典的鹅蛋脸,鼻子小巧玲珑,鼻头翘翘的,眼睛很大,那黑色的瞳孔,似乎是汪了一池秋水,起着寒气,迷蒙的,睫毛异常长,皮肤红润光洁,像是樱桃似的。身材也抽条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青春少女特有的气息。而反观14岁的言生,就乏善可陈了,五官都没长开,罩着一股稚气,身材也比他阿姐矮了一头。

阿清做事都有着大人的派头,在外人面前成熟稳重,已经以骆家媳妇的身份张罗着这个家了。

这四年中,言生的祖父母先后逝去,言生没有兄弟姐妹,平时还有祖父母疼爱着,现在祖父母都不在,言生就更感孤独了,幸好有阿清陪伴,也不至于孤苦。阿清是知道的,对言生也更加尽心尽力,大事小事都帮衬着。不明所以的还以为阿清是言生的姐姐呢。阿清也不当言生还是原来那个小孩儿了,她知道他是她的男人,所以也依着媳妇的本分对待言生,言生自然是觉察不出的。

阿清在言生面前,不管何时何地,都一向是温顺的,头低着,脸微泛着红,声音小声小气,像是刚出嫁的新媳妇,不过阿清都当了七年的媳妇了。

言生性格稳重,区区14岁就学着大人的样子,经常板着一个脸,连笑也难看到,只有在阿清面前才一团和气,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说个不字。自然,阿清是不让言生干活儿的,家里家外都不让言生动手,她只觉得言生是读书的,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样子,不该去干这些腌臜的活计。只是不喜欢言生经常一副严肃的脸,时而调侃言生说:“先生,笑一下吧,脸都要变成砖掉下来了。”

言生就笑起来,走过去,捏了捏阿清的手,笑着说:“知道了,阿姐。”然而一会又板着脸,阿清后来也习惯了,有些人生就这副脸。

阿清被言生一捏,脸就红了,眼睛躲闪着,不敢迎接言生的目光,她心中是爱着她这个小丈夫的,然而她并不知道如何去把这个角色转换过来,就忸怩着说:“小心被人看到了。”

言生就得意地,压低声音在阿清耳边说:“这有什么,你是我媳妇嘛。”

阿清就举着拳头要打言生,言生早一溜烟跑掉了。

阿清回味着言生刚才说过的话,心就陡然一颤,脸又红了起来,心里却像是灌了蜜那样甜。

言生在吃饭的时候,总是眼睛热辣辣地瞧着他的阿姐,阿清察觉到了,狠狠瞪了一眼言生,就低着头吃饭,言生笑嘻嘻的,并不介意。当屋子里只有阿清和言生在时,言生就贴过来,阿姐阿姐地叫个不停,阿清不理她,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情,言生没趣,站一会儿就走了。

那年的秋天,言生一家忙着收割稻子,在水边的稻田里已经干了一整天,稻子也都收完了,月亮高高地悬在天上,正是三五之夜呢,那条平静的小河,晕了一层雪光,朦胧美丽。阿清让爸妈先回去,她和言生将稻草绑起来,一个个垛起来晒干。忙了一会,阿清就听见言生的声音:“阿姐,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圆。”阿清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来看了看夜空,月亮像是一个雪白的大盘子,星星点缀满了整个夜空。“对呀,真圆,真漂亮。”

言生已不知何时走到了阿清身边,拉着阿清的手,望着阿清,在月光的笼罩下,言生只觉得阿清是那般美丽,是那般圣洁,真如那个从天上飘下来的七仙女。

阿清看着言生,一句话都不说,默默地跟着言生走到河边,坐在一块石板上面。月光微醺,河水清澈,远处人家灯火几点,这是一个梦般的夜,是一个夜里的梦。

阿清听到言生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自己的心也是,她感觉到晕眩,她挠了挠言生的手心,调皮地笑着,这时她已不感觉到自己比言生大,只觉得自己和言生是一般的,是一个人,是同一块土捏出来的,没有一丁点的区别。言生紧紧地捏着阿清的手,猛地转过头来,想要亲阿清,阿清吓了一跳,赶忙问:“你要干吗?”

