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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1 08:4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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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少松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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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词文吟诵导论

古诗词文吟诵导论试读:

新版前言

旧著《古诗词文吟诵研究》初版于1997年3月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第二版和第三版改书名为《古诗词文吟诵》,分别于1999年10月和2002年12月出版。这次有机会对旧著进行一次增订,将书名改为《古诗词文吟诵导论》,交由中华书局出版。

旧著原共八章。这次增订,一是对原书文字(包括吟谱)中的一些舛误作了订正。二是在“绪论”第一节“吟诵概念界说”中,增补了近年来吟诵界关于吟诵概念争论的述评,增写了笔者对吟诵概念的新思考、新表述。三是新写了两章:第五章“吟诵语言”和第九章“吟诵教学”。在吟诵传播中,常听到这样的发问:“究竟用方言吟诵还是用普通话吟诵?”“这个字究竟用今音读还是用古音读?”“用普通话吟诵时,入声字怎么处理?”“吟诵语言”章即论述笔者对以上几个问题的看法。笔者在南京师大文学院开设“古诗文吟诵”选修课凡二十四年,备尝甘苦,“吟诵教学”章即为本人从事大学吟诵教学的真切感言。所论乃一孔之见,仅供读者参考。四是附上配套的吟诵光盘,并在末章“吟诵举隅”中增加了多首名作的吟谱。吟诵是一门带有音乐性的有声语言艺术,附上配套的光盘,会帮助读者更好地感知、欣赏和学习吟诵。由于经费困难,本书出第一版和第二版时没附光盘。2001年,在酷爱中华传统文化的澳门企业家沈秉禾先生的资助下,江苏音像出版社出版了笔者的配乐吟诵专辑《古诗词文吟诵》CD(一套三张光盘)。本书和配套光盘先后由北、南两家出版社分别出版,这就给读者的购买带来不便。这次蒙中华书局慨然相助,书与配套光盘得以同时一起出版。光盘中除选收原专辑的多数吟诵音频外,还有新录的吟诵屈原《离骚》、白居易《长恨歌》、吴伟业《圆圆曲》、李华《吊古战场文》、欧阳修《醉翁亭记》、苏轼《前赤壁赋》等长篇名作的音频。稍感遗憾的是,新录的吟诵音频没来得及搞配乐。五是在书前增加了笔者拜望师长和参加吟事活动的一些照片,这些照片记下了笔者二十多年来在探索传承和弘扬中华传统吟诵之路上所留下的痕迹。陈少松2015年10月15日于南京碧瑶花园寓所

第三版前言

自本书出版以来,常有海内外的读者来信来电,提出一些有关吟诵古诗词文的问题。现借本书三版之机,对其中的几个问题作简答,发表一点个人的浅见。

有读者问:你在书中把吟诵说得很美妙,不知学会它究竟难不难?

答曰:学会吟诵不很难。你想想,要是很难的话,过去私塾里那些稚嫩的蒙童哪能背吟《三字经》《千字文》《千家诗》等许多古诗文?要知道,仅《千家诗》中所收唐宋五七言绝句和律诗就有二百多首。我的一位学生的外婆十多岁时在常熟读过私塾,今年已87岁高龄,尚能用当年塾师所教的调子十分流畅地背吟杜牧的《阿房宫赋》和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两篇古文。从没接触过吟诵的人,想象中学起来一定很难。其实吟诵的调子大多不复杂,学会它不很难。尤其是吟诵近体诗,学会了用一种调子吟诵一首平起的和仄起的,就可用这种调子来套吟同一格式其他平起的和仄起的。如学会了用一种调子吟诵李白的《早发白帝城》(平起式七绝),就可用这种调子来套吟王之涣的《凉州词》、杜甫的《江南逢李龟年》和杜牧的《清明》等诗;学会了用一种调子吟诵张继的《枫桥夜泊》(仄起式七绝),就可用这种调子来套吟贺知章的《回乡偶书》、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和李商隐的《夜雨寄北》等诗。套吟时,基本调子相同,只是在感情色彩、节奏快慢和强调等处理上有所不同。我想,现今的流行歌曲,许多大中小学生学了一首又一首,比之简单的古诗词文吟诵,哪有学不会的?

