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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0 12:3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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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弗拉基斯拉夫•彼德洛维奇•克拉皮温(著)石娇(译)

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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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农广场三兄弟

加农广场三兄弟试读:

序言

赵振宇“一个人其实永远也走不出他的童年”,著名儿童文学家、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曹文轩先生曾这样写道。另一位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詹姆斯·克吕斯则说:“孩子们会长大,新的成年人是从幼儿园里长成的。而这些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那些给他们讲故事的人。”儿童文学在个人精神成长中所扮演的角色至关重要,可以说,它为我们每个人涂抹了精神世界的底色,长久影响着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

中国本土现代意义上的儿童文学的产生和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五四以来对外国儿童文学的大量译介和广泛吸收。无数优秀的外国儿童文学作品,经由翻译家之手,克服语言和文化的重重阻隔漂洋过海而来,对几代国人的精神世界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其中,俄苏儿童文学以其深厚的人文关怀、对儿童心理的准确把握以及充满诗情画意的语言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中国读者的心灵。亚历山大·普希金的童话诗、列夫·托尔斯泰的儿童故事、维塔利·比安基的《森林报》等作品,都曾在中国的域外儿童文学翻译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社会、经济和文化等方面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折与变迁,相应地,俄罗斯的儿童文学也进入了全新的发展时期。在挣脱了苏联时期“指令性创作”的桎梏后,儿童文学走向了商业化,也由此迎来了艺术形式、题材和创作手法上的极大丰富。当代杰出的俄罗斯儿童文学作家不仅立足于读者的期待和出版界的需求进行创作,也不断继承与发扬俄罗斯儿童文学自身的优良传统。因此,一批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和作品得以涌现。

回顾近年来俄罗斯儿童文学在中国的出版状况,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对当代优秀作品的译介一直处在零散的、非系统的状态。我们在“中俄文学互译出版项目·俄罗斯文库”的框架下出版这套《少年文学丛书》,就是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希望能以一己微薄之力,将当代俄罗斯最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介绍给广大中国读者,以期填补外国儿童文学译介和出版事业的一项空白,为本土儿童文学的创作和研究拓展崭新的视野,提供横向的参考与借鉴。

本丛书聚焦当代俄罗斯的“少年文学”。少年文学(подростково-юношеск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是儿童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一般指写给13—18岁少年阅读的文学作品。这个年龄段的少男少女正处于从少年向成年过渡的关键时期,随着身体的逐渐发育和性意识的逐渐成熟,他们的心理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他们渴望理解和友谊,期待来自成人和同辈的关注、信任和尊重,对爱情怀有朦胧的向往和憧憬,在与成人世界的不断融合与冲撞中开始逐渐形成自己的人生观与价值观。这是个“痛并快乐着”的微妙时期,其中不乏苦闷、痛苦与彷徨。因此相应地,与幼儿文学和童年文学相比,少年文学往往在选材上更为广泛,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更为立体丰满,在反映现实生活方面也更为深刻真实。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少年文学的受众并不仅限于少年读者。真正优秀的少年文学必然是雅俗共赏、老少咸宜的,成年读者也能够从中学习与少年儿童的相处之道,得到许多有益的人生启示与感悟。

当代俄罗斯少年文学有几个新的特点值得我们加以注意:

首先,在创作题材上,创作者力求贴近当代俄罗斯少年的现实生活,反映他们真实的欢乐、困惑与烦恼。许多之前在儿童文学范畴内创作者避而不谈的话题都被纳入了创作领域,如网络、犯罪、流浪、性、吸毒、专制等。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苏联解体后混乱无序的社会现实在儿童文学领域的一种投射。许多创作者致力于描绘少年与残酷的成人世界的“不期而遇”以及由此带来的思考与成长,并为少年提供走出困境的种种出路——通过关心他人,通过书籍、音乐、信仰和爱来摆脱少年时期的孤寂、烦恼和困扰。

其次,在创作方法上,许多当代俄罗斯儿童文学作家勇于突破苏联时期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传统,对传统的创作主题进行反思,大胆运用反讽、怪诞、夸张、对外国儿童作品的仿写等多种艺术手法进行创作,产生了一大批风格迥异的作品。在人物塑造方面,众多创作者致力于塑造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少年主人公形象,力求打破以往的创作窠臼,强调每个人物的独特之处。

此外,作家与读者的交流方式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部分作家借助自己的博客、微博、电子邮件等与读者直接进行交流,能够及时地获知读者的评价与反馈,从而在创作活动中更好地反映现实中的问题,满足读者的需求。

本丛书收入小说十余篇,均为近年来俄罗斯优秀的少年文学作品,其中多部作品曾经在俄罗斯国内外大赛中取得优异成绩,一些脍炙人口的上乘之作(如《加农广场三兄弟》等)还曾被改编为电视连续剧。这套丛书风格多样,内容也颇具代表性,充满丰沛瑰丽的想象、对少年心理的精确洞察和细致入微的描绘,相当一部分作品还深入浅出地介绍了一些专业知识(如《斯芬克斯:校园罗曼史》中的埃及学知识,《无名制琴师的小提琴》中的音乐知识,《第五片海的航海长》中的航海知识等),具有极强的可读性,足以让读者一窥当今俄罗斯少年文学发展的概貌。

本丛书由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俄语系2013、2014级研究生翻译,力求准确传达原作风貌,以传神和多彩的译笔带领广大读者体会俄罗斯少年的欢笑与泪水,感受成长的快乐与痛苦,以及俄罗斯文学穿越时空的不朽魅力。—— 第一部 ——[1]NC!

[1]NC,November Charlie的缩略语,船只遇难的旗语信号。数学课

这是一座相当古老的建筑。大概百年之前,它是一座贵族中学;而在更早,第一次围城战爆发前夕,则是一所海军士官生学校。据说,曾有许多声名赫赫的帆船舰队元帅造访,现今他们已长眠在鸟瞰蓝色海湾的高山顶处,那白色的教堂中。

这幢楼在英法的炮弹中幸免于难,甚至在第二次围城战期间它都奇迹般得以保全。如今在这长长的二层楼里坐落着普通的第二十学校,开设着一系列用英语授课的通识课程,简言之,是一所较为西化的学校。

学校后方添建了体育场,还建了一座侧楼,用于家长下班后才放学的长日班,老楼内则是教室和办公室。

发灰的石砌墙面上开出高而窄的窗子,窗前生长着高大的合欢树,它们在酷热的午间向教室里投下柔和的浅绿阴影,使人倍感凉爽。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铃声。斯拉夫卡感到很惊讶:“下课了?”班里却没有一个同学从作业中抬起头。原来只是学校附近驶过的一辆垃圾车,这种车开得很慢,一路上还要零零作响。当地的孩子们早已能把这铃声和学校下课铃区分开来,可斯拉夫卡还没掌握这门技能……

斯拉夫卡笑了笑,把作业推到一边便向窗外望去。窗边丛丛树木郁郁葱葱,绿叶间镶嵌着一小块一小块的湛蓝天空;中间是学校院子和白色石砌栅栏,那形状好似整齐排成一列的操纵杆。“操纵杆”外映入眼帘的只有近处街道两边民居的屋顶,因为学校是坐落在小山丘上的。屋顶上覆盖着橙黄色的多棱瓦。这样的景象斯拉夫卡只在图片和电影里见过。间或穿插着一棵棵细高的白杨树。虽然白杨总被人们描述成“金字塔形状”,但在斯拉夫卡看来它们并不像金字塔,倒更像绿色的长矛。

