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英]威廉·霍奇森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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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陲鬼屋(“域外聊斋”书系)试读：
作者关于这份手稿的介绍
对于以下章节所展开的故事我思索良久。直觉告诉我，就是呈现笔记到我手里的样子，相信这一点不足为奇。
而这份手稿本身——你可以想象得到，当它最初交由我保管的时候，我有多么好奇。我把它翻了过来，迅速做了番检查，发现书并不大，但是厚实，除了最后几页，其余地方写满了古怪的笔记，字迹密密麻麻清晰可辨。即使现在在写字，鼻子里还能闻到一阵阵古怪的井水味，手指也总感到纸张长期受潮，柔软黏稠。
我读了手稿，在阅读过程中揭晓了一些秘密——这些事情一直蒙蔽着我的心智，我决定一探究竟。一开始，对这些语句不通、断断续续的言语感到不理解，但是现在，我不再挑剔。因为比起自己的夸夸其谈，这个残缺的故事更能把事情讲清楚，而这些就是那位住在消失之屋的隐居老人竭力想要表达的故事。
这个离奇的事件有一些说不通的解释，就不多发表评论了。故事都在你们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每个读者根据各自的能力和欲望来亲自发现。即使有人不能像我现在这样看到所谓的天堂和地狱的轮廓，或者不能理解它们的意义，我还是能保证有很多惊悚的地方，且当作故事来读吧。威廉·贺普·霍奇森1907年12月17日第一章手稿的发现
爱尔兰的西部有一座叫克莱顿1的小村落，孤零零地坐落于小山脚下。方圆数里开外是一个闭塞的荒凉乡镇，时不时能看到几户破败的农舍，只是长年无人居住，光秃秃的屋顶上连覆盖的茅草都没有。这里土地贫瘠，人迹罕至，起伏的山脊上乱石丛生，薄薄的一层泥土勉强把底下的岩石遮住。
尽管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和我的朋友托尼森还是决定在这里度假。去年，他参加了一个徒步旅行，碰巧发现这个地方，他还发现小村外有一条无名小河，可以尝试到那里钓鱼。
我说过，这条河没有名字，但是我还要补充一点，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在哪一张地图上找到过这个村落和这条溪流。它们似乎完全脱离了人们的视线——真的，也许它们根本不存在，因为一般的导游都是这么说的。其原因之一是由于这里距离最近的阿德兰2火车站也有四十英里。
在一个温暖的傍晚，我和朋友到达克莱顿村。我们头一天夜里已经到了阿德兰，晚上，我们睡在邮局几间出租屋里，次日清晨，又乘着当地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我们花了整整一天才到达目的地，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最后我们累得筋疲力尽，好心情一点都没有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必须先支起帐篷，把食物放好，才能考虑吃饭休息。我们随即动起手来。很快，在司机的帮助下，我们挨着河流，在村外的一小块空地上搭起帐篷。
安置好随身物品，我们就把司机打发走了，因为他要尽快回去，两周后再来。我们也带够了这段时间需要的粮食，水可以从一旁小河里取。我们随身还配备了一个小油炉，所以燃料也不需要了。除此之外，老天爷也很帮忙。
托尼森要野营，不愿意住农舍。用他的话来说，和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可能这头住着活蹦乱跳的爱尔兰人，而那一头就是猪圈，头上还有破烂的鸟窝，不管你是谁它都会掉一点鸟粪下来。整个地方到处都能闻到泥炭3的烟味，动一动就能让人拼命打喷嚏。
一会儿，托尼森就把炉子点上了，然后又忙着把培根切成片放到平底锅里煎，而我提着水壶到河边取水。途中，我路过一小群村民居住的地方，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我，但是没有显示出不友好，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我提着水壶原路返回，然后向他们走去。我先是朝他们友好地点点头，他们也朝我点点头，然后就随口提到钓鱼的事，但是，他们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面面相觑。转而，我又向身边一个高个子男人重复了一遍问题，但是，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只见他转身和别人说起话来，语速飞快，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猜想他们可能是在用纯爱尔兰语交谈。突然，这群人热闹起来，他们一边讨论一边瞥向我。一番过后，那位高个儿对我说了几句话。从他的表情来看，我猜，他是在向我提问，但是此刻我不得不摇头，并且表示不懂他们的问题。结果我们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托尼森叫我快点拎着水壶回去。我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了，他们也都冲我笑笑，点了点头，可是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疑惑，这一点是藏不住的。
我边走边想，这里的村民住在茅草屋里身处荒野之中，显然一点都不懂英语。我告诉托尼森的时候，他说他知道这个情况，而且在这里一点儿都不稀奇，村民们通常生老病死一辈子都待在这与世隔绝的村庄里，从来不和外面的世界接触。“真希望我们的司机能够先给我们当翻译，然后再走。”我一边说着一边坐下准备吃饭，“这里的人连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定觉得很奇怪。”
托尼森“哼”了一声表示同意，然后就没做声。
酒足饭饱后我们开始商量第二天的行程计划，接着我们抽了一会儿烟，然后拉起帐篷的帘子，准备睡觉。
钻进毛毯的时候，我问：“帐篷外的那些人应该不会拿我们的东西吧？”
托尼森说他觉得不会，至少我们还在这附近的时候不会，然后他继续解释道，除了帐篷，我们可以把东西都锁在放食物的大箱子里。我同意这个做法，然后我们都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我们起床后到河里游泳，游泳结束后我们穿好衣服吃了早饭，然后拿出钓鱼用的工具，仔细做了一番检查。我们把帐篷里的一切东西安放就绪后，朝着托尼森上一次旅行的探索方向大步迈进。
我们钓鱼钓得很尽兴，一点点沿着上游走，到了晚上，我们钓到了一篮子鱼，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钓到最好的鱼。回到村庄，我们把一天的战利品做成一顿美餐，然后我们选了几条比较好的鱼留作第二天的早餐，其余的分给聚集在远处看着我们一举一动的村民们。他们看上去非常感激我们，我猜想他们说了很多爱尔兰语赞美的话。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好几天，玩了些运动，打猎，然后把猎物做成美食犒劳自己。我们愉快地发现这里的村民十分友好，没有迹象表明他们想要趁我们不在的时候乱动我们的物品。
