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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8 08:5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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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巴尔扎克

出版社:汕头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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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葛朗台

欧也妮·葛朗台试读:

导读

巴尔扎克(1799—1850),19世纪法国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欧洲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和杰出代表。巴尔扎克虽然是长子,但很少得到家庭的温暖,出生不久便被送到图尔近郊,由一个宪兵的妻子抚养,几乎被家人遗忘。由于巴尔扎克小时候成绩不好,在一次只有35名学生参加的会考中,名列第三十二,因此父母和教师都没有对巴尔扎克抱什么希望,更不要说发现他什么天才。巴尔扎克大学毕业后便进了律师事务所,如他父母所希望的,这是“铁饭碗”。但年轻的巴尔扎克不顾家庭反对,辞去工作专心写作。在一处贫民窟阁楼上,巴尔扎克开始了作家生涯。第一部作品《克伦威尔》未获成功,尔后他与人合作从事滑稽小说和神怪小说创作也未引起注意,遂做出版商,均以赔本告终,负债累累。但他并未消沉,在他书房中布置了一座拿破仑的小像,写下了座右铭:“我要用笔完成他用剑所未能完成的事业。”19世纪上半叶是法国资本主义建立初期,拿破仑在滑铁卢战役中彻底败北,由此波旁王朝复辟。由于查理十世的反动政策激怒了人民,七月革命推倒了复辟王朝,由金融资产阶级掌握了政权。《欧也妮·葛朗台》发表于1833年,即七月王朝初期。刚过去的复辟王朝在人们的头脑中还记忆犹新。复辟时期,贵族虽然从国外返回了法国,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可是他们的实际地位与法国大革命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因为资产阶级已经强大起来。刚上台的路易十八不得不颁布新宪法,实行君主立宪制,向资产阶级做出让步,以维护摇摇欲坠的政权。资产阶级虽然失去了政治权力,却凭借经济上的实力与贵族相抗衡。到了复辟王朝后期,资产阶级不仅在城市,而且在贵族保持广泛影响的农村,都把贵族打得落花流水。复辟王朝实际上大势已去。巴尔扎克比同时代作家更敏锐,独具慧眼地观察到这个重大社会现象。《欧也妮·葛朗台》是欧洲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和杰出代表巴尔扎克创作的《人间喜剧》中的一部杰出作品。故事是在家庭内部日常生活中展开的,没有耸人听闻的事件,没有丝毫传奇色彩,正如作者本人所说,这是一出“没有毒药,没有尖刀,没有流血的平凡悲剧”,而其惨烈的程序却不亚于古典悲剧。悭吝精明的富翁葛朗台,有位天真美丽的独生女儿欧也妮,她爱上了破产落魄的亲戚夏尔,为了资助夏尔“闯天下”,她不惜倾囊赠予全部私蓄,从而激怒爱财如命的葛朗台,父女间发生激烈冲突,吓得胆小而贤淑的慈母从此一病不起。最后,在期待中丧失父亲、损耗青春的痴情姑娘欧也妮,等到的却是发财归来的负心汉。小说极为成功地塑造了老葛朗台这样一个凶狠残忍、贪财好利而又悭吝成癖的资本家形象,展现出了资本家的无穷贪欲和冷酷无情;揭示了在人的家庭幸福和道德品质上金钱的巨大破坏力量;提示了资产阶级的血腥发迹史和由金钱崇拜带来的社会丑恶和人性沦丧。《欧也妮·葛朗台》这部小说把心理分析、风俗描绘、细节刻画、人物塑造、哲学议论融为一体,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在思想和艺术方面标志着巴尔扎克小说创作的一次飞跃。

资产者的面目

某些外省城市里面,有些屋子看上去像最阴沉的修道院,最荒凉的旷野,最凄凉的废墟,令人悒郁不欢。修道院的静寂,旷野的单调,和废墟的衰败零落,也许这类屋子都有一点。里面的生活起居是那么幽静,要不是街上一有陌生的脚声,窗口会突然探出一个脸孔像僧侣般的人一动不动,黯淡而冰冷的目光把生客瞪上一眼的话,外乡客人可能把那些屋子当做没有人住的空屋。索漠城里的一所住宅就是这样,它位于一条崎岖街道的尽头,那条寂静的街直通古堡。阴暗狭窄的街道很平常,但在某些方面却也令人欣赏。人走在那干净的石子路上,会踏出清脆的响动,这种响动反而使人心情平静。老城区的街面照例是曲折起伏的,少有人走,两旁伏着些旧式的房屋,足有300多年的历史了吧,大多是砖木结构,风格多样,使得索漠老城区的这一处尤为古旧而独特,因此常常引得游客和艺术家们到此探访究竟,欣赏这难以言说的情调。横亘在底层之上,仿佛一溜黑色的浮雕。这里,椽子上盖着青石板,描出一条条蓝线,墙不很牢固,木板的房顶因年深月久,已经翘起;日晒雨淋,木条早已腐烂变形。那边,破旧发黑的窗槛,上面精美的雕刻已难以辨认,脆弱得似乎承受不住贫穷的女工在上面放置的那几个种着石竹和月季的赭色花盆。再远一点,是几道嵌着巨大钉子的门扇,我们天才的祖先在门上画了一些象形文字,其意义今人永远难以猜透,也许是一位新教徒表示其信仰,或者是一位旧教徒诅咒亨利四世。也有某位平民鸣钟晋爵之后所刻的贵族标记,以旌表祖上曾为官宦的昔日辉煌。整整一部法兰西历史都在这儿了。一所摇摇欲坠的房子,墙壁胡乱抹着灰泥,想当初还是一位能工巧匠的杰作。房子旁边矗立着一座当地贵族的宅第,石砌的拱门上还留着徽号的遗迹,经过1789年以来席卷全国的多次革命的摧残,尚依稀可辨。在这条街道上,底层的门面用来经商做买卖,但既不像小店铺,也不像大商店,喜欢中世纪文物的朋友们也许可以在那里领略到我们父辈习艺工场朴实无华的简陋遗风。