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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1 13:4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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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诗雅

出版社:中国纺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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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插图版)

孟子(插图版)试读:

前言

《孟子》一书是战国中期儒家代表人物孟子及其弟子万章、公孙丑等人一起完成的著作。该书记录了孟子拜谒诸侯的一些事迹,如与各国诸侯间的问答;以及孟子生活、教学中的一些语录,反映了孟子本人的政治主张、教育思想、伦理观点等。南宋时朱熹将其与《论语》《大学》《中庸》合在一起,称为“四书”,从此成为中国传统读书人的必读经典。《孟子》一书的作者名轲,字子舆,邹国人,“子”是古人对人的尊称。相传孟子师从孔子孙子子思,但从年代推算来看,并不可信。孟子自己说,“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我未能成为孔子的学生,我是私下里向别人学习的。见8.22章)”。到底何人是孟子的老师,可能未必是很有名望的人,抑或未必是孔子的嫡系子孙。《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说孟子“受业子思之门人(从子思的徒弟那里接受学习)”,可作为参考。

孟子生活在战国中期,这一时期同孔子生活的春秋时代相比,战争更加频繁,生存更加残酷;再加上孟子的性格和孔子也不尽相同,这就造成了《孟子》一书的特殊风格:雄辩滔滔、感情充沛、气势磅礴。虽然同是儒家经典,但读其文,观其人,闪耀着的却是和孔夫子完全不一样的人格魅力。

另一方面,在对儒家的继承上,孟子又始终不脱离“仁义忠信”的儒家道德。春秋时代,孔子的政治理想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国君有国君的样子,大臣有大臣的样子,父亲有父亲的样子,儿子有儿子的样子)”。到了战国,孟子毫不怀疑天下将“定于一”(统一于一人),但同时孟子也坚持认为这个“一”,一定是有仁德的君主。孟子曾经对齐宣王抱有这样的幻想,但最终幻想破灭,只能感叹“五百年必有王者兴(每个五百年一定会有王者兴起)”“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老天爷,是不想让天下太平了吧)”。

从政治结局来看,孔孟都未曾彻底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可谓现实中的失败者,那么他们的著作又何以在身后几千年的时间里长盛不衰呢?

这大概源于他们对人性中“善”的坚守吧!孔子提倡“仁爱”,孟子接过孔子的大旗,直接喊出“人性善”,认为“仁义”皆是人的本心。所以,他们实际上都是人性价值的坚守者。这也是我们每一个人应该向前人致敬的地方。

但另一方面,由于中国传统社会一向是以道德宗法为主,所以常常会将道德的地位无限拔高,甚至出现泛道德化的倾向。在孔孟学说中,君子一生是以成为尧舜一样的人、至善的人为人生追求的。对此,编者认为在现代社会中,遵守公德是底线,至于公德以外的私德,尊重个人选择即可,不一定事事都以道德为准绳进行衡量。

对于本书的编写,因为篇幅有限,每章正文后直接跟附译文,字词注释从略。但每卷前都做了导读,导读尽量从背景、内容两方面进行提要,希望能有助于读者的整体把握。但限于编者水平,如有不足之处,还望批评指正。注译者2016年4月卷一   梁惠王上

本卷导读

卷一共七章。《孟子》和《论语》一样,每篇只是摘取开头的几个字来命名,并没有特别的意义。梁惠王,就是魏惠王(因迁魏国首都至大梁,因此又称梁惠王),公元前370年即位,他即位的头二十年,魏国在战国几个大国中最为强大,因此,他第一个自封为王(按礼制,只有周天子能称王,王以下的是诸侯)。但在以后的战争中,“东败于齐,西丧秦地七百余里,南辱于楚”,魏国开始衰落。

梁惠王后元十五年,孟子来到魏国,此时梁惠王在位已五十年,年纪大概在七十岁上下,而孟子也已经五十四岁(一说七十岁),所以1.1章开头,梁惠王就直呼孟子“叟”(老头)。之后的1.2~1.5章都是孟子和梁惠王的问答,应该都是发生在这一段时间里的事。1.6章为“孟子见梁襄王”,估计是梁惠王去世之后孟子仍在魏国时的事,但这次见面梁襄王对孟子的印象非常不好,孟子出来后曾评价其“望之不似人君”,也就是远远地看着就没个国君的样子。

这时,齐威王已死,宣王即位(孟子其实在齐威王在位时就到过齐国,但齐威王一心争霸中原,对孟子的仁政不感兴趣,未任用孟子,《孟子》中也未记载和齐威王有关的对话。孟子离开齐国时,因认为齐威王并没有馈赠的理由,还拒收了齐威王馈赠的一百镒金。见4.3章)。齐宣王好士,稷下学宫(相当于官办的高等学府)会聚了上千名士,孟子便离开魏国首都大梁,前往齐国。

在这一卷中,开篇1.1章便申明了孟子关于“利”与“义”的观点。孟子认为国君只用说仁义就行,不必讨论利益,将“利”与“义”完全对立了起来。1.2章讲贤者的快乐,并认为不贤德的人即使富有也并不会真正地快乐,有泛道德化的嫌疑。1.3章是著名的“五十步笑百步”的来源,1.3~1.5章都反映了仁政观点,孟子认为只有实施仁政才能真正地实现大治,其他任何的措施都不过是治标不治本。1.6章记载的是和梁襄王的对话,仅有一次,随后孟子便离开了魏国。1.7章是孟子到齐国之后和齐宣王的对话,齐国是当时的大国,齐宣王也具备了“不忍之心”(不忍心让牛无辜被杀),所以七十多岁的孟子对齐国充满期待。这一章孟子和齐宣王聊得也比较细致,从不忍心杀牛的事情出发,阐述了“不忍之心”“不能与不为”的区别,以及如何通过仁政实现君王“大欲”,统一天下的道理。【原文】

1.1 孟子见梁惠王。

王曰:“叟(sǒu),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shù)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shèng)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yàn)。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译文】

孟子谒见梁惠王。

梁惠王说:“老先生,你不远千里而来,一定将对我的国家有利吧?”