我们是星期二来到克莱顿的，就在那个星期天我们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是沿溪流向上走。但是那天，我们没有带上鱼竿，而是带了一些粮食，朝着相反方向慢悠悠地走了好久。那天天气温暖，我们不紧不慢地徒步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中午，我们在河岸边一块巨大的平石旁停了下来吃午饭。然后，坐下来抽了一会儿烟，休息够了才重新出发。
大概又闲逛了一个小时，一路上低声细语，东拉西扯，闲庭漫步，有时也停下来，让这位艺术家朋友为这儿的自然美景画上几笔素描。
然而，突然之间，没有任何征兆，之前追寻着的河流断了，消失在泥土里。“天呐！”我说，“谁能够想到会是这样？”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然后转身看了看托尼森。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河流消逝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他说话了。“我们再往前走一点，河流可能又会出现——不管怎样，它都值得我们去看个究竟。”
我同意了，于是，尽管我们毫无头绪，但是又一次出发了，我们也不确定应该朝哪个方向继续探寻。大概又摸索了一英里，然后，一路上不停打量四周的托尼森停了下来，用手挡住了眼睛。“看哪！”他说，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那儿是雾还是什么东西，就是那儿——顺着巨石，和它一个方向看过去。”他用手指了指那个方向。
我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是不能确定，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托尼森。
他说：“没关系，我们就走过去看一看。”于是我跟着他，顺着那个方向走去。我们花了些时间才走出了灌木丛，这时，我们来到了高高的钟乳石堤岸，从上往下望去，是一大片灌木丛和树林。“看来我们走进了石海中的绿洲。”托尼森饶有兴致地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小声说。然后他不做声了，两眼目不转睛，我也和他一样，因为我们看到在树林的低地中央有一股巨大的水汽升起来，好像雾一般，在太阳照耀下出现无数彩虹。“太美了！”我惊呼道。“是的，”托尼森若有所思地说道，“这里肯定有一个瀑布或者类似的东西。或者，我们追踪的河流又出现了。我们去瞧一瞧。”
我们顺着斜岸向下走，走进了一片树林和灌木丛。灌木丛杂草丛生，而树木在我们头顶上，使这个地方阴森森的，令人害怕，但是尽管很黑，还是能看出这里有很多果树，而且时不时可以隐约发现一些古老文明的遗迹。所以在我看来，我们正穿过一个古老的大花园。我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托尼森，他觉得很有道理，表示赞同。
这片荒野之地非常沉闷压抑，乃至阴森恐怖！然而，我们越往前走，越觉得眼前是一座孤独寂静、被人遗弃的古老花园，我打了一个冷颤。人们会想象出一些东西潜藏在这个杂草丛生的灌木丛中，这个地方的气氛看似有些不寻常。我觉得托尼森虽然一言不发，但是他也一定注意到了这一点。
突然，大家都停下了脚步。树林的那一边好像传来一阵遥远的声音。托尼森弯下身，仔细倾听。此刻我听得更加清晰，一种尖厉的声音，不绝于耳——低沉的咆哮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觉得很奇怪，有一丝说不出的紧张感。我们究竟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看着同伴，想看看他对我们的处境有什么看法，但是我发现他的脸上只有疑惑。我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脸上出现了理解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那是一个瀑布，”他十分确信地喊道，“我现在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然后他开始顺着声音的方向，兴致勃勃地穿过灌木丛。
走着走着，声音变得愈发清晰，这表明我们正朝着声源走去。慢慢地，咆哮声变得更加响亮，离声音越来越近，直到瀑布出现在我们眼前——正如之前对托尼森说的那样，好像就在脚底下——而我们仍然置身于树林和灌木丛中。“小心！”托尼森对我喊道，“注意你的前方。”突然，我们走出了树林，来到一大片空旷的地方，面前不到六步的距离，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裂口张着大嘴，从裂口深处传来声响，而眼前正是我们从远处堤岸上方看到的连绵不绝的雾气。
有好一会儿，我们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疑惑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然后，我的朋友小心翼翼地挪到深渊边缘。我跟着他过去，一起向下望去，蒸腾的水汽下是一个巨大的瀑布，从裂口两侧，大约百尺之下，喷涌出泡沫般的泉水。“天呐！”托尼森说。
我沉默不语却惊恐万分。想都没有想到，这番景象如此壮观却又诡异。随后，我更多惊讶于这里的诡异之处。
此刻，我抬起头，看到裂口较远的那一边，有东西漂浮在水汽上面——看起来像一大片废墟的一小部分，于是我碰了碰托尼森的肩膀。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我指给他看那样东西。顺着我的手指望去，当那东西进入他的眼帘，只见他眼眸一亮，闪过一丝兴奋之情。
他大声叫道：“来呀，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从骨子里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异样。只见他动身走向那个开口如碗状般的深渊。靠近这个新奇东西的时候，一看，果不其然，完全契合我的第一印象。这毫无疑问是建筑残垣的一部分。但是这时我发现，和设想的有些不同，这并不是建造在裂口的边缘，而是矗立在一块巨石末端，延伸出深渊大概五六十英尺。事实上，这堆乱石简直是悬在半空。
我们来到对面，走到岩石伸出去的部分，必须承认，从高处往下看时——只见瀑布发出滚滚的轰鸣声，伴随着一层层升起的雾气，这不知名的深渊让我觉得天旋地转，我惊恐万分。
来到废墟堆前，我们小心翼翼地绕着它往上爬，在另外一边看到大量掉落下来的石块和瓦砾。我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发现这里应该是一幢大楼的外墙，而这幢楼又厚又结实。但是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就不得而知了。房子的其他部分会在哪里呢？抑或曾经是一座城堡或者其他建筑？
我来到墙的外侧，然后又走近裂口边缘，留托尼森一个人仔细地排查外面的石头和瓦砾堆。随即我开始检查地面，在深渊的边缘附近看看是否还能找到楼宇的其他部分，和这个残破的地方一样明显属于这幢大楼的。可是尽管我找得够仔细了，仍然没能找到任何痕迹表明这里以前有大楼拔地而起，我感到越来越疑惑。
这时，只听托尼森大叫一声，他兴奋地呼喊我的名字，我立马沿着崎岖的边缘向废墟跑去。我在想他是不是受伤了，然后又预感他也许有了发现。
