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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5 22:5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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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锐

出版社: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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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周锐写中国画

大侠周锐写中国画试读:

大侠周锐写中国:画

  

第01章 高楼上的驴1

  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其中一座高楼今天早上引人注目。  祝卿堪早上来公司上班时,已有不少同事站在楼前翘首仰望。  祝卿堪身旁站着美女于卿蝉,她虽然近视得厉害也不愿意戴上眼镜,这样,为了自身的美造成了她经常对外界的美看不清楚。  她问祝卿堪:“大家在看什么?”  祝卿堪说:“看驴。”  “驴在楼顶上吗?”  “不,是那上面画了一头驴。”  这时大尹集团的尹总也跨出了轿车。  “小祝啊,”尹总说,“你来分析一下画驴者的动机。”  “哦,动机嘛……”  “是不是有讽刺的意思?驴的形象,一般来说——?”  “嗯,有点蠢的。”  “或者,会不会讥笑我们大尹集团黔驴技穷了?”  “黔驴?那就是贵州的驴了?”祝卿堪端详再三,“不像。”  尹总问:“那你说像哪里的驴?”  祝卿堪嘟哝着:“很眼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  尹总说:“黑夜里在高楼上作画,难度不小。得挂在半空中。照明怎么办?”  于卿蝉说:“可以戴一顶矿工帽,帽子上有灯的。”  另一位同事说:“其实这画未必有什么用意,现在流行城市涂鸦,有些年轻人喜欢找些墙壁展示自己的才华。这幅画除了展示才华,也顺便展示一下画者的高空功夫。”  祝卿堪指着这头高空驴问尹总:“要叫人把它洗刷掉?”  尹总想了想,说:“这也显得大尹集团太没肚量了。干脆,你去把《喜闻报》的鱼长跃找来,拍个照,登个报,让它给大尹做广告。”  这幅高空涂鸦登上《喜闻报》。  但在登报以前它已出现在各大网站,因为网络的反应更快。  网友们纷纷议论。  有的评价道:史上最牛涂鸦。  有的说:但它不够卡通。  立刻有人反驳:为什么要用迪斯尼的形象做标准呢?为什么不能接受中国风格的驴?  接着有人指出:这头中国风格的驴出自宋朝名画《清明上河图》。  此人随即将长卷《清明上河图》的局部画面贴到网上。两相对比,可以很清楚地证实他的判断。  又有人评论:《清明上河图》一开始就出现由郊外走向城区的几头驮着炭篓的小毛驴,高楼涂鸦者是想让我们看见驴就想起图,想起中国的文化传统。正好快到清明节了呢。  但更有专业水平的跟帖出现了:  小毛驴并非是《清明上河图》的开始。作者张择端是宋徽宗的御用画家,所以这幅画理所当然地献给了宋徽宗。宋徽宗显然很喜欢这幅画,因为他亲自题写了画名,还盖上他的双龙小印。不过现在珍藏在故宫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图》中已经不见宋徽宗的题写了,有人猜想这幅画被裁成两截分开出售,因为宋徽宗的字和印是很值钱的。所以实际上存在“清明左图”和“清明右图”。由于读图顺序是从右到左,迄未面世的右图才是全图的开始部分。  没想到,这个跟帖在古玩字画市场起了“无心插柳”的作用。  不久,《喜闻报》记者鱼长跃接到一个读者的电话。  那读者说:“我是一名退休职工,退休后开始爱好收藏文物。”  鱼长跃问:“您是真对文物有兴趣,还是只想赚点钱?”  “嗯……作为一种投资方式吧。”  “那您有没有赚到钱?”  “还没有,不过这次应该能赚到了。”  “为什么?”  “我买到了宋徽宗题字的‘清明右图’!”  “哦,怎么买到的?”  退休的文物爱好者说:“我去古玩店转悠,出来时看到一个小伙子。他手里拿着一个很破旧的卷轴,看样子要卖一幅古画。可是他说出来的话谁都想不到。”  “他说什么?”  “他问我:‘老师傅,您头疼吗?’”  “嗯,这话问得有点怪。”  “我说:‘我的头不疼。’他又问:‘你家里有人头疼吗?’我说:‘我家里也没人头疼,我亲戚朋友的头也不疼。你为什么问这个?’他说:‘我妈的头经常疼,一疼就用这根棒子敲,一敲就不疼了。我妈还告诉我,这根棒子是我外婆传给她的,我外婆的头也经常疼,经常要用这根棒子敲……’”  “您等等!”鱼长跃打断对方,“您说的棒子就是小伙子拿的卷轴吗?”  “正是。小伙子说:‘我家的祖传敲头棒很灵的,所以要卖两万元。既然您的头您家里人的头您亲戚朋友的头都不疼,我就把它卖给别人吧。’我就拦住小伙子,要过那卷轴打开看。这是已经被敲头敲得有点损坏的一幅画,不,只能算半幅画,甚至半幅都算不上,只是一幅画的开头部分。上面写着五个字——清明上河图。’”  “那字体是瘦瘦的吗?”  “是啊,下面盖的章上还有两条龙。我跟小伙子商量,能不能让我带回家仔细看看。小伙子说:‘我不是卖画,这破画肯定不值钱,神是神在棒子上。’但他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回到家,我用电脑搜索出《清明上河图》,也就是那幅‘清明左图’,和我手里的‘右图’摆到一起。”  “能衔接起来吗?”  “左右两边,河岸的线条,田埂的线条,全都严丝合缝。左边的半棵树和右边的半棵树并成一棵树,两边的树枝一样粗细。”  “你就用两万元成交了?”  “不,和他讨价还价,最后只花了五千元买下了他的敲头棒子。”  鱼长跃问:“您是不是希望我们立刻报道您发现国宝的过程?”  “可以报道的吧?”  “可以,但我们会找一位专家将这件国宝鉴定一下,您不反对吧?”  “嗯……不反对。”  “您姓什么?”  “姓冤。”  约好了,鱼长跃便陪老冤带着清明右图去丘成岳家。  丘成岳是着名的画家兼收藏家。  两位客人找到丘宅,见房门大开,却无法进入。  十几只大蜘蛛正在门框中来来回回地牵丝作网。  鱼长跃按了门铃。  丘成岳急忙从里屋跑出来。  他向客人打招呼:“对不起,你们暂时不能进去。”  鱼长跃猜测:“你家是不是想用蛛丝代替房门?这些是毒蜘蛛吗?”  “不是这样的,”丘成岳解释,“我女儿要作画,想先在这里试验一下。”  接着丘成岳的女儿出现了。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手捧一个大木盒,里面分格盛放着各种颜色的碎片。  鱼长跃指着盒中问:“这是什么?”  “各种花瓣。”少女说。“我这是受了屈原的影响,他的诗里就是花朵缤纷,什么‘纫秋兰以为佩’啦,‘杂杜衡与芳芷’啦。”  少女放下木盒,动手移动蛛丝,使之疏密均衡。  老冤问少女:“这些蜘蛛是你养的吗?”  “是的,不仅养,还要训练它们呢。”  少女调整好蛛丝,便从木盒里抓起花瓣。这些花瓣已经风干,已经破碎,但色香尚存。  少女将破碎的花瓣抛向蛛网。但不是胡乱抛撒,需要力度的适宜和手法的娴熟。粘在网上的彩色碎片或窄或宽地组成线条和块面。  她的手势很快,令人目不暇接。  最后两位客人愣住了——蛛网上出现了一头驴。  鱼长跃说:“这不就是高楼上的——?”  门里的丘成岳自豪地点头。  鱼长跃赶紧掏出采访本:“令爱尊姓?”  “你说呢?”  “对不起,应该姓丘吧。她叫什么?”  这时那少女不慌不忙地将黑牡丹的碎片抛撒上网,在驴旁落了款。  “丘弹冰?”鱼长跃读出那三字,问:“你是华光学校弹级学生?”  “是。”  十年制的华光学校是以李贺的一首诗来决定级名的:  长卿怀茂陵,  绿草垂石井。  弹琴看文君,  春风吹鬓影。  ……  “长级”的鱼长跃毕业时,“弹级”的丘弹冰还未入学呢。但他们毕竟有校友之缘。  “怪不得能高楼作画,”鱼长跃说,“学了华光功夫呢。”  丘弹冰试验成功,便将粘着花瓣碎片的蛛网扯去,丘成岳请客人进门。  