孟子回答说:“大王!何必说利呢?只要说仁义就行了。假如大王说‘怎样对我的国家有利’,大夫说‘怎样对我的封地有利’,一般人士和老百姓说‘怎样对我自己有利’,结果是上上下下互相争夺利益,国家就危险了啊!在一个拥有一万辆兵车的国家里,杀害它的国君的人,一定是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大夫;在一个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里,杀害它的国君的人,一定是拥有一百辆兵车的大夫。这些大夫在一万辆兵车的国家中就拥有一千辆,在一千辆兵车的国家中就拥有一百辆,他们的拥有不能算不多。可是,如果把义放在利的后面,他们不夺得国君的地位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从来没有讲‘仁’的人却抛弃父母的,也从来没有讲‘义’的人却不顾君王的。所以,大王只说仁义就行了,何必说利呢?”【原文】

1.2 孟子见梁惠王。

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

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jí),庶民子来。王在灵囿(yòu),麀(yōu)鹿攸伏,麀鹿濯濯(zhuó),白鸟鹤鹤。王在灵沼,於牣(rèn)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汤誓》曰,‘时日害(hé)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译文】

孟子谒见梁惠王。

梁惠王站在池塘边上,一边观赏着鸿雁麋鹿,一边说:“有贤德的人也以此为乐吗?”

孟子回答说:“有贤德的人才能够以此为乐,不贤的人就算有这些东西也不能够快乐。《诗经》说:‘开始规划造灵台,仔细营造巧安排。天下百姓齐努力,几天即可建成。建台本来不着急,百姓起劲自动前来。国王游览灵园中,母鹿伏在深草丛。母鹿肥大毛色润,白鸟洁净羽毛丰。国王游览到灵沼,满池鱼儿欢跳跃。’周文王虽然用了老百姓的力量来修建高台深池,可是老百姓非常高兴,把那个台叫作‘灵台’,把那个池叫作‘灵沼’,以那里面有麋鹿鱼鳖等珍禽异兽为快乐。古代的君王与民同乐,所以能真正快乐。《汤誓》说:‘你这太阳啊,什么时候毁灭呢?我宁肯与你一起毁灭!’老百姓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即使有高楼深池、珍禽异兽,难道能独自安享快乐吗?”【原文】

1.3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

曰:“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cù)罟(gǔ)不入洿(wū)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xiáng)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狗彘(zhì)食人食而不知检,塗有饿莩(piǎo)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译文】

梁惠王说:“我对国家的治理,可以算是很尽心了吧!黄河以南发生灾荒,就把那里的灾民移往黄河以东,把河东的粮食运到河南。黄河以东发生灾荒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看看邻国君主办政事,没有像我这样尽心尽力的。可是,邻国的百姓并不见减少,而我的百姓也并不见增多,这是什么原因呢?”

孟子回答道:“大王您喜欢打仗,就让我用打仗来打比方吧。战鼓咚咚敲响,枪尖刀锋已经接触,士兵却丢盔弃甲拖着武器逃跑,有的跑了上百步才停下,有的跑了五十步就停了脚。跑了五十步的人因此就去讥笑跑了一百步的人,您觉得怎么样?”

梁惠王说:“不行。他只不过没有逃跑到一百步罢了,但这也同样是逃跑呀!”

孟子说:“大王您如果懂得这个道理,就不会去期望您的国家的民众比邻国多啦。只要不违背农时,那粮食就吃不完;密孔的渔网不入池塘,那鱼鳖水产就吃不完;砍伐林木有一定时节,那木材便用不尽。粮食和鱼类吃不完,木材用不尽,这样便能使老百姓足够养活家小、葬送死者而无遗憾了。老百姓养生送死没有遗憾,就是王道的开始。在五亩大的住宅旁,种上桑树,上了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丝绸了;鸡鸭猪狗不失时节地繁殖饲养,上了七十岁的人就可以经常吃到肉食了。每家每户所种的百亩田地不误农时得到耕种,数口之家就不会闹灾荒了。注重学校的教育,强调孝敬长辈、敬爱兄长的道理,须发花白的老人们就不会再肩挑头顶地出现在道路上了。年满七十岁的人能穿上丝绸、吃上肉食,老百姓不缺衣少吃,做到了这些而不称王于天下是决不会有的。现在,猪狗吃着人的食物却不加以制止,路上出现饿死的人却不知道赈济饥民,人死了反而说‘与我无关,是年成不好的缘故’,这和把人杀了反而说‘与我无干,是武器杀的’又有什么不同呢?大王您要是能够不归罪于荒年,(而从政治上的根本改革着手)这样,普天下的百姓便都会到您这儿来了。”【原文】

1.4 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

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

曰:“无以异也。”“以刃与政,有以异乎?”

曰:“无以异也。”

曰:“庖(páo)有肥肉,厩(jiù)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wū)在其为民父母也?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译文】

梁惠王说:“我很乐意听您的指教。”

孟子回答:“用木棒打死人和用刀子杀死人有什么不同吗?”

梁惠王说:“没有什么不同。”

孟子又问:“用刀子杀死人和用政治害死人有什么不同吗?”