我跑过去，爬上倒塌的墙。在那里我看到托尼森站在一个他从废墟中挖掘出来的小洞里。他正在给一本好像书的东西掸灰，书显然又破又皱。他张大着嘴，不时地呼喊我的名字。他一看见我过去，就把他的宝贝递给我，告诉我要放到背包里，防止受潮，然后他又继续搜寻。我照他的吩咐做了，但是，当书本掠过我的手指，我注意到，书上写满了整齐的老式字体，字迹清晰可辨，除了有一个部分，损坏了几页，看上去又脏又皱，仿佛书本在这一个部分来回翻折过一样。我发现托尼森给我这本笔记的时候这几页就坏了，可能是因为倒塌的石屋正好压在了打开的那几页上。奇怪的是，这本书极其干燥，我认为这是因为书被埋得太好了。
把书安放好之后，我帮着托尼森一起全身心投入挖掘工作。但是，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努力挖掘，翻遍整个石堆和瓦砾堆，最终除了一些破木头的碎片，一无所获，这些木片可能是一张桌子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不再搜寻，我们沿着岩石折返，直到再次踏上安全的土地。
接下来我们绕着这个裂口完整地走了一圈，这时发现除了有废墟的石头一端尖尖地伸出去，破坏了裂口的对称性之外，这个裂口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圆圈。
而这个深渊，正如托尼森所说，像一口巨大的井，或者是天坑，直达地球最深处。
过了许久，我们惊讶地看着周围这一切，突然注意到裂口往南有一片空地，于是我们顺着那个方向走去。
大概走到距离天坑边缘几百码的地方，我们看到一个巨大的湖泊，湖面十分平静，但有一个地方一直汩汩地冒着水泡。
现在，远离了喷涌的声响，我们能够听见彼此讲话的声音，再也不用大声尖叫，我问托尼森对这个地方有什么感觉，我说我不喜欢，希望尽早离开。
他点了点头作为回答，然后偷偷地瞥了一眼后面的森林。我问他是不是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他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站着，好像在倾听什么，这一次我也不说话了。
突然，他开口说话。“听！”他尖叫道。我看了看他，然后看了看远处的树林和灌木丛，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我们紧张得不敢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然后我转身想告诉托尼森。然而，就在我想要开口讲话时，左边的森林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哭声，好像飘浮在树林中间，搅得树叶沙沙作响，然后又没有了。
突然，托尼森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说：“我们离开这里吧。”然后我们慢慢走向树林和灌木林最稀少的地方。我跟在他身后，突然发现夕阳已经西沉，空气中透着一股摄人魂魄的凉意。
托尼森后来再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走。我们还在树林之中。我紧张地看着四周围的动静，但是除了形状怪异的树枝、树干还有杂乱的灌木丛，什么都没有发现。我们继续往前走，偶尔脚下踩断了树枝的声音以外，没有任何声音打破途中的这片寂静。然而，除了安静，我感到害怕，因为我觉得有东西跟着我们。于是我紧跟着托尼森，甚至有两次踢到了他的膝盖，他都一声不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走出了树林，又看到了乡间光秃秃的岩石。直到这时，我才甩掉在树林里跟了我一路的恐惧感。
记得途中有一次又听到远处传来呜咽的声音，我告诉自己这只是风——但是晚上并没有一丝风。
此刻，托尼森又开口了。“你看，”他坚定地说，“就算把全世界的财富给我，我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待一晚上。这里有一些危险的东西，比如妖魔鬼怪。就在你说完话，我突然想到。在我看来，这个森林到处都是邪门的东西，这一点你应该明白的。”“是的。”我说，然后朝后面看了看刚才的地方，但是被一块高地遮住了。“书在这里。”我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背包里。“你把它放好了吗？”他突然焦虑地问起来。“是的！”
他又说：“也许，回到帐篷后应该从中了解一些信息。我们最好动作快一些，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呢，我可不想天黑困在这里。”
两个小时以后才回到帐篷。一到那里，我们就开始准备晚饭，因为从中午开始都没有再吃过东西。
吃完饭，我们把东西清理掉，点燃烟斗。然后托尼森要我把手稿拿出来。拿出来以后，发现我们两个不能同时阅读，所以他提议我大声读出来。因为知道我一贯的做法，他十分谨慎地提醒道：“注意，不要跳着念。”
然而，但凡他知道书的内容，他就知道这一次他的提议是毫无意义的。坐在帐篷的外面，我们开始阅读这个边陲鬼屋的奇怪故事（因为这个就是手稿的题目），故事展开如下。第二章寂静的平原“我已经老了。住在这里的一幢老宅子里，四周是一个无人打理的巨大花园。“住在荒郊野岭另一边的农夫们都说我疯了。反正我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我和姐姐在这里相依为命，她替我打理家务。我们没有仆人，因为我讨厌他们。我有一个朋友，是一条狗，不错，就算拿所有动物和我换，我都不要，我只要老佩珀。至少他理解我——能够察觉我心情糟糕的时候，会留我一个人静一静。“我决定开始记日记，这样也许能够记录我憋在心里的某些想法和情感。但是，除此以外，我想记录这些年独居在这所古怪的老宅里，亲身经历的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几百年来，这所房子的名声就不好，买下它之前，八十多年来，从未有人住过。结果，我以一个很低的价格买下了这个老宅子。“我不迷信，但是我不再否认这个老宅子里发生的事情——无法解释的事情。所以，我必须给大脑减轻一点压力，尽最大的能力把这些事情写下来。不过，很可能在我死后别人读到我的日记时，只是摇摇头，然后更加坚信我是个疯子。“这所房子，别提有多旧了！但是比起房子的年份，也许，它古怪的结构更加让人震惊，可以说异乎寻常至极。塔楼和屋檐四角微微弯曲，外表看起来明显像跳动的火焰，然而建筑主体是一个圆4。“我听说过一个流传于民间的古老故事，它竟然说这所房子是魔鬼造的。但是，这还没有得到过证实。不管是不是真的，不得而知也不在乎，反正在我来之前替我降低了房价。“大概住了十年光景，我才相信发生在这所房子附近的故事。千真万确，至少有十几次，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而不是看到一些让我疑惑不解的东西。光阴荏苒，我慢慢老去，经常感觉到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出现在空荡的房间里和走廊里。不过，正如我所说，多年以后才看到所谓超自然的真实显现。“这不是万圣节，如果是为了好玩而讲这个故事，那我应该把情景设定在那几个夜晚。但这是我个人经历的真实写照，我不会为了逗你们而写这些文字。绝对不会。那天，午夜刚过，正值1月21日清晨。我和往常一样坐在书房读书。佩珀躺在我的椅子旁睡觉。“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两支蜡烛的火焰变得微弱，然后发出鬼火一样绿色的光泽。