第02章 高楼上的驴2

  丘成岳接过老冤的清明右图很认真地看了一遍。  整个过程花了一分半钟。  丘成岳问老冤:“请问怎样称呼?”  老冤说:“鄙姓冤。”  “哦,冤先生。”丘成岳指着画面分析道,“先看‘清明上河图’这五个字,确实用了宋徽宗赵佶独创的瘦金书。从画像看,宋徽宗本人胖胖的,却写出这种瘦瘦的字。他的字特点明显,但不容易模仿。模仿者往往吃力不讨好,因为只有一个人能把这种字写得好看。”  “就是宋徽宗自己?”  “对。冤先生,您看这字写得好看吗?”  老冤将五个字端详再三:“嗯,不好看。”  丘成岳说:“这就得出个教训——不是宋徽宗,最好不要写瘦金书。接着我们来看看双龙小印。这是宋徽宗的收藏印,在展子虔《游春图》等名画上出现过。这枚印很像真的呢。”  老冤高兴了:“只要印是真的,也能值不少钱呢。”  丘成岳提醒老冤:“字和印有关联的,如果字是假的,印也就很难不是假的了,尽管它看起来像真的。”  “不过在宋徽宗的作品里,是经常存在半真半假的情况的。”青春期的逆反心理使丘弹冰时时要跟父亲抬杠。“宋徽宗办了宣和画院,那些御用画家画的画都不落款,如果得到宋徽宗的欣赏,他就会题名、盖印,甚至写上一首诗。比如那幅很有名的《芙蓉锦鸡图》,上面有瘦金书、双龙小印,可就不是宋徽宗画的。”  丘成岳问女儿:“你的意思是,在冤先生得到的画上也可能出现半真半假的情况——宋徽宗盖上他的印,却让别人模仿他的字体题上画名?”  丘弹冰硬着头皮顶嘴:“你怎么知道宋徽宗不会这样做?皇帝高兴起来爱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  丘成岳耐心地说:“这幅清明右图还有几个疑点。冰儿你说宋徽宗会在御用画家的画上题诗,不错,据明朝人李日华《味水轩日记》里所说,宋徽宗在《清明上河图》上题过诗,其中一句是‘水在上河春’。现在我们看看,图上有诗吗?”  老冤说:“没有。”  丘成岳说:“宋朝快结束时,《清明上河图》落到宰相贾似道手里。这个贾似道喜欢养蟋蟀,人称‘蟋蟀宰相’。他把自己的号‘悦生’刻了一个葫芦形的章。冤先生,您这图上有葫芦形的章吗?”  老冤说:“没有。”  鱼长跃问:“还有什么疑点?”  丘成岳说:“明朝有个奸臣叫严嵩,你知道的吧?”  “知道。”  “严嵩到处搜求名画。都御史王忬(shū)就暗暗留心,终于被他用八百两银子买到《清明上河图》,献给了严嵩。严府有个门人叫汤勤,是做装裱字画出身的,他去找王忬:‘王大人啊,我不贪心,您只要给我四十两银子就行了。’王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给你四十两银子?’汤勤说:‘您给了我银子,我就不告发你了。’王忬挺生气:‘你想勒索我?我有什么事怕你告发?’汤勤说:‘您给我们太师爷送了一幅假画。要是您答应付封口费,我就什么也不说了。’可是王忬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光这样臭,八百两银子买了假画。——冤先生,您也是这样想的吧?”  “是啊,”老冤说,“我也不相信我花五千块竟买了假货。”  鱼长跃问:“王忬没给汤勤封口费?”  “没给。”  “那汤勤是怎样告发王忬的?”  “汤勤去对严嵩说:王忬用假画蒙您。画上有很多破绽,我只说两个。第一,画中有四个人在赌博,其中一人掷下两颗骰(tóu)子。一颗骰子已停稳,掷出了六点。另一颗还在旋转。这个人一边做着‘六’的手势,一边紧张地大叫。——你们猜他叫什么?”  老冤替那画中赌徒叫道:“六!六!六!”  丘成岳说:“不错。汤勤就为严嵩分析——东京人呼‘六’用的撮口音,嘴唇应该收拢的,而画中人却张着嘴呼‘六’,这可是闽音啊。出现这种错误,显然此画是伪作。”  “那么,”鱼长跃问,“第二个破绽是什么?”  丘成岳说:“汤勤认为,有一只麻雀画得太离谱,它双脚间的距离太宽了,竟踩在两块瓦片上。”  “严嵩就听信了汤勤?”  “是的,王忬立刻获罪被处死。”  老冤疾首叹道:“冤!”  鱼长跃又问:“这幅画真是伪作吗?”  丘成岳说:“真是摹本。那时《清明上河图》的真迹被兵部尚书陆完收藏,陆完死后,陆夫人将此画缝入枕中,睡觉、吃饭全都枕着……”  “吃饭时也枕着?”  “吃饭时枕在屁股底下。陆夫人有个会画画的娘家外甥叫王彪,他向姨妈苦苦央求,想要借看《清明上河图》。王彪保证不把画带走,只在陆夫人身边观看。陆夫人觉得反正看不坏,就答应了。王彪两三个月里来看了十多次,真的没把画看坏。但王忬万万没想到,这样的煌煌长卷,里面有八百一十四个人物,一百八十二棵树,平头车、太平车、独轮串车、女眷坐车等各种车子十三辆,轿子八顶,大小客货船二十九艘,牛啊马啊驴啊骡啊猪啊各种牲畜八十三头,还有那么多间房子,竟是被王彪靠记忆一样不少地临摹出来,这家伙太有才了。”  老冤又叹:“王彪要是没有才,王忬也不会掉脑袋。”  但鱼长跃惑然不解:“丘老师,您摆了这么一大堆,说明王忬上了当。可是,王忬买了假画不等于冤先生也必然买的是假画,这两件事没什么联系啊。”  “怎么没有联系?”丘成岳说,“王彪假画上的所有细节,是不是从真画上临摹来的?”  “是啊。”  “假画上有四个人赌博,有一只房上的麻雀,真画里也该有这些吧?”  “当然。”  “在现存的清明左图里没有人赌博,房上没有麻雀,赌博的人和麻雀是不是就该画在右图里?”  “对啊!”  丘成岳又转向老冤:“冤先生,您的这幅清明右图里有麻雀吗?有人在掷骰子吗?”  老冤沮丧地说:“没有。”  “这就说明您得到的不是真画,比王忬得到的假画还少一些东西,少一只麻雀和四个赌博的人。”  在丘宅的专家鉴定便告一段落。  