厅堂低矮,既没有摊面,也没有货架,也没有玻璃橱柜,然而却很深,很暗,内外不加任何装潢。大门上下满开,门板用铁皮铁条蛮横地加固,上半截门往里开,下半截装有弹簧门铃,老是有人进进出出。空气和光线或通过上半截门或通过拱顶、天花板和护墙之间的空隙进入这潮湿的洞府,护墙上装有结实的活动护窗板,早上卸下,傍晚安上,用铁闩严加封锁。这护墙是用来陈列批发商品的,但却无半点招徕顾客的意思。陈列商品视经营方向而定,无非是摆出两三桶满满的盐巴和鳕鱼,要不就是几包帆布,几捆绳索,楼板横梁上悬挂着一团团铜丝,沿墙搁一些桶箍,有些货架上则陈列着布匹。你要走进门,一个正当妙龄的迷人的少女,戴着雪白的围巾,胳膊通红,她会立即把手中的编织物放了下来,大声呼唤爸爸或者妈妈,让他们来接待你。可能是两个铜子的生意,也可能是20000法郎的买卖,对你的态度或是冷漠,或是热情,或是高傲,这与店主的脾气有关。你也会看到一个商人,专卖酒桶木材,他的两个大拇指不停地缠绕着,他在门口坐着,与邻居拉家常,从表面上看来,他只有一些最基本的酒瓶架或者几捆薄木板,然而安茹地区的全部的箍桶匠,都向他的工场购买木料。他的工场位于码头上,拥有丰富的货源。他明白要是葡萄丰收的话,他可以卖掉多少桶板,计算之精准、误差,最多为一两块板,一天的好太阳可以使他财源滚滚,一场大雨可以让他蚀本,酒桶的价钱在一上午的时间内,可以从11法郎跌至6法郎。这地区与都兰一样,生意的好坏受到天气环境变化的直接影响。种葡萄的农户、田产主、木材商、箍桶匠、客栈老板、船主人,都期盼阳光。要是听说夜晚有霜冻,晚上睡觉都会心惊胆战。他们怕雨,怕风,怕旱。但时而又需要雨水,时而需要炎热,时而又希望阴云。上苍总与人间利益作对。天气变化,就是人们面部表情的晴雨表,时而让人愁容满面,时而使人笑逐颜开。这条街从前是索漠城的大街,从这一头到那一头,“黄金一般的好天气”这句话,对每户人家都代表一个收入的数目。而且个个人会对邻居说:“是啊,天上落金子下来了。”因为他们知道一道阳光和一场时雨可以带来多少利益。在天气美好的节季,到了星期六中午,就没法买到一个铜子的东西。做生意的人也有一个葡萄园,一方小园地,全要下乡去忙他两天,在平日里他们早就把买卖算计清楚了。闲下来的时候,那些买卖人会把白天12小时中的10小时都拿来说闲话、聊天、张家长李家短地散布谣言,鬼鬼祟祟地窥探别人的隐私。谁家的主妇买了一只鸡,保准会有人去问她的丈夫:炖鸡的火候是否掌握得恰到好处?要是谁家的姑娘偶尔在窗口探了一下脑袋,也会被数不清的闲人议论纷纷。总之,在这儿,任何人的行动和内心几乎全部展现在别人的目光里,即使连最深邃的庭院也挡不住人们的窥探和想象,保守不住半点秘密,不管它看起来怎样的神秘和隐蔽。每一户人家都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中,彼此之间就像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家子都坐在门口,在那儿吃中饭、晚饭,甚至吵架。有人经过,他们都要仔细打量。所以从前每当有外乡人来到外省的城镇,总会处处被人取笑。引出不少有趣的故事,昂热人是嘲笑人的高手,促狭鬼的称号便由此而来。旧城的老宅子集中在街的上端,原来的居民都是当地的大户人家。这些老宅子还是法国民风淳朴时代——如今已世风日下了——的遗物,本书所讲的故事,就发生在其中一座凄凉的宅子里。在古朴的街上,甚至偶然发生的琐事都可以使你回想起往事,所有的味道会让你情不自禁地陷入沉思。弯弯曲曲地走了过去,你便能看到一处黑乎乎的向里陷进去的地方,在这凹坑里,隐藏着葛朗台府第的大门。在外省,府第是对一个人家有分量的称呼,对葛朗台先生的身世一无所知,就无法明白这个称呼的分量。葛朗台先生是索漠城有名望的人,未在外省生活过的人绝不会知其原委。有些人称这位葛朗台先生为葛朗台老头,喜欢这样称呼他的老人显然已为数不多了。1789年时,他还只是个箍桶匠,但日子过得也还算富裕。他读过书,能写会算。法兰西共和国在索漠地区拍卖教会产业时,他已40岁,并且刚刚娶了老婆,妻子是一位有钱的木板商的女儿。于是葛朗台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的陪嫁——2000金路易及手头的现款去了地区首府。在政治上他是个两面派,既包庇以前的贵族,又援助共和党,并且从两方都捞好处。在经济上,他善于投机倒把,用最少的钱获取最大的利益。监督拍卖国有资产的共和党人虽然蛮横,但葛朗台只用岳父给他的200金路易,“只掰一块面包”,就廉价买下了当地那几片最风光的葡萄园,还有一座老修道院和几块分成收租的田产。交易虽然不合理,但却是合法的。索漠城居民革命意识很差,葛朗台竟被看做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一个共和党人,一个爱国者,一个会出新点子的人物,其实箍桶匠一心只想要葡萄园。他竟被任命为索漠地区行政委员,他在政治上和商业上对当地都施加了不露声色的影响。政治上他包庇以前的贵族,尽其所能阻止当局拍卖流亡贵族的财产;商业上他供应共和国军队一两千桶白葡萄酒。代价是把某个女修道院上好的草原,本来留作最后一批拍卖的产业,弄到了手。拿破仑当政的时代,好家伙葛朗台做了市长,把地方上的公事应付得很好,可是他葡萄的收获更好;拿破仑称帝的时候,他变成光杆儿的葛朗台先生。拿破仑不喜欢共和党人,另外派了一个乡绅兼大地主,一个后来晋封为男爵的人来代替葛朗台,因为在他当政时期确实是为民造福,政绩卓著,铺设了好几条高质量的公路,从城里一直通到他在乡下的产业。丈量登记时,只用一点微妙的手法,就使他的产业占了大便宜,政府只收相当微薄的税金。各处庄园在他精心而又专业的经营下,都成为了享誉一方的“尖子”田产,这一术语专门用于指那些能生产极品佳酿的葡萄园。他在这方面的成就和权威,甚至有资格获取荣誉团的勋章了。免职那年,也就是1806年,葛朗台先生57岁,他的妻子36岁,他们爱情的结晶、独生女儿刚刚10岁。上天似乎有意安慰一下被罢官的葛朗台,使他在这一年间连续接收了几笔遗产。首先是岳母娘家姓德·拉贝特利耶的德·拉戈迪尼埃太太的,其次是妻子的外公德·拉贝特利耶老先生的,最后是葛朗台本人的外婆冉蒂耶太太的。这三笔遗产有多大数目,谁也不知道。三位老人家都吝啬成性,一辈子拼命攒钱,好私下里看着心满意足。拉贝特利耶老头把借钱给人叫做挥霍,觉得看着金子比拿金子放高利贷更保险,所以索漠地区的人只能按看得见的收入来估算他的积蓄。