有读者问:你是否出了与书配套的吟诵磁带或光盘?怎样学吟诵,效果会更好些?

答曰:去年,在澳门一位酷爱中华传统文化的企业家兼作家——沈秉禾先生的大力支持下,江苏音像出版社正式出版了我吟诵古诗词文的CD。这套CD共三张(诗、词、文各一张)光盘,所选历代传诵的63首(篇)名作——其中多数作品在本书中有吟谱,既兼顾各种体式和风格,又用多种调子吟诵,并配上由江苏省昆剧院国家一级作曲朱贵钰先生根据我的吟诵调子和作品意境创作、乐队用多种民族乐器伴奏的背景音乐。吟诵是门独特的有声语言艺术,对很少或没有接触过吟诵的人来说,仅读本书,照谱子练吟,往往容易吟得像唱一般歌曲,而不能很好表现出传统吟诵的特殊韵味,因而效果不是很好。实践证明,把握书中所讲吟诵的理论知识要点、反复聆听这套配乐吟诵的CD、照着本书中所附曲谱练吟,学吟者倘能将此三者结合,则大多能收到较为理想的效果。这种三结合学习吟诵的方法,对那些有志于传播这门绝学重任者来说,显得尤为必需和重要。

有读者问:今人读古诗词文的方法,除传统的吟诵外,还有哪些?市面上有些书和音像制品标名为“古诗词吟诵(或吟唱)曲”“唐宋诗词吟诵(或吟唱)”,这些所谓的“吟诵”或“吟唱”与你在本书中所说的“吟诵”是否一回事?

答曰:今人读古诗词文,方法可谓多种多样,除用传统的吟诵之法外,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是用古代流传下来、经近人译谱和整理的曲调演唱。如汉武帝的《秋风辞》、李白的《关山月》、王维的《渭城曲》、李煜的《虞美人》、柳永的《八声甘州》、欧阳修的《洛阳春》、苏轼的《水调歌头》、李清照的《凤凰台上忆吹箫》、辛弃疾的《青玉案》、姜夔的《暗香》等诗词名作,都有古代流传下来而经近人译谱和整理的曲调,常被今人在各种场合演唱。

二是用古琴、戏曲(如京剧、昆曲、川剧、沪剧、黄梅戏等)、曲艺(如评弹、京韵大鼓等)、民间音乐(如南管音乐等),甚至流行歌曲的曲调演唱。

三是用近人创作的曲调吟唱。一些音乐工作者和吟家如马思聪、罗忠镕、陈炳铮、盘石、李明、劳在鸣等先生曾创作过不少古诗词作品的吟唱曲。

四是用现代朗诵学中讲求的方法诵读。现今大中小学师生和电台、电视台播音员读古诗词文一般都用此法,而近年在各地举办的唐宋文学名篇朗诵会上,许多著名演员和导演用的也是此法。只是他们的朗诵往往带有话剧表演的意味,所以人们称他们用的是话剧腔。

目前市面上一些书和音像制品,标名中虽用有“吟诵”或“吟唱”字样,但其读古诗词之法不一定相同,需要分辨。

有的是用传统之法吟诵的。这种吟诵行腔使调时与诗词作品的平仄安排密切相关,最基本的一个特征是,节奏点上字音的时值处理一般为“平长仄短”;其吟诵调来自于师授、家传,或长期流传于某一地区。我在本书中所讲和所出CD中的吟诵就属此类。

有的是用古代流传下来的曲调演唱的。一般都标明该曲调的来源。这种演唱,音乐性大多很强,要求较严格。

有的是用近人创作的曲调吟唱的。这种吟唱(有的也称“吟诵”)歌唱性较强,行腔使调时大多不考虑诗词作品的平仄安排,因而不像传统的吟诵按“平长仄短”的规则来处理节奏点上字音的时值。