第03章 太相信人的东京人1

  客人走后,丘弹冰若有所思。  她问父亲:“《红楼梦》是高鹗续写的吧?”  丘成岳说:“是啊。”  “现在好像还有人在续写《红楼梦》。”  “似乎听说过。”  丘弹冰又问:“书可以续写,图可不可以续画?”  “你的意思是——?”  “《清明上河图》只画了东京城东南的一段汴水风光,刚刚进城就断掉了。有专家猜测说后面还应该有好大一段的。”  “有这种议论的。”丘成岳说,“他们认为,既然是长卷,既然是包罗万象的风俗画,舍弃东京城里最繁华的部分是没有道理的。应该沿着汴河一直画到城西的金明池。按照这种意见,《清明上河图》不仅少了右边的宋徽宗题词,它的左边也有大段的佚(yì)失。”  “所以呀,”丘弹冰说,“像高鹗续写《红楼梦》一样,我想续画《清明上河图》。”  丘成岳一下子愣住。  他看出女儿是认真的。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丘成岳笑道,“不过,动笔之前你得做好准备。好在宋朝离现在虽不算近,也不算太远,可以找到很多资料的。首先你可以读一读这本书,宋朝人写的。”  丘成岳从书橱里找出一本书,递给女儿。  丘弹冰看了看书名——《东京梦华录》。  丘成岳说:“这本书介绍了当时东京城的每一座城门,每一条街道,每一道桥梁。你一定对《清明上河图》里那座车水马龙的大桥印象很深吧?”  “是的。”  “它叫虹桥,桥北是元丰仓,再往西是顺成仓。据《东京梦华录》记载,这样的粮仓  全城有五十多处。每当要从粮船上卸粮的时候,管粮仓的军士就招临时工,于是‘仓前成市’,许多人带着口袋来干活。”  “怎么要……带着口袋?”  “看来粮食是散装的,要装到口袋里才能扛上岸。把粮食倒进仓里,再用倒空的口袋去装第二袋。你说卸粮的场面能不能画?”  丘弹冰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这样的场面。“嗯,能画。”  丘成岳说:“除了五十几个粮仓,还有二十几个草料场。《水浒传》里的林冲发配到沧州不是看守过大军草料场?东京也有草料场,因为那时的运输要靠牲口。”  丘弹冰说:“那时的草料场就像现在的加油站。”  “草料场收草的时候,各乡农民运来粟杆草,造成大塞车,塞的是牛车。”  “这也能画的。”丘弹冰想像着那些牛和车。  丘成岳说:“黄梅戏《女驸马》里有这样的唱词——‘我也曾去赴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宋朝的御街是怎样的,这本书里有详细描写。”  丘成岳把书翻到某一页,指给女儿看。  丘弹冰读道:“‘御街约阔二百余步’,一步如果照一米算,就有二百多米,这街好宽啊。”  “你再看,‘两边御廊,旧许市人买卖于其间,自政和间官司禁止。’跟现在一样,人行道上不许设摊。”  丘弹冰说:“既然有禁令,会有人来执行的吧。”  “你的意思是,就像现在的城管?”  丘弹冰想,如果画出宋朝城管追逐小贩的情景,一定挺有意思。  丘成岳说:“现在马路上会用栅栏隔开快车道和慢车道,御街上也有栅栏,叫‘杈子’。”  “大概马车走快车道,牛车走慢车道。”  “不是这样的。除了人行道也就是御廊用黑漆杈子拦起,你看,‘路心又安朱漆杈子两行,中心御道不得人马行往。’显然,中心御道是让皇帝的御辇(niǎn)专用的,其他车辆只能靠边走在黑杈子和红杈子之间。其实皇帝平时很少出大内,中心御道一年用不了几回。”  “我要这样画,”丘弹冰设想着,“也许是牛车挡了马车,也许是马车碰了牛车,马车驾驶员和牛车驾驶员就吵起来——”  “应该是马车夫和牛车夫。”  “马车夫和牛车夫就吵起来。他们应该是跳下车来吵。他们的火气都很大,甚至要用马车鞭和牛车鞭比划比划。这样一来就把路堵住了,后面的马车和牛车挤作一团,排成长龙。