梁惠王回答:“没有什么不同。”

孟子接着说:“厨房里有肥嫩的肉,马房里有健壮的马,可是老百姓面带饥色,野外躺着饿死的人。这等于是在上位的人率领着野兽吃人啊!野兽自相残杀,人尚且厌恶它;作为老百姓的父母官,主持政治,却不能免于率领野兽来吃人,那又怎么能够做老百姓的父母官呢?孔子说:‘最初采用土偶木偶陪葬的人,该是会断子绝孙吧!’这不过是因为土偶木偶太像活人而用来陪葬罢了。(用像活人的土偶木偶来殉葬尚且不可)又怎么可以使老百姓活活地饿死呢?”【原文】

1.5 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xǐ)之,如之何则可?”

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wàng)。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nòu)。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tà)秦、楚之坚甲利兵矣。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译文】

惠王说:“魏国,当时天下没有别的国家能够赶得上,这一点老先生您很清楚。可是到了我这时候,东边被齐国打败,连我的大儿子都死了;西边丧失了七百里土地给秦国;南边又遭受楚国的侮辱。我为这些事感到非常羞耻,希望替所有的死难者报仇雪恨,我要怎样做才行呢?”

孟子回答说:“只要有方圆一百里的土地就可以使天下归服。大王如果对老百姓施行仁政,减免刑罚,少收赋税,深耕细作,及时除草;让年轻人能够抽出时间来修养孝顺父母、敬爱兄长、为人尽心竭力、待人忠诚守信的品德,在家侍奉父母兄长,出门尊敬长辈上级,这样就是让他们制作木棒也足以抵抗拥有盔甲利刃的秦楚军队了。(因为)秦国、楚国的那些执政者剥夺了他们老百姓的生产时间,使他们不能够深耕细作来赡养父母。父母受冻挨饿,兄弟妻子东离西散。他们使老百姓陷入深渊之中,大王去征伐他们,有谁来和您抵抗呢?所以说:‘施行仁政的人是无敌于天下的。’大王请不要疑虑!”【原文】

1.6 孟子见梁襄王。

出语(yù)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cù)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孰能一之?’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孰能与之?’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gǎo)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bó)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译文】

孟子谒见梁襄王。

出来以后,孟子告诉人说:“远远看去不像个国君的样子,到了他跟前也看不出威严所在。他突然问我:‘天下要怎样才能安定?’我回答说:‘天下安定于统一。’他又问:‘谁能统一天下呢?’我又答:‘不喜欢杀人的国君能统一天下。’他又问:‘那有谁来跟随他呢?’我又答:‘天下的人没有不愿意跟随他的。大王知道禾苗的情况吗?当七、八月间天旱的时候,禾苗就干枯了。假如天上乌云密布,哗啦哗啦下起大雨,禾苗便会蓬勃生长起来。这样的情况,谁能够阻挡得住呢?如今各国的国君,没有一个不喜欢杀人的。如果有一个不喜欢杀人的国君,那么,天下的老百姓都会伸长脖子期待着他来解救了。真像这样,老百姓归服他,就像雨水向下奔流一样,哗啦哗啦谁能阻挡得住呢?’”【原文】

1.7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

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chuán)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

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

曰:“臣闻之胡龁(hé)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xìn)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hú)觫(sù),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

曰:“有之。”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biǎn)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wū)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

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

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yú)忖(cǔn)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

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yú)薪。’则王许之乎?”

曰:“否。”“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wèi)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

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

曰:“挟(xié)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yú)?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duó)之!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

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

王笑而不言。

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煖(nuǎn)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pián)嬖(bì)不足使令(líng)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gōng)之,而王岂为是哉?”

曰:“否。吾不为是也。”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cháo)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

王曰:“若是其甚与?”

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災。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災。”

曰:“可得闻与?”

曰:“邹(zōu)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

曰:“楚人胜。”

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塗,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sù)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

王曰:“吾惛(hūn),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

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pì)邪侈(chǐ),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王欲行之,则盍(hé)反其本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zhì)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译文】

齐宣王问道:“齐桓公、晋文公在春秋时代称霸的事情,您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孟子回答:“孔子的学生没有谈论齐桓公、晋文公称霸的事的,所以没有传到后代来,我也没有听说过。大王如果一定要我说,那我就说说用道德来统一天下的王道吧?”

宣王问:“道德怎么样才可以统一天下呢?”

孟子说:“一切为了让老百姓的安居乐业而努力。这样去统一天下,就没有谁能够阻挡了。”

宣王说:“像我这样的人能够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吗?”

孟子说:“能。”

宣王说:“从哪里知道我能呢?”

孟子说:“我曾经听胡龁告诉过我一件事,大王您有一天坐在大殿上,有人牵着牛从殿下走过,您看到了,便问:‘把牛牵到哪里去?’牵牛的人回答:‘准备杀了取血祭钟。’您便说:‘放了它吧!我不忍心看它那怕得发抖的样子,好像毫无罪过,却要被送进屠宰场。’牵牛的人问:‘那就不祭钟了吗?’您说:‘怎么可以不祭钟呢?用羊来代替牛吧!’——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宣王说:“有这件事。”

孟子说:“凭这样的仁心就可以统一天下了。老百姓听说这件事后都认为您是吝啬,我却知道您不是吝啬,而是因为不忍心。”

宣王说:“是,确实有的老百姓这样认为。不过,我们齐国虽然不大,但我怎么会吝啬到舍不得一头牛的程度呢?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它怕得发抖的样子,好像毫无罪过,却要被送进屠宰场,所以用羊来代替它。”

孟子说:“大王也不要责怪老百姓认为您吝啬。他们只看到您用小的羊去代替大的牛,哪里知道其中的深意呢?何况,大王如果可怜它毫无罪过却被宰杀,那牛和羊又有什么区别呢?”