有的是用话剧腔诵读的。这种诵读不仅与传统的“吟”有明显区别,因为传统的“吟”是拉长了声音像歌唱似的读,而且与传统的“诵”也有不同:用传统的“诵”法读七言律绝,每两字一顿,末字单独一顿(三字尾也可处理成一二),每句“平长仄短”,很分明;而用话剧腔诵读七言律绝,不管平仄,每句大多按四三结构处理,因而不像用传统的“诵”法读时节奏点上的字音有规律地表现出“平长仄短”。

上述古诗词文的多种读法各有特色,在提倡“百花齐放”和努力弘扬优秀民族文化的今天,它们正契合国人,尤其是广大青少年趋于多元化的审美需求。

有读者问:你吟诵《离骚》《长恨歌》《醉翁亭记》等名作的曲谱何时能发表?

答曰:十分遗憾,这次三版,因技术的原因,只对文字部分的一些讹误作了修正,而未将初版时无奈割爱的这些长篇名作的吟谱补排进来,也未对书中的原有吟谱作修订。此憾只能留待以后弥补。

最后,对所有关爱本书的海内外读者表示深深的谢意。陈少松2002年7月23日暑夜于南京龙江月光广场5号3104寓所

第二版前言

本书两年前出版后,得到许多海内外读者和著名专家学者的肯定与鼓励;同时,选修“诗词吟诵”课的我校(南师大)文学院中外学生以及金陵老年大学学员,因为有了书,学习兴味更浓,成效也更为明显。这情景又一次使我强烈地感知,海内外不少读者非常喜爱优秀的中国古典美文,吟诵这门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绝学在今天仍有旺盛的生命力。

吟诵是门有声语言艺术。初学吟诵者在依照所附谱子学吟时,如有配套的录音、录像或VCD,则效果更好。本书出版后,不断有海内外读者来信来电询问何时能买到配套的录音带或录像带或VCD。我十分懂得读者的心情,遗憾的是,由于不难理解的经费的原因,设想中配乐的吟诵带子一时难出。但我并未灰心,仍在作积极努力,现在已看到了出带的一线希望。

本书原名《古诗词文吟诵研究》,这次再版,接受出版社同志的建议,将“研究”二字去掉了,以免有些读者见此二字生畏。书的内容未作修改,只是改正了一些地方印刷上的错误。陈少松1999年7月20日序吴调公

1987年秋,我被在南师毕业的一位同学拉着看了日本国大井清先生领导的唐诗吟诵演出,不禁有感:在吟诵这一点上,日本是先行了,中国是落后了。以中国文化之昌明,吟诵人才之济济,应该是吟诵发达,然而在“五四”时代大受挫折,吟诵为少数的几个腐儒所垄断,国粹沦亡,诚为可惜!因此,在看过演出之后,我有两种感觉,一是赞赏日本国的善于接受中国的文化遗产加以发扬光大;另一是数典不可忘宗,我们有必要有理由把继承传统吟诵理论和经验的担子挑起来,剔除其不科学的东西,发挥其科学的东西,通过审美宏观,使之归于至善。

怀着这两点想法,我为重振吟诵之风担心。然而读了少松同志的这本《古诗词文吟诵研究》,我放心了。我被这一本继往开来的著作所吸引。第一,这本书从理论上阐述了问题。那就是说,中国的古诗词文为什么要吟诵,吟诵有什么好处,言之成理,行之当然。第二,此书于吟诵有种类区分,有的是吟而非诵,有的是诵而非吟。这是古代所没有严格划分的,而少松同志把它们划分开来,并加以说明。第三,吟诵之文,有诗词和文章之分,吟诵起来既有共同之处,也有相异之处。此著以吟诵对象之不同,以类相从,读者可以分别参考。第四,此著不仅从理论下手,探讨古诗词文吟诵的一般原理和规律,而且根据作者经验引导读者吟诵,以简明的言词举例说明吟诵过程中的方法、要求和技巧。总之,这部著作给我很多的启发。最主要的是作者以美学的眼光分析吟诵,放眼宏观,情之所至,理有固然。这一点,我尤其赞赏。比如,吟诵,是音乐美,但要好听动人,先要了解意境美。凡是懂得诗词文中的意义、内涵,没有不吟诵合度的,尽管他们中质量各有不同。这就是说,吟诵前懂得作者的思想感情和对作品中关键词语含义加以了解,极为重要。良好的吟诵固然可以拓展审美境界,使听众共同处于一种被感动的氛围之中,而同时审美鉴赏也可以制造一种特殊的气氛扩大和加深对听众的感染力。由此可见,吟诵问题,归根到底,还是一个治学问题。