后面的马车夫和牛车夫互相议论着前面发生的事,当然一般是马车夫帮马车夫,牛车夫帮牛车夫,所以他们的情绪也很激动,甚至比当事人还激动。”  丘成岳补充道:“中心御道另一边的马车和牛车也停下来了,那些马车夫和牛车夫隔着两道杈子看热闹,等待这边打起来。所以中心御道的两边都堵得不亦乐乎了。”  “很好,两边都堵车,中间却空荡荡的,资源闲置。”  “你这是抨击封建皇权。”  丘弹冰问:“宋朝那时候,路口没有红绿灯吧?”  “没有。”丘成岳回答,“不过交通规则有的,规定车马通过路口时要遵守‘四避’。”  “哪‘四避’?”  “一是‘轻避重’。”  “轻载车辆让重载车辆先过?”  “对。二是‘少避长’。”  “我知道了,年轻的马车夫要让年老的牛车夫先过。”  “三是‘贱避贵’。”  “要是一个文官坐着轿子由东向西,一个武官骑着马由南向北,他们在路口相遇了,是不是都要报出‘我是四品’、‘我是五品’才能分出谁贱谁贵,才能决定谁让谁?”  丘成岳说:“不用报出品级的,只要看官服的颜色。如果这是个五品文官,他的官服就是红色的。他可以从轿帘里面偷看。要是对方穿紫袍,那就是四品以上,没说的,他得乖乖让路。要是对方穿绿袍,那就是七品以下,对不起,这个五品官就会将他的红袍露一点出来,请对方让路。”  “这倒挺好玩。”  “到了清朝会更复杂一些,区分品级看颜色没用了,要看补子。”  “什么叫‘补子’?”  “这是正方形的锦缎,一前一后缝在官员的袍子上。每一级的补子各不相同,而且同一级的文官和武官也不一样。文官的补子上绣的是各种飞禽,武官的补子上绣的是各种走兽。比如轿子里的这位五品文官,他的补子上绣的是白鹇(xián),要是他遇见的武官胸前绣着麒麟或者狮子或者豹子或者老虎,那都比他大,他都得让人家。如果他遇见胸前绣犀牛的呢,那就是一个七品武官了。”  “可是,这个五品官露一点袍子已经没用了,要露出补子就等于要露出整个身子了。”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官会选择一点也不露,命轿夫往前闯。那个七品武官见对方这样牛,来头不会小,也就不敢不让路了。”  “你说有‘四避’,还有一避是什么?”  “哦,是‘去避来’。”  丘弹冰不明白:“什么是‘去’?什么是‘来’?”  丘成岳笑道:“这一条很难搞清楚,我相信宋朝人也搞不清楚。”  丘弹冰又想到一些跟续画有关的其他问题。  她问:“我们看到的《清明上河图》画的是郊区和城乡结合部,有一些店铺,到了市中心应该有更多更多的店了吧?”  丘成岳说:“那时东京人口已有一百五十万,光是大型酒楼就有七十二家。什么叫大型酒楼?不是装修得豪华些就行了,必须有许多分号,那时叫‘脚店’。这七十二家酒楼一共有多少脚店?你猜猜看。”  “几百家吧。”  “两万家!孙羊店就是这样一家大型酒楼,它的‘正店’就在《清明上河图》上,还记得吧?”  丘弹冰点头道:“‘正店’就是现在的旗舰店。”  丘成岳说:“这本书的作者回忆了酒楼里的一些下酒菜,有些菜名虽然陌生,但读起来挺刺激食欲呢。”  丘弹冰就来读菜名:“百味羹,头羹,新法鹌子羹,三危羹,二色腰子,虾蕈,鸡蕈,旋索粉,玉棋子,群仙羹,白渫齑,货鳜鱼,假元鱼,决明兜子,决明汤齑,肉醋托胎衬肠沙鱼,两熟紫苏鱼,假蛤蜊,白肉,夹面子茸割肉,胡饼,汤骨头,乳炊羊肫,羊闹厅,羊角,炙腰子,排蒸荔枝腰子,还元腰子,烧臆子,莲花鸭,签酒炙肚肱,虚汁垂丝羊头,入炉羊头,签鹅鸭,签鸭,签盘兔,炒兔,葱泼兔,假野狐,金丝肚羹,石肚羹,假炙獐,煎鹌子,生炒肺,炒蛤蜊,炒蟹,炸蟹,洗手蟹,炙鸡,燠鸭,羊脚子,点羊头,脆筋巴子,姜虾,酒蟹,獐巴,鹿脯,旋切莴苣生菜,西京笋……这么多种!而且书上说,这么多种下酒菜是同时供应,‘不许一味有缺’。”  