宣王笑着说:“是啊,这一点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了。我的确不是吝啬钱财才用羊去代替牛的,难怪老百姓这样认为,的确有他们的道理啊。”

孟子说:“没有大碍。大王这种不忍心正是仁慈的表现,只因为您当时亲眼见到了牛而没有见到羊。君子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们活着,便不忍心见到它们死去;听到它们哀叫,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所以,君子总是把厨房安放在远离自己的场所。”

齐宣王很高兴地说:“《诗经》说:‘别人有什么心思,我能揣测出。’这就是说的先生您吧。我自己这样做了,反过来想想为什么要这样做,却说不出所以然来。您老人家一说,我的心便豁然开朗了。但您说我的这种心态与用道德统一天下的王道相合,又怎么理解呢?”

孟子说:“假如有人来向大王报告说:‘我的臂力能够举得起三千斤,却拿不起一根羽毛;我的视力能够看得清秋天鸟儿新长的毫毛的末梢,却看不见摆在眼前的一车柴草。’大王您会相信他的话吗?”

宣王说:“不会。”

孟子接着说:“如今大王您的恩惠能够施及动物,却偏偏不能够施及老百姓,是为什么呢?一根羽毛拿不起,是不愿意用臂力拿的缘故;一车柴草看不见,是不愿意用眼睛看的缘故;老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是君王不愿意施恩惠的缘故。所以大王您没有能够用道德来统一天下,是不愿意做的缘故,而不是因为做不到。”

宣王问:“不愿意做和做不到有什么区别呢?”

孟子说:“要一个人把泰山夹在胳膊下跳过北海,这人告诉别人说:‘我做不到。’这是真的做不到。要一个人为老人折取树枝,这人告诉别人说:‘我做不到。’这是不愿意做,而不是做不到。大王您没有做到用道德来统一天下,不是属于把泰山夹在胳膊下跳过北海的一类,而是属于为老人折树枝的一类。尊敬自己的长辈,并由此推广到尊敬别人的长辈;爱护自己的儿女,并由此推广到爱护别人的儿女。做到了这一点,整个天下便会像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运转一样容易治理了。《诗经》说:‘先给妻子做榜样,再推广到兄弟,再推广到家族和国家。’说的就是把这样的好心推广到别人身上去。所以,推广恩德足以安定天下,不推广恩德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保不了。古代的圣贤之所以能远远超过一般人,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不过是善于推广他们的好行为罢了。如今大王您的恩惠能够施及动物,却不能够施及老百姓,是什么原因呢?称一称才知道轻重,量一量才知道长短,什么东西都是如此,人心更是这样。大王您请考虑考虑!还是说,动员全国军队,使将士冒着危险,去和别的国家结仇怨,这样做您心里才会痛快?”

宣王说:“不,我对这样的事怎么会感到痛快呢?我只不过想实现我心里的最大愿望罢了。”

孟子说:“大王的最大愿望是什么呢?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齐宣王笑了笑,却不说话。

孟子便说:“是为了肥美的食物不够吃,为了轻暖的衣服不够穿,还是为了艳丽的色彩不够看呢?是为了美妙的音乐不够听,还是为了身边伺候的人不够使唤呢?这些,您手下的大臣都能够尽量为您提供,难道您还真是为了这些吗?”

宣王说:“不,我不是为了这些。”

孟子说:“那么,您的最大愿望便可以知道了,您是想要扩张国土,使秦、楚这些大国都来朝贡您,自己君临中国,安抚四方落后的民族。不过,以您现在的做法来实现您现在的愿望,就好像爬到树上去捉鱼一样。”

宣王说:“竟然这样严重吗?”

孟子说:“恐怕比这还要严重哩。爬上树去捉鱼,虽然捉不到鱼,却也没有什么后患。以您现在的做法去实现您现在的愿望,费尽心力去干,一定会有灾祸在后头。”

宣王说:“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孟子说:“假定邹国和楚国打仗,大王认为哪一国会打胜呢?”

宣王说:“当然是楚国胜。”

孟子说:“所以说小国的确不可以战胜大国,人口很少的国家的确不可以战胜人口多的国家,弱国的确不可以战胜强国。中国的土地,方圆千里的共有九块,齐国不过占有其中一块罢了。想用这一块去征服其他八块,这跟邹国和楚国打仗有什么区别呢?大王为什么不回过来好好想一想,从根本上着手呢?现在大王如果能施行仁政,使天下的官员都想到您的朝廷上来做官,天下的农民都想到您的国家来种地,天下的商人都想到您的国家来做生意,天下的旅客都想借道走您的国家,天下痛恨本国国君的人都想到您这儿来控诉,果真做到了这些,还有谁能够与您为敌呢?”

宣王说:“我真是头脑昏乱,不能够对您的道理有更进一层的体会。希望您辅佐我达到目的,明明白白地教导我。我虽然不聪敏,也请您试一试。”