更远处只看得见天空。但斯拉夫卡心里知道,在屋顶和白杨之外是大海。

想着大海离自己是这么近在咫尺,斯拉夫卡心中时刻充盈着踏实的快乐。

但他与大海的相逢却全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样……飞机上斯拉夫卡颠得昏昏欲睡,落地时他已经困得要命,恨不得头都陷到椅子扶手里去,有几次鼻子还碰到空姐拿来的毯子。在飞机广播里介绍着“此时飞机下方是号称世界最蓝的黑海”时,他甚至无法欠起身朝舷窗外看一眼。

妈妈抱怨他:“怎么回事?还信誓旦旦地要当水手呢。”

斯拉夫卡只稍微挪动了下身子作为回应。他其实不晕机;这次的飞机也并不颠,反倒平顺得像公交车行驶在马路上。可不知为何胃里却满满令人恶心的铅重感,心脏也像悬空了一样。

下飞机时斯拉夫卡腿都绵软了,还出了一额头的汗。滑行道上混凝土晒得滚烫,飞机的机身慢慢冷却下来,夜幕下的天边某处传来不知名的青草香。

斯拉夫卡脚下的土地阵阵颤动。他笑了笑,心想:“随它吧,没什么。”

这片土地没有什么错,它并没有折磨斯拉夫卡。折磨他的是那飞机,那是属于故时故地的。而故地再糟糕又有什么关系,但求这里不要让人神伤。

两人还有七十公里左右的车程,妈妈担心斯拉夫卡再次晕车,但其实等到他们取完行李打到车时,斯拉夫卡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们快到的时候已经夜色深沉,所以斯拉夫卡无法欣赏城市的风貌,只有数不清的或明或暗的盏盏灯火,忽高忽低,因为车子驶在坡路上。天空上星星与高处的灯火交相辉映,低处的灯火则连缀成条条金光闪闪的波动曲线。斯拉夫卡知道,黑色的水面上会映着这灿烂的灯火,而在这映像中还亮着白色绿色红色的点点灯光。“是轮船!”斯拉夫卡认出来了,“妈妈,是大轮船!”

一切仿佛是个梦:长途跋涉让他的脑袋有点儿嗡嗡作响;暖和的风钻进驾驶室,在耳边鼓噪;车轮也沙沙作响;各色光影从四面涌来……“妈妈,这就是大轮船,对不对?”

妈妈抚了抚他的肩。“这儿是个大泊地。”司机回答道,“是军舰在那儿停泊。”

他们在灯光昏暗的狭窄街道中穿梭了很久,寻找着叫做“下锚”的巷子。车子呼啸着爬过陡峭的上坡路时,斯拉夫卡又开始感到恶心。妈妈很生气,觉得司机开得太急了。但司机做到了所有他该做的:找到了要去的地方,把车开到小门旁,帮着拿出了行李,最后祝福他们快乐,万事顺利。

薇拉·阿纳托利耶夫娜奶奶很高大,褐色的面孔上布满皱纹。她动作缓慢地紧紧抱住妈妈,两人互相亲吻。随后她朝斯拉夫卡伸出手,仿佛是想摸摸他的头,但没有够到。奶奶凹陷的唇嚅动着轻声说道:“瞧瞧,我们的斯拉夫什卡,都这么大了……”

她的皱纹舒展了一些。明亮的灯光下斯拉夫卡发现奶奶的脸上满是白色的小网,因为皱纹深处的皮肤太阳晒不到。

随后薇拉·阿纳托利耶夫娜给两人准备了晚饭,有菜卷、葡萄和西瓜。妈妈表示了感谢,但还是担心斯拉夫卡会拉肚子。之后她俩低声地说起话来。斯拉夫卡并没有听,他在想着自己的事。“薇拉·阿纳托利耶夫娜,大海离这里远吗?”

奶奶不说话了,似乎对他提出这样的问题感到惊讶。“大海?大海哪里都有的啊……下坡走到酒店再右拐就是海岸了。”“妈妈……”斯拉夫卡央求地说。

妈妈很生气,觉得斯拉夫卡简直是疯了!他现在累得站都站不住,自己也一样。大半夜的去个陌生的地方!大海就在那儿,难道还能跑了?!“喏,妈妈,妈妈……”斯拉夫卡几乎绝望地小声哀求道。

妈妈有些责备地望向奶奶。

一路上都闻得到不知名的野草味,和在机场时一样。不知为什么还有一股热面包香气。稀疏的点点灯光照亮窗子。树影投在白色的栅栏和房子上,形状很像灰色柔顺的翅膀。

不知是蝈蝈还是知了藏在草丛中欢快地吱吱叫着。“这城市多好啊……”斯拉夫卡呢喃着。突然他心里一动:他自己什么都看得见听得见,而可怜的阿尔焦姆卡却……

斯拉夫卡赶忙跑进院子,飞奔进屋里,这急匆匆的模样让奶奶有些惊讶。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皮包,又从皮包里拉着阿尔焦姆卡的耳朵把它拽了出来。这小东西呆呆地歪着亮晶晶的眼睛。斯拉夫卡奔回妈妈身边。阿尔焦姆卡张开的双臂也跟着摇晃着。“噢天呐,你呀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妈妈说。

海边确实不远,斯拉夫卡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四周是挂着灯的树,灯光下显得更加绿油油。脚下已经不再是柏油路,变成了湿漉漉的石板,这时斯拉夫卡看到已经到了陆地的尽头。

前方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片黑暗。这黑幕从眼前一直绵延到未知的远方,这是宇宙的延展。他呼吸着这咸咸的新鲜空气,感觉这无边黑幕像是盐水洗过的黑色床单。

就在这黑色和清凉之中,一股灰白色泛着泡沫的暗涌缓缓移动过来。突然,砰的一声——斯拉夫卡面前竖起水花组成的一道墙。这些水花只静止了一瞬便洒向斯拉夫卡和妈妈。

妈妈像小姑娘似的惊叫了一声,吓得往后跳了回去。斯拉夫卡笑她:“妈妈,这只是海浪啦!”“离它远点儿!斯拉夫卡,会湿透的!”“这可是海浪啊!咸咸的,妈妈!”“砰——”又升起白色的水墙,这一次,当水花飘洒着落下来时,斯拉夫卡看到远处并不是空无一物的,里面有光。正对着他出现了三束耀眼的红光,但几秒就灭了。显然这是灯塔。而在灯塔的左面,那个淹没在夜幕中的地方,也有白光和红光的明灭,有的亮得频繁些,有的亮得少些。

灯塔右方的夜幕也被一道光划破了。那里可能是个海角,或者是海湾的另一个岸。突然岸的一部分闪着光,朝着灯塔向左移动开去。那可是亮着灯的一整块陆地么!

斯拉夫卡一开始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听到远处的音乐才猜到这是客轮起锚出海了。

轮船开得并不迅速,但还是很快就越来越小,越来越暗,直到只看得见模模糊糊的一片蒸汽。

远处探照灯突然放出耀眼的光,蓝色的光束晃了一下,又灭了。“斯拉夫卡,你全湿透了!”