第04章 太相信人的东京人2

  丘成岳说:“你看《清明上河图》里的这些酒楼食肆,画家往往从窗外描绘屋里的情景。《东京梦华录》提到酒楼里的各种服务,也许可以成为你续画的素材。”  他又翻了几页,介绍道:“‘换汤斟酒妇人,绾(wǎn)危髻(jì),腰系青花布手巾’。跟现在的服务员一样,有统一的装束,而且似乎是全行业的统一。连发型都统一,‘危髻’就是高高的发髻。上菜的堂倌都身怀绝技,‘左手三碗,右臂自手至肩驮叠约二十碗’,还要凭记忆分送到各桌,不能送错。”  丘弹冰听了,立刻去厨房找来二十三个碗。照书上写的,左手端起三碗,但她不知道右手怎样端起二十碗。  丘成岳说:“应该先用左手把二十个碗放到右臂上。”  丘弹冰就这样做。用左手把一个一个碗摆满右臂,直到肩头。  但这样摆不下二十个碗,必须摞起来,书上叫“驮叠”。  一直摞到第三层,才把二十个碗处理完毕。  再加上左手的三个碗,丘弹冰端着二十三个碗小心翼翼地走到镜子前面。  她看着镜子里自语道:“这是我的模特儿,我要画的堂倌就是这姿势。”  丘成岳告诉女儿,除了堂倌、厨师等是酒楼的员工,他们也让外面的人来赚些小钱。比如有人端着小红果子、小红萝卜,不管客人要不要就撒一把在桌上,这叫“撒暂”。歌女来献唱,这叫“打酒坐”。还有闲汉若干等候客人使唤,或叫人,或取物。  丘弹冰说:“我可以画一个去为客人取物的闲汉。”  丘成岳问:“你怎样让观画的人看懂——这闲汉拿的不是自己的东西,而是受客人的委托取来的?”  这有点难度。《清明上河图》不是卡通画,不能加上对话——“您要的东西我取来啦!”  丘弹冰想了想。  “有了。”她说,“酒楼的楼上,靠着窗户,两个公子哥儿正朝不同的方向招手大叫。楼下的街上,两个闲汉一东一西往酒楼跑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向楼上答应着。他们的手里各提一个鸟笼,笼中各有一只鹦鹉。”  丘成岳笑了:“好。这让人想到,公子哥儿在喝酒时各自夸耀自家的鹦鹉能言善语,于是差闲汉取来鹦鹉比试。”  “我又想,”丘弹冰有些犹豫,“这个情节会不会不真实?公子哥儿会把自己的宝贝托付给闲汉吗?闲汉把鹦鹉卖掉的钱,肯定要高于跑腿的报酬。”  “这个情节很真实。”丘成岳说,“写《东京梦华录》的孟元老觉得东京人‘阔略大量’,很相信别人的。他说哪怕是贫穷的人家叫外卖,酒店也是用银器盛装酒食。如果要饮酒到深夜,第二天还餐具也可以的。不过,因为东京人太相信人了,他们因此吃过一次大亏。”  “怎么了?”  “金国南侵,兵临城下。一个叫郭京的人去找开封府的长官——”  “我知道,包公坐在开封府,他手下有王朝、马汉。”  “包拯是在宋仁宗时坐在开封府,宋徽宗时的开封府尹姓何。郭京见了何大人,声称自己会用遁甲法,能召来六丁六甲神将生擒金军统帅粘罕和斡离不。”  “何大人是东京人吗?”  “是的,所以他立刻就相信了郭京。何大人想,要是能把金军统帅抓住,下面那些虾兵蟹将也就不战自乱了。于是他下令打开宣德门,让郭京在城头作法。城门一开,金兵们只愣了一下就往里冲了。他们没遇见六丁六甲神将,五丁五甲也没遇见。宋徽宗和他儿子宋钦宗成了俘虏,但郭京跑掉了……”  续画《清明上河图》是个大工程,丘弹冰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弄清楚,但父女俩的对话被打断,这时响起敲门声。  不是门铃坏了,而是丘家根本就没装门铃。  丘成岳是艺术家,他不能忍受门铃发出的不自然的声音。他更欣赏敲击树木的天籁之声。他和女儿去选购房门时,除了注意外观,还对音质有要求。他们一扇扇地敲,一扇扇地听。会敲得很响很吵人的不要,声音比较单薄毫无震荡的不要,音质太硬或太软的不要,不能敲动心扉的不要……  对于丘弹冰来说,她喜欢敲门声还有一条理由——可以由此猜测敲门人。当然,想知道门外是谁可以装个猫眼,但直接看见不如猜测有趣味。如果敲门的是熟人,这里指的不是面熟而是耳熟,是不止一次敲过这扇门的人,那就不需猜测,只需辨认。需要猜测因而能产生趣味的是陌生人。丘弹冰和父亲会根据敲门声议论着:那是个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年轻人?是个胖子还是瘦瘦的内脏有些毛病的?是不是练过功的?……所以,来访问丘宅的陌生人是要有一些耐心的,他们必须等丘家父女议论完了才能踏进房门。  丘家父女对这次的来访者的判断是:年轻人,男,不胖也不是瘦得有毛病,武林中人。  丘弹冰去开了门。  那个年轻的不胖不瘦的人看了丘弹冰一眼,问:“这是丘先生家吗?”  丘弹冰仔细地打量此人,问:“你是郦怀琛吧?”  郦怀琛暗吃一惊,面生疑云。  丘弹冰介绍自己:“我是华光学校弹级学生。”  “哦。”  “那年学校举行缘竿伎比赛,竹马大战,你得了冠军。”  “你是弹级?……”郦怀琛算了一下,“我得缘竿伎冠军时你才进校两年,比我低八级,不过七八岁吧,你就记住了我的名字?”  丘弹冰说:“是。”  “冰儿,”丘成岳在屋里说,“请你的学长兼偶像进屋说话吧。”  丘弹冰赶紧道歉:“不好意思!”  郦怀琛进屋坐下。  丘弹冰问:“学长喝茶还是喝咖啡?”  郦怀琛说:“喝水吧。”  丘弹冰跑到饮水机前刚倒了一杯热水,又听郦怀琛说:“喝冷的就行了。”她便对着茶杯吹了一口,杯里的水顿时像海浪一样掀到空中。等空中的水一滴不洒地回到杯子里,已经一点也不冒热气了。  丘弹冰说:“这是小甄老师教我们的‘小吹浪’,她说夏天很有用的。”  郦怀琛刚喝了一口水,丘弹冰又急着问:“学长,为什么你得了冠军以后,学期还没结束你就蒸发了?”  郦怀琛说:“我到了社会上,为民工打工,替他们追讨工资。有一个黑龙江来的民工叫顺子,拿到工资回去了,没多久又来求我。”  “又来求你帮他讨工资?”  “不是的。他说他父亲病了,非开刀不可,但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他们村里一个小学老师见他家院里有一块刻了字的石头,劝他找专家看看,说不定老值钱了。顺子不认识专家,可他相信我,就拿张纸把石头上的字照着写下来,寄给我,托我找个专家看一看。我听说丘老师在这方面很有研究,就来登门求教了。”  丘成岳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郦怀琛说:“找人是我的专业,那些欠民工钱的老板藏到那儿我都能找到。不一样的是,以前是找坏人,这次找的是好人。”  丘成岳笑道:“把那张纸拿出来,看看写的什么字。”  