我立刻抬起头看，只见光线慢慢地变成了单调的殷红色，这样一来房间闪耀着奇怪的猩红色的微光，在桌椅背后打出两道阴影，无论光从哪里照过来，看上去都像一道鲜血溅在了房间里。“走下楼，我听到微弱的一声嗷叫，像是受了惊吓，然后有东西钻进了我的两脚之间。原来是佩珀，正蜷缩在我的睡袍下。通常情况下，它像狮子一样勇猛。“正是因为看到这只狗的异常举动，我开始感觉到一丝害怕。火焰一开始从绿变到红的时候着实把我吓坏了，但是有那么一刹那，感到这种变化可能是因为房间里吹进了有毒气体。不过现在我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蜡烛的火焰是稳定的，也没有快要熄灭的样子，如果是空气中的气体发生了变化，那么火焰就不会这样。“我一动不动，感到非常害怕。但是此刻脑子里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等待。我紧张地环视着房间四周围的动静，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注意到光线开始变暗，慢慢地，直到最后，显露出一点点红色的火焰，好像红宝石在黑暗中发出的光芒。我一直站在那里观察，同时浑身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把刚才害怕的劲儿一扫而光。“在这个巨大的老宅子里，我看到有一束微光在房间远处。光线越来越亮，最后，可怕的绿色光线点亮了整个屋子。然后突然一下子，光线暗了下去，发生了变化——甚至有点像烛光——变成暗淡的猩红色，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一片荣光，照亮整个房间。“光亮从后墙那里传过来，然后越来越亮，直到它的光芒变得难以忍受，刺痛了双眼，我不得不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光芒大大地减弱了，它不再刺痛眼睛。随着光线变弱，我注意到，忽然之间面前不是一片红色，而是透过了墙，看到了另一边。“渐渐地，我更加接受这种想法，我意识到自己正透过墙看着一片广阔的平原，平原和房间一样，闪着昏暗的微光。这片平原一望无际。根本想象不出到底有多大。平原似乎不停地扩大、向四周扩散，眼睛根本看不出任何界限。慢慢地，眼前的一部分细节变得清晰起来。突然，就在弹指一挥之间，光线消失了，眼前的景象——如果称其为景象的话——变得越来越暗，然后消失了。“突然，我意识到自己不再坐在椅子上。相反，好像悬浮在椅子上空，下面很模糊，没有一点声音。过了一会儿，一阵寒冷的大风吹向我，我像一个泡泡那样飘了起来，穿过黑夜，飘到了夜幕下。随着移动，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过了一会，我向两边张望，看见无尽的黑夜被远处的火光穿透。我一边向前，一边向外面飘荡。有一次回过头，看见地球变成一轮新月般的蓝光，在左侧越变越暗。远处，太阳好似一抹白色火焰，在黑暗里灼烧。“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又看见了地球，那是最后一次——一个永远散发着蓝光的小球体，徜徉在永恒的宇宙之中。在那里，我就是一片脆弱的灵魂尘埃，在真空中静静地闪烁，从遥远的蓝色到无人知晓的宇宙空间。“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我从恒星旁边飘过，一头扎进周围巨大的黑暗。整段时间里，除了一丝轻巧和寒冷带来的不适感以外，我没有其他感觉。然而，现在，邪恶丑陋的黑暗似乎爬上我的灵魂，我顿时感到恐惧和失望。我到底会变成什么？将去向何处？即使想明白了，它们还是会顺着我身边不可触及的黑暗一样增长，变成一道血色。黑暗似乎极其遥远，像雾一样飘渺。突然之间，压抑感减轻了，我不再感到绝望。“慢慢地，远处的红色变得更大更浅了。直到我更加接近一点，发现它延伸开来，变成一片巨大的暗光——沉闷而单调。我仍然不停地向前飘浮，眼下已经十分接近了，就好像一片暗红色的海洋在身下展开。但是除了这片无边无际的红海，看不到别的东西。“又往前飘了一点，我发现自己在下沉。很快，我就沉入一片暗红色的巨型云海之中。慢慢地，我又出来了，我看到下面是巨大的平原，就是在这所房子从我房间里看出去看到的平原，坐落在寂静的边境上。“现在，回到地面上，我站着，四周一片孤寂。这个地方只有一点微弱的暗光点亮，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荒凉感。“在右侧很远的地方，一团巨大的暗红色火焰在天际燃烧，外面的一圈轮廓照射出巨大的扭曲的火焰，如同锯齿一般向四周投射。圆圈里面是黑色的，就像外面的黑夜一样黑。我立刻明白了，就是因为这个巨大的太阳，才使这个地方有了阴沉沉的颜色。“顺着那束奇怪的光源，又看了看四周围。目光所到之处一无所有，除了平原，还是平原，广袤无垠。我找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即使古时人类居住的痕迹也没有。“渐渐地，我发现飘得更远了，飘过了平坦的荒原。好像飘向永生世界。我没有感到任何的不耐烦；尽管内心一直有些好奇，更是充满疑惑。我始终看到周围是一片巨大无比的平原，也一直试图找到一些新鲜的东西打破这种单调，但是毫无变化——只有孤独、安静和荒芜。“眼下，恢复了半点意识，我注意到一丝微弱的雾气，红红的，飘散在表面。然而，当我看得出神的时候，我没办法说这真的是雾气，因为它好像和平原混合在一起，给它蒙上一层不真实的感觉，给人感觉没有实体的存在。“渐渐地，我对眼前一成不变的场景感到疲惫。但是，在发现被带到的那个地方之前，我非常享受这段时光。“最初，看见它在远处，像平原表面绵延的山丘。然后，当越来越近时，我发现错了，因为，除了低矮的山丘，我发现，现在还有一连串雄伟的山脉，它们遥远的山峰冲上红色的暗光里，直到最后几乎消失在视野之中。”第三章竞技场里的房子“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来到山脉上。然后，路程方向发生了变化，我开始沿着山脚移动，突然之间，看见自己正对着一个巨大的裂口，开口对着山脉。我忍受着缓慢的速度穿过这片地方。在我身体两边有巨大的光滑墙面陡然升起，坚硬如石。头顶远处，看到一段薄薄的红色丝带，裂口的开口处就在那里，四面是遥不可及的山峰。里面则幽然深邃、寂寥冷清。我继续向前飘动了一会儿，最后，我看见前面有深红色的火光，我知道自己接近峡谷深处的洞口。“没过多久，我飘到裂缝的出口，看到外面的山呈现出一个巨大的露天竞技场形状。但是，触动我的并不是这座山，也不是这个地方之宏伟，真正令我惊诧万分的是，几英里以外的竞技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翡翠建筑。让我震惊的还不止是发现这座建筑。有一件事越来越明显，那就是除了颜色和庞大的外形之外，这座孤独的建筑物没有一个地方和我住的地方不一样。“我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久。此刻，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我的脑海中有一个问题不断重复着：‘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什么？’我绞尽脑汁都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我好像只能感到好奇和害怕。我又聚精会神地看了好一会儿，不断地发现新的相似之处。