少松同志师出名家,本人也擅长吟诵之艺。前时他在南师大中文系开设这一选科,报名同学络绎不绝。声誉之隆,无出其右。我对少松同志的汲古之才是久仰的,加上我素有吟诵的爱好,更是特别高兴。所以写下这篇序文,以表祝贺,并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而鼓舞。1995年6月20日第一章绪论

吟诵,是我国传统的美读汉诗文的方法,是古典诗文语音表现的一种艺术形式。作为一种独特而行之有效的创作、欣赏、教学和传播诗文的手段,它不仅为历代国人所普遍采用,而且也深受今天的青少年学子和国学爱好者的喜爱。吟诵,无疑是我们这个东方文明古国的一份宝贵而仍有生命力的文化遗产。第一节吟诵概念界说

1987年秋,当笔者给系里高年级学生开设“古诗文吟诵”选修课时,有些学生跑来问:“吟诵究竟是怎么回事?传统的吟诵与今天我们用普通话朗诵有什么区别?”现在大学文科的绝大多数青年学生没听到过老先生的吟诵,所以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这就需要我们首先对“什么是吟诵”做出回答。《汉语大词典》解释“吟诵”说:“有节奏地诵读诗文。”在笔者看来,这是一种笼统的解释,“吟”与“诵”虽有相同之处,若细究,两者其实是有差异的。

首先我们来探讨什么是“吟”。“吟”字早在先秦文献中就出现,其义训为“歌”,即歌唱。如《战国策·秦策二》:“臣不知其思与不思。诚思,则将吴吟,今轸将为王吴吟。”东汉高诱注曰:“吟,歌吟也。”所谓“吴吟”,就是指吟唱吴歌。又如《庄子·德充符》:“倚树而吟。”唐成玄英《南华真经注疏》:“行则倚树而吟咏。”“吟”和“咏”同义,《增韵·侵韵》:“吟,哦也,咏也。”故“咏”亦作歌唱讲,如班固《东都赋》:“今论者但知诵虞夏之《书》,咏殷周之《诗》。”单言如此,“吟”和“咏”合成一个词用,自然仍是歌唱的意思,如《毛诗序》:“吟咏情性,以风其上。”唐孔颖达疏曰:“动声曰吟,长言曰咏,作诗必歌,故言吟咏情性也。”概括以上诸家的解释,“吟”即“咏”,就是拉长了声音歌唱。

但是,先秦时代的歌唱有两种不同的情况。

一是在琴瑟等乐器伴奏下的歌唱,这就是《诗经·魏风·园有桃》“我歌且谣”句毛传所谓“曲合乐曰歌”。比如《孔子家语·困誓》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

孔子之宋,匡人简子以甲士围之。子路怒,奋戟将与战。孔子止之,曰:“恶有修仁义而不免世俗之恶者乎?夫《诗》《书》之不讲,礼乐之不习,是丘之过也。……歌!予和汝!”子路弹琴而歌,孔子和之。曲三终,匡人解甲而罢。

显然,子路当时是弹着琴歌唱《诗》中的某一诗篇。

二是不用琴瑟等乐器伴奏的歌唱,即所谓徒歌,古人亦称之为清歌。《庄子·让王》记载孔子弟子曾子歌《诗·商颂》的情景:

曾子居卫,缊袍无表,颜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而肘见,纳屦而踵决。曳縰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

曾子当时过着穷困不堪的生活,不可能有乐工替他伴奏,自己也没弹琴鼓瑟,而只是拖着束发的帛带徒歌《商颂》。《韩诗外传》亦有类似的记载:

原宪乃徐步曳杖歌《商颂》而反,声沦于天地,如出金石。

显然,孔子的这位弟子原宪也是徒歌《商颂》。值得注意的是,《艺文类聚》卷五五引晋束皙《读书赋》曰:“原宪潜吟而忘贱,颜回精勤以轻贫。”可见“吟”非合乐而歌,而是徒歌。又沈括在《梦溪笔谈》卷五中指出:

古诗皆咏之,然后以声依咏以成曲,谓之协律。

意思是说,古代的诗歌都可用来吟咏,然后用宫、商、角、徵、羽五声依照吟咏的调子谱成曲子,称之为协律。这也说明,诗歌的吟咏是一种并不严格讲究合乐的随口歌唱。《诗经》三百零五篇经孔子“弦歌之”,诗乐合一,每篇皆可入乐歌唱,当然也可随口吟咏。《诗经》以后的诗歌,除楚辞、汉乐府、唐声诗、宋词以外,其余的绝大多数诗乐分家,不能入乐歌唱,而那些原来可入乐歌唱的《诗经》、楚辞、汉乐府、唐声诗、宋词,其乐谱大多先后失传。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赏读诗词主要是随口吟咏。不仅读诗读词喜欢吟,读文也喜欢吟。那么古人究竟怎样吟诗吟词吟文的呢?由于当时一不可能录音,二没有留下吟谱,所以我们今天就不得而知。但古人的吟咏是口耳相传、世代赓续的,后人的吟法虽有所新变,总有一点前人吟咏的影子。笔者聆听过许多前辈学者的吟诗吟词和吟文,根据自己的感受和理解,所谓“吟”,其作为诗文语音表现的一种艺术形式,就是拉长了声音像歌唱似的读。

为什么在界说“吟”时要加“像歌唱”这几个字呢?这是因为吟时既同歌唱一样拉长了声音行腔使调,表现出一定的节奏和旋律,却又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歌唱。1993年夏天,在呼和浩特举办中国古代文论国际学术讨论会期间,笔者曾与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的王更生教授切磋过“吟”与“唱”的区别这个问题。在笔者看来,“吟”同“唱”的区别主要有三点:

第一,“唱”有乐谱可依,唱时对乐谱一般不可随意改变;“吟”无乐谱可依,吟时对音高、时值、速度、旋律等的处理有一定的即兴随意性。关于“吟”同“唱”的这一区别,赵元任先生早就指出:“吟诗没有唱歌那么固定;同是一句‘满插瓶花罢出游’,不用说因地方不同而调儿略有不同,就是同一个人念两次也不能工尺全同,不过大致是同一个调儿(tune)就是了。要是跟着笛子唱《九连环》,那就差不多一定是照那个工尺唱,就不然至少也可以说唱唱儿每次用同样工尺是照例的事情,每次换点花样是(比较的)例外的,而在吟诗每次换点花样是照例的事情,两次碰巧用恰恰一样的工尺倒是例外的了。”郭沫若先生也曾用概括的语言将“吟”与“唱”作过比较:“中国旧时对于诗歌本来有朗吟的办法,那是接近于唱,也可以说是无乐谱的自由唱。”笔者很赞同赵、郭二位先生的看法。这里顺便回答一位读者的提问:“书中附了你的许多吟谱,这和你讲的理论是否矛盾?”我的回答是:并不矛盾。古人随口吟诗,无谱可依;我不是古人,是今人,我吟诗原本也没谱子,为了便于教学和传播这门绝学,才在书中附上吟谱的。

第二,“唱”的曲调由具有相当音乐修养者创制,严格符合音律;“吟”的曲调或家传或师承,均为口耳相传,不一定尽合音律。因此,“唱”的音乐性通常比“吟”强,也更美听。

第三,“唱”,一首歌有一首歌的调子,每首歌的唱法各不相同;“吟”,同一格式的诗可用同一个调子套吟。比如李白的《早发白帝城》和杜牧的《清明》都是平起式的七言绝句,学会吟《早发白帝城》后,就可用同一个调子来套吟《清明》,只是行腔使调时在感情色彩、节奏、旋律和某些音节的特殊处理等方面有些变化。

由于“吟”好像歌唱,所以古人有时将“吟”和“唱”组合成一个词使用。比如:

〔宋〕张纲《满庭芳》:“十月风光,小春时候,宴堂初启朱筵。博山云润,风细袅晴烟。坐有文章公子,争吟唱、诗满花笺。……”

〔金〕元好问《和党承旨〈雪〉诗》之二:“白头两遗编,吟唱心自足。”

这两例中的“吟唱”,没有乐器伴奏,显然是即兴随意的吟诗。由于“吟”好像歌唱,前人有时也将诗文的吟咏称作“歌”“歌咏”或“唱”的。比如:

〔清〕刘大櫆《论文偶记》:“合而读之,音节见矣;歌而咏之,神气出矣。”

〔近代〕唐文治《读国文方法》:“最好应该要照曾文正公选《古文四象》,读法要分四种:一种就是太阳气势,一种就是太阴识度,一种就是少阳趣味,一种就是少阴情韵。太阳之文应该要是急读或极急读;太阴之文应该要是缓读或极缓读,而声音低;至于少阳、少阴之文,应该要是声音在不急不低之间。然而少阴情韵也有愈唱愈高的,也不

能是拘泥。”

显然,刘大櫆所言“歌而咏之”和唐文治所讲“愈唱愈高”,均非合乐的正式歌唱,而是无乐谱的随口吟咏。

现在我们再来探讨什么是“诵”。对“诵”的解释,历来有两种不同的意见。《周礼·春官宗伯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东汉郑玄注曰:“倍文曰讽;以声节之曰诵。”在同书“讽诵诗,世奠系,鼓琴瑟”下,郑玄又注曰:“‘讽诵诗’,谓暗读之,不依咏也。”又《礼记·文王世子》:“春诵,夏弦。”郑玄注曰:“诵谓歌乐也;弦谓以丝播诗。”唐孔颖达《正义》曰:“‘诵谓歌乐’者,谓口诵歌乐之篇章,不以琴瑟歌也。”概括郑玄的看法,所谓“诵”,就是不用琴瑟等乐器伴奏,而以抑扬顿挫的声调有节奏地歌咏。据这样的解释,诵与徒歌和吟咏没什么区别。后代有些学者也持这种看法。如清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言部“讽”字中解释说:“诵则非直背文,又为吟咏以声节之。”又如近人顾颉刚先生认为“歌与诵原是互文”,朱谦之先生赞同此说,指出两者是“同义”的;林尹先生注《周礼》中的那个“诵”字更直截了当:“唱也,谓记背诗歌之文而以抑扬顿挫之声调唱之也。”不仅一些学者将“诵”解释为歌唱或吟咏,古代一些诗人也有将歌诗称作诵诗的,如明初诗人高启有首诗题为《夜闻谢太史诵李杜诗》,开头几句描写的却是谢太史歌李杜诗的情景:

前歌《蜀道难》,后歌《偪仄行》。商声激烈出破屋,林乌夜起邻人惊。我愁寂寞正欲眠,听此起坐心茫然。高歌隔舍如相和,双泪迸落青灯前。

显然,在高启看来,诵诗就是歌诗。

另一种意见则认为“诵”与“歌”是有区别的。东汉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引毛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又《国语·晋语》:“舆人诵之。”三国吴韦昭注曰:“不歌曰诵。”这就明确指出,诵是诵,歌是歌,两者不是一回事。后代的一些学者接受了这种看法,有的还进一步指出两者的区别。如清程廷祚认为:“古者之于诗也,有诵有歌,诵可以尽人而学,歌不可以尽人而能也。”又刘熙载在《艺概·诗概》中通过比较将“诵”与“歌”的不同说得更明白:“赋不歌而诵,乐府歌而不诵,诗兼歌诵。”近人中也有不少学者注意到了“诵”与“歌”“吟”的区别。如黄仲苏先生把朗诵的方法分为以下四大类:

一曰诵读。诵,就字义言,则为读之而有音节者,宜用于读散文。……如“四书”、诸子、《左传》、“四史”以及专家文集中之议论、说辨、序跋、传记、表奏、书札等等,皆属于诵读之类也。