于是,葛朗台先生时来运转,又获得了新的贵族头衔。我们声嘶力竭嚷嚷平等也休想取消他享有的殊荣。他一下子成了当地纳税首富。他经营七八十公顷的葡萄园,遇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足可以出产七八百桶的好葡萄酒。他还有13处田产,按收成多寡分成收租,另有一座老修道院,他把所有门窗连同彩绘玻璃一起封死,既省了开销,又便于保存。他还拥有八九十公顷的草场,1783年种上的3000株白杨正茁壮成长。而且,他现在住的府邸也是他自己的房产。这些只是看得见的财产,至于他的资本金,只有两个人可以估摸个大概,一是公证人克罗旭先生,因为他负责为葛朗台放债;另一个就是索漠地区最富的银行家德·格拉桑先生。葛朗台经常因私事暗中与他往来。克罗旭及德·格拉桑两位先生虽然年事已高,但他们的为人却非常谨慎,在外省博得信任且有较优越的地位。他们在公开场合对葛朗台先生总是毕恭毕敬。这便叫人无不推测,这位前任市长的家底会有多么厚实。索漠城的人无不相信葛朗台先生拥有私人金库,有满是金路易的密室,想象着他在深更半夜看着成堆的发亮的元宝时的喜悦心情。在一些小气鬼眼里,这种事情是真的,因为看见那个小子甚至都长了一双橙黄橙黄的眼睛,带着黄金的颜色。一个习惯于凭借金钱赚大钱的人,如同色鬼、赌棍,或者凑热闹的闲人一般,眼中自然带着那种难以描述的神情,一副鬼鬼祟祟、贪婪的、神秘兮兮的样子,绝对会被他的同行识破。葛朗台先生从来不欠人家什么,又是老箍桶匠,又是种葡萄的老手,什么时候需要为自己的收成准备1000只桶,什么时候只要500只桶,他预算得像天文学家一样准确。投机事业从没失败过一次,酒桶的市价比酒还贵的时候,他老是有酒桶出卖,他能够把酒藏起来,等每桶涨到200法郎才抛出去,一般小地主却早已在100法郎的时候脱手了。这样一个人物当然博得大家的敬重。那有名的1811年的收成。在那一年,他明智而谨慎,收拢了别人的大批存货,再一点一点卖出去,赚到了24万法郎。要说到理财的本领,葛朗台先生就像猛虎、像大蟒一样。他会很有耐心地等着等着,打量算计着他的猎物,然后选准时机,猛扑上去,打开血盆大口一样的钱袋,把成堆成堆的金币一网打尽,然后再安静地躺下,好像填饱了肚子的蛇,安安静静地,按部就班地消化吞下的食物。看见他从面前走过,无人不交织着赞赏、景仰和恐惧之情。索漠城里,谁没有尝到被他的钢刀利爪抓破皮肉的痛楚?这个人要买地,找克罗旭公证人借贷,利息高达11%;那个人拿着银行期票到德·格拉桑先生那里去贴现,但必须扣除一笔吓死人的利息。葛朗台先生的大名常被人挂在嘴上,无论是在喧哗的闹市,或是在晚上的街谈巷议中,耳熟能详,如雷贯耳。有些人甚至认为,老葡萄王的财富乃一方瑰宝,值得全城骄傲。因此,有些批发商,有些旅店老板对客商说起他来无不得意扬扬:“先生,我们这里百万富翁有两三家;可说到葛朗台先生,他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家产!”1816年,索漠城最精于计算的人估计这家伙的财产接近400万法郎。但是从1793年至1817年,每3个月一交的地租,他一年还能收10万法郎,这样一推算,他手里的现金几乎和他不动产的价值相等。因此打完一场牌或者谈完了葡萄之后,精明的人便会说:“葛朗台老爹吗?……该有五六百万吧!”要是克罗旭或格拉桑先生听见这话,就会说:“您比我厉害,我还从来不知道总数呢!”某一位巴黎人提到大银行家罗特西尔德或拉菲特时,索漠城的人则会打听他们是否和葛朗台先生一样富有。如果巴黎人面带微笑、骄傲地表示出肯定时,他们则会以怀疑的神态相互摇头对视。如此巨额财富,犹如金箔帷幔,完全隐匿了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即使其生活本身存有光怪陆离之处曾遭人嘲笑奚落,如今已不再有人重提此事了。葛朗台的一切行为如同是钦定的,处处畅通无阻,他的话语、服装、姿态、眨眼都属于本地的金科玉律,众人细细地研究他,如同自然科学家研究动物的本能,力图发现它的效力一般,最终发现他那最细微的举止中带着深远而只能意会的智慧。例如,有人说道:“今年的冬季肯定十分寒冷,葛朗台老头的手上已经戴上了皮手套,我们应该采摘葡萄了吧?”或许说道:“葛朗台老头购进了无数的桶板,今年肯定有许多酒。”葛朗台先生从来不买肉,不买面包。每个星期,那些佃户给他送来一份足够的食物,阉鸡、母鸡、鸡子、牛油、麦子都是抵租的。他有一所磨坊租给人家,磨坊司务除了缴付租金以外,还得亲自来拿麦子去磨,再把面粉跟麸皮送回来。他的独一无二的老妈子,叫做

大个子拿农

的,虽然上了年纪,还是每星期六替他做面包。房客之中有种菜的,葛朗台便派定他们供应菜蔬。水果就更不用去买了,属于他的果园每年都要拉果子到市场去卖呢!烧壁炉的木柴,是从田园四周作为篱垣的矮树上锯下来的,佃户们自然会给他锯好,运进城,给他在柴房堆好,最后得到一声“谢谢”。说到他家的开支,不过是圣餐费、妻子和女儿的衣着费以及教堂座位的租金,再有就是大个子拿农的工钱、买灯烛、纳税、修缮房屋和作物种植等方面的费用。他最近又买了一片360多公顷的树林,委托邻近的居民替他管理,由他来付代管费;也是从购置了这片树林之后,他才开始吃野味。此人生活方式极其简单。他不爱说话。他表达思想通常爱用现成简便的话语,说话语气也很温和。从头到脚一一描述了这个有钱的老吝啬鬼的装束处处以结实为标准。他穿的都是一双毛袜子,一条栗色的粗呢短裤,在膝盖下面还扣上银箍,上身的条绒背心是黄褐色的,纽扣被他一直扣到下巴颏那儿,外面又套了一件宽大的栗色上衣,系一条黑色的领带,头上是一顶宽边教士帽。他的手套像警察的那样结实,要用足一年零8个月的时间;为了保证整洁,他总以一种习惯性的动作,把它放在帽檐的同一个部位。全城只有6位居民有权在他家走动。排头3个之一是克罗旭先生的侄儿。德·格拉桑夫人也有个儿子,当时已23岁,她之所以成为葛朗台太太牌桌上的常客,那是因为她指望自己的儿子阿道夫能与葛朗台太太的女儿欧也妮结百年好合。银行家德·格拉桑先生也赞同妻子暗中的计划,他也经常在后面不声不响地帮助这位老吝啬鬼,关键时刻总是亲临前线,德·格拉桑氏也有自己的党羽、表亲和盟友。欲让自己的侄儿继承葛朗台的巨额遗产,索漠城中的人们都十分关注克罗旭与德·格拉桑两家为了欧也妮小姐展开的明争暗斗。葛朗台小姐以后会成为谁的妻子呢?是所长先生还是阿道夫·德·格拉桑先生呢?对于这个问题,有的人的答案是两个都不会到手。