最后，筋疲力尽、一肚子困惑的我换了一个方向，看看我所闯入的这块陌生地方其他部分是什么样子。“到目前为止，我都一直在仔细查看这所房子，对周围的地方只是粗略一瞥。现在，当我再看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来到一个什么地方。这个竞技场，就像我给它起的名字一样，是一个直径十到十二英里完整的圆，而这所房子，正如前面提到的，坐落于圆的中央。这个地方的表面看起来像平原，似乎笼罩着一层奇特的雾气，但又不是雾气。“快速检查完以后，又沿着环形山脉迅速向上望去。这个地方太寂静了。这里是多么的安静啊！这种安静如死寂一般可怕，对我而言，比起任何看见的、想象的东西都要更加令人难受。我抬起头，看见了巨大的峭壁，高耸入云。在顶端有一片无法触及的红色，所有东西都变得若隐若现。“我东张西望，又产生一种新的恐惧感，因为，在右侧远处，有一座昏暗的山峰，轮廓看上去是一个巨人模样的黑影。这个黑影越来越大。它有一个庞大的马首，长着两只硕大的耳朵，看上去低头凝视着竞技场。这个姿势给我的印象是一种长久的警觉性——它将永远监视这个阴森的地方。慢慢地，这个怪兽的模样变得越来越清晰。我的目光跳跃到峭壁更高更远的地方。我看了很久，心惊胆战，突然意识到我对这个东西并不完全陌生——脑海中好像突然冒出某个东西。这个东西黑乎乎的，有奇怪的手臂。特征看起来有些隐蔽。我发现它的脖子周围有几个浅色的物体。慢慢地，露出了细节，原来是些骷髅，我的背后生出一阵凉意。它的身体下面有一圈环形腰带，在黑色的躯干上显得不那么黑。我还没弄清这是什么东西，脑海中划过一个记忆。我恍然大悟，眼前是迦梨5的鬼怪化身，迦梨乃是印度死亡之神。“学生时代的其他记忆也随之而来。我的目光又落到了这个长着兽头的巨型怪兽身上。同时，我认出这是古埃及的天神赛特6，也称赛斯，是灵魂的毁灭之神。想到这些，又有一连串问题接踵而来——‘这两个神是……’——我没有说下去，而是拼命地想。那些想象之外的东西窥探到我的恐惧。我隐隐约约地看见‘神话里的古老天神’！我尽力去理解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我的目光落在两者之间，眼巴巴地瞪着。‘如果——’“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转过身，迅速抬头一看，距离左侧遥远的地方，看到了昏暗色的峭壁。一团灰色的东西在巨峰下若隐若现。我觉得似曾相识，后来想起来我还没去看过那块地方。现在，看得更加清楚了。正如我说的那样，是灰色的。它有一个硕大无比的头，但是，没有眼睛。脸上眼窝的地方空空如也。“现在，又在山上看到了其他东西。远处，依靠在高耸的山脊上，我认出一个绀青色的云团，杂乱无序，令人毛骨悚然。云团似乎没有形状，除了有一张模糊的面孔，一半像人一半像动物，从云团中间向外张望，邪恶地打量着四周。然后又看到了其他东西——成百上千个。它们好像都是从黑影中出来。其中一些我立刻认了出来，它们就是神话中里众神的分身；还有一些不认识，非常陌生，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认出这是什么东西。“我不断地从两边看到更多的东西。山里充满了奇特的物体——神兽、鬼怪等等，个个凶神恶煞，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它们。于是，我——我突然充满了恐惧、害怕和厌恶感。但是，尽管如此，还是想弄明白。在有些古老的异教徒崇拜的东西里，除了已经被神化的人类、动物和元素，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存在？这个想法紧紧围绕着我——有没有呢？“后来，有个问题不断地在脑海中回荡。这些神兽是什么，其他东西又是什么？起初，在我看来他们只不过是一些雕刻出来的鬼怪，不加区分地放在人们无法抵达的山峰之上，还有周围群山的断壁之上。现在，更加仔细地观察它们以后，得出了新的结论。它们是有意义的，一种无声的生命力，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在我的认知当中，这意味着死亡里的生命——对于人类而言绝非生命，而是一种非人类的存在，像一种沉睡的假死状态——这种状态可以把它们想象成持续的永生。‘不朽！’这个单词突然从脑海中蹦出来，我越来越怀疑这可能是神的永生。“冥思苦想之际，事情发生了。刚才，我还一直在裂缝出口的阴影之下。现在，不听使唤的身体已经飘出了这片昏暗的黑影，慢慢穿过竞技场——朝着房子的方向。就在此刻，我已经管不着头顶上的那些庞然大物——只是惊恐地注视着眼前巨大的建筑结构，而我正被无情地带往它们。我焦急地寻找，没有发现任何之前没有看到过的事物，最终我冷静了下来。“眼下，已经飘过房子和山脊之间过半的距离。四周荒凉孤寂，寂静无声。我慢慢靠近雄伟建筑。突然，有了发现，就在房子的一根巨型支柱旁边有什么东西，然后我看见了全部。这个东西巨大无比，像人一样，直立着身子飞奔着，样子十分奇怪。它几乎没穿什么衣服，表面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但是，最吸引我，也最让我感到害怕的是它的脸。这是一张猪猡的脸。“一下子，我安静了下来，看着这个狰狞的怪物，暂时忘记了害怕，想着它会做什么。只见它笨拙地朝房子走去，在每个窗户前面停下来，往里张望，摇一摇栅栏——用来保护房间的——每到一扇门前就偷偷摸摸地用手指去拨门闩，然后推一推。显然，它在找房子的入口。“现在我离这个巨型建筑不到四分之一英里，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向前移动。突然这个怪物转过身，朝我恶狠狠地瞪过来。它张开了嘴，发出‘轰’的一声，这一记沉闷的声响第一次划破了这里的寂静，我感到更加害怕。我突然意识到，它正在悄无声息地向我飞奔而来。顷刻之间，它就跑过了我们之间过半的距离，而我的身体还在靠近它，什么都做不了。在一百码的地方，这张残暴的大脸把我吓得彻底动弹不得。在极度的惊慌之中，我差一点失声尖叫。正当彻底绝望时，我发现自己距离竞技场已经非常远了。我升了起来，一小会儿工夫，就飘到了一百多英尺的地方。在下方，就是我刚才离开的地方，有一头令人作呕的猪怪。这头猪四肢着地匍匐着身子，像一只真的猪那样在竞技场表面东闻闻西找找。突然，它站起身来，双脚着地，脸上掠过一丝渴望的表情，这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我继续向高处飘去。一会儿，好像飞过了高山——独自一人在绯红色的云团里越飘越远。在距离下面非常远的地方，已经看不清竞技场了。大房子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绿色斑点。猪怪也看不见了。“现在，我穿过了这片山脉，来到了广阔的平原之上。远处，平原之上，太阳显现出模糊的环形轮廓。我漫不经心地看着那里，突然想起第一眼看到山上露天竞技场的样子。“带着一丝疲惫，我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环形火焰。这太奇怪了！正当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只见黑色的中间部分向外喷涌出一股股熠熠生辉的火焰。相比之下，外面的火焰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里面却巨大无比。我突然提起兴致，仔细地观察一番，注意到这其中异样的沸腾和光芒。转瞬间，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然后在面前消失殆尽。