二曰吟读。吟之为言,呻也,哦也,唱也。……吟读宜用于读绝诗、律诗、词曲及其他短篇抒情韵文如诔、歌之类。……

三曰詠读。詠者,歌也,与咏通,亦作永。……宜用于读长篇韵

文如骈赋、古体诗之类。……

四曰讲读。讲者,说也,谈也。按说乃说话之说,谈则为对话也。宜用于读语体文。

黄先生所说的第四类“讲读”法显然不适用于读古诗词文,姑且不论。其余三类,虽将“吟读”和“咏读”分为两类显得过细,但看到“诵读”与“吟读”的区别还是值得肯定的。朱自清先生认为,“吟读和咏读可以并为一类,叫作‘吟’;……诵读照旧,只叫作‘诵’”;“这里指出的‘吟读’‘诵读’的分别,确是有的”。再如朱光潜先生作了这样的比较,“歌重音乐的节奏而诵重语言的节奏”;中国人的诵诗同哼(即吟)旧诗在节奏的处理上是有所不同的。

笔者同意第二种看法,即“诵”与“歌”“吟”是有区别的。第一,在郑玄注《周礼》之前,《墨子·公孟》篇记载墨子批评儒家“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如果说“诵”就是“歌”,那么“诵诗三百”后再说“歌诗三百”,不就显得重复了吗?还有一点需要指出,朱谦之先生举《左传》襄公十四年“公使歌之,遂诵之”为例,说明“歌与诵原是互文”,两者“同义”。这是值得商榷的。请看《左传》中的那段原文:

孙文子如戚,孙蒯入使。公饮之酒,使大师歌《巧言》之卒章。大师辞,师曹请为之。初,公有嬖妾,使师曹诲之琴,师曹鞭之。公怒,鞭师曹三百。故师曹欲歌之,以怒孙子以报公。公使歌之,遂诵之。

晋杜预《集解》对“诵之”的解释是:“恐孙蒯不解故。”真可谓高见。朱自清先生对这段文字的解说更透辟而明白:“《左传》襄公十四年记卫献公叫师曹‘歌’《巧言》诗的末章给孙文子的使者孙蒯听。那时文子在国境上,献公叫‘歌’这章诗,是骂他的,师曹和献公有私怨,想激怒孙蒯,怕‘歌’了他听不清楚,便‘诵’了一通。这‘诵’是有节奏的。诵和读都比‘歌’容易了解些。”朱先生在这里所说的“诵”与“歌”的区别也就是刘熙载在《艺概·诗概》中所概括的“诵显而歌微”。第二,当今前辈学者的吟诵实践清楚地告诉我们,诵和吟并不是一回事。根据笔者的感受和理解,“诵”,其作为诗文语音表现的一种艺术形式,就是用抑扬顿挫的声调有节奏地读。“吟”和“诵”是有区别的,当然也有共同之处,下面将它们的同和异作个比较。

两者之同:(1)“吟”和“诵”都要用抑扬顿挫的声调有节奏地读;都是“乐语”,即表现出一定音乐美的有声语言。(2)“吟”和“诵”近体诗(包括词)时,节奏单位的划分是一致的,节奏点上字音的时值通常都按“平长仄短”的规则处理。

两者之异:(1)“吟”重音乐的节奏;“诵”重语言的节奏。(2)“吟”有曲调,表现出一定的旋律,听起来好像歌唱;“诵”无曲调,没有明显的旋律,“颇类似和尚念经”。(3)“吟”的音乐性强些,比“诵”美听;“诵”比“吟”表意明晰。(4)“吟”调稍为复杂,故学起来难些;“诵”腔比较简单,故学起来易些。

检索古代文献可知,从先秦到两汉,“吟”和“诵”是两个单音节词,作为两种美读诗文的方法被单独使用。那么,何时组合成“吟诵”这个双音节词的呢?北京语言大学的王恩保先生找出了东汉末年的陈琳在《答东阿王笺》中的一段文字:

夫听《白雪》之音,观《绿水》之节,然后《东野巴人》蚩鄙益著。载欢载笑,欲罢不能。谨韫椟玩耽,以为吟颂。“颂”与“诵”通,故李善注曰:“吟颂,谓讴吟歌诵。”而最早直接使用“吟诵”一词的,当为《晋书·儒林传·徐苗》:

苗少家贫,昼执锄耒,夜则吟诵。“吟”和“诵”作为单音节词单独使用时,它们的含义较易解释。当“吟”和“诵”组合成一个词“吟诵”时,要说清楚其含义就不那么容易了。《汉语大词典》释为“有节奏地诵读诗文”,显得不够确切。《现代汉语词典》解作“吟咏诵读”,固然不能说错,但没有揭示“吟”与“诵”两个语素间的结构关系。当今学界对“吟诵”概念的含义众说纷纭,研究者们的意见分歧就正产生在对此结构关系的不同理解上。

一种意见认为“吟诵”是偏正式结构。对哪个为正,又有两种不同看法。有的论者认为:“‘吟诵’者,既吟且诵也。……在‘吟诵’这个复音词中,‘吟’是占主导地位的,其含义覆盖面广,与文学、音乐、语言都沾边。作为‘吟诵’之两大类的‘朗吟’和‘吟咏’,就都有‘吟’这个本质性的字眼,因此在习惯上,‘吟’字几乎已经成为‘吟诵’的同义词了。”有的论者则认为,“吟诵”强调四声、句读的节奏,是旋律不突出的朗诵,换言之,“吟诵”是在“诵”的基础上加进了“吟”,“诵”是为主的。

另一种意见认为“吟诵”是联合式结构。华锺彦先生在《关于近体诗的读法》一文中曾指出:“现在,对近体诗的读法,约有两种:一种是朗诵,即在一定地方要有顿挫,有节奏,声音要拖长,这也可名为朗读。一种是长吟,或称吟咏(不能名为歌唱),即在一定地方要曼声长吟。每一首诗的吟咏处,也就是顿挫处,此二者名虽不同,而对读诗的节奏作用却是相同的。所以二者有时合称吟诵。”华先生在这里虽只谈到“吟”与“诵”合称“吟诵”的原因,然似亦可以此推测他是将这一合成词视作联合结构的。笔者认为,“吟诵”这一合成词是联合结构,“吟”与“诵”两个语素之间的关系是并列的,“吟”与“诵”同为我国传统的美读汉诗文的重要方法。持此看法的理由如下:

首先,汉语词汇产生的历史告诉我们,偏正结构的合成词两个语素的前后次序不可颠倒,联合结构的合成词两个语素的次序则可以颠倒。自“吟”和“诵”组合成“吟诵”一词后,屡被后人颠倒成“诵吟”一词使用,比如:

〔宋〕苏舜钦《哀穆先生文》:“……(穆修)尝客京师南河邸中,往往醉,暮归逿地,如不省持者。夜半邸人犹闻其诵吟喟叹声,因隙窥之,则张灯危坐,苦矉执卷以至曙,用是贷其资。”

〔清〕施闰章《蠖斋诗话·早朝诗》:“毛子大可夜酌,尝言酬和诗不易作,如老杜一代诗豪,其和王维、岑参诗皆逊,《和贾至早朝》‘春色仙桃’,语既近俗,即‘日暖龙蛇’‘风微燕雀’,并非早朝时所见,五六遽言朝罢,殊少次第,故当远让王、岑。……一日语少子恪,恪诵吟一过,笑曰:‘洵如毛说,则早朝时无“莺啭”,亦不见“春色”。’”

〔清〕司香旧尉(邹弢)《海上尘天影》:“此时珩坚刻意学习针线,间时与兄弟讲讲学问,诵吟诗词。”

正因为将“吟诵”一词看成联合结构,“吟”和“诵”两个语素之间的关系是并列的,所以才将“吟”和“诵”的排列次序颠倒,组合成“诵吟”一词使用。在指称汉诗文语音表现形式的词汇中,类似的情况多多,如“讽诵—诵讽”“歌吟—吟歌”“吟啸—啸吟”等等,都是如此。

其次,名与实须相符,将“吟诵”视为联合结构的合成词,较符合“吟诵”一词使用的各种实际情况。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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