是啊,袖子都湿漉漉地贴到了肩上和胸膛上,裤子泡涨得又硬又重,仿佛是铁做的。阿尔焦姆卡也基本全湿了,除了斯拉夫卡紧握着的耳朵。“斯拉夫卡,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咱们该走了。”“再稍微等一分钟吧……”

直到半小时后,斯拉夫卡在吱吱嘎嘎响的车座上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才缓过神来琢磨着:“真希望这不是个梦!”带着这样的担心,他睡着了。

这的确不是梦。早上他领略了海的湛蓝和宽广无垠,还有城市的街景……

斯拉夫卡眯起眼,感觉有些憋得慌。突然他想到什么,笑了起来,然后没告诉妈妈一声便沿着街道和曲折的小路跑下坡去,路上经过了好多总爱钩住裤子的铁丝网……

从海上吹来一阵暖风,桅杆和信号塔上各色旗子迎风飘拂着。“谢米布拉托夫,亲爱的,这题你为什么没答?”灰白头发的数学老师胖胖的,躬下身问斯拉夫卡。

斯拉夫卡赶忙站起来。“我答了啊,雅科夫·帕夫雷奇……”“你什么时候答了?给我看看……亲爱的,你的解答在哪儿?你只是写了个答案而已!”“难道这样不对么?”斯拉夫卡很惊讶。“答案是对的,可是没有写理由。为什么x等于5,你来解释一下,怎么不是7,不是1000?”

斯拉夫卡不自然地笑笑,耸了耸肩说:“怎么会是1000呢……既然是5的话。”“是啊!那又怎么得出来是5呢?难道是你抄来的答案么?”“他没有抄,雅科夫·帕夫雷奇,他比谁都先做完的,”斯拉夫卡的同桌,小热尼亚·阿韦尔金马上打抱不平道,“其他人那时都还没做完呢。”“这我当然知道,亲爱的同学们,我只是单单从理论上来说。可是这样一来我该给谢米布拉托夫打多少分呢?是冲他答得快给他五分,还是因为我说他没写过程而给两分?”

五年级一班的人喧哗起来,嚷嚷着应该打五分,连一向刻薄的柳布卡·波塔片科都支持给五分,尽管看得出来她不过是随大流。“那也要把过程写上,”雅科夫·帕夫雷奇评判道,“那要不这样吧,亲爱的谢米布拉托夫,那就最好再解一道小题,喏,就是这个……”

他往课桌上放了一张四裁纸,上面是一道方程题。

斯拉夫卡看了这张纸几秒。“要写过程吗?还是只写出答案就行?”“嗯……是啊,”雅科夫·帕夫雷奇一副沉思的表情,却又饶有兴趣地接着说,“看来,你确信这个题是小菜一碟喽?”

斯拉夫卡并没确信什么,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像个吹牛皮大王。但他确实看出来x等于12了,既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多余的解释呢?“那就快写吧,”雅科夫·帕夫雷奇说着,“快坐下写吧……还是要尽量按步骤写上解的过程,好吧?”

写过程这事让斯拉夫卡发了十分钟的愁。你总不能写,x就像一个黄色的小球在淡紫色的台子上滚来滚去,寻找颜色更深的地方,可最终还是无处可去,不知如何是好。斯拉夫卡还是试着按惯常的方式把方程式分解开了。雅科夫·帕夫雷奇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他问:“你之前的这些年都是这么做数学的么?”

斯拉夫卡马上站起身来:“但是总归……没得过两分啊。”“唔,那么,三分也没得过,是这样对吧?”雅科夫·帕夫雷奇想到了。

斯拉夫卡点了点头。“他们不会以为我在吹牛吧。”这样的念头闪现了一下。“得四分的时候也只是因为字迹不佳或者马虎是吧,”老师明白了,“我猜得对吗?”

斯拉夫卡叹了口气。老师没有说错。“你只是不喜欢数学,是吧?”老师接着问,“那你喜欢什么课呢?”“地理和英语……”斯拉夫卡小声说。“好吧……坐吧,坐下吧,亲爱的谢米布拉托夫。”

雅科夫·帕夫雷奇不知为什么叹了口气,走向讲台,拿起了记分册。

格尔卡·拉基京娜从前桌看过去,看老师写的几分,然后比了个“5”的手势。斯拉夫卡笑笑,坐了下来。在这儿他拿了第一个五分。

……斯拉夫卡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所学校。

它就坐落在两条郁郁葱葱的马路岔口,棱角仿佛是切割出来的,而那截面就是学校的正门脸——窄窄的,上面修有几个锯齿状的塔楼和花纹图案的铁制阳台,下面是高高的台阶。

台阶前铺设了一个小操场,通过右手边两架梯子与下面的马路连结起来,下课后孩子们可以直接从梯子跑到操场上玩耍,真不错!

梯子上方笼着高高大大的树木……当初斯拉夫卡是和妈妈一起来学校的。一大早妈妈便去校长室给他注了册,然后送他去熟悉校园,再认识一下班主任。

他俩是在后院遇到的斯维特兰娜·瓦列里扬诺夫娜老师,当时她正与年纪轻轻的辅导员和体育老师商量一场接力赛的纪律该怎么定。妈妈用严厉的目光提醒斯拉夫卡应该郑重其事地打招呼:要大声,要点头,像个真正有教养的十一岁半的孩子,而不是小声说句话敷衍了事。斯拉夫卡照做了,虽然他心里一开始并不太喜欢斯维特兰娜·瓦列里扬诺夫娜。只见她高高瘦瘦的,脸上表情倒不算严肃,可是有几分无趣。但当她笑起来时,斯拉夫卡就宽心了——那笑容很暖,完全没有古板的教师气。

妈妈很快就和班主任聊起来了,斯拉夫卡感觉百无聊赖,就不声不响地走到栅栏边,坐到围栏上。妈妈说到他是个不错又听话的孩子,还很乖巧可爱,但孩子们的通病也有。妈妈接着说,她本来是师范生外语系毕业的,只是因为嗓音太小才没能成为教师。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做与孩子们打交道的工作也是需要特殊的天分的,所以她一直很崇拜将毕生献给孩子们的人。

斯维特兰娜·瓦列里扬诺夫娜不住地点头称是,说教书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有时累得想落荒而逃,可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她还说,斯拉夫卡妈妈的专业好,可自己的专业是历史,没处可去。况且,说实话也早习惯了孩子们环绕在身边的生活了……“看,那就是我的小近卫军们!下课啦……”

院子里陆陆续续跑进来将要和斯拉夫卡一班的同学,远远看着时觉得就是一群普通孩子,等离近些了才觉得眼花缭乱——女孩们穿着常见的褐色制服,而男孩们则穿着各种各种的衬衫,白色、天蓝色、矢车菊蓝、深蓝相互混杂;裤子也各式各样,还有穿短裤的。

斯拉夫卡心想:“要是你们在乌斯季-卡缅斯克上学的话,可就有的受了……”

之前,斯拉夫卡四年级的生活一开始时,因为九月天很暖和,他就每天穿着夏季的少先队制服和短裤上学,结果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像看怪物一样。尤尔卡·吉良诺夫和他的朋友们笑哈哈地取笑他:“水手的裤子被鲨鱼啃喽……”一开始教导主任安格琳娜·萨莫依洛夫娜对吉良诺夫大声训斥,后来她对斯拉夫卡说:“你也有错,应该穿得跟大家一样,不要只顾着耍威风……”

但这些都过去了!再也不是在乌斯季-卡缅斯克了,再也不用忍受安格琳娜的大嗓门,再也不用听同学们的嘲笑了。

这时有个腿长长的、穿着淡紫色衬衫和绿色短裤的戴眼镜少年,追赶上一位卷发的姑娘,熟练地打了一下她的皮包。

姑娘马上叫起来:“你这四眼儿恶魔!”“萨文!”斯维特兰娜·瓦列里扬诺夫娜见状生气地喊道,“伊戈尔,你过来!怎么又这样?”