言生弄得不好意思,红了脸,头也不知道该往前伸还是往后伸,阿清也自悔失言,脸早就红了,雪白的脖颈上,月光温柔。“我……我想……亲亲阿姐。”言生吞吞吐吐地说。阿清的心似乎都要跳出来了,她摇了摇头,马上又点了点头。在这刹那,言生的嘴巴已堵了上来,正好盖在阿清的嘴唇上,阿清只觉得口唇一麻,身体就软了,顺势躺在言生怀里。言生用手摸了摸阿清的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言生……”阿清叫了一声也说不出话来了。“阿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阿清的泪水就流了下来,言生还想亲阿清,阿清就不让了,说了一声讨厌,就从言生怀里起来,接着去垛稻草了。言生看了看月亮,傻傻地笑了起来。阿清觉得太静了,就叫言生。言生回答了。阿清吞吞吐吐地说:“言生,不是阿姐不让你亲,只是你还太小了,以后再说吧。”

言生哽咽着回答:“我知道,阿姐,我知道。”

月亮还在刚才的那个地方,阿清和言生加快速度忙着,时常抬起头来看一眼对方。

言生眼看着就要初中毕业了,家里都打算让他去念高中。那些年,人们只要识得字就好了,是没有人去念高中的,但是爸爸妈妈已经决定让言生去念高中,作为侬玉小学校长的二叔也支持言生去念高中,且提出愿意出钱支持。只有阿清闷闷不乐,在大家商量的时候就溜了出来,坐在石梯子上,望着星空发呆,言生也跟了出来,坐在阿清旁边,拉着阿清的手,轻声地问:“阿姐,你怎么啦?”

阿清却突然哭了出来,低泣着,言生一阵手忙脚乱,傻乎乎地给阿清揩着眼泪。“谁惹你哭啦?”“不是,不是,我只是伤心。”阿清语气不接地说。“为什么伤心呢?”“你要去县城念书了,我一想到要半年才能见到你就伤心。”

言生笑了起来,这刻他觉得他的阿姐并非一直是姐姐的角色,也有担心,也有害怕,他抱着他的阿姐,轻声安慰着。“那我不去念高中了好吗?”

阿清又连忙摇头:“不好,你要去念高中,你是读书人,当然要念高中了。”“那你见不到我怎么办呢?”

阿清抿抿嘴唇,毅然地说:“我等。”4

言生的中考成绩很好,是他那个镇的第一名,已经收到县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了。

过完这个暑假就可以去上高中了,正当言生在等待的时候,他的爸爸却失足掉在河里,不小心淹死了。

雪野的人,尤其是沿河居住的人,在雪野河涨水的时候,总会带着工具去河边捞从上游冲下来的木头,抓木头的人须得找一个水流较为平缓的地方,木头一下来,就扔出用绳子绑着的铁钩,稳稳地抓着木头,抓住了,就得拼力气了。言生的爸爸就是在这僵持的时候,被木头给带下了水,刚一下水,汹涌的河水就将整个人给卷走了,四乡八邻的人沿着河岸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尸体,应该是被水给带远了。

没有找到尸骨,言生就给爸爸葬了个衣冠冢。

一家人失去主心骨,日子过得昏天暗地的,人都如死去了一般。然而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妈妈自爸爸死去后就一直病着,言生尚在爸爸的死中挣脱不出来,这个家只有靠着19岁的阿清支撑着。屋外的活计都扔掉了,阿清除了每天做饭外,尚得给妈妈熬煮药草,言生整天失魂落魄的,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一整天,话也不说一句。阿清看着就只知道流泪,这几天眼泪似乎都流干了。她的心是很痛的,然而她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安抚言生,只得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照顾妈妈,照顾这个家上,丝毫不能让自己空下来,一空下来,那种蚀骨的痛就会涌上来。

十几天过后,妈妈的病情好了许多,只是人消瘦得厉害,言生也渐渐恢复了过来,然而总是无精打采的,那股精气神全然不见了。

一天,妈妈把阿清叫进去,对阿清说:“言生的高中还是不要念了,家里没钱了,就让他帮着你做活吧,怎么着都是一辈子。”

妈妈盯着阿清,阿清含着泪摇了摇头,对妈妈说道:“言生要念书的,他是个书生,不念书能干什么呢?”