孟子讲道:“没有固定的产业收入却有一定的行为准则,只有士才能做到。至于一般人,如果没有一定的产业收入,便也没有一定的行为准则。这样,就会胡作非为,违法乱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等他们犯了罪,再去处罚他们,这等于陷害百姓。哪有仁人为官却去做陷害百姓的事呢?所以仁明的君主规定百姓的产业,一定要使他们对上能够侍奉父母,对下能够养活妻子儿女,收成好的时候丰衣足食,收成不好的时候也能免于饿死。做到这些后,再诱导他们走上善良的道路,百姓跟从得也容易。现在规定的百姓产业,对上不足以侍奉父母,对下不能够养活妻子儿女,收成好的时候艰难困苦,收成不好的时候只能饿死,这样,每个人忙着救活自己还来不及,哪里有闲工夫学习礼义呢?大王如果施行仁政,为什么不从根本入手呢?给每家五亩地的住宅,四周种上桑树,那么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上丝织的衣服了;鸡、猪、狗这些家畜,不要耽误喂养繁殖的时节,七十岁的人就可以有肉吃了;一百亩的田地,不要因劳役耽误了农时,八口人的家庭就可以不挨饿了;重视学校的教育,反复地用孝顺父母、敬重兄长的道理叮咛他们,头发斑白的老人便不必再背着、顶着东西在路上走了。老人能够穿丝袄吃肉,百姓不挨饿受冻,如果这样还不能统一天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卷二   梁惠王下

本卷导读

卷二共十六章。《孟子》一书的编排并不是按照事件发生的顺序进行的,有的篇章依据历史能核对或推测出发生时间,有一定的连贯性;有的篇章则因为史料缺乏,至今未能断定其背景。在本卷中,2.1~2.11章接续第一卷,讲的是孟子到齐国后与齐宣王之间的对话。孟子在齐国大概有六七年之久,被齐宣王尊位卿相,“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希望您能辅佐我的志向,明明白白地教导我)。但这只是表面的,实际上齐宣王从未认真采纳过孟子的主张。齐宣王五年(公元前314年),燕国内乱,宣王出兵,攻占燕国首都,两年之后,秦、赵、楚等诸侯国联合商量准备救燕(见2.11章)。孟子劝宣王送回燕国的俘虏和重器,和燕国臣民商量为燕国立君并撤并,宣王未采纳。第二年,燕国和诸侯的军队合力攻齐,齐国大败,齐宣王“甚惭于孟子”(见4.9章)。孟子因此辞职,但齐宣王想“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给孟子一所房子,用万钟的俸禄来养活他的门徒),孟子不肯接受。孟子离开齐国,在昼邑停留了三晚(见4.10章、4.11章),希望齐宣王能改变主意,但结果令人失望。

2.12~2.16章都是发生在孟子到魏国见梁惠王(见卷一)之前的事。

2.12章发生在孟子的母国邹国,是孟子和邹穆公的对答。可能由于孟子的回答太过直率,邹穆公很不高兴,便停止了对孟子的馈赠,导致孟子绝粮。

2.16章发生于鲁国。鲁平公即位,将要任用孟子的学生乐正克,孟子便到了鲁国,但由于鲁平公近臣的破坏,导致鲁平公改变了拜访孟子的想法。

2.13~2.15章发生于滕国。滕文公即位,孟子来到滕国,滕文公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曾两次拜访孟子(见5.1章),似乎很认可孟子的主张。滕国是个方圆不足五十里的小国,滕文公问孟子的三个问题也都是围绕着小国在大国的夹缝中如何求生存。但滕国终究太小,难以实现孟子的政治理想,所以孟子在梁惠王后元十五年离开滕国,去了魏国(见第一卷)。

卷二中,2.1章、2.2章、2.4章谈的都是“与民同乐”。2.3章讲“勇”,孟子认为一人匹敌的“匹夫之勇”是“小勇”,“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才是大勇。2.5章讲仁政,具体来说包括财政上薄税、刑罚上不迁罪连坐、对鳏寡孤独给予特别照顾等。2.6章、2.8章实际都是提出了对国君的追责的问题。2.7章讲何谓历史悠久的国家,以及如何识别贤才。2.9章孟子委婉地向齐宣王表达了不满,认为齐宣王虽然并不反对自己的主张,但真正实施时还是按齐宣王自己的方式来。【原文】

2.1 庄暴见孟子曰:“暴见于王,王语暴以好乐(yuè),暴未有以对也。”曰:“好乐何如?”

孟子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

他日见于王曰:“王尝语庄子以好乐,有诸?”

王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

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其庶几乎!今之乐,犹古之乐也。”

曰:“可得闻与?”

曰:“独乐(yuè)乐(lè),与人乐乐,孰乐?”

曰:“不若与人。”

曰:“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

曰:“不若与众。”“臣请为王言乐(yuè)。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yuè)之音,举疾首蹙(cù)頞(è)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máo)之美,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鼓乐也?’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shù)几(jī)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译文】(齐国的臣子)庄暴进见孟子,说:“我朝见大王,大王告诉我他喜欢音乐,我没有话应答。”接着又问道:“喜好音乐怎么样啊?”

孟子说,“大王如果非常喜好音乐,那齐国恐怕就治理得很不错了!”

几天后,孟子在谒见宣王时问道:“大王曾经告诉庄暴你爱好音乐,有这回事吗?”

宣王脸色一变,不好意思地说:“我并不是喜好先王清静典雅的音乐,只不过喜好当下世俗流行的音乐罢了。”

孟子说:“大王如果非常喜好音乐,那齐国恐怕就治理得很不错了!在这件事上,流行音乐与古代的雅乐是一样的。”

宣王说:“能让我知道是什么道理吗?”

孟子说:“独自一人欣 赏音乐,与和他人一起欣赏音乐,哪个更快乐?”

宣王说:“不如与他人一起欣赏更快乐。”

孟子说:“和少数人一起娱乐,与和多数人一起娱乐,哪个更快乐?”