浅色头发的伊戈尔只好走过来,但气势未减。“伊戈尔,这种行为什么时候是个头?”

萨文礼貌地歪着头说:“在九年级毕业晚会吧,到时会是我最后一次打她。”“怎么你还要……”远处传来姑娘的话音。“真是管不过来呀,”班主任对妈妈抱怨道,“他们从一年级就开始打架了。”“我们不是打架,”萨文反对说,“一年级时她欺负过我,现在我欺负她,很公平,这不是打架。”“你是准备在新同学和他妈妈面前显示你很能耐吗?”

萨文透过眼镜仔细看了一眼斯拉夫卡,又转向妈妈,问候了一句“您好”。妈妈笑了一下,看出来萨文尽管顽皮,本质上应该是个有教养的孩子。“你和柳芭又闹什么矛盾了?”老师皱着眉头问。“客观来讲,她就是害群之马,”萨文义正词严地说,“她的挖苦任谁都无法忍受。”“你个电线杆子!”远处的“害群之马”(尽管看外貌还是很招人喜欢的)怒气冲冲地喊。“波塔片科!……唉,简直疯了,你俩都收敛点吧……别再发生这种事了,可以答应我吗,伊戈尔?”

伊戈尔只礼貌性地耸耸肩,说了句“再见”。他并不想贸然承诺。

妈妈笑着说:“都是不错的孩子。”

斯维特兰娜·瓦列里扬诺夫娜马上赞同地说:“是呀,就是偶尔淘气,但都是很棒的孩子。”“我很荣幸我们是遇到了您,校长一开始不愿意接受斯拉夫卡,因为之前他并不是在‘西化’的学校读书。但我解释了,我自己会教他英语的。”“我们这里确实是不错的,不会有别的地方所谓‘难以管教’的孩子,破坏纪律之类的问题也不存在……不过,叶莲娜·尤里耶夫娜,我们有别的苦处……”

斯维特兰娜·瓦列里扬诺夫娜说到这儿有些语塞,稍微压低了身子,才接着说:“三天前再一次发生了这样的事……您听说安德烈卡·伊柳欣的事了吧?我以前就认识他,他之前在我们学校上过学。”“天啊……”妈妈惊讶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都是战争惹的祸……”斯维特兰娜·瓦列里扬诺夫娜摊摊手,仿佛在辩白,“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是发生这样的事。那时地里被埋了炸弹和地雷,时至今日还有没被发现的。我不知多少次对孩子们说过这件事,还安排了专门的讲座,挂了标示,可还是……去年一个六年级的孩子被炸成重伤,今年是孩子在路边捡了东西,往火里丢,结果三个孩子进了医院,而最大的那个,才四年级……还有一个孩子在家里疗养,孩子爸爸在海上漂,根本回不来,孩子妈妈头发全白了……”

斯拉夫卡看到妈妈用几近绝望的眼神看着他。“我说的这些可能让您有些不安了,”斯维特兰娜·瓦列里扬诺夫娜低声说,“所以我们这次的谈话意义重大。斯拉瓦……你是叫斯拉瓦吧?你是新同学,要千万注意,如果看到可疑的东西,哪怕是小铁片之类……”“他不会碰的!”妈妈突然大声说道,“他会听我的!知道吗?”

斯拉夫卡郁闷地点了点头,心里想,难道自己会不懂吗?但也不必吓成这样吧,好像他已经拿地雷当球踢了似的。

随后在回家的路上斯拉夫卡一遍遍对妈妈承诺,任何地方、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碰可疑的东西,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会像躲疯狗一样跑开的。

他不断重复说着这些,脑子里却没想着自己,他觉得自己不会有事的。可为什么这个安德烈卡被炸死了呢?是什么促使他把捡到的东西丢到火里去呢?

一种伤感的遗憾涌上斯拉夫卡的心头,仿佛他早就想认识这个安德烈卡,却没来得及就……

但这城市并没错呀!它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爆炸物的,它也是受害者……“斯拉夫卡!你听我说话了吗?!”“听着呢,听着呢,妈妈!我已经郑重地发了一百遍誓了!”“可我还是会一直放心不下的。”妈妈疲惫地说。

斯拉夫卡不希望妈妈一直担心。他懂事又乖巧地说:“你用不着担心。这儿有几千个孩子,而这样的事只出了……没几起。连被车撞的概率都比这大呢。”“还嫌不够乱呀,说什么被车撞!”

斯拉夫卡歇一口气接着说:“还有,我可能踩西瓜皮滑倒,可能被杏核噎死,被过期的香肠毒死。还有什么?对,还可能从楼梯上掉下来,还可能患伤风而死……”“还可能被我打脖子。”“太不文明啦!”斯拉夫卡说。“妈妈,我们去游泳吧!我不会呛水,不会被冲走,不会沉底!去吧去吧,你答应过我的!”

妈妈突然把他拉过来,手肘用力地拍着他的裤子。斯拉夫卡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算什么?新的教育方式?”“什么方式!你裤子上全是石灰末,刚刚在围栏坐着时沾上的。话说回来,你也是时候知道,大人们站着说话时孩子坐着是不礼貌的。”“那你们也可以坐在围栏上呀。”斯拉夫卡顽皮地说。

两人都笑了起来,但并不是完全的开心。随后又都开始想着什么,不出声地走着。而大海一直就在旁边,天气也格外的好。“为什么你不去认识新同学呢?”妈妈问。

斯拉夫卡眨眨眼:“怎么去认识啊?”“很简单。只要走上前去,说:‘你好,我叫斯拉瓦。以后咱们就是同班同学啦。’”

斯拉夫卡只是叹了一口气。

去认识陌生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上学的第四天斯拉夫卡还没认全班里同学,听名字也想不起是谁……或者,也许已经能对上号了?

他决定试一下,于是他沿着自己这列往前看过去。第一排是格尔卡·拉基京娜和尤拉·科涅夫,第二排是科斯嘉·戈洛温和季马·涅霍多夫,感觉他们人都很好。第三排是奥克桑娜·拜奇克和列娜·斯米尔诺娃。斯拉夫卡还不确定她俩人怎么样。

但是从第四排起就都清楚啦,坐的是自己和头发理成刺猬一样、眼尖嘴快的同桌热尼亚·阿韦尔金。热尼亚就像在静静等着斯拉夫卡想起他是谁一样,还轻轻地用膝盖碰了碰斯拉夫卡的腿。斯拉夫卡故意惭愧地笑了一下。这时热尼亚神神秘秘地摊开手掌给他看。只见他黝黑的手上写着蓝色的两个字母:NC。

斯拉夫卡甚至战栗了一下——是表示遇险的求救信号“十一月 查理”!

他斜眼看了一下热尼亚的作业本。哎呀,可怜的热尼亚把数字算得一塌糊涂,就像掉进满是浮冰的河中的小鹿。可谁又希望新年第一份作业就拿个两分呢?

他这方程是怎么算的?虽然和自己算的看起来相似,但得数不一样。该怎么帮他呢?雅科夫·巴夫洛维奇虽然可能是个好老师,但他对于监考非常严格,尤其是最后几排。一旦发现他们弄小抄,他肯定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给热尼亚两分,然后顺带着把斯拉夫卡的分也给改低。

斯拉夫卡举手说:“雅科夫·巴夫洛维奇,我可以出去一下吗?”“请吧,哪怕不回来了都行,今天咱们也没什么事了。”“没有啦,我很快就回来!”斯拉夫卡有些心虚。

他对热尼亚眨眨眼:“别怕,看我的吧!”就跑出了教室,到了走廊里。顿时他真想骂自己是个笨蛋——忘了带支笔出来了!他往走廊两头望望——像老天故意作对似的,一个人都没有!