我震惊万分，向下注视着平原，身体却还在上升。我又被一件事惊吓到了。这片平原——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一片红色的雾海，在很远的地方铺展开来。逐渐地，我注意到雾气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混沌之中，在无尽的黑色深渊里，变成了红色的气团。又过了好一会儿，气团也消失了，我置身于一片看不见摸不着的黑暗之中。”第四章地球“就这样，曾经在黑暗中穿梭的记忆成了唯一支撑我思考的东西。过去了很久——若干年。突然，一颗孤独的恒星划破黑夜。这是遥远的宇宙星群中出现的第一颗星星。目前，它在我身后很远的地方，而我的四周簇拥着无数恒星的光辉。后来，好像又过了若干年，我看见太阳，一团火焰。太阳四周有几块光斑在远处——那都是太阳系的行星。然后我又看见了蓝色的地球，小得可怜。随后越来越大，最后露出了全部。“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最后，我进入了世界的影子——一头扎进地球昏暗空洞的夜晚。头顶上闪耀着古老星群和一轮新月。随后，我更加靠近地球表面，四周的一片昏暗包围了我，我好像陷入了黑色迷雾之中。“有一会儿，我失去了知觉，什么都不知道了。逐渐的，我听到一点微弱的呜呜声从远处传来。而后，变得更加清晰。我浑身感到痛苦不堪。拼命挣扎着要一口氧气，想要大叫。一会儿，呼吸稍微通畅些。我意识到有东西在舔我的手。有什么东西在舔我的脸，感觉湿答答的。我听到喘息的声音，然后又是呜呜声。那个东西好像就在耳朵附近，现在，觉得有些熟悉，于是，我睁开了双眼。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不再感到压迫。坐在那里听到有东西可怜巴巴地呜呜叫着，还在舔我。我感到奇怪，本能地避开了舔我的东西。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当时，好像无法动弹也无法思考。然后，那个东西又回来了，我弱弱地叫了一声‘佩珀’。它愉快地应了一声，再一次到我的怀里乱撞。“过了一会儿，我感到自己更加有力气了，想要寻几根火柴。我到处摸索，瞎找了一阵，终于找到几根，擦亮火柴，对周围的一切感到疑惑不解。我看见周围都是陈旧熟悉的东西。我坐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直到火柴的焰火烧到手指，掉在了地上。疼痛和愤怒之下，我‘啊’地叫出了声，把自己吓了一跳。“又过了一会儿，我又擦亮一根火柴，磕磕绊绊穿过房间，点燃蜡烛。一边点蜡烛，一边看到它们并没有燃尽，而是被熄灭的。“火苗蹿出的时候，我转过身，凝视着书房，然而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突然，我不安焦躁起来。发生了什么？我双手托着头，努力地回忆。啊！一片巨大的寂静平原，还有环形的太阳燃烧着红色的火焰。它们在哪里？在哪里见过这些？这是多久以前？我感到迷茫了，糊涂了。一次又一次，我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脚下还有些不稳。我的记忆力似乎变得迟钝了，亲眼所见的事情经过努力，慢慢回想起来了。“我记得自己在困顿中焦躁不安。突然，头晕眼花，赶紧抓住桌子站稳。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虚弱地支撑着自己，然后设法踉踉跄跄地走到椅子跟前。过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些了，努力走到碗橱那里，通常我会在那放一点白兰地和饼干。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下，我给自己倒了一点白兰地，一饮而尽。然后，拿了几块饼干，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我有点惊讶自己竟然如此饥饿。我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我一边吃，一边环视着房间，观察每一个不同的细节，尽管不知道在找什么，但是我不停地找，企图在这片包围我的无形迷宫中找到一些有形之物。我想‘肯定有什么——’。与此同时，目光落在了对面角落的钟面上。我放下食物，两眼紧盯着钟。因为，尽管钟嘀嗒作响，显然它在不停地转动，但是指针却指向午夜时分之前。但是，我清楚地知道，目睹第一件奇闻异事是午夜之后的事情。“我大吃一惊，在那里疑惑了半天。这和我上次看钟的时间一样吗？可以得出结论，这个指针和上次指的是一个地方，而里面的机械和往常一样走动，但是这不能说明指针是不是往回走了。我已经筋疲力尽，不想再去思考这件事情了，但是，突然想起来，现在可能临近二十二日凌晨了，而我可能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对眼前的世界毫无知觉。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停留了很久。然后，我接着开始吃东西。肚子还是很饿。“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假装很随意地问及姐姐今天的日子，发现推测是正确的。我确实消失了——至少是精神上——将近一天一夜。“姐姐没有问我任何问题，因为这绝对不是我第一次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有时候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书本或者作品里面的时候，我总是闭关好几天。“就这样过了几天，我还是很好奇，不知道那天夜里看到的东西有什么意义，至今都无法忘记。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的好奇不可能得到满意的答案。”第五章前往天坑“正如前面所说，这所房子周围有一个巨大的庄园和无人耕作的废弃花园。“大约在远处三百码的地方，有一个很深的黑色峡谷——当地农民称之为‘天坑’。底下有一条缓慢的溪水流过，大树遮蔽，从上面很难看到下面的情况。“穿行的时候，必须解释一下，这条河流起源于地底下，从峡谷东端突然开源，然后兀然消失在西端悬崖之下。“大概在我看到（如果可以说是看到）平原之后的几个月后，我才注意到天坑。“有一天，我碰巧沿着南边走，突然，几块石头和页岩从峭壁表面脱离，连着树木一块儿朝我重重地砸下来。我听到它们砸到河底，然后一片寂静。如果不是因为佩珀突然乱跳乱叫，我可能都没有注意。我叫它不要乱叫，它不听，这太反常了。“我感到天坑里一定有人或者某种物体，迅速跑回屋里，找来一根木棍。回去的时候，佩珀不叫了，而是不停地嘶吼，沿着顶部到处闻，十分不安。“我吹了一声口哨让它过来，然后开始小心地向下走。天坑深度达一百五十英尺，难以见底，必须要非常小心才能安全到达底部。“走到下面以后，我和佩珀沿着河岸探索。因为到处有树遮蔽，下面非常暗，我小心地移动脚步，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手里紧紧握着木棍。“佩珀现在安静了下来，但始终紧紧跟随着我。我们沿着河流的一边向上搜寻，可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然后，我们穿过河流——纵身一跃——接着，开始在丛林中寻找返回的路。“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听到另一边有石头掉落的声音——正是我们走过来的地方。