据他们说,老箍桶匠野心勃勃,想找一个贵族院议员做女婿,凭他岁收30万法郎的陪嫁,谁还计较葛朗台过去、现在、将来的那些酒桶?另外一批人却回答说,德·格拉桑是世家,极有钱,阿道夫又是一个俊俏后生,这样一门亲事,一定能教出身低微、拿过斧头凿子,而且还当过革命党的人心满意足,除非他夹袋里有什么教皇的侄子之流。可是老于世故的人提醒说,克罗旭·德·蓬风先生随时可以在葛朗台家进出,而他的敌手只能在星期日受招待。有的认为,德·格拉桑太太跟葛朗台家的女太太们,比克罗旭一家接近得多,久而久之,一定能说动她们,达到她的目的。有的却认为克罗旭神甫的花言巧语是天下第一,拿女人跟出家人对抗,正好势均力敌。所以索漠城中有一个才子说:还有一些老人根据葛朗台的脾性判断,像他那样精明的人,决不会眼看着家产落到外人的手里,这一点会令他无法忍受的。索漠城的这位欧也妮·葛朗台小姐最终只会嫁给那位在巴黎把葡萄酒批发生意经营得相当红火的葛朗台先生的儿子。对于这一看法,克罗旭派和格拉桑派表现了难得的一致,他们反驳道:“不会的。首先,葛朗台兄弟俩在过去的30年里甚至没有见过两次面。其次,巴黎的葛朗台先生对儿子的期望很高。因为他本人担任着巴黎城里区长兼议员的职务,同时还是国民卫队的上校以及商务法庭的法官。他可不承认索漠的葛朗台是他的本家,一心盼望着攀上拿破仑宠信的某个贵族之家。”1818年初,有一件事明显地使克罗旭一派占了格拉桑派的上风。弗鲁瓦丰家的地产素以其优美的园林、别墅、田庄、小河、池塘、森林出名,价值达300万法郎。年轻的德·弗鲁瓦丰侯爵手头缺现金,只好将其标价出售。克罗旭公证人、克罗旭所长、克罗旭修道院长在他们党羽的推波助澜之下,居然说服他别把地产分小块出售。他们让侯爵相信,如果土地分块出售,势必要和中标人打上数不清的官司,才能逐块地拿到钱,倒不如将地产一股脑卖给葛朗台先生为好,因为此人有支付能力,可以给现钱。葛朗台又一次看准时机投机了一把,做成了一笔皆大欢喜的“黄金交易”。美丽的弗鲁瓦丰侯爵封地就这样被葛朗台先生的血盆大口吞了下去。索漠人大为惊讶,葛朗台经过七折八扣,用现金就一次付清了地价。消息不胫而走,轰动了南特和奥尔良。葛朗台搭了一辆正要回家的便车,去察看一下已经属于自己的庄园。他看了一眼新产业,便返回索漠,肯定自己的投入回报率达5厘之多,顿时雄心勃勃,准备把全部产业都合并到弗鲁瓦丰,给侯爵领地锦上添花。随后,为了重新填满他那空空如也的金库,他下决心把他的那些树林统统砍光,就连草场上的白杨也一棵不留地变卖掉。现在就比较容易理解为什么人们称葛朗台这栋房子为府邸以及这两个字的真正分量了。其实这是一栋暗淡、冷清、阴森的宅院,位于城市的高处,紧靠在破烂不堪的城墙脚下,两根门柱、穹顶及整个房子均由石灰石建筑而成,这是卢瓦尔河边特有的白石,其质地之软,平均使用寿命还不足200年,由于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和日晒,门柱和拱顶的表面早已千疮百孔。看上去好似法国建筑艺术中的虫迹状石纹,同时又貌似监狱的大门。一条长长的由硬石雕刻而成的浮雕位于门顶之上,冬夏春秋四季的象征物已经剥落了,黑糊糊的。浮雕的基石延伸到了外面,乱七八糟地生长着杂草,有黄黄的苦菊、五爪龙、旋覆花、车前草,一棵小樱桃树已经长高了不少。大门的制作材料是独幅橡木,呈褐色。由于太干了,出现了许多裂缝。从外观上看,显得十分单薄,实际上坚固无比。因为上面钉有一排对花的钉子。一边的门上开有一扇小门,一个小洞开在中间,呈方形,安装了铁栅,密密地排列着的铁梗锈迹斑斑,泛着红色,一个环悬挂在铁栅上,一个铁锤吊在铁环上,以供敲门之用。恰好和一颗形状古怪的大铁钉相撞,铁锤呈长方形,如同古代的钟锤。又像一个肥大的惊叹号;一个玩古董的人仔细打量之下,可以发现锤子当初是一个小丑的形状,但是年深月久,已经磨平了。那个小铁栅,当初在宗教战争的时代,原是预备给屋内的人探望来客的。现在喜欢东张西望的人,可以从铁栅中间望到黑魆魆的半绿不绿的环洞,环洞底上有几级七零八落的磴级,通上花园。厚实而潮湿的围墙,到处渗出水迹,生满垂头丧气的杂树,倒也另有一番景致。这片墙原是城墙的一部分,邻近人家都利用它布置花园。楼下最主要的屋子是正厅,入口就在大门的拱穹之下。在安茹、都兰、贝里等小城市,正厅的重要性,外地人是不了解的。正厅既是接待室、客厅、书房、内室和饭厅,同时也是起居室、全家日常活动的中心。区里的理发师每年来两次,就在这里给葛朗台先生剪头发,佃户、神甫、县长、磨坊伙计有事也是到这里来。临街有两扇彩色大玻璃窗,屋里铺着地板,从上到下都钉着绘有古式线脚的灰色护墙板,房梁也漆成灰色,露在外面,梁木之间填充的白粉已经发黄了。粗糙的白石壁炉架上方摆放着一座黄铜的老式时钟,还镶嵌着旧式的螺钿花纹。在炉架的正上方则悬挂了一面镜子,透着绿光,镜子的四壁削成了斜面,看起来很有厚度,镜面向四周闪着光。壁炉两端各有一座黄铜烛台,被擦拭得金光闪闪的,没有客人的时候,只需取下玫瑰花瓣形的托盘,把烛台的主杆直接插进一个镶有黄铜的大理石的座子,就成了朴素的居家常用的烛台了。旧式座椅的面料有拉封丹寓言的图案,但需要懂行的人才能看出里面的名堂,何况颜色已经退尽,再加上到处是补丁,图像已经很难辨认了。客厅四角安放酒橱角柜之类,橱内搁板油腻不堪。两个窗子中间空位里,安放一张细木镶嵌牌桌,桌面上画有棋盘。牌桌上方墙壁上挂着一块椭圆形的晴雨表,黑框四周有金漆花边点缀,经不住成群的苍蝇肆意污辱,恐怕金漆早已丢尽了脸面。壁炉对面墙上悬挂着的是两幅水粉画肖像,据说其中一幅是葛朗台妻子的外公德·拉贝特利耶老先生,只见他身穿法兰西卫队中尉衔军装;另两幅是已故的冉蒂耶夫人,牧羊女打扮。两道窗帘是“图尔红”粗经布做的,由两边的大坠子黄丝带拉起。这种豪华的装饰与葛朗台家的习惯很不和谐,其实是买房子时一并留下来的,就连镜框、座钟、布饰家具和玫瑰木角柜也不例外。紧靠门的窗前,放了一把草垫椅,椅腿下面铺了垫板,好让葛朗台夫人抬高视角观看街道上的行人。一张褪色的樱桃木针线桌占满了窗下的空间,欧也妮·葛朗台坐的小扶手椅紧挨着针线桌。15年来,每年从4月至11月,母女两人都是在这间屋内悄悄度过她们的每一天,干着没完没了的针线活母女俩在这个富有之家却不得不像仆人和奴隶一样没日没夜地劳作。壁炉按时生火,蜡烛定量分发都表现出葛朗台的小气吝啬。家人在他的压迫下过着安分守己的生活。到了11月1日,她们便挪到壁炉边过冬。只有到了这一天,葛朗台才允许在室内生火。3月31日一到,便叫人熄火,他既不考虑早到的秋寒,也不过问迟迟不去的春冻。