热尼亚焦急地等待着。情况确实很紧迫,马上就下课了,已经能听见楼下孩子们欢快的喧闹声,一年级一般都提前五分钟放学。

斯拉夫卡跑到一楼来。一年级的孩子们在走廊和门口跑来跑去,孩子们穿着褐色的裤子,花花绿绿的衬衫,背着五颜六色的书包,看起来就像菜畦和草地里鲜艳的花花草草。

斯拉夫卡本来是不善于和更小的孩子打交道的,但这一次也没别的办法了。他迅速地扫了一遍,看谁有可能理他。墙边有个小男孩骑着拖把玩,应该是从清洁阿姨丽莎那里借的。小男孩穿着格子衫,背上背着印有小熊维尼图案的绿色书包。“嗨,小骑士!”

小男孩果然马上转过头,骑着拖把挪过来。他高兴地看着斯拉夫卡,说:“我的马是不是棒极了?”“特别棒,”斯拉夫卡马上说,“嘿,能不能帮我一下?你有笔吗?最好是圆珠笔……”“我什么样的笔都有呀!”

他很乐意地把书包拿下来,掏出很粗的一捆笔来,里面有彩色水笔、铅笔和自动笔。“自己挑吧。你拿了还吗?”“还啊,我只借一小会儿。谢谢你喔,小骑士!”

过了三分钟,斯拉夫卡又乖乖地坐回了教室,瞄了一眼窗外,就把用淡紫色笔写着答案的手故意露给热尼亚,同时还用手肘掩护着。热尼亚满意地一行接一行抄了起来。抄完后感激地垂下了眼睛。

很快,下课铃就欢快地响了起来。小骑士

斯拉夫卡和热尼亚走到走廊里。“你可真是救了我呀,”热尼亚感激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有些皱却很干净的手帕,试着擦掉手心上的字母。忽然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把手帕递给斯拉夫卡,说:“快把手擦擦。”

斯拉夫卡试了试,但根本擦不掉,墨水已经渗进皮肤了。“这么干擦是擦不掉的。”“那你就弄湿一下,像这样……”热尼亚边说边比划,滑稽地舔湿手心。这时斯拉夫卡却把手往膝盖上蹭来蹭去,看能不能弄掉。结果膝盖也变得紫紫的。“看,这里也涂上色了,”斯拉夫卡有些抱怨,“不行,我得赶紧回家,反正整个方程也弄不掉。”

热尼亚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求救信号”。“为什么你不写SOS呢?”斯拉夫卡问。“写SOS的话谁都看得懂呀,如果被雅科夫·巴夫洛维奇发现了,那可就真的要喊救命喽!而这个暗号嘛……”他得意地晃晃还残留字母的手,“可就没谁知道啦!”“热尼亚,你是怎么猜到我懂的?”

热尼亚笑着说:“我在你包里看见一个红色的密码本,翻了一下,然后就想到,你应该懂这方面的东西……”

斯拉夫卡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心想:他不会还看了包里别的什么东西吧?更确切地说,看见什么人的照片没有?那就在书的最底下呀。但热尼亚看起来又并不坏。“你是怎么知道密码本的?学过这个?”斯拉夫卡接着问。“学过一点儿。我今年打算加入少年舰队的掌舵信号组,但那里不录取得两分的孩子呀,所以我刚刚给你发信号求救。”“这个舰队在哪儿?”斯拉夫卡有些激动。“在小港,挺近的。”“那里有帆船组吗?”“还不清楚。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去问问。”“很想知道!你可千万别忘了帮我问啊!”

两人走到台阶上的时候,突然传来“腾腾腾”的声音,抬眼一看,好像有人在操场上用粉笔画线似的!原来是“小骑士”穿着一双白色的凉鞋喜滋滋地朝他俩跑了过来。“你好!怎么样,我的笔帮到你了吗?”“帮到了啊,”斯拉夫卡回答着,又给热尼亚解释说,“我就是用他的笔给你写的答案,自己的忘带出来了。”“原来是一整个队的人救了我呀,真是难为情呀。”热尼亚开玩笑地说。“小骑士”跑到斯拉夫卡跟前,拉拉他的袖子。“怎么啦?”斯拉夫卡问。“带我玩儿呗?”“怎么个玩法?”“背我跑,我最喜欢别人背我玩了。”

斯拉夫卡被这天真无礼的要求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你这主意可真行!”

但他转念想到借的笔,觉得不该忘恩负义,虽然细一想,觉得其实应该由热尼亚来背他,但却不好意思再讨价还价。

斯拉夫卡一蹲下,“小骑士”就敏捷地直接从台阶蹦到他身上。小男孩真的好轻,仿佛骨头也跟小鸟一样是空心的。“你可要扶住喔。”斯拉夫卡提醒他。说罢又紧紧勒住小男孩儿的肋部,嘟囔着“也得把他扶住”。然后又说:“把脚拿开一些,不然你的鞋该把我的衬衫蹭脏了。”

男孩儿听话地把裹着高尔夫裤的腿往前伸了伸。

热尼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

斯拉夫卡背着他一路小跑横穿过操场,然后又返回来,把这位小“乘客”放在了台阶边的矮墙上。“谢谢。”小男孩儿正儿八经地说。“没关系。”

小男孩转身就跑回自己的小伙伴那儿了,大树下孩子们玩得正欢。这时斯拉夫卡看见了几个自己班上的同学,其中一个是柳布卡·波塔片科。“吃饱的马呀蹄儿嘚嘚嘚……”柳布卡突然唱起来。斯拉夫卡耳朵一下就热了。唉,怎么就这么倒霉?难道到了新学校也还是要面对爱讽刺和爱起外号的讨厌鬼吗?

这时热尼亚马上生气地反驳说:“柳布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斯拉夫卡背人玩又关你什么事?”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马是高贵的动物。人面蛇身、狠毒阴险的厄喀德那可就是灭绝的物种了,它只能属于地球上生存着蛇颈龙和其他化石动物的时代。”他故意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真遗憾,怎么还是存留下了一只。”

科斯嘉·戈洛温劝气恼的柳布卡:“别怕,他就是耍嘴皮子。难道谁让他说了,就能裤子里长出毒刺来吗?”

柳布卡忿忿地说了一句“男生全都是傻瓜”就走了。同学们都已经回家了,只有斯拉夫卡和热尼亚还待在台阶上,看“小骑士”在玩什么。这群孩子都摘下了书包,玩起了跳背游戏。“小骑士”跳得很轻巧敏捷,却总在望着斯拉夫卡,基本上每跳过一次就看他一眼。“小时候也玩过的。咱们快走吧。”斯拉夫卡开始催热尼亚。

但热尼亚却摇了摇头,仍然坐在台阶上不动,沉甸甸的书包搁在膝盖上。他看着狡黠的“小骑士”,突然对斯拉夫卡说:“要不你再背他一下吧,娱己娱人。”“小骑士”马上停住了玩耍,竖起耳朵听他怎么说。热尼亚笑了起来。

斯拉夫卡有些气恼了:“你说什么呢!他会缠上我的!”“就一下嘛……”热尼亚还是劝他。“你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啊?”“就这样定吧!”热尼亚又一脸认真地说。斯拉夫卡只好对“小骑士”喊道:“快过来吧!命运的馈赠!跳到我背上!”