妈妈也不知道说什么,闭了眼睛,滚落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从妈妈的房里出来,阿清到了言生的房间里,刚一进门就听见压抑的哭声,阿清的眼泪又哗地一下流出来了。进去一看,言生正躺在床上流着泪,他是没有看到阿清的,阿清也躺了下来,从后面抱住言生,脸颊贴着言生的背脊,低声地说:“爸爸死了,你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了,你垮了,这个家就完了。”话还没说完就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说完后就抱着言生痛哭起来,从爸爸死后她一直都没这么痛快地哭过,总是压抑着,现在,她再也抑制不住了。许久后,言生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阿清,像以前那样用嘶哑的声音哄着:“阿姐,别哭,别哭。”

第二天,当阿清起床时,言生早已起床了,他的眼睛还是红肿的,见到阿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暗暗地叫了一声阿姐,阿清又不争气地哭开了,不过这次是悲欣交集。

那白色的挽联已经旧了,破了,纸扉飘着,阿清和言生就端着水去清理这些对联。此时,言生已经比阿清高出一个头了,所以都是阿清将布给洗好,拧干,再递给言生,而言生就踮着脚尖清理。阿清仰着头看言生,心终于放了下来,那个言生正在一点一点地回来呢。

每天言生都跟着阿清忙活着外面的活计,阿清是坚持不让言生做这些的,但是言生也不反驳,只是笑着,跟在阿清后面,阿清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阿清有时说的话多了,言生就喃喃地说地里这么久没人照看了,阿姐一个人忙不过来。阿清知道这是言生心疼自己呢,也就不再说什么,只给他分派轻松的活,言生笨手笨脚的,做错了,阿清也只是笑,指点一下,言生还是学不会,阿清就自己动手做,言生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站在旁边。阿清扑哧一声笑出来,打趣着说:“你是书生嘛,又不是干这个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言生也不搭言,只是傻笑。

这时过路人看见了,听见他们几句玩笑话,就跑去和别的人说,说这一对越来越像夫妻了,恩恩爱爱的,看来要圆房啦。

阿清听到急得直跺脚,骂那些七嘴八舌的人,言生就握着阿清的手,让她别生气,说是生气气坏了身体划不来。阿清脸火辣辣地烫,想起那些风言风语,越发可恼,然而有什么办法呢?阿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生气,只觉得这气生得也有些甜蜜的味道。

言生还是跟着阿清忙活计,这下阿清犯迷糊了,外面的活计已经走上正轨了,只须偶尔照看一下就好了,而言生却像是小学生似的问东问西,似乎在学习做农活一样。一次阿清和言生在地里锄草,阿清正色道:“言生,你是读书人,明天就别来地里了,好好读书吧。”

言生不说话,这下阿清就拿出了姐姐的架势,也不是温言温语,而是颇为严厉的。“你听到了吗?”“阿姐……”言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不去念书了,在家里帮着阿姐。”

阿清呆了一下,眼泪就下来了,一句话都没有,也不理言生。言生愧疚,上去拉了拉阿清的衣角,阿清甩开了。“爸爸死了,家里只有你和妈妈,妈妈又生病,我去读书,家里少了一个劳力不说,还要供养着我读书,这不是这个家能承受的。”言生低沉着嗓子说。“谁说不能承受啦?”阿清抬起泪眼,一脸失望,“骆言生,你必须去读书,家里用不着你。”

说着就走了,言生扑簌扑簌地掉着泪。

阿清晚上叫来了二叔,她觉得只有二叔能帮助她了,二叔默默地来到她家,坐下喝茶,他和言生妈妈商量着什么,等言生一进门就开口说:“去把你媳妇叫进来。”

言生就出去找阿清,阿清在石梯子上坐着。“阿姐,二叔叫你进去。”

阿清就进去了,二叔喝了一口茶,看了看言生妈妈,言生妈妈点头同意让二叔讲,二叔就说道:“你们也大了,刚才大嫂和我商量了一下,这个月十六你们就圆房吧。大哥死前也是这么打算的,现在家业虽然萧条了些,但做个酒还是成的。”

阿清和言生都低着头不说话,二叔也不看他们同意不同意,接着就说道:“言生也准备准备,开学了就念书去。”“可是……”言生刚开口想说什么,就被二叔给抢断了:“可是什么?你家里我帮衬着,你读书的钱我出,你还可是什么?”