在4月和10月那些寒气逼人的早晨和夜晚,好心的大个子拿农便设法从厨房为她们母女俩弄来一些炭火装在一个脚炉内,这母女俩就靠着脚炉来御寒。母女俩负责全家人的内衣、被子和服装,她们全心全意,如女工一般天天辛勤劳作,甚至欧也妮意欲为自己绣一个挑花领,也只得从睡觉的时间里抽出空来完成。还必须想法从父亲处骗来蜡烛。这么多年以来,女儿和拿农使用的蜡烛,都是由小气鬼一手分发的,就像每个早晨发放面包和食物一般。大个子拿农也许只有大个子拿农受得了她主人的那种专制。索漠城里都羡慕葛朗台夫妇有这样一个老妈子。大家叫她大个子拿农,因为她身高5尺8寸。她在葛朗台家已经做了35年。虽然薪金只有60法郎,却已经被公认为索漠城最有钱的佣人。每年60法郎足足攒了35年,最近她终于在克罗旭那里存了4000法郎做终身年金。长期锲而不舍地积攒,结果似乎数目不菲。个个女佣人见这60岁的女佣晚年的衣食已有着落,都不禁眼红,却没想到这是她以做牛做马的代价换来的。22岁的时候,这可怜的姑娘因为长相难看,没人要她。当然,说她难看也不公道,她那副尊容如果长在禁卫军一个大兵的脖子上,倒会受到称赞呢!不过,据说一切都要相称。开始,她给一家农庄放牛,后来农庄被火烧了,不得不离开,凭着好赖不拒的拼命勇气,索性到索漠城找活干。葛朗台先生当时正想结婚,早已考虑当家过日子了。他已经注意到这个挨家挨户没人要的姑娘。葛朗台看人跟他做生意、为人处世一样,注重实用,不注重外表,正是为此,才博得拿农对他的忠心。身为箍桶匠,判断一个人的体力是有把握的,一个女人像罗马神话中的大力士赫丘利,可想而知从她身上必有大利可图.你看她顶天立地像一棵根深干壮的60年老橡树,粗腰方背,有一双赶大车的手,有一副诚实的直肠子,心地坦荡跟她一尘不染的贞洁一样可靠。雄厚的脸上布满疣子,肤色像老红砖头,胳膊青筋暴露,再加一身破衣烂衫,拿农的这副模样并没有叫箍桶匠倒胃口,尽管他正处于春心好动的年纪。就这样,他让这个可怜的姑娘有吃、有穿、有鞋袜、有工钱。大个子拿农从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快活得偷偷哭了,从此她就把箍桶匠奉为恩人,忠心耿耿全心全意地服侍他。所有的家务都被她一手包了:做饭、煮东西,下河洗衣裳,洗完就独自一人往肩膀一扛,雄赳赳地回来。每天她天没亮就起床了,一直忙到深夜才睡觉;到收获的季节,家里雇的短工们的吃喝也是她做。另外,一有空她就去帮忙看葡萄园,提防有人捡拾熟透之后掉落地上的葡萄,就像狗一样忠实地保护主人的财物。总之,她崇拜主人,不论他的念头和指示有多么不合理,她都完全照办,毫无怨言。工作了20年才得一块旧手表,鞋子已残破不堪了才给她,只有拿农才不会计较这样吝啬的主人——她已习惯了这一切。到葡萄大丰收的1811年,那个收获季节之辛苦,是前所未有的,这时她为主人效忠已达20年之久,葛朗台这才决定送她一块旧怀表,这是主人给她的唯一的礼物。虽然主人也把自己不再穿的旧鞋给她,但这一次一次的好处并不能算是礼物,因为那鞋已被他穿得破烂不堪了。这可怜的姑娘过惯了紧巴巴的日子,自己也养成了吝啬的性格,致使葛朗台像喜欢狗似的喜欢她。她也甘心情愿让人在脖子上套一条带刺的颈圈,久而久之,自己也不再感觉疼痛了。葛朗台有时把面包切得太薄,她也总是毫无怨言。十分乐意分享这种严格的饮食习惯,这一家人也因此从未闹病。拿农终于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葛朗台笑,她也笑;葛朗台愁,她也愁,她和葛朗台一起挨冻,一起取暖,一起干活,同主人如此的平等,她也感到其乐无穷。她在自家的果树下吃一个白桃或一个油桃,一个香李或一个甜杏时,主人从不指责。在有些年头里,果子压弯了树枝,佃户们拿它作为猪食,于是葛朗台向拿农说道:“拿农,吃吧,放开肚子吃。”这个贫苦的农村妇女,从儿童时代起,别人给予她的只有虐待,别人由于善心而收留了她,对她来说,葛朗台老头那种让人难以猜透的笑容,如同一缕阳光。再说拿农那幼稚的心中,单纯的脑子里,只能容纳一种情感,一个想法,35个年头如一日,她总是目睹自己在葛朗台先生的作坊前站着,脚上没穿鞋子,身穿褴褛的衣服,倾听箍桶匠向她发问:“孩子,你需要啥?”存在于她心中的感激之情总是如此新鲜。有时候,葛朗台想到这个可怜虫从没听见一句奉承的话,完全不懂女人所能获得的那些温情;将来站在上帝前面受审,她比圣母玛丽亚还要贞洁。葛朗台想到这些,不禁动了怜悯,望着她说:“可怜的拿农!”老佣人听了,总是用一道难以形容的目光瞧他一下。时常挂在嘴边的这句感叹,久已成为他们之间不断的友谊的链锁,而每说一遍,链锁总多加上一环。出于葛朗台的心坎,而使老姑娘感激的这种怜悯,不知怎样总有一点儿可怕的气息。索漠城许多人家对待下人要好得多,而下人却并不满意。因此便有人说了:“葛朗台一家是怎么对待大个子拿农的?让拿农对他们如此忠心,简直愿为他们赴汤蹈火。她厨房的窗口朝向院子,装着铁栅,总是收拾得干净、整齐、冷冰冰的,真是名副其实的吝啬鬼的厨房,什么东西都不糟蹋。拿农洗完盘子、收拾好剩饭剩菜,灭了火,便来到与厨房只有一条走廊之隔的正厅,在主人们身边纺麻。一支蜡烛就足够一家人晚上的照明了。女佣住在走廊尽头一间小屋里,只有墙洞漏进一线受委屈的阳光。好在她身强力壮,住在这样的黑洞里竟安然无恙,夜里万籁无声,白天死气沉沉,楼里稍有响动,她从黑洞里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她像一只警犬,睡觉时留一只耳朵监听,在休息中守夜。1819年的秋天相当暖和,大个子拿农在11月中旬第一次生火。那天刚好是克罗旭派和格拉桑派都铭记在心的节日,因此双方的6位主要成员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都来到葛朗台家的客厅斗法,以便弄清究竟是谁和这家人的交情更深厚一些。索漠城人一大早就看见拿农跟在葛朗台太太和小姐身后,到教堂去做弥撒,因为那天是欧也妮小姐的生日!在这么重要的节日里,克罗旭公证人、克罗旭神甫和克·德·蓬风先生3人就在葛朗台一家吃完晚饭而格拉桑一家尚未到达之前,赶来祝贺葛朗台小姐生日快乐。他们3人都捧着从自家的温室中采摘的大捧的鲜花。别出心裁地在他那束鲜花上巧妙地缠上了白色的丝带,坠着金色的流苏。

欧也妮的生日