斯拉夫卡背着开心的小男孩儿绕了操场一圈,回来时看见热尼亚在本子上画了素描——是自己背着小男孩儿跑的样子。

这是个极简的速写,连面部线条都模模糊糊的,但还是能一下子就看出画的是谁(至少“小骑士”的样子很明显)。“小骑士”看了一眼,说:“我也会画画儿呢。”“你这个年龄谁都会呀。”热尼亚回答。“嗯哈!”“小骑士”表示同意,然后就又跑走了。“热尼亚,把这画送我吧。”斯拉夫卡想要。

热尼亚扯下这张画递过来,仰头注视他。“嘿!我想到了!你们是兄弟俩吧?”“哪来的鬼话?”斯拉夫卡吃了一惊,“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他。”“但是你们长得好像啊!”“我们俩?得了吧你……”斯拉夫卡嘴上这么说,但仔细看看画,还真发现很多相像之处。“小骑士”头发是浅浅的,直直的,就像地球仪的经线一样延伸出来,而且还看得见有一绺微微鼓出来的头发。斯拉夫卡正巧也是同样的发型(如果这也能被称作发型的话),只是发色更深一些,发质也貌似更硬一些。

斯拉夫卡的头发一直是妈妈动手理:把长出的头发理到前额、太阳穴和后脑勺的位置。妈妈特别喜欢他鼓出来的那绺头发,时不时摸摸它,念叨“我可爱的小头发哟”,在没旁人时连他也觉得蛮舒服的。要不是怕露出头皮来,他是很想干脆把这绺头发给剪掉的。话说回来,这种发型对于像“小骑士”这样年纪的孩子还是很适合的,但他已经十一岁了,这种发型没法增添他的英雄气魄。

不过,斯拉夫卡从来也没有过扮英雄的想法,无论是打扮还是行动上。他只求不比别人差,但这也不是能一直做到的……

斯拉夫卡与热尼亚走完楼梯就分别了。

斯拉夫卡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小骑士”也走下楼梯来,但他不是一个人,有两个同班的女孩子在他两旁。斯拉夫卡甚至看出神了:这小男孩儿啊!肩挺得直直的,手插到口袋里,胳膊慵懒地晃着,迈着轻盈的步子,活似绕着蒲公英舞蹈的仙女;他正用略显傲慢的腔调和女孩子们聊着什么,只见他一会儿转向一个女孩儿,说点儿什么然后笑笑;随即又以同样的方式转向另一个女孩儿。而这两个女孩子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看起来快活得倒像要绊倒了似的。

难道自己在七岁时也是这样的吗?当然不是。尽管相貌上有些相似,性格却完全相反。双桅横帆船“水星”号

在斯拉夫卡年幼,母子俩还住在涅维扬斯克[1]的时候,妈妈上班他是每天都跟着的。妈妈在工厂俱乐部管理图书馆,还操持独立的剧场和英语小组,所以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斯拉夫卡就只能在半地下室的一间有台球案的小屋里打发时光。

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打球,于是斯拉夫卡便常常爬上高高的窗台,看黄色的台球伴着骨质的敲击声在呢子案布上滚来滚去,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妈妈唠叨着:“看你这样子,好像这里比幼儿园好多了呐?”

斯拉夫卡不住点头。他跟一般的孩子不太一样,他很讨厌幼儿园,觉得那里特别无聊。每天都得勉强熬到吃午饭时才能心情好些,然后再上课时就又陷入百无聊赖之中。而且他一想到要睡在和家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又没有妈妈的身影,他就觉得万分郁闷。

在家里就好太多了,在自己屋里斯拉夫卡哪怕待一天都不会无聊。唯一的不足是邻居家的尤尔卡·吉良诺夫常常会过来捣乱。他比斯拉夫卡年纪大,只读了一年级就辍学了,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一来,要么拆了斯拉夫卡的玩具,要么自顾自去冰箱里拿果酱吃(斯拉夫卡自己都不敢这样做!),还用妈妈的口红在镜子上画魔鬼、恐龙。要是斯拉夫卡不放他进家里,他就威胁说要揍人。直到某天,斯拉夫卡实在忍不了了,礼貌地找尤尔卡的妈妈——济娜阿姨说明了一下情况,心想也许她能让他收敛些。

济娜阿姨很认真地听了斯拉夫卡的话,因为她知道斯拉夫卡是个有教养、不使坏不撒谎的好孩子。听完后她点点头说:“竟然有这样的事!你说得……很对。我和他谈谈。”

不一会儿母子谈话果然开始了,斯拉夫卡在自家院子里听得分明,因为济娜阿姨家的窗子是开着的。“尤里!给我过来,你这废物!过来!怎么,还需要我去逮你吗?”

一阵短暂的喧闹声过后,传来了一声惨叫:“妈妈!我再不敢了!”

斯拉夫卡被这声音吓得在排水管的木桶旁蜷缩起来。“再也不敢了!妈妈求你别打了!噢!——呀!——求你了!不敢了!”尤尔卡不停地尖叫……随后是一阵难熬的宁静,就像呼吸都停止了一样……只听得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打人的声响,仿佛时钟滴答滴答的节奏,一下都没有停顿。“噢!——呀!——求你了别打了!疼死了!!”尤尔卡的惨叫声再一次传来。一阵艰难的悲喘后,哭号变成了微弱的哀叫,沙哑凄厉,就像喉咙里震颤着警察哨子里的小球……

斯拉夫卡蹲在院子里离尤尔卡家最远的角落,恨不得钻到地里去!就这样蹲到了晚上。夜里寂静无声,可他还是觉得听得见那一声一声、毫不留情的啪嗒响。他怎么可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他只是希望尤尔卡不要再来烦他了,仅此而已!

尤尔卡没有放过斯拉夫卡,之后的某一天,他在操场上逮住斯拉夫卡,对他拳打脚踢,硬往他嘴里塞沙子。斯拉夫卡默默地把沙子吐出来,甚至都没有自卫,只是一直闭着眼睛承受,因为他觉得惭愧至极。

从那天起斯拉夫卡就再也不想留在家里了,从早到晚待在台球室里。妈妈觉得很担忧,因为在那里斯拉夫卡呼吸的都是二手烟,听的都是不体面的谈话。而且在窗台那里停留也很容易感冒,那里窗子一直灌风。

妈妈不知道,斯拉夫卡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台球中,连大气都不喘,简直听不到大家说话,也感受不到寒冷,甚至连来来回回的人们都没看进眼里。他的眼里只有这些球,被它们完全吸引住了。慢慢地去体会出这里面蕴含着的游戏规则,这过程让他感到开心。现在他已经能准确无误地看出球在互相碰击中的运动轨迹。

可能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斯拉夫卡也学会了看出别的好多事情,比如抛进院子的石头会落在大概什么位置;风筝在风的助力下会怎样飞行;用自制弓弹打落的树叶会不会落在目的地,等等。所有这些都遵循与台球碰击类似的规律:惯性、滑动、反弹。

而当他在学校接触数学时,题目中的各色数字在他眼里也好似滚动的小球。

但这已经是后话了。在台球室斯拉夫卡基本上都是在窗台上寸步不移,只有在极少数时候,台球室会空下来,那是他最难熬的时刻。他孤零零地蜷缩着,沮丧地呆望着呢子布桌台,旁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所以,直到很长时间之后的某天,他才偶然地发现灰绿色的墙上竟然挂着一幅画。

平常时候这画都笼罩在阴影里,这次却恰好洒满月光,仿佛要流淌成河。月亮是躲在云彩后的,但它清冷的光却穿透遥远的时空,直照到画中高低起伏的海浪上。浪里行驶着一叶双桅船,尽管海浪这样大,它却行得异常平稳。它的帆都已破旧不堪,甚至透过窟窿看得见蓝天。但它依然行得这样自如。

这小小的、破旧的船竟然蕴藏这样自信的力量,简直是个谜,对斯拉夫卡来说真是太有吸引力了。这月光中有一种不安分的、激动人心的节奏,跟台球碰击时规规矩矩的声响完全不同。

斯拉夫卡把有些纳闷的妈妈领到画前,小声地问她:“这是什么画?”“这是双桅船梅尔库里,是画家艾瓦佐夫斯基作品的复制品。你怕什么?”