第05章 为小偷表演影画1

  郦怀琛取出顺子的信。  那张纸上写着七个字,虽不端正,却能认出——  昭乐流韵仙箫石  丘成岳将这七字默诵再三,沉吟道:“似曾相识啊。”  他忽然“哦”了一声!  他在他的书橱里寻找起来……  找出一本线装书——《宣和石谱》。  他急急翻到其中一页。  “你们看。”  于是郦怀琛和丘弹冰在丘成岳的手指下看到诗句一般整齐的三行:  昭功敷庆神运石  昭利御风鬼斧石  昭奇逸世怪骨石  丘成岳说:“‘宣和’是宋徽宗的年号,宋徽宗叫人把当时的奇石登记成册,这就是《宣和石谱》。你们知道花石纲吧?”  丘弹冰说:“历史课上提到过,宋徽宗搜刮全国的奇花异石,搞花石纲,引起了民变。”  “‘纲’的原意是网绳,后来又指运输编队,比如《水浒传》里的生辰纲就是送生日礼物的编队。宋徽宗为什么要搞花石纲呢?因为他哥哥宋哲宗死后没有儿子继承皇位,这才轮到他这个弟弟当皇帝,所以宋徽宗挺担心自己会像哥哥那样。这时有个姓王的道士来对宋徽宗说:只要把东北边垫高,您就会有很多儿子了。宋徽宗就相信了王道士的话,造了座艮(gèn)岳,因为东北是艮位。”  “东京人很容易相信别人,这种鬼话也相信!”丘弹冰嘟哝道。  丘成岳说:“宋徽宗真的成了中国历史上子女最多的皇帝,他生了三十二个儿子,三十四个女儿。艮岳不一定真对生育有帮助,却确实对加快北宋灭亡起了作用,使宋徽宗的那么多子女跟着老爸当了俘虏。其实照王道士的意思,堆一座土山也就行了,但宋徽宗要精益求精,用奇花异石。完工后的艮岳有十里方圆,一百多米高,要用多少奇花异石啊。《宣和石谱》记入的石头里,最牛的一块十个人都抱不过来,为运送它别说拆桥,甚至拆了城墙。宋徽宗给这块石头封了侯,封它为‘盘固侯’。除了这块侯爵级的,《宣和石谱》上还记了三块宋徽宗亲自题名的异石,就是我指给你们看的那三块昭字头的。”  郦怀琛问:“顺子家的那块石头也是昭字头的,有没有收进这本书里?”  “没有。”丘成岳说,“不过,顺子家的那块昭乐流韵仙箫石没有跟神、鬼、怪三石一起收入《宣和石谱》,也许另有原因,不能因此断定它没有价值。《清明上河图》就没有收进《宣和画谱》,但它比《宣和画谱》里的任何一幅作品都有价值,不是吗?”  丘成岳的举例鼓励了郦怀琛。为了便于向顺子传达,郦怀琛在信封背面记下了丘成岳所作分析的要点。  “我不明白的是,”丘弹冰问父亲,“跟神石、鬼石、怪石一样,这块仙石也应该被宋徽宗亲自题名,也应该放在艮岳上。这么重的石头,不像一幅画便于携带,它现在应该还留在开封市吧,怎么会跑到黑龙江去呢?”  丘成岳分析道:“首先我认为它不一定很重,运送它未必要像运送盘固侯那样拆桥毁城,也许一辆马车就可以运走它了。它的优点应该不在于块头大。从它的名字看,好像跟音乐有关。”  丘弹冰说:“它的名字里有‘箫’字,也许它的外形像一支箫。”  丘成岳说:“如果只是像箫还不算珍奇,也许它还能发出箫的声音。”  “啊?”  “古代赏石讲究瘦、漏、透、皱。如果能‘透’,必然有孔。如果有孔,就可能过风成音。至于此石为什么会出现在黑龙江,这也不奇怪。金国得胜还朝,把运得走的宝物席卷一空。金国的老窝在哪儿?岳飞所说的‘黄龙府’在哪儿?就在东北那旮搭。”  郦怀琛便说:“谢谢丘老师。时已不早,就此告辞,我今夜就赶火车去东北。要让顺子的老爹靠这块石头转危为安,还有不少事要张罗呢。”  “学长!”丘弹冰忽然提出,“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学校放春假了。”  郦怀琛颇觉意外,他看看丘弹冰,又看看丘成岳。  丘成岳说:“冰儿,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你此去万里之遥。”  “你瞧,”郦怀琛对丘弹冰说,“你爸爸不放心你出门呢。”  丘成岳解释道:“我主要怕她在外面遇到坏人。”  “怕坏人欺负她?”  “不,我怕她防卫过度,她经常把坏人打成重伤。”  郦怀琛走后,丘弹冰闷闷不乐。  她埋怨老爸:“好难得的侠义之旅被你破坏了!”  丘成岳说:“就算我肯放你,人家郦怀琛也不一定愿意带你一起去。”  丘弹冰正要跟老爸顶嘴,忽然又变得温顺起来:“老爸,要是郦怀琛去而复返,你就答应我跟他去,好不好?”  丘成岳说:“郦怀琛应该不会回来了。”  “如果他回来了,你就认输,答应我,好不好。”  “好吧。”  “他一定会回来的。”丘弹冰抓起桌上的信封,“他把顺子的信掉在咱家了。没有地址,他怎么去东北那个……‘黑龙江省依兰县后狐狸洞乡坐井屯’?”  郦怀琛没有再回丘宅。  他身上有顺子的地址,掉了那封信无所谓。  不过,再晚一些,等到夜深人静,会有另一个人拜访丘宅。  读过《琴》、《棋》、《书》的都熟悉这个人——先下手魏强。  魏强一般晚上干活,白天睡觉,很少看电视。今天彤云蔽空,为了知道晚上出门下不下雨,他打开电视想看看天气预报。结果歪打正着,看到了发财信息。  这是一段对艺术家丘成岳的电视专访。  魏强因此了解到,丘先生的收藏很丰富。丘先生会把他的藏品展览到他的博古架上。当然展览出来的只是丘先生的一小部分藏品。藏品太多,丘先生便分批作专题展览。比如,去年是牛年,他就展出各种材质、各种造型的牛。今年是虎年,就换上各种各样的老虎。  魏强注意到屏幕上的特别介绍——最古老最珍贵的是铸于商朝的青铜四虎尊,方形酒尊的四面各有虎头。  魏强很感谢这个节目的制作人,拍摄了丘先生的一些生活情景。早晨,丘先生精神抖擞地从楼上跑下来,穿过小区,一直跑进柳丝拂面的湖滨公园。  而且这个节目还提到了丘先生爱听敲门的嗜好。  于是这天夜里,魏强毫不费事地找到湖滨公园旁边的小区,像电视里那样穿过去,进了丘先生跑出来的那座楼。接着,魏强在六个楼层中找到了那扇没装门铃的门,用手艺打开了它。  他立刻听见鼾声如雷。  对干魏强这种营生的人来说,有鼾声的现场是最安全的现场,因为鼾声掩盖了其他响动,不会惊醒打鼾者。  魏强看见了分隔客厅的那座多宝格的大型博古架,中间有个月洞门。一盏使用蜡烛的走马灯成了夜间照明。灯中有只老虎静静地不知疲倦地奔跑着,应该叫它“走虎灯”吧。  电视里见过的各种老虎在架上或坐或立。有陶的,有瓷的;有面捏的,有草编的;有做成枕头、香袋、竹篮的……  魏强拿起一个虎形泥哨,忍不住吹了一下。  小偷平时光顾了偷东西没空玩耍,偶尔娱乐娱乐也情有可原吧。  当魏强叼着老虎尾巴往里吹时,他是快乐的。但当哨声从老虎嘴里传出时,他从快乐跌入恐慌。  可是哨声已经无法收回。  他停止呼吸侧耳倾听。  丘先生的呼噜打得更凶了。  魏强这才放心地将虎哨送回架上。  从专业的角度,魏强应该对人们的呼噜研究得更透彻一些。呼噜打得最猛时,往往到了暂停阶段,“球场休息”。  消除了呼噜的干扰,丘弹冰的听觉恢复了敏锐。  