按照以往欧也妮生日或纪念日的习惯,葛朗台先生一大早就突如其来地站到了欧也妮的床边,郑重其事地献上这做父亲的大礼,一枚式样特别的金币,13年来都从未变更。葛朗台太太总是视情而定,不是送一条冬季穿的裙子就是送一条夏季穿的裙子。葛朗台自己吝啬,还培养周围的人吝啬:佣人拿农,甚至自己的独生女欧也妮。欧也妮的一笔小小的积蓄,大约有100个埃居。葛朗台十分欢喜地看女儿攒下这些东西,这只是在另一只袋中装上自己的钱而已,再说能够从小使女儿养成小气的习惯。他常常询问她有多少财产,这笔私蓄加上葛朗台太太外婆家的钱,数目相当可观。询问时,他老是说道:“这是你的陪嫁的压箱钱。”压箱钱是一种从古时延续至今的习俗,在法国中部的一些地方,这种习惯依然保存着。在贝里、安茹那里,当一个女孩嫁为人妻时,若非娘家,即是婆家,都会把一笔金洋和银洋送给她。或者是12枚,或者144枚,或1200枚银币或金币,随家境而定。连最穷的牧羊女出嫁也非有她的压箱钱不可,哪怕是大铜钱也行。在伊苏屯,大家至今还谈论,有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出嫁,压箱钱竟是144枚葡萄牙金币。梅迪契家族的卡特琳娜嫁给法王亨利二世时,其叔父教皇克莱芒七世送给她12枚古代的纯金勋章,价值连城。吃晚饭时,葛朗台看见自己的女儿欧也妮穿着新衣服出落得更加可人,便不禁叫了起来:“既然今天是欧也妮的生日,咱们就把火生起来,图个吉利吧!”大个子拿农一边撇下饭桌上吃剩的鹅——箍桶匠家里的珍品——一边说:“小姐今年一定要大喜了。”“索漠城里没有合式的人家呢,”葛朗台太太接口道,她望着丈夫的那种胆怯的神气,以她的年龄而论,活现出可怜的女人是一向对丈夫服从惯的。葛朗台端详着女儿,快活地叫道:“今天她刚好23岁了,这孩子,是咱们操心的时候了。”欧也妮和她的母亲心领神会地互相看了一眼。葛朗台太太是一个干瘪的老太婆,面黄肌瘦,笨手笨脚,反应迟钝,命中注定要受暴君的欺凌。她长着一身大骨架,一副大鼻梁,一个大额头,一双大眼睛,乍一看有几分像乏味缺汁发了霉的水果。她的牙齿已经发黑,稀稀拉拉的,嘴巴四周布满皱纹,下巴像前头翘起的木头。可她是一个大好人,一个地道的拉贝特利耶家的后代。克罗旭神甫善于捕捉机会奉承她,说她当年长得并不难看,她居然信以为真。她像天使那样温和,像任孩子们戏弄的昆虫那样逆来顺受,少有的虔诚,灵魂清净,心地善良,赢得了普遍的同情和尊敬。丈夫数给她的零花钱,一次从来没有超过6法郎,尽管她丰厚的陪嫁和她继承到的遗产给葛朗台老爹足足增添了30多万法郎的财产,可她却始终感到自卑,就像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一样,从来不懂得争取自己的权利。她的天性决定了她的命运,她甚至想不到反抗,因为她从来不要一分钱。无论克罗旭公证人要她签署什么文件,她永远没有任何问题,总是温和地顺从。在她的心底,其实深藏了一种高贵的傲气:她是绝对不会为自己要求什么的!这正中葛朗台的下怀,他并不理解她的傲气,但他充分地利用了这一点,长期以来,他一边暗自窃喜,一边肆无忌惮变本加厉地伤害着这种高尚的慷慨胸怀,牢牢地控制着妻子。葛朗台太太总是穿着一件绸衣,呈浅绿色,按照习惯,必须穿一个年头。围着一个白色的围巾,质地为棉料。头上戴着草帽,几乎老是系着一条黑色的纱布围身。她极少外出,不费鞋子,总而言之,她从未表达过要东西的要求。偶尔,葛朗台一想起自从上次给了6法郎后,已有好长时间没给她钱了,心中有点不安,便在把那年的收获物卖掉的合同上再加上一笔,要求买主送给他夫人一些中金。凡是购买葛朗台的酒的荷兰或者英国的生意人都必须花费5个路易作为中金,在一年中,对葛朗台太太来说,这笔收入的数目是最可观的。每当她拿到这5个路易,丈夫总会对她说:“能借我几个钱吗?”葛朗台太太的隐忍还源于西方宗教对人思想的钳制,让女人做男人的奴隶。可怜的女人从听忏悔的神甫那儿得知,男人是老爷,是主子,因而她会为自己能为男人效劳而感到欣慰。一个冬天还未结束,她便把买别针的钱还了回去葛朗台每月从口袋拿出5法郎钱给她买针线及给女儿的梳妆用品等零花钱,每次扣好钱袋后总还要向妻子问一声:“你这当妈妈的还想要点什么吗?”“哦,那个,慢慢再说罢。”葛朗台太太回答,她觉得做母亲的应该保持她的尊严。这种伟大真是白费!葛朗台自以为对太太慷慨得很呢!像拿农、葛朗台太太、欧也妮小姐这等人物,倘使给哲学家碰到了,不是很有理由觉得上帝的本性是喜欢跟人开玩笑吗?在初次提到欧也妮婚事的那餐晚饭之后,拿农到楼上葛朗台先生房里拿一瓶果子酒,下来的时候几乎摔了一跤。他重物轻人,把钱物看得高于一切。“笨蛋,”她主人说道,“你也和别人一样站不稳吗,你?”“先生,这得怪您的这级楼梯不牢靠了呀!”“她说得对,”葛朗台太太说,“你早该叫人来修理了。昨天,欧也妮也几乎崴了脚。”“好吧,”葛朗台见拿农脸都白了,便对她说道,“既然今天是欧也妮的生日,你又差点摔倒,那你就喝一小杯酒压压惊罢!”“是呀!这杯酒该当我喝,”拿农说道,“换了别人,瓶子早砸了,而我,宁愿摔断胳臂肘也要把瓶子举得高高的。”“这可怜的拿农!”葛朗台一边说着,一边为她倒酒。“你摔疼了没有?”欧也妮说,关心地看着她。“没事,我把腰一挺,就站住了。”“这就好,既然今天是欧也妮的生日,”葛朗台说,“那我就去为你们修一修那一阶楼梯板吧!你们这些人呀,就不知道把脚踩到里边角上结实的地方。”葛朗台端走了蜡烛,让妻子、女儿和女仆只靠活蹦乱跳的壁炉火苗照明,自个儿到面包烤房去找木板、铁钉和工具。“要不要帮忙?”拿农喊道,因为她听到楼梯里有敲敲打打的声音。“不要,不要!这是我的拿手好戏。”老箍桶匠回答道。葛朗台亲自修补腐朽了的楼梯,不禁回想起年轻时的往事,忍不住吹起了口哨。这时,克罗旭叔侄敲门拜访。“是克罗旭先生吗?”拿农透过门眼望了望,问道。“是我。”所长回答道。拿农打开大门,使壁炉里的火光映到了门洞上面,克罗旭叔侄终于能看清客厅门口了。“啊!你们是来祝贺生日的吧!”拿农闻到扑鼻的花香,问道。“对不起啊,各位,”葛朗台听到熟人的声音,向外面嚷道,“我马上就来!请别见笑,我正在亲自动手修理楼梯呢!”“没事,没事!葛朗台先生。小小煤炭匠,在家也爱当市长!”所长旁征博引地说完了这番话,一个人笑了。然而无人明白他改了成语,以影射葛朗台先生曾经当过市长。葛朗台母女俩站起身来。趁屋中一片黑暗,所长对欧也妮说:“小姐,今天你过生日。我祝你永远幸福!永远健康!”说完,他把一大束鲜花献给了欧也妮,在索漠城中,这花极其少见。接着他把欧也妮的肘子一把抓住,亲吻着她的脖子的两边,那副扬扬得意的神情使欧也妮臊得不得了。所长如同一只锈迹斑斑的铁钉,自认为这种举止便是追求女人。