宣王说:“不如与多数人一起娱乐更快乐。”(孟子接着说)“那就让我来为大王讲讲欣赏音乐和快乐的道理吧!假如大王在奏乐,百姓们听到大王鸣钟击鼓、吹箫奏笛的音声,都愁眉苦脸地相互诉苦说:‘我们大王喜好音乐,为什么要使我们这般穷困呢?父亲和儿子不能相见,兄弟和妻儿分离流散。’假如大王在围猎,百姓们听到大王车马的喧嚣,见到旗帜的华丽,都愁眉苦脸地相互诉苦说:‘我们大王喜好围猎,为什么要使我们这般穷困呢?父亲和儿子不能相见,兄弟和妻儿分离流散。’这没有别的原因,是由于不和民众一起娱乐的缘故。假如大王在奏乐,百姓们听到大王鸣钟击鼓、吹箫奏笛的音声,都眉开眼笑地相互告诉说:‘我们大王大概没有疾病吧,要不怎么能奏乐呢?’假如大王在围猎,百姓们听到大王车马的喧嚣,见到旗帜的华丽,都眉开眼笑地相互告诉说:‘我们大王大概没有疾病吧,要不怎么能围猎呢?’这没有别的原因,是由于和民众一起娱乐的缘故。如果大王能和百姓们同乐,那就可以使天下归服了。”【原文】

2.2 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yòu),方七十里,有诸?”

孟子对曰:“于传(zhuàn)有之。”

曰:“若是其大乎?”

曰:“民犹以为小也。”

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也?”

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刍(chú)荛(ráo)者往焉,雉兔者往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亦宜乎?臣始至于境,问国之大禁,然后敢入。臣闻郊关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则是方四十里,为阱于国中。民以为大,不亦宜乎?”【译文】

齐宣王问道:“文王的园林有七十里见方,有这事吗?”

孟子答道:“在文献上有这样的记载。”

宣王问:“竟有这么大吗?”

孟子说:“百姓还觉得小了呢。”

宣王说:“我的园林四十里见方,百姓还觉得大,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文王的园林七十里见方,割草砍柴的可以去,捕鸟猎兽的可以去,是与百姓共同享用的,百姓认为太小,不也是很自然的吗?我初到齐国边境时,问明了齐国重要的禁令,这才敢入境。我听说国都郊区之内有个园林四十里见方,谁要杀了其中的麋鹿,就如同犯了杀人罪;这就像是在国内设下了一个四十里见方的陷阱,百姓认为太大了,不也是应该的吗?”【原文】

2.3 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

孟子对曰:“有。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故大(tài)王事獯(xūn)鬻(yù),句践事吴。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诗》云,‘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

对曰:“王请无好小勇。夫抚剑疾视曰,‘彼恶敢当我哉!’此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王请大之!《诗》云,‘王赫斯怒,爰(yuán)整其旅,以遏(è)徂(cú)莒(jǔ),以笃周祜(hù),以对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书》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于天下,武王耻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译文】

齐宣王问道:“和邻国交往有什么方法吗?”

孟子回答说:“有。只有有仁德的人才能够以大国的身份侍奉小国,所以商汤侍奉大国,周文王侍奉昆夷。只有有智慧的人才能够以小国的身份侍奉大国,所以周太王侍奉獯鬻,越王勾践侍奉吴王夫差。以大国身份侍奉小国的,是以天命为乐的人;以小国身份侍奉大国的,是敬畏天命的人。以天命为乐的人安定天下,敬畏天命的人安定自己的国家。《诗经》说:‘畏惧上天的威灵,(谨慎小心)因此才能够安定。’”

宣王说:“先生的话可真高深呀!不过我有个毛病,就是逞强好勇(恐怕不能够服侍别国)。”

孟子说:“那就请大王不要好小勇。有的人动辄按剑瞪眼说:‘他怎么敢抵挡我呢?’这其实只是匹夫之勇,只能与个把人较量。大王请不要喜好这样的匹夫之勇!《诗经》说:‘文王勃然一怒,发令调兵遣将,阻止侵略莒国的敌军,增强周国的威望,以报答天下百姓的期望。’这是周文王的勇。周文王一怒便使天下百姓都得到安定。《尚书》说:‘上天降生了老百姓,又替他们降生了君王,降生了师表,这些君王和师表的唯一责任,就是帮助上帝来爱护老百姓。所以,天下四方的有罪者和无罪者,都由我来负责,普天之下,何人敢超越上帝的意志呢?’所以,只要有一人(商纣王)在天下横行霸道,周武王便感到羞耻。这是周武王的勇。周武王也是一怒便使天下百姓都得到安定。如今大王如果也能做到一怒便使天下百姓都得到安定,那么,老百姓就会唯恐大王不喜好勇了啊。”【原文】

2.4 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

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

孟子对曰:“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昔者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吾欲观于转附、朝(cháo)儛(wǔ),遵海而南,放于琅邪(yá),吾何修而可以比于先王观也?’晏子对曰,‘善哉问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无非事者。春省(xǐng)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夏谚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为诸侯度。’今也不然。师行而粮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睊睊(juàn)胥(xū)谗,民 乃 作 慝(tè)。方命虐民,饮食若流。流连荒亡(wáng),为诸侯忧。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从流上而忘反谓之连,从兽无厌谓之荒,乐酒无厌谓之亡。先王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惟君所行也。’景公说(yuè),大戒于国,出舍于郊。于是始兴发补不足。召大(tài)师曰,‘为我作君臣相说之乐(yuè)!’盖《徵招》《角招》是也。其《诗》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译文】

齐宣王在别墅雪宫里接见孟子。

宣王问:“贤人也有这样在别墅里居住游玩的快乐吗?”

