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时间的人2:永恒之地(与《追风筝的人》《偷书贼》共同荣获美国年度读物)(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1-01 20: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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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尔兰)凯特·汤普森,陆秀英 译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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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时间的人2:永恒之地(与《追风筝的人》《偷书贼》共同荣获美国年度读物)

寻找时间的人2:永恒之地(与《追风筝的人》《偷书贼》共同荣获美国年度读物)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寻找时间的人2:永恒之地(与《追风筝的人》《偷书贼》共同荣获美国年度读物)作者:[爱尔兰]凯特·汤普森,陆秀英 [译]设计:李洪达排版:郝禾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4-01ISBN:9787550027459本书由江苏酷威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本书谨献给地球母亲和她的孩子们创作这本书的想法源自我在布里斯托为期三个月的气候变化研究。研究项目由英国皇家艺术、制造和商业学会艺术生态中心发起与赞助,并得到总部位于布里斯托的形势研究执行委员会的协助。古尔本金安基金会为研究项目慷慨提供了场地。难得的研究机会让我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和方式进行,在此,非常感谢所有给予我种种物质和经费帮助的机构。我要特别感谢克莱尔·朵提和凯瑟琳·戴利,感谢她们推动项目朝积极可能的方向发展。凯特·汤普森,2009| PART 1 |尾声01

夜深人静,一家人熟睡之际,那伙人来了。要是附近有狗,听到有人闯入,兴许会吠上几声。没有,已经很多年没人养狗了。谁家还养得起狗呢?夜里睡觉的时候,人们全凭耳朵捕捉外面的动静;就算他们睡得不沉,随时竖起耳朵,屋外呼呼猛吹的风声和哗啦倾泻的雨声也早就淹没了来人的脚步声。

直到那伙恶魔砸开大门,大呼小叫地闯进屋里,一家人才听到动静。房子很小,没有后门,也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卧室门被笨重的靴子踹开,母亲和两个孩子从床上惊跳起来。一束刺眼的亮光直射他们的眼睛,令人顿时成了睁眼瞎。孩子们从未见过发光的手电筒,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号啕大哭。“要什么都拿去吧!”母亲喊道,“橱子里有苹果、土豆,统统拿去!我们保证不动,别伤害我们!” “我们不要苹果,”一个男人说。他的声音雄浑有力,犹如发自一个巨型音箱,“只要那个男孩。把他给我,我们就走。”“不!”母亲抓紧两个孩子,一只胳膊护着一个。孩子们也牢牢抓住母亲的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像夜间动物凝望远处的灯光。手电筒偶尔灭了的时候,他们能隐约看见那些高大的、黑色的身影,湿漉漉的泛着亮光。“都给我识相点!”那个男人喝道。“滚出去!”母亲吼起来,“离开这里!”她把孩子推到身后,起身扑向那伙恶魔,拼命用自己孱弱娇小的身躯阻挡恶魔们抢走孩子。她必须拼命,因为她不能再失去亲人了。“把这个男孩给我!”手电筒的光更近了,庞大的黑影也不断逼近。“不,不能给你们!”三年前一个冬天的早晨,她的丈夫离家去找柴火。她央求他别去。结果正如她所担忧的,丈夫从此再没能回家。他死在一条水沟里,或许是在捡看见的柴火,或许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死在那儿,反正是在不该去的时间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一年后的某个晚上,她的大儿子离家参军去了。无论如何她再也不能失去小儿子。“把他交出来,”男人厉声道,“这是统帅的命令。”说话的男人就站在她前面,离她很近,近得她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因为手电筒的亮光一直照着她的眼睛,所以她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脸。“为什么?为什么要抓我的儿子?你们已经带走了我的大儿子。”

那伙恶魔把年轻人带走送进城堡军队,这一点她很明白,但却从未听说过他们会抓走儿童。比利才七岁,难道他们要把他抓去阶地做苦力?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她死也不愿比利被抓去那里。