“不必客气,”葛朗台进到大厅说,“过节都一样呀,所长先生。”“可是,和小姐在一起,我的小侄可就是朝朝日日似过节呀!”手里还拿着鲜花的神甫说。神甫向欧也妮行了吻手礼。现在轮到公证人克罗旭了,他实实在在地吻了姑娘的两个面颊后说:“岁月如流水,又过去了12个月啊!”葛朗台有了一句笑话,轻易不肯放弃,只要自己觉得好玩,会三翻四覆地说个不休,他把烛台往座钟前面一放,说道:“既然是欧也妮的生日,咱们就大放光明吧!”他很小心地摘下灯台上的管子,每根按上了灯芯盘,从拿农手里接过一根纸卷的新蜡烛,放入洞眼,插妥了,点上了,然后走去坐在太太旁边,把客人、女儿和两支蜡烛,轮流打量过来。克罗旭神甫矮小肥胖,浑身是肉,茶红的假头发,像是压扁了的,脸孔像个爱开玩笑的老太婆,套一只银搭扣的结实的鞋子,他把脚一伸,问道:“德·格拉桑他们没有来吗?”“还没有,”葛朗台回答。“他们会来吗?”老公证人扭动着那张脚炉盖似的脸,问。“我想会来的,”葛朗台太太回答。“府上的葡萄收割完了吗?”德·蓬风所长问葛朗台。“全收完了!”葛朗台老头说着站起来,挺着胸膛,在屋里踱来踱去,傲气十足地又说了一句:“全收完了!”忽然,他透过走廊里通往厨房的门,瞥见大个子拿农坐在灶前,点着一支蜡烛,打算在那儿纺麻,不参与他们的喜庆活动,便一步跨进走廊,嚷道:“拿农,你把灶火灭掉,蜡烛吹了,到我们这儿来好不好?真是的,屋里地方大,容得了你。”“可是,先生,您有贵客。”“你不比他们低吧?他们跟你一样,都是亚当的肋骨造的。”葛朗台又向所长走去,对他说:“您家的收成卖了没有?”“没有。老实说,我想留起来。现在酒行情固然挺美,但过两年会更好。您晓得,地主们发誓要坚持优质优价。今年,比利时人肯定压不过我们。他们要走,就让他们空手走好了,保准还会回来的。”“对,可我们得坚持住呀!”葛朗台说话的口气叫所长不寒而栗。“他会不会暗中交易?”克罗旭想。这时,敲门锤的响声通报德·格拉桑一家三口到了。葛朗台太太刚刚和克罗旭神父说起什么,也被打断了。德·格拉桑太太身材矮小,显得尤为活泼。她脸孔滚圆,肤色白里透红。多亏当地严格的修道院式的生活习惯和恪守妇道的风气,她在40岁上下的年纪,望上去竟不显老,这种女人让人想起在晚春开放的玫瑰,因为稍稍错了节令,所以显得有点落寞,花瓣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凉气,香味尤为淡薄。她的穿戴非常讲究,学的是巴黎的款式,一直领导索漠城的时装潮流,她还经常在家里举办晚会。她丈夫曾在拿破仑手下的禁卫军中任过连长一职。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他身负重伤,退出了军旅。尽管他很敬重葛朗台,然而刚正不阿,仍然带着军人风范。“你好!葛朗台。”说罢,他把手伸给了葡萄园主,那种模样是他素来用来的。向葛朗台夫人行罢礼,他又向欧也妮小姐说道:“小姐,你总是如此迷人,如此善良,几乎无法表达对你的祝贺。”随后将仆人拿在手上的一个小盒子献上,里面装着一株极为罕见的产于好望角的欧石兰。这是刚从那儿带来欧洲的。德·格拉桑太太热烈地拥抱了欧也妮,并握住她的手说:“我的一件小礼品,将由阿道夫亲手献上。”阿道夫是位高个子青年,满头金发的白面书生,他举止文雅,看上去有些腼腆。可是,最近在巴黎学习法律时竟花费了8000法郎到10000法郎,这还不算他的食宿费。他走近欧也妮,亲吻了她的两个面颊,然后将一个针线盒呈上,盒内用具全是镀金制品。盒盖看上去做工精细,上面还用哥特字体刻着她名字的缩写“欧·葛”,但这却是一件真正的假货。欧也妮打开针线盒,突然显出意外的高兴,这是一种能使少女脸红、心跳加快、身体发抖的快乐的感觉。她转过脸去,看了看父亲,似乎是在试探该不该收下这份礼物。葛朗台心领神会地说了声:“收下吧,女儿。”他说话的腔调之美,足以使一个演员红遍天下。这样贵重的礼物,独生女儿还是第一遭看见,她的快活与兴奋的目光,使劲盯住了阿道夫·德·格拉桑,在这场送生日礼物的明争暗斗中,显然是格拉桑派的巴黎新鲜玩意占了上风。德·格拉桑先生掏出鼻烟壶,让了一下主人,自己闻了一下,把蓝外套钮孔上的“荣誉团”丝带沾的烟末,抖干净了,转过头去望着两位克罗旭,神气之间仿佛说:“嘿,瞧我这一手!”德·格拉桑夫人如同一个爱讥讽别人的女人,假装有心找克罗旭送来的生日礼物,瞥了一眼蓝瓶中的鲜花。在这次巧妙的较量中,众人在壁炉前团团坐下,克罗旭教士却没理睬众人,单独和葛朗台来到屋里的另一个尽头,在距德·格拉桑最远的窗边,附耳向守财奴说道:“他们几乎是向窗外扔钱。”“没什么,反正都掉到了我的地洞中。”葛朗台答道。“你有能力为女儿买一把金剪刀呀!”教士又说道。“我给她的东西比金剪刀贵重得多哩!”葛朗台回答。克罗旭所长那张紫棠色的脸本来就难看,加上头发蓬乱,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神甫看了他一眼,心想:“我这侄子真是个笨蛋,难道一件能糊弄人的有点分量的小玩意也想不出来吗?”“我们陪您玩牌吧,葛朗台太太。”德·格拉桑太太说。“咱们人都来齐了,可以分两桌……”“既然今天是欧也妮的生日,你们就摸摸彩吧,”葛朗台老头说,“两个孩子也一起上。”老箍桶匠指着他闺女和阿道夫,可他自己从来不沾游戏的边。“快,拿农,摆桌子。”“我们也帮忙,拿农小姐。”德·格拉桑夫人兴致勃勃地说,她因博得欧也妮的欢心而特别开心。“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欧也妮对她说,“我也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东西。”“那是阿道夫从巴黎带回来的,还是他自己挑选的呢!”德·格拉桑夫人附着欧也妮的耳朵说。“好,好,让你们得意去吧,狡猾可恨的鬼婆娘!”所长心想,“等着吧,只要你有官司落到我的手里,你还有你的丈夫,我会给你们好看的。”公证人坐在一边,显得镇定自若,他平静地瞧瞧神甫又瞧瞧所长,心里想:“德·格拉桑一家怎么忙都没有用。我的财产,加上我老兄的财产和侄儿的财产,足足有百十来万。格拉桑恐怕连这数的一半也没有。再加上他们还得嫁女儿,手上还能剩下多少财产呢?至于现在嘛,好,让他们爱送什么礼就送什么吧,送得越多越好,最终,葛朗台的独生女儿和她得到的所有礼物还不是都会落到我们的手里!”晚上8时,两张牌桌已经支起,漂亮的德·格拉桑太太巧妙地将儿子安排在欧也妮旁边,妙趣横生的场面虽然看上去有些司空见惯,但这舞台上的每一个角色都紧握手中数字不一、花色各异的纸牌和蓝色玻璃筹码,仿佛在听那老公证人讲笑话。