斯拉夫卡无奈地皱了下眉。他并没有害怕什么,只是觉得在一个谜一样的作品前不应该大声说话。“为什么这船满是窟窿?”“好像是经历了战斗。这是咱们俄国的船,与土耳其的舰队发生了激战。土耳其一方兵力很强,咱们俄国只有这一艘,却奇迹般地取得了胜利。”“是在哪里交战的?”“应该是在黑海上……我记不准了,我又不是历史学家。”“双桅船是什么?”“你看这画的不就是么……”“到底为什么是‘双桅船’呢?”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因为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词来阐明自己的莫名的紧张。妈妈看着他直叹气,索性带他去了图书馆,在最后两排找到两本旧旧的《海洋词典》。“要是你愿意,就从这里面找答案吧。你也不小啦,再过一个月就要去上小学了。”接着,妈妈教会了斯拉夫卡如何查词。斯拉夫卡很快就找到了词条“双桅船”,上面是这样表述的:“双桅船(brig):一种武装双桅式船,且主帆上设斜桁。现已少见,逐渐被双桅纵横帆船和纵帆船取代。”

斯拉夫卡基本一句也看不懂,但陌生的帆船专有名词却在他心里激起一阵莫名的旋律,很像他最爱的电影《格兰特船长的儿女》的开头曲。他接着翻找起字母“x”来,看看“斜桁”到底是什么……

从那天起斯拉夫卡就把台球抛到脑后了。他沉醉于翻阅词典,就像启程了一场远航,旷日持久,又无怨无悔。但没过几天他就必须把词典还回去,因为妈妈调动了工作,不还书就办不成相关的手续。

斯拉夫卡就像与最要好的老友惜别一样不舍。妈妈为了安慰他,给他弄到了一本叫《战舰与堡垒》的书。这本书真绝了,里面什么都有!有双桅船“水星”、海军上将纳希莫夫、锡诺普大战、坚不可摧的要塞和机敏果敢的船长,甚至还写到激战后战列舰、护航舰凯旋的城市。

俄国的水兵们经过最后的激战后走下甲板,来到这个城市驻扎下来。上个世纪和这个世纪,何其相似的情景。这城市里甚至立有“水星”号船长的纪念碑。斯拉夫卡把书的最后几句不知读了多少遍:

战争过去了,堡垒上生出又一季不可战胜的离离青草。

或许,今后永远都会像现在这样宁静了?也许吧……中午,海湾上万里无云。两人沿着翠绿的城墙走着,墙上还耸立着由于长时间不使用而发黑的加农炮;两人走过古老的纪念碑,走在弯弯曲曲的石灰岩砌成的楼梯上。城市依山而建,两人爱这里如爱生命……

这两个人是已年迈的海军军官和他十岁的孙子。

斯拉夫卡多么想去这书中的城市,为此,他愿意拿除妈妈之外的一切东西去换!

这本书比他知道的所有书都好看,但也代替不了《海洋词典》。这书只是讲述了战舰的故事,而那词典仿佛已经是战舰的一部分,那个遥远城市的一部分……

后来的某一天,妈妈带着斯拉夫卡来本地的图书馆找之前工厂的旧友,瓦西里萨·格奥尔吉耶夫娜,一个戴着像飞机舷窗一样巨大的眼镜的老婆婆。这时斯拉夫卡已经上二年级了。妈妈和她聊天,而斯拉夫卡就在一排一排的书架里四处看看。突然他瞥到一个书架的题名是“给想成为军人的人”。架子上的各色教材和章程中有一本红色的小册子,封面绘有星星和锚的图案,书名是《海事参考》。

在离海几千英里的此地,却意外地发现了这本书!

斯拉夫卡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一开始都是难懂又枯燥的草图、示意图和规则。但随后渐渐变得有趣起来——航海结、航线、帆索,信号灯……而最让斯拉夫卡喜出望外的是国际旗语汇总表!斯拉夫卡梦想找到这样的表已经一年多了!

他一开始打算向瓦西里萨·格奥尔吉耶夫娜要这本书,但是最后却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想到:万一阿姨说“不行,你没在这里登记”,或者她觉得斯拉夫卡年纪太小,不可能看懂这本书。万一她不同意,那可真是永远都拿不到了。然后,就要又一次和它永别,就像与之前的词典一样?

他到底是怎么了?也许是“航海梦”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吧!他四下看了看,确认了没有人,就悄悄打开了背包……

随后斯拉夫卡的生活变得不寻常,每天总是在开心与担忧的交织中度过。

在他学习旗语、研究索结的时候,似乎把一切都忘在脑后了;而书一合上,他又能把刚看的东西全都清晰地回忆起来,这是多么令人惊奇啊!

他有时把册子藏在枕头底下,有时是围巾下面,有时是沙发下面。他这么不停地变换地方,总有疏忽的时候。妈妈看到了就会问:“这是哪儿来的小册子?”

斯拉夫卡脸“刷”地就红了,比册子封皮还红哩。他编谎话答道:“一个同学借我看看的。”

妈妈觉得很惊讶,她知道,斯拉夫卡在学校并没有什么好朋友。“奇怪了……”妈妈说。

她翻了翻小册子,看到上面有图书馆的盖章。“为什么这里有个章?”

斯拉夫卡含糊地回答说,是他同学从图书馆借来的。“你怎么吞吞吐吐的,你说的是实话吗?”

斯拉夫卡小声说,是实话。“那你发誓没有说谎。”妈妈试探着。

这招太切中要害了。斯拉夫卡能发誓吗?发这样的假誓?要不然还是承认了吧……说实话还轻松些。

斯拉夫卡忍不住大哭起来。事情一下子就很明显了。

等着受惩罚吧!妈妈当然不会像尤尔卡妈妈那样痛揍他,但是会怒气冲冲地骂他,气得头发都竖起来,气得直冒烟……斯拉夫卡哭得快说不出话来,央求妈妈尽快把册子还回图书馆。

但妈妈没有帮他还回去,而是带着他去图书馆,并且警告他,除非他自己向瓦西里萨·格奥尔吉耶夫娜说明一切、亲手归还册子,否则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还能怎么办呢?斯拉夫卡艰难地挪到了图书馆,徘徊在门前哽咽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终于瓦西里萨·格奥尔吉耶夫娜不知是要办什么事走出门来,看见了斯拉夫卡。

强忍着羞愧,斯拉夫卡流着泪把自己做的错事坦白了。

瓦西里萨·格奥尔吉耶夫娜身材不高,头发灰白,看上去面容慈祥。她并没有可怜他,而是严厉地对他说:“如果一个人在八岁时就偷偷地把国家的书拿回家,那他不会善终的!如果你爸爸,瓦列里克·谢米布拉托夫还在的话,他会怎么说?瓦列里克·谢米布拉托夫生前九年来一直在图书馆看书,别说偷了,连一页书都没损坏过。而他的儿子呢?真是令人羞耻!你妈妈真可怜啊……”说完她让斯拉夫卡把书放回原处就走,说和他没什么好说的……还说,如果他今后再生偷书的念头,就一定让他想起噩梦般的这一天。

但是当斯拉夫卡小声说了“再见”准备离开的时候,瓦西里萨·格奥尔吉耶夫娜突然语气缓和了些,问他:“我倒想请问,为什么你要这本大人看的书?”