第06章 为小偷表演影画2

  魏强放回虎哨的轻微声响,使丘弹冰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般人的情况是,传来声音,先由听觉报告大脑,再由大脑指挥肢体作出反应。但某些练武的孩子受过特殊训练,他们的听觉会同时向大脑和肢体递送警报,而送往肢体的警报有时可能抢先到达。  现在就是这样,丘弹冰跳起以后,才意识到有外人侵入。  魏强已经将古老而珍贵的四虎尊置于袋中。他从电视里掌握了目标物的大小,准备了合适的口袋。这是个长长的布袋,放进四虎尊后还多出很大一截。这布袋除了当容器,在可能情况下还可以当兵器。  这个可能情况现在就发生了。被吵醒的丘弹冰出现在魏强面前。因为是虎年,为了跟架上摆出的虎系列以及袋里被窃的四虎尊保持一致,丘弹冰使用虎拳中的“虎视眈眈”亮了相。  这是立威之招,交手前先从气势上镇住对方。这一招主要练的是眼神。老师会让学生进冰库对着大冰坨子练功。要练到目光能在冰块上射出两个窟窿,这才会使对方不寒而栗。也许你会说,能使冰雪融化的应该是热辣辣的目光,这样的目光怎么会使人不寒而栗呢?读者有所不知,“虎视眈眈”是用比冰还冷的超低温在冰面留下痕迹的。  但丘弹冰不知道,如果她使用热目光,对魏强也许有所触动。魏强这种行业经受的冷目光太多了,他早已麻木不仁。  魏强没被“虎视眈眈”镇住,他抡起长长的布袋,使了一招“隔靴搔痒”。用什么“搔痒”?用布袋里的四虎尊。要是被这四虎搔到一下,可就惨了。  丘弹冰略闪一闪,避过迎头痛击,同时顺着来势挥动右手五指,这叫“麻姑献寿”。麻姑是个外貌年轻的长寿女人,她曾三次看见沧海变成了桑田、桑田又变成了沧海。麻姑的手被形容为鸟爪,因为指甲挺长。但这“鸟爪”能为人增寿。谁的背上被麻姑的指甲划了一道,能多活十岁。划两道,多活二十岁。谁有福气被麻姑划得遍体鳞伤,那就万寿无疆了。华光学校教指甲功的也是女老师,但学指甲功的很少男学生,怕同学笑话。其实这种功并不要求留长指甲,关键在指尖用力。  丘弹冰用“麻姑献寿”划开魏强的布袋,一手取出四虎尊,一手顺势夺过布袋。  她把布袋扯开,使它还原成一块白布。然后她将这块白布抛出,白布展开后便贴附在分隔客厅的多宝格上。  魏强便也被白布隔开到客厅的一边。他不知这女孩想干什么。  白布被“走虎灯”映照得光影朦胧,布后的多宝格成了装饰图案。  在中间的月洞门里,丘弹冰开始演出她的影画。  她小时候,先是爸爸用灯烛和双手在幕布上为她表演影画,很快她就能为爸爸表演她自己创作的影画了。  魏强看见幕布上先出现一只耳朵长长的小兔,一蹦又一蹦。  小兔遇见马,又遇见狗,还有鸭子什么的。  突然来了一头大狼,它对小兔贪馋地拖出舌头。  魏强要走向幕后用手影扮演一头大象,让大象的鼻子把狼卷起来扔得远远的。  这时丘弹冰出其不意地扯下幕布,撒网一般抛向魏强。  魏强的脑袋被白布蒙住。  轮到丘弹冰“隔靴搔痒”了,她隔着白布给了魏强一拳。  这一拳击中了魏强的鼻子。  魏强掀掉白布。他感到鼻子被打破了,鲜血即将从鼻孔流出。但在女孩面前流鼻血太没有面子了。为了应付这种情况,魏强专门练了“闸血功”,可以像水闸一样紧急控制,延迟见红。  魏强顺手从桌上拿了废纸,出去后可以用它擦鼻血。  接下来便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撞破玻璃,跳楼脱身。  魏强用了无声撞击术,这也是他专门练习的,防止惊动周围不利逃跑。  丘弹冰很生气,虽然保住了四虎尊,却损坏了窗玻璃。  她的目光扫过桌面时,又发现了意外的损失——那封从黑龙江省依兰县后狐狸洞乡坐井屯寄来的信不见了。  丘弹冰想了想,对自己说:“也许这不能算是损失呢。”  她立即叫醒父亲,把遭到未遂盗窃的事叙述一遍。  丘成岳睡眼惺忪地说:“我不明白,既然没偷走什么,为什么不能等到天亮以后再告诉我呢?”  “可是顺子的信被拿走了。”丘弹冰说,“郦怀琛把你说的评宝要点都记在信封后面,那个小偷得到这个好消息很可能会先下手为强。但郦怀琛不知道这情况,需要有人去告诉他,而且要快。”  丘成岳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他知道没法阻拦女儿了,只好嘱咐道:“一路上千万要小心。”  女儿说:“知道了。”  “小心别伤着人家。”  “知道了!”  