他每抽一张牌,总要对这数字评论一番。然而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惦念着葛朗台的数百万的家产。老箍桶匠踌躇满志地把德·格拉桑太太时髦的打扮,粉红的帽饰,银行家威武的脸相,还有阿道夫、所长、神甫、公证人的脑袋,一个个的打量过来,暗自想道:“他们都看中我的钱,为了我女儿到这儿来受罪。哼!我的女儿,休想,我就利用这般人替我钓鱼!”灰蒙蒙的古老的客厅里一片黑暗,只燃着两支蜡烛,竟然这儿也有家庭的快乐,拿农的纺车发出的声音,为大家的欢笑声伴奏,然而唯有欧也妮和她妈妈是真心地笑了。无耻的人的心思都在重大的私利上,这位少女受到了恭维、追求,全当他们的友情出自内心,如同一只鸟儿对被别人标上高价作为赌注而一无所知。于是,这便使那天夜晚的情形显得滑稽可笑却又可叹。拿农、欧也妮和她母亲的天真善良造就了她们简单的幸福!因为她们“对金钱既不看重,也不轻视。”其实,古往今来,世界各地不是都有这样的景象发生吗?这里不过表现得简单直接罢了。葛朗台充分利用两家人的虚情假意,占尽了便宜,成了这幕戏的中心和主宰。他的脸不就是今天人们相信的唯一上帝,法力无边的财神爷形象吗?生活中温馨的感情在这儿已经退居次要的地位,只能激动拿农、欧也妮和她母亲纯洁的心。她们天真无邪又非常无知。欧也妮母女俩根本不知道葛朗台有多少财富,对生活里的一切事只凭简单的想法去判断,对金钱既不看重,也不轻视,从来就没有花钱的习惯。她们不知不觉受到伤害而依然强烈的感情,她们内心对生活的执著,使她们与这群利欲熏心的人迥然有别。人的命运真可怕!没有一宗幸福不是因浑浑噩噩而来的。葛朗台太太中了16苏的头彩,在这个厅堂里也许从来没有开过如此可观的大奖,大个子一阵打门声惊动了玩彩的人,夏尔即将走进这个荒凉、破败的老屋。拿农看到太太将这么多钱装进了口袋,不由舒心地笑了,正在这兴头上,大门忽然响起“砰”的一声响槌,把在座的女人个个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这样敲门肯定不是索漠人,”公证人说。“能这样打门吗?”拿农说,“他们是不是要把门砸破呀?”“是哪个魔鬼呀?”葛朗台喊了起来。拿农端起一支蜡烛走去开门,葛朗台跟着。“葛朗台!葛朗台!”他老婆叫了起来,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地害怕,起身冲出大厅门口。未见其人,已惹得众人反感,“魔鬼”“来者不善”等词暗示了来人将会给葛朗台府掀起波澜。正在玩牌的人面面相觑。“我们也出去看看吧?”德·格拉桑先生说,“我觉得这一锤子来者不善。”德·格拉桑先生好像影影绰绰瞅见一个年轻男子,后面跟着驿站的脚夫,提着两个大行李箱和几个铺盖走进大门。这时葛朗台猛地转过身来,急忙对太太说:“你们接着玩好了,葛朗台太太,有我招呼客人就行了。”说罢,他迈了出去,一把把客厅的门给带上了。赌客们听从他的吩咐,重新坐了下来,但牌桌上的游戏却没有继续。“是索漠城的人吗?”德·格拉桑太太问她的丈夫。“不,我看他是从外地来的。”“他肯定是从巴黎来的。”公证人一边说一边掏出那只两指厚、样子像荷兰舰的老怀表,“哟,现在已9时了,葛朗台先生的驿车从不晚点。”“是位年轻人吗?”克罗旭问神甫。大家都在猜测来人的身份,而葛朗台太太则关心的是葛朗台的高兴与否,从侧面可以看出葛朗台平时对太太的管制很严厉。“是的,他的行李至少有300千克。”德·格拉桑先生回答说。“拿农没进来吗?”欧也妮问。“肯定是您家的一位亲戚。”所长说。“咱们下注吧,”葛朗台太太轻声轻气地叫道,“听葛朗台的声音,他很不高兴,也许他不愿意我们谈论他的事。”“小姐,”阿道夫对坐在隔壁的欧也妮说,“一定是你的堂兄弟葛朗台,一个挺漂亮的青年,我在纽沁根先生家的跳舞会上见过的。”阿道夫停住不说了,他给母亲踩了一脚;她高声叫他拿出两个铜子来押,又咬着他的耳朵,“别多嘴,你这个傻瓜!”正在这时,拿农和脚夫上楼的脚步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葛朗台领着客人来到了堂屋里,几分钟的时间里,人人都养足了精神,以看看这个不速之客,他们十分好奇,因此他的来到,他的现身,在这群人中,如同一只蜗牛掉到了蜂房里,或者是一只孔雀闯入了农村黑糊糊的鸡场。“坐到壁炉这儿来吧!”葛朗台对他说。年轻的陌生人落座之前很潇洒地向大家行礼,男客们连忙站起来欠身还礼,女眷们则深深道了万福。“您一定感到冷了,先生。”葛朗台太太问道,“您大概是从……”老葡萄园主正看着手里拿的一封信,闻言说了一句:“娘儿们就是这一套,让先生歇歇吧!”“不过父亲,也许先生需要点什么。”欧也妮说道。“他自己有嘴。”葡萄园主厉声说道。对这样的场景,只有初来乍到的客人感到吃惊。其余的人早就领教过老爷子的霸道作风;来客听到夫妻和母女如此一问一答,便起身背靠壁炉,抬起一只脚烘烤靴底,并对欧也妮说:“姐姐,我谢谢您了,我在图尔吃过晚饭了。而且,”他又看了看葛朗台,“我什么也不需要,我也一点不感到累。”“先生是从首都来的吧?”德·格拉桑夫人问。夏尔先生,巴黎葛朗台的儿子就叫这个名字,脖子上挂着一副金项链单片眼镜,听到有人问话,便随手拈起小手镜,扣在右眼前,看看桌面上的东西,再瞧瞧坐在周围的人,还极其放肆地瞟了德·格拉桑夫人一眼,一切看清楚之后,他才回答她说:“是的,太太。”他又对葛朗台太太说,“你们在玩抓彩吧,伯母,那么请你们继续吧,这么好玩的游戏,别因为我来而打断了。”“我早知道他是欧也妮的堂兄弟!”德·格拉桑太太一面想着,一面迫不及待地向巴黎来客抛去了一连串的媚眼。德·格拉桑先生把骰子放到太太的面前,而德·格拉桑太太却被心头接连涌现的预感缠住了,她轮番打量着奇异的巴黎来的堂兄弟和一旁惊讶不已的欧也妮,竟忘了摸彩。这个年轻的姑娘不时偷偷瞟瞟堂弟。银行家太太敏锐地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一种持续升温的兴趣,那姑娘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越来越惊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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