一块巨大的石头轰隆一声从树上滚下来，掉落在河对岸，弹入河里，水花溅得我们满身都是。这时候，佩珀大吼一声，然后停下来竖起了耳朵，我也仔细地听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声巨响从树丛中传出来，一半像人叫，一半像猪嚎，显然，来自南边悬崖半高的地方。在天坑的底部有一声类似的声音回应。这时，佩珀急促地尖叫了一声，一跃而起，跳过河流，消失在树丛中。“不久，佩珀的叫声越来越响，频率越来越高，伴随着迷迷糊糊的呜咽声。接下来是一阵沉默，然后听到一声半人半兽的痛苦的号叫。几乎同时，佩珀发出一阵痛苦的长嚎，灌木丛剧烈晃动，它拖着尾巴跑了出来。它跑到我跟前，只见它在流血，伤口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爪子拉出来的，肋骨几乎都露出来了。“看到佩珀伤得如此惨重，我勃然大怒，转动着手里的木棍，朝灌木丛一跃而下，跳入佩珀出现的地方。我艰难地朝前走，我想我听见了呼吸声。突然一下子我闯入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正好看见一个苍白色的东西消失在对面的灌木丛中。我大叫一声，朝它奔过去，尽管在灌木丛里用木棍到处拍打、搜寻，但是再也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任何东西。我回到佩珀身边。在河边，我为佩珀清洗了伤口，把手帕沾湿，包扎它的伤口，然后我们回到峡谷口，重新看到了天日。“到达房子以后姐姐问起佩珀的情况，因为传说附近有很多野猫，所以我说它和一只野猫打了起来。“我觉得她还是不要知道事实为好，尽管，确切来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有一点我知道，那就是跑进灌木丛的不是野猫。它很大，而且据我观察，它的皮肤像猪，颜色惨白。它朝着上面径直地奔跑过去，几乎依靠后蹄，动作看起来和人一样。我只是粗略瞥了一眼，但是说实话，后来想起这件事来，除了好奇，我还感到了不安。“这件事情发生在早上。“晚饭之后，我正在阅读，碰巧抬头一看，看到有东西在窗台上张望，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天哪！猪！’我叫着跳了起来。然后，看清了它的样子，但这不是猪，老天才知道这是什么。隐约想起来那天在巨型竞技场看到的庞然大物。它长着人一样的嘴巴和下颚，样子很奇怪，但是没有下巴不能说话。它的鼻子很长，长得像猪鼻子，眼睛很小，耳朵也长得奇怪，看起来非常像猪。几乎没有前额，脸色惨白。“我看了好一会儿，感到非常恶心，又感到很害怕。它嘴里支支吾吾，说话没有任何意义，时不时发出猪一样的呼噜声。我觉得，它那双眼睛最引人注目，看上去闪闪发光，令人害怕的是，偶尔还会像人一样思考，不断打量着我以及房间里的细枝末节，好像我的视线干扰了它。“它好像依靠两个爪子抓在窗沿上。这些爪子，不像脸，是黏土一样的颜色，和人的手有几分相似，因为也有四个指头和一个拇指，尽管指头和拇趾相连，就像鸭蹼一样，但是它也有指甲，又长又有劲，和鹰爪十分接近。“正如前面所说，我感到些许害怕，我可是非常客观的。也许把它形容为一种厌恶感更合适。这种感觉就好像碰到一股非人类的邪恶势力，非常邪恶——就连做梦都想不到。“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看清楚这个野兽的全部面貌。我想，它们又回来找我了，就好像印刻在脑海中一样。看到它们的时候，引发出无限想象，后来，我的脑海里回想出更多细节。“我看着这个怪物好长一段时间，然后神经稍稍平静下来，卸下了芥蒂之心，朝着窗户走去。正在此时，怪物一摇一摆地跑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跑到门口，慌张地四处寻找，但是眼前只有混乱的矮树和灌木丛。“我跑回房子，拿出枪，冲到花园里寻找。一边找一边问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早上看到的东西，我越想越觉得就是。“我本来想带上佩珀，但是它最好还是休息一段时间让伤口愈合。另外，如果和预想的一样，那么这个怪物就是佩珀早上的对手，它也帮不了忙。“我开始有条不紊地寻找，我作了一个决定，如果能够找到这个猪怪，就了结了它。这东西真的是一个妖魔鬼怪！“起初，想着佩珀受伤，我找得很仔细。但是，过去了几个小时，这个硕大的孤独花园一点都没有生命的迹象，我没有那么担忧了。我反倒想要找到它。任何东西都比安静来得好，我经常感到好像有东西潜行在灌木丛里。随后，我越来越疏忽大意，直接跳入灌木丛，用枪管开路。“我时不时地大声呼喊几下，但是，回答我的只有回声。我想这样也许可以吓跑或者惊扰到怪物，好让它现身。但是，我把姐姐玛丽叫出来了，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告诉她看到了伤害佩珀的野猫，要把它赶出去。她似乎不太相信，带着怀疑的表情，又回屋子里去了。我想她可能看到或者猜到什么了。下午，我急切地寻找，感觉这个野兽在房子周围灌木丛里游荡，晚上也睡不着觉，但是，夜幕慢慢降临，什么都没看见。然而，正当准备回家时，我听到一声短促的叫声，无法辨认，就在树丛右边。我随即转身，对准声音传出来的方向开枪，只听见灌木丛里传出急急忙忙跑走的声音。它跑得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就听不见任何动静了。我追了几步就不追了，因为天一下子变得阴暗下来，再这么找下去一点用都没有，最后，我非常沮丧地回到房子。“那天夜里，姐姐睡着以后，我到一楼，检查了每一扇窗户和门，看看是否锁紧了。检查窗户有点多此一举，因为底楼的窗户都牢牢地加固过了，但是对于五扇门而言，这么做是很明智的，因为没有一扇上了锁。“把门锁紧后，我回到书房。但是，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安全：房间里看起来十分大而且还有回声。在一段时间里我试着阅读，但是最后发现没办法安下心来读书。于是我带着书到楼下厨房，坐在那里，旁边烧着一堆柴火。“我敢说读了好几个小时，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我立刻放下书仔细倾听。这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后门摩擦摸索。一声巨响，门裂开了，好像外面有很大的力量在推。那一刻，说不出我有多害怕，我好像早就应该相信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我的双手颤抖着，出了一身冷汗，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慢慢地，我平复下来。外面的秘密行动也停了下来。“我静静地坐在那里，警惕地观察了一个小时，突然恐惧感又朝我袭来。我感觉自己好像一只青蛙，正处在蛇的眼皮底下。但是，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见，毫无疑问，有一种无法名状的力量在施加影响。“逐渐地，听见一个很难辨认的声音在耳边悄悄移动，然后变成了微弱的低语。突然，又变得低沉起来，然后是巨大猛兽的齐声尖叫。这个声音似乎是来自地球内部。“只听‘啪’的一声，我意识到自己迷迷糊糊地把书掉地上了。然后我就一直坐着，直到太阳光照射进来，苍白的光线一点点透过厨房高高的窗户，爬进栅栏。“有了一丝光线，我便不再感到迷惑，也不再感到害怕，逐渐恢复了知觉。“我捡起书本，趴在门上听，没有任何声音打破寒冷这片寂静。