第07章 魏强兄弟当专家1

  上午,曲川正在家里喂老鼠。  曲川做假画时需要加工出鼠啮虫咬的痕迹,所以养了老鼠。现在他改行当影视编剧了,用不着老鼠了,但已跟老鼠有了感情,便仍然一如既往地养着它们。  这时一条长长的影子笼罩了他。  他熟悉影子的主人。正是这高个子发现了他仿真的天才,把他领入书画制假行业。  曲川继续喂着老鼠,头也不回地说:“我希望你忘掉我,正如我已开始忘掉你。”  高个子低沉的男中音从曲川脑后传来:“我忘不掉你,正如你并没把我忘掉。你甚至连我的影子都没忘掉,不是吗?你跟我的感情不会比你跟老鼠的感情浅吧?”  曲川站起来,回过头,他看见高个子跟以前那样,手里拿着一个卷轴。  曲川说:“我的兴趣已经转移。”  高个子晃一晃手里的卷轴:“不想看一看?”  曲川回答:“不想。”  高个子又问:“也不想猜一猜?”  “猜一猜?”曲川被说动了,“猜一猜可以锻炼想像力,我的新工作需要想像力的。”  曲川便来猜。  “这幅画跟记者鱼长跃在《喜闻报》上的文章有关吧?”  高个子微笑:“你看,我没找错人,你的专业嗅觉还是这样灵敏。继续猜。”  曲川说:“这篇专家访问记指出了赝品清明右图上的几处破绽,我就想,会有造假者参考这篇文章做出新的赝品。果然你们的动作很快,新的赝品出现了。”  “你猜猜看,”高个子说,“这幅画会有什么新的处理?”  曲川说:“会在屋瓦上加画一只或几只麻雀。”  “对。”  “会在村口画四个闲汉赌钱,其中一人边掷骰子边喊,但口型较小。”  “对。”  “另外,会模仿宋徽宗的瘦金书,写一首题画诗。”  “这首诗是——”高个子诵道,“水在上河春,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曲川问:“鱼长跃的文章里说,根据明朝的记载,宋徽宗的题画诗中有一句‘水在上河春’,你从哪里找到了后面三句?”  高个子说:“很遗憾,已经找不到原作,后面三句不是宋徽宗写的。”  曲川肃然起敬:“是你写的吗?”  “我哪有这水平。我是翻遍《全唐诗》,从李商隐的诗里找到这三句,来了个移花接木。”  “也难为你了。”曲川笑道。“那文章指出了三处破绽,你们就头痛医头地处理了三处?”  “是啊。”高个子问,“你老兄有何高见?”  曲川说:“要是让我来做,我还会粘上一粒蟋蟀屎。经过一番处理,它会在检测仪器下被认为有七八百年历史。”  高个子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文章里说,《清明上河图》曾被南宋时的贾似道收藏过,贾似道的外号叫什么?”  “蟋蟀宰相。”  “因此可以想像,贾太师观画时,一只越狱的蟋蟀跳到了画上,留下它的排泄物。”  “太妙了!”高个子拍案叫绝。“为什么你说‘要是让我来做’?我特地来找你,不可能有‘要是’的问题呀。”  曲川解释说:“‘要是’意味着假设,意味着我不可能真的去做。”  “你的新工作也是弄虚作假,但报酬比不上旧工作。”高个子说。  这时电话铃响了。  是祝卿堪打来的。  “曲川,网上挂了一条售石信息,说它出自北宋艮岳,叫‘昭乐流韵仙箫石’,由宋徽宗亲自题名。我们尹总对这石头很感兴趣。首先他有收藏奇石的嗜好,其次他认为奇石背后当有奇事。所以,为了得到这奇石和奇事,我们要跋涉一番了。”  曲川问:“去哪里?”  祝卿堪说:“东北农村。联系人的网名叫‘先下手’。”  “不会是魏强吧?”  “如果是他,我们未必能得到奇石,但一定能得到奇事。你来我这儿,咱们一起出发。也许我们还需要一个历史顾问,我去请姚教授,他会乐意参加的。”  “好。”  曲川放下电话。  他对高个子说:“我想,其实我跟你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也可以写成影视剧的。什么时候写好了,要拍了,我会告诉你,也许你能来演个角色。”  魏强和他的同母异父兄弟赵央这次又要合作一把了。  在依兰县城,他们搭上一辆小煤窑的卡车来到后狐狸洞乡,又搭上赵本山所说的  Zhuān机(拉砖的拖拉机)来到坐井屯。  天早已黑了,这时下起了鹅毛大雪。  赵央问魏强:“哥,怎么春天还下雪?”  魏强说:“大概这里雪太多了,冬天下不完,只好留到春天接着下。”  赵央又问:“哥,你冷不冷?”  魏强说:“怎么不冷,出来的时候没多穿衣服,去找点吧。”  由于他们的行业特点,负荷少才能跑得快,兄弟俩出门基本上不带什么行李,需要衣物就临时去“找点”。  冬春季节天黑得早,此时才八点左右,村里人已经吃过晚饭上了炕,全村没了灯火。  正好魏强兄弟不喜欢灯火。  他们轻而易举地越过一道院墙。  轻而易举地打开房门。  他们用职业的夜视能力环顾室内。  这是里外两间。外间有一对男女在炕上熟睡,他们的脚后扔着两件皮袄。  魏强抓起皮袄,给了弟弟一件,自己套上一件。  赵央拿着分给他的皮袄,小声嘟哝道:“哥,这是女人穿的。”  魏强小声解释:“东北的皮袄不分男式女式。”  “可是,女人穿过的……”  “这是个大个子女人,你穿挺合适。”  “那,哥,你怎么不穿呢?”  “我……我不是哥吗?!”  魏强有点恼羞成怒了。这一恼羞成怒,就很难小声了。  于是炕上的男女主人被惊醒。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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