斯拉夫卡停下了脚步,却还是默不作声。“我在问你,维亚切斯拉夫·谢米布拉托夫,为什么?”“因为这本书有意思……”斯拉夫卡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什么有意思?”“关于战舰的……”“好吧……既然你对这本书这么感兴趣,而且又主动承认了错误,我们可以这样:我就送给你这本册子,你给我另外一本书作为交换。同意吗?”

斯拉夫卡虽然觉得无地自容,却也无法拒绝。他信守承诺,给图书馆拿来了《毛克利》,这是一本相当受欢迎的书,很厚,里面有很多彩页。“妈妈同意了吗?”瓦西里萨·格奥尔吉耶夫娜严肃地问,尽管斯拉夫卡点了头,她还是接着问:“会不会舍不得?”

事实上斯拉夫卡心疼得直喘粗气,但还是坚持说:“我家里还有一个小一点的,英文版的。”“你能看懂英文版的?”“只能看懂一点……主要是妈妈看。”

隔天瓦西里萨·格奥尔吉耶夫娜就把书还给妈妈了,因为小册子其实对她来说没什么用,本来是准备当废纸用的,不过这事斯拉夫卡是半年后才知道的。在那之前,每当斯拉夫卡再想起林中少年的冒险奇遇,他就和妈妈一起看英文版的,他也完全看得懂,想必是因为他真的已经对这本书的情节太熟悉了。

他总和妈妈一起看书。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是妈妈陪着他:一起看电影,一起去野外;一起削土豆,一起洗碗;搬家的时候一起收拾箱子。这就是相依为命吧。但其实斯拉夫卡在新切尔卡斯克[2],一个遥远的南方城市,还有一位表亲的奶奶,是爸爸的姨妈,至今素未谋面。但逢年过节的时候,这位薇拉·阿纳托利耶夫娜时不时还会来信问候。妈妈每信必回,有一次还寄了斯拉夫卡和自己的照片过去。

在那之后通信变得频繁起来,奶奶经常问起斯拉夫卡,还邀请两人去做客。但妈妈只是说,这应该只是客套而已。

那之后发生的事,斯拉夫卡简直不敢相信!奶奶写信说,她和熟人换了住处,搬到了战争打响之前生她养她的海滨城市,那里有战舰和堡垒,船桅上挂着五颜六色的信号旗——那可是斯拉夫卡烂熟于心的东西啊!

她搬到了书里的那座城市!

斯拉夫卡暗暗下定了决心。他言辞恳切地写了封信,没告诉妈妈,自己寄了出去。这是个从未有过的尝试。

薇拉·阿纳托利耶夫娜奶奶:您好!我从来没有见过大海和战舰,实在太遗憾了。我请求您再一次语气更殷切一些邀请妈妈和我去您那里做客吧。那样妈妈才有可能同意。拜托您了!

于是薇拉·阿纳托利耶夫娜真的照做了:

不管是搬过来还是短暂停留,都来一趟吧!家里很大,手续我来办,因为我是老兵,他们会比较照顾的。在这里住很不错,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我们去吧!”斯拉夫卡迫不及待地喊出自己的意愿。

但妈妈只是笑着说:“你这小傻瓜呀!干吗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找一个不熟的人……”“但是她都再三邀请了啊!”“斯拉夫卡,你看,她年纪大了,也许还带着病。她有房子,也许她叫我去只是希望我帮她料理家务。但你看我像个家庭主妇吗?穿着围裙的婆娘?”

妈妈年轻漂亮,确实不像个主妇。许多人都曾对斯拉夫卡说过:“你看你妈妈多漂亮呀!”也许只是他自己没意识到!

但为什么就不能去呢?如果妈妈去不了,那我自己去帮奶奶也是可以的,虽然可能没什么能帮得上的。也许很有可能,薇拉·阿纳托利耶夫娜只是一个人住太孤单了。“但她都这样邀请了啊!”“邀请一下别人倒是很轻松,可是到了那儿,谁给我安排对口的工作?万一我和奶奶性格不合呢?她是房主,我可不习惯当房客……而且总搬来搬去的话实在太累了。”

斯拉夫卡小声地哀求:“哪怕是做个客也好啊……”“那倒可以考虑。如果手上有余钱,又有假期的话,咱们可以去。”

这时正是三月,还得等三个月才行。一开始斯拉夫卡每天都很期待,但后来兴趣慢慢就淡下来了。因为这本来就有些不可思议,也许根本做不成。

结果他是对的。妈妈与领导的相处出了问题,被解雇了,家里根本没有远行的旅费。斯拉夫卡读完二年级时,他们搬到了波克罗夫卡。安纽达

波克罗夫卡不是农村,是个周边有座大型工厂的小城市。妈妈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技术图书馆做顾问和翻译。斯拉夫卡也安顿下来了,暑假去城里组织的夏令营(在那里他觉得很无聊),然后去一所八年校龄的小学读三年级。

斯拉夫卡的三年级过得很平顺,基本没有被打、被欺负过。合得来的朋友却也没有交到,不过这一点斯拉夫卡在那个时候毫不担心。对他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那就是——听完课、尽快做完作业,然后就迫不及待扑到沙发床上看喜欢的书。或者是去图书馆找妈妈,那里总是有各国的杂志,杂志里时不时刊有轮船的照片,有时还有帆船、遥远的滨海城市的景象……

薇拉·阿纳托利耶夫娜奶奶依旧会来信,询问斯拉夫卡的近况,询问能否去做客。妈妈回信说,明年夏天一定去。

四月份的时候斯拉夫卡入了少先队,还被选为了小组长,因为他成绩从来没下过三分。五月末厂工会给妈妈分了个一居室,这样一来母子俩就从之前拥挤老旧、走廊里总能闻到发霉的葱和变酸的白菜味道的出租屋里搬了出来。

暑假伊始,斯拉夫卡一天之内就得到了三个好消息。

首先是妈妈终于给他买了一套牛仔服。妈妈原本很不喜欢这种款式的衣服,她觉得有文化的孩子穿学校的短裤才是最合适的。斯拉夫卡恳求了很久,最后妈妈妥协了,因为校服他已经穿坏了,而且天也不热,适合穿牛仔。

这身牛仔上装饰有轮船图案,扣子也是海军风的铜纽扣。虽然与真正海员的扣子并不完全一样,但也亮亮的,刻着锚的形状。斯拉夫卡高兴得快站不住了。

他就是穿着这身和妈妈去她老朋友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家做客的。这是第二件喜事。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家非常有趣,活像个博物馆。门上挂着一只巨大的驼鹿角,墙角摆着老鹰的标本,墙上挂着一张鹿皮,鹿皮上是一架双筒望远镜、一把很沉的猎刀和一杆双筒枪。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说,这把枪虽然有年头了,但还是非常好用,而且非常贵重:因为这是独一无二的。尽管这么贵重,他还是给装上了两个空弹壳,让斯拉夫卡扣动扳机过过瘾。他也把望远镜拿给斯拉夫卡玩了(只可惜望远镜是陆军用的,不是海军用的那种)。甚至连猎刀也给他玩了,虽然妈妈生怕他不小心割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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