孟子回答:“有。人们要是得不到这种快乐,就会埋怨他们的国君。得不到这种快乐就埋怨国君是不对的;可是作为老百姓的领导者,不与民同乐也是不对的。国君以老百姓的快乐为快乐,老百姓也会以国君的快乐为快乐;国君以老百姓的忧愁为忧愁,老百姓也会以国君的忧愁为忧愁。以天下人的快乐为快乐,以天下人的忧愁为忧愁,这样还不能够使天下归服,是没有过的。从前齐景公问晏子:‘我想到转附、朝儛两座山去观光游览,然后沿着海岸向南行,一直到琅邪。我该怎样做才能够和古代圣贤君王的巡游相比呢?’晏子回答:‘问得好呀!天子到诸侯国家去叫作巡狩。巡狩就是巡视各诸侯所守疆土的意思。诸侯去朝见天子叫述职。述职就是报告在他职责内的工作的意思。没有不和工作相关的。春天里巡视耕种情况,对粮食不够吃的给予补助;秋天里巡视收获情况,对歉收的给予补助。夏朝的谚语说:“我王不出来游历,我怎么能得到休息?我王不出来巡视,我怎么能得到补助?一游历一巡视,足以作为诸侯的法度。”现在可不是这样了,国君一出游就兴师动众,索取粮食。饥饿的人得不到粮食补助,劳苦的人得不到休息。大家侧目而视,怨声载道,违法乱纪的事情也就做出来了。这种出游违背天意,虐待百姓,大吃大喝如同流水一样浪费。真是流连荒亡,连诸侯们都为此而忧虑。(什么叫流连荒亡呢)从上游向下游游玩而忘记返回叫作流;从下游向上游游玩而忘记返回叫作连;打猎不知厌倦叫作荒;嗜酒不加节制叫作亡。古代圣贤君王既无流连的享乐,也无荒亡的行为。至于大王您的行为,只有您自己选择了。’齐景公听了晏子的话非常高兴,先在都城内做了充分的准备,然后驻扎在郊外,打开仓库赈济贫困的人。又召集乐官长说:‘给我创作一些君臣同乐的乐曲!’这就是《徴招》《角招》。其中的歌词说:‘畜君有什么不对呢?’‘畜君’,就是热爱国君的意思。”【原文】

2.5 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

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

王曰:“王政可得闻与?”

对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nú)。老而无妻曰鳏(guān),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诗》云,‘哿(gě)矣富人,哀此茕(qióng)独。’”

王曰:“善哉言乎!”

曰:“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货。”

对曰:“昔者公刘好货。《诗》云,‘乃积乃仓,乃裹餱(hóu)粮,于橐(tuó)于囊。思戢(jí)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启行。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对曰:“昔者大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甫,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yù)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译文】

齐宣王问道:“别人都建议我拆毁明堂。(您说)拆毁好,还是不拆毁好?”

孟子回答:“明堂是施行王政的殿堂。大王如果想施行王政,就请不要拆毁它吧。”

宣王说:“可以把王政说给我听听吗?”

孟子回答说:“从前周文王治理岐山的时候,对农民的税率是九分抽一;对做官的人给予世代承袭俸禄;在关卡和市场上只稽查,不征税;任何人到湖泊捕鱼都不禁止;对罪犯的处罚不牵连妻子儿女。失去妻子的老人叫作鳏夫;失去丈夫的老人叫作寡妇;没有儿女的老人叫作独老;失去父亲的儿童叫作孤儿。这四种人是天下穷苦无靠的人。文王施行仁政,一定最先考虑到他们。《诗经》说:‘有钱人是可以过得去了,可怜那些无依无靠的孤人吧。”

宣王说:“说得好呀!”

孟子说:“大王如果认为说得好,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宣王说:“我有个毛病,我喜爱钱财。”

孟子说:“从前公刘也喜爱钱财。《诗经》说:‘收割粮食装满仓,备好充足的干粮,装进小袋和大囊。紧密团结争荣光,张弓带箭齐武装。盾戈斧铆拿手上,开始动身向前方。’因此留在家里的人有谷,行军的人有干粮,这才能够率领军队前进。大王如果喜爱钱财,能想到老百姓也喜爱钱财,这对施行王政有什么影响呢?”

宣王说:“我还有个毛病,我喜爱女色。”

孟子回答说:“从前周太王也喜爱女色,非常爱他的妃子。《诗经》说:‘周太王古公亶父,一大早驱驰快马。沿着西边的河岸,一直走到岐山下。带着妻子姜氏女,勘察地址建新居。’那时,没有找不到丈夫的老处女,也没有找不到妻子的老光棍。大王如果喜爱女色,能想到老百姓也喜爱女色,这对施行王政有什么影响呢?”【原文】

2.6 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讬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

王曰:“弃之。”

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

王曰:“已之。”

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

王顾左右而言他。【译文】

孟子对齐宣王说:“如果大王您有一个臣子把妻子儿女托付给他的朋友照顾,自己出游楚国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妻子儿女却在挨饿受冻。对待这样的朋友,应该怎么办呢?”

齐宣王说:“和他绝交!”

孟子说:“如果您的司法官不能管理他的下属,那应该怎么办呢?”

齐宣王说:“撤他的职!”

孟子又说:“如果一个国家治理得很糟糕,那又该怎么办呢?”

齐宣王左右张望,把话题扯到其他地方去了。【原文】

2.7 孟子见齐宣王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王无亲臣矣,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也。”

王曰:“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舍之?”

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踰(yú)尊,疏踰戚,可不慎与?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译文】

孟子拜见齐宣王,说:“我们平时所说的历史悠久的国家,并不是指那个国家有高大的树木,而是指有世代建立功勋的大臣。可大王您现在却没有亲信的大臣了,过去所任用的一些人,现在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齐宣王说:“我应该怎样去识别那些真正缺乏才能的人而不用他呢?”