言生就说不出话了,低着头。阿清给二叔添了一碗茶,拉过言生,两个人给二叔郑重地磕了一个头。5

雪野的八月是极美的,树木已经是一年四季中最葱郁的时候,山上的青杠树、杉树、枫树、柏树都葱葱郁郁的,叶子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细细斑斑的光亮。树上的蝉叫,山间的鸟鸣,田里的蛙唱都是不断绝的,更别提那望不穿的湛蓝天空,那洁白悠闲的白云,更别提那清澈的河水,稻香的田野。

阿清坐在窗下,有些娇羞地,有些惊恐地看着外面的人,今天热闹了一整天,阿清还是一点都不累,因为她只出去拜了个天地。想着刚才拜天地的时候,自己和言生都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怎么结束的,阿清全然回想不起了,只知道被人给簇拥着,挂红、磕头、喝酒,都是别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堂屋声音大得什么都听不见,她轻声叫言生言生也听不见,想瞧瞧言生也没有瞧见,拜天地一结束就被人给推进来了,现在连饭都还没吃呢,而外面的人已经吃几轮了。

正在这时,就看到言生溜进来了,捧着一个大碗,里面装了好些菜。“阿姐,快吃饭吧。”言生把饭递给阿清,阿清怔怔地看着言生,泪水似乎又要流出来了。言生连忙帮她拭去眼泪。“阿姐,你太爱哭了,以后别哭了,小心眼睛会哭坏的。”

阿清点点头,正准备吃饭时才发现言生的脸上全被人给糊上了黑黑的锅灰,这是雪野这一带的地方习俗,新郎在结婚这天总归要被伙伴给捉弄的。

阿清看着言生,终于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嗔怪着说:“你去镜子前瞧瞧,看成什么样啦?”

言生果真去看了看,自己也嘿嘿笑了起来。“你先吃饭吧,吃完了我来收碗,我去招呼客人。”言生刚要走,就被阿清一把拉住。“过来,我给你擦擦。”

言生就听话地坐下来,阿清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给言生擦着脸,这时正好有人进来,言生早一溜烟跑了。

那一个夜是雪野极美的一个夜,言生抱着阿清,听着窗外的夏声,月光从窗户溢了进来,照在阿清脸上,只把言生看呆了,那眉、那眼、那鼻、那嘴,都是美的,美得惊心动魄。言生感动得想流泪,却又流不下来,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着阿清。“阿姐,你真美。”

阿清不说话,她在想事情,想7岁的言生,想10岁的言生,想17岁的言生。“这个夜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言生流露出诗人般的感伤,但是立马被喜悦灌醉了。“你要去县城了,我好久也见不到你了。”阿清兀自地说,不觉得将脑袋缩进了言生的胸膛。“我会给你写信的,放假就会回来看你。”“我会好好照顾妈妈,照顾好这个家,等着你回来。”“嗯,一定会回来的,阿姐,我一定会回来的。”

言生的别期终于到了,那时是八月中旬,言生尚有另一个同学也考进了县中,他们是约定一起去报到的。阿清和妈妈送着言生,那个同学的家人也送着他。他们一路鲜有说话,都在不停地赶路,这一去县城八十余里,都是山路居多,班车也没有开通到雪野,只到镇上,而雪野到镇上也有三十余里,而阿清他们相送,也不过送五六里,剩下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走了。阿清红着眼睛,挽着妈妈的手跟在言生后面,他们两个读书人是走在前面的。天依旧是黑的,现在天热,乘着夜凉好赶路。“别送了,就在这里分手吧。”言生和他同学似乎约定好地说。

阿清他们停住,言生给妈妈说了几句,就看着阿清,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照顾好自己。”“嗯。”“你也照顾好自己。”言生说。“嗯。”“阿姐,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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