站了几分钟，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拔出门闩，打开门，往外面偷看。“我的谨慎完全多余。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单调的灰色杂草和灌木丛，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庄园。“我又打了个哆嗦，关上门，安静地走回楼上睡觉去了。”第六章一大群猪怪“事情大概发生在一星期后的某个晚上。姐姐坐在花园里织毛衣。我一会儿在楼上看书一会儿下楼看书。自从花园里出现奇怪的东西之后，我觉得有必要采取一些保护措施，于是就把枪拿出来靠在墙上。但是，过了整整一星期，不论声音还是景象，没有丝毫东西惊吓到我，所以我又有时间开始冷静地回顾整件事情，只是好奇心丝毫没有减弱。“正如我所说，我一直在楼上楼下来回跑，而且看书看得都有点入迷了。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从天坑的方向传来，我立刻转过身，只见滚滚尘埃升起，飘入夜空。“姐姐跳起来，吓得大叫一声。“我让她在房间里不要动，一把抓住枪，朝天坑的方向跑去。跑着跑着又听到沉闷的隆隆声，然后很快变成了巨响，夹杂着更加沉重的碎裂声，天坑里又升起一股灰尘。“尽管声音停了，灰尘还在不断地升起，而且十分剧烈。“我来到边缘低头向下看，除了漫天飞扬的尘云，什么也没有。空气中充满了细小颗粒，遮住了我的视野，呛得我说不出话。所以最后，我不得不逃离烟雾，不然连呼吸都困难。“渐渐地，飘浮的尘埃落定，天坑的入口处积了厚厚一层灰，十分壮观。“我只能猜测发生了什么。“这无疑是某种滑坡，但是怎么会发生就不得而知了。但是，那时我有了猜想，因为我觉得这也许是掉落石块，或者是天坑下面的猪怪。但是，刚开始我还糊里糊涂，并没有想到这样的灾难预示着接下会发生的事情。“等尘埃慢慢平息下来，就可以靠近边缘的地方往下探个究竟。“透过水蒸气，我往下看了好久。最初，根本没有办法看到任何东西。然后，我看到有东西在左边移动。仔细一看，随即发现一个接着一个——一共三个模糊的影子朝着坑的洞口攀爬。我只能模糊地辨认出它们。正当我好奇地盯着它们时，只听石头哗哗往下掉，砸向右侧。我来回张望，发现什么都没有，于是向前挪了挪，在我站着的地方往天坑周围和下面望去。一张巨大的白色猪脸出现在离我几码远的地方，还可以看到它的身后跟随了好几只。猪怪看到我的时候，发出一声粗野的叫声，天坑其他地方纷纷有声音响应。刹那间，恐惧和害怕袭来，我弯下腰，朝着这张脸开了一枪。怪物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伴随而来的是土地和石头松动的声音。“接着一阵寂静，如果这段时间有什么动静，可能我已经死了，因为，有很多脚步声，我猛地转过身，看到一大批怪物奔过来。我立刻举起枪，朝着最前面的几只开火，伴随着骇人的咆哮声它们一头栽倒下去。我转身拔腿就跑，跑到一半，看到姐姐朝我走过来，我看不清她的脸，因为灰尘不断地掉落，但是我听出来，她问我为什么开枪的时候，声音里夹杂着恐惧。“‘跑！’我大叫道，‘保命要紧，快跑！’“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双手提起裙子拔腿就跑。我紧随其后，不时地向后望。这些怪物靠着后蹄奔跑——有时四肢都用上了。“我想一定是我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才让玛丽吓得逃命，所以我相信她没有看见身后追赶的那些可怕的东西。“就这样，姐姐在前面跑，我们逃了一路。“每当脚步声接近，我就知道这些野兽快要抓住我们了。还好我习惯了不稳定的生活。即便如此，这场你追我赶的局面让我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我能看到前面就是后门，还好后门开着。现在，我和玛丽只有不到六码的距离，但我已经气喘吁吁。就在这时，有东西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迅速扭过头，看到其中一只怪物惨白的脸凑到面前。有一只怪物跑得特别快，几乎要追上我了。转过身，它又来抓我。猛地一下，我跳到另一边，转动枪支，对准怪物恶心的脑袋就是一枪。它倒下了，发出和人一样的哀号声。“即使这么一会儿工夫，也足够让剩下的野兽追上来，我一刻都不敢停留，转身跑进房间。“刚一碰到门就冲进走廊，然后迅速转身关上门，插上门闩，只听见第一个扑上来的怪物砸在门上猛地一震。“姐姐坐在椅子上，拼命喘气。她看上去快要晕过去了，但是没时间管她了，我必须确保所有的门都锁紧了。还好，所有的门都锁紧了。我最后检查的一扇门是从花园通往我书房的，刚检查好，就听到外面一阵声响。我一声不吭地站着，竖起耳朵听。是的，现在能够很清楚地听到它们窃窃私语，还有东西在门板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显然，这些野兽在用爪子摸索门，看看哪里能找到入口。“这些怪物能够这么快找到门，足以证明它们有推理能力。绝对不能把它们仅仅当做动物来看待，这一点我确信。当第一次发现这个怪物透过窗户看我时，就觉察觉到了。我用非人类来形容它们，因为直觉认为这些怪物非同一般野兽，它们超越了人类，但是，并不是从好的一方面，和人性的伟大和善良相比，它们是恶劣的充满敌意的。总而言之，是有智力的生物但是不是人类。一想起这些怪物我就非常不舒服。“现在，我想起了姐姐，我走到碗橱那里，拿出一小瓶白兰地还有一个酒杯。带着这些东西，我点燃一支蜡烛下楼走到厨房。她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已经脸朝下，躺倒在地板上。“我轻轻地把她身体转过来，抬起她的头，然后倒了一点白兰地在她嘴唇边，过了一会儿，她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她开始喘气，睁开双眼。她半梦半醒地看着我，双眼慢慢闭起来，我又给她喝了一点白兰地。大约过了一分钟，她静静地躺着，呼吸急促。突然，她睁开了眼睛，看上去瞳孔放大，好像恐惧随着意识一起恢复。她突然站起来，吓得我往后缩了回去。我注意到她有些犯晕，于是伸手扶住她，就在那时，她发出一声尖叫，跌跌撞撞冲出了房间。“我不知所措——跪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白兰地瓶子。我彻底地惊呆了。“她会怕我吗？但是为什么她会怕？我只能认为她神经受了刺激，暂时精神错乱了。听到楼上‘砰——’很响的摔门声，我知道她躲到房间里去了。我把小酒瓶放在桌上，后门方向传来声音把我注意力吸引住了。我朝着这个方向走过去，注意听，门看上去在摇动，仿佛一些怪物想悄悄地打开它，但是门非常牢靠，不会轻易移动。“花园外，传来了连续不断的声音，如果不仔细听，可能会当做一群猪发出的呼噜声和尖叫声。但是，我站在那里听，觉得这些猪一样的声音是有意义的。渐渐地，我从声音的黏性和连接性里好像察觉到了和人类交谈的相似性，好像每个发音都是很艰难地发出来，我越来越相信这不仅仅是混杂的声音，而是在交换意见。“这时，走廊里已经有些暗下来了，夜幕降临后，各种各样的尖叫和呻吟从老房子里传出来。毫无疑问，因为房子里更加安静，也就更容易听到声音。可能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太阳落山后，气温突然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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