孟 子 回 答 说:“国君选择贤才,在不得已的时候,甚至会把原本地位低的人提拔到地位高的人之上,把原本关系疏远的人提拔到关系亲近的人之上,这能不谨慎吗?左右亲信都说某人好,不可轻信;众位大夫都说某人好,不可轻信;全国的人都说某人好,然后去考察他,发现他是真正的贤才,再任用他。左右亲信都说某人不好,不可轻信;众位大夫都说某人不好,还是不可轻信;全国的人都说某人不好,然后去考察他,发现他真不好,再罢免他。左右亲信都说某人该杀,不可轻信;众位大夫都说某人该杀,不可轻信;全国的人都说某人该杀,然后去考察他,发现他真该杀,再杀掉他。所以说,是全国人杀的。这样做,才可以做老百姓的父母官。”【原文】

2.8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

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臣弑其君可乎?”

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译文】

齐宣王问道:“商汤流放夏桀,武王讨伐商纣,有这些事吗?”

孟子回答道:“文献上有这样的记载。”

宣王问:“臣子杀他的君主,可以吗?”

孟子说:“败坏仁的人叫贼,败坏义的人叫残;残、贼这样的人叫独夫。我只听说杀了独夫纣罢了,没听说臣杀君。”【原文】

2.9 孟子见齐宣王曰:“为巨室,则必使工师求大木。工师得大木,则王喜,以为能胜其任也。匠人斫(zhuó)而小之,则王怒,以为不胜其任矣。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rǔ)所学而从我’,则何如?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yì),必使玉人彫(diāo)琢之。至于治国家,则曰‘姑舍女所学而从我’,则何以异于教玉人彫琢玉哉?”【译文】

孟子谒见齐宣王,说:“建造大房子,就一定要叫工师去寻找大木料。工师找到了大木料,大王就高兴,认为工师能胜任他的职位。木匠砍削木料,把木料砍小了,大王就发怒,认为木匠不能胜任。一个人从小学到了一种本领,长大了想运用它,大王却说‘暂且放弃你所学的本领来听我的’,那样行吗?设想现在有块璞玉在这里,虽然价值万金,也必定要叫玉人来雕琢加工。可是一说到治理国家,大王却(对政治家)说‘暂且放弃你所学的本领来听我的’,那么,这和非要玉匠(按您的办法)去雕琢玉石不可,有什么不同呢?”【原文】

2.10 齐人伐燕,胜之。

宣王问曰:“或谓寡人勿取,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

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译文】

齐国人攻打燕国,大获全胜。

齐宣王问道:“有人劝我不要吞并燕国,有人又劝我吞并它。我觉得,以一个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去攻打一个同样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只用了五十天就打下来了,光凭人力是做不到的呀(一定是天意如此)。如果我们不吞并它,一定会遭到天灾吧。吞并它,怎么样?”

孟子回答:“吞并它而使燕国老百姓高兴,那就吞并它。古人有这样做的,周武王便是。吞并它而使燕国老百姓不高兴,那就不要吞并它。古人有这样做的,周文王便是。以齐国这样一个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去攻打燕国这样一个同样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燕国的老百姓却用饭筐装着饭,用酒壶盛着酒浆来欢迎大王您的军队,难道有别的什么原因吗?不过是想摆脱他们那水深火热的日子罢了。如果您让他们的水更深、火更热,那他们也就会转而去求其他的出路了。”【原文】

2.11 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

宣王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

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xī)我后,后来其苏。’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己于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译文】

齐国人攻打燕国,吞并了它。其他诸侯国在谋划着救助燕国。

齐宣王问:“不少诸侯在谋划着要来攻打我,该怎么办呢?”

孟子回答:“我听说过,有凭借着方圆七十里的国土就统一天下的,商汤就是。却没有听说过拥有方圆千里的国土而害怕别国的。《尚书》说:‘商汤征伐,从葛国开始。’天下人都相信他。所以,当他向东方进军时,西边国家的百姓便抱怨;当他向南方进军时,北边国家的百姓便抱怨。大家都说:‘为什么把我们放到后面呢?’老百姓盼望他,就像久旱盼乌云和虹霓一样。(这是因为汤的征伐一点也不惊扰百姓。)做生意的照常做生意,种地的照常种地,只是诛杀那些暴虐的国君来抚慰那些受害的百姓,就像天上下了及时雨一样,百姓非常高兴。《尚书》说:‘等待我们的王,他来了,我们也就复活了!’如今,燕国的国君虐待老百姓,大王您的军队去征伐他,燕国的老百姓以为您是要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所以用饭筐装着饭,用酒壶盛着酒浆来欢迎您的军队。可您却杀死他们的父兄,抓走他们的子弟,毁坏他们的宗庙,抢走他们宝器,这怎么能够使他们容忍呢?天下各国本来就害怕齐国强大,现在齐国的土地又扩大了一倍,而且还不施行仁政,这就必然会招致天下各国兴兵。大王您赶快发出命令,放回燕国老老小小的俘虏,停止搬运燕国的宝器,再和燕国的各界人士商议,为他们选立一位国君,然后从燕国撤回齐国的军队。这样做,还来得及制止各国兴兵。”【原文】

2.12 邹与鲁鬨(hòng)。

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

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焉!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译文】

邹国与鲁国交战。

邹穆公对孟子说:“我的官吏死了三十三个,百姓却没有一个为长官而牺牲的。杀他们吧,杀不了那么多;不杀他们吧,又实在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长官被杀而不去营救。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孟子回答说:“灾荒年岁,您的老百姓,年老体弱的弃尸于山沟荒野之中,年轻力壮的四处逃荒,差不多有上千人吧;而您的粮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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