争吵停止了,她冲上前去抓住那伙人的湿雨衣,与雨衣里的庞大身躯扭打起来。但一切都是徒劳。那伙人推开她,把比利从他妹妹死死不放的手里拽起来。比利拳打脚踢,声嘶力竭地反抗,但最终还是被他们强行带走了。母亲拼了命地想要追上去,但一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她。他庞大的身躯如巨石一样立在门口,纹丝不动。她实在打斗不过,只能奔向厨房,胡乱抓起一口沉重的煎锅准备再战。她还没来得及冲向门口,那个大汉已经跑到外面拉上了门,死死顶住大门不让她出来。

她只能改变策略,悄悄地跑到窗户边开始爬窗。窗户太小了,她费了很长时间才爬出来。但已经太晚了,她早已追不上那伙人了。挡门的那个大汉也已经消失在夜色里,不见了踪影,不知往哪个方向逃了。02

那伙人走得很远了。他们轮流扛着比利,冒着狂风暴雨,在巴伦山区崎岖不平的路上大步行进。经常有人滑倒或跌跤,这时他们就会咒骂坑洼的岩石路面和漆黑的夜色。因为路上没人打开手电筒,比利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把他抓去哪里。

比利一会儿被夹在壮硕的胳膊下,一会儿被搭在宽阔的肩膀上。他不停地扭动身体,奋力挣扎,但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那伙人牛高马大,铁了心要抓他。最后,比利筋疲力尽,只得听由他人摆布了。他们在这样的平路上走了许久,既没爬坡也没下坡。黑暗中,波光粼粼的湖面看上去就像一扇扇通往地狱的窗户。当肆虐的狂风扫过时,他们踉踉跄跄,脚板打滑,狼狈中抓着同伴以防跌倒。待到风小一点时,比利叫起来:“你们把我带去哪里?你们要把我怎样?”

一路上,那伙人嘴里骂骂咧咧的,但谁都不搭理比利。

房子大门和卧室门都已经被踢坏了,为了挡点风,比利的母亲在黑暗中摸索着用家具把门顶起来关上。大半个夜晚,狂风暴雨侵袭了整个房子,浇透了所到之处的任何东西,哐哐啷啷地摧毁了一切能震碎的物品。

那一夜母亲和女儿无法入睡,她们蜷缩在湿漉漉的被子底下,互相打气安慰对方。黎明时分,风变小了,周围死一般寂静,她们感到孤单和害怕极了。

比利有时被搭在某个硬朗的肩膀上,肋骨被顶得很疼,有时又被夹在某人的胳膊下,双腿拧着耷拉下来,背部扭曲得很痛。每隔几分钟他们就会换下手,把比利从一个人换到另一个人那里。比利一次又一次地忍受着身体的疼痛,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和难受。终于他感觉到他们在下坡了。过了一会儿,暴风雨使出了最后的猛烈一击,在差点把所有人都掀翻在地之时,戛然而止。雨水不再斜着打来,而是竖着飘下。漆黑的夜晚,寂静无声,竟让人突然有了一丝暖意。

扛着比利的人大声叹了口气,拍了拍比利的背。“快到了。”他说。“哪里?”比利问,“快到哪里了?”但谁都没有出声搭理他。

他们的脚步放慢了。路越来越难走,到处是大块的岩石和松动的石块。手电筒也被他们打开了,突如其来的亮光让比利一时睁不开眼睛。他听见那伙人拖着脚,低声嘀咕着,像在挪动一件很沉的东西,但又实在想不出那是什么。他被人推过一个狭窄的通道,重重地摔倒在地。接着,比利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那伙人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喂”,他朝他们喊道,“我怎么办?”但却没有人回应他。

比利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除了屋顶雨点的滴答声,还有喘气的声音,这让他不禁汗毛倒竖起来。“谁?”比利紧张地问道。“我!”有人应道。听声音跟他一样是个小孩,比利松了一口气,紧张和害怕的情绪也减少了些。“这是怎么回事?”他说,“这里是哪儿?”“不知道。”那个孩子说,“我们只知道被关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03

破晓时分,母亲和女儿前往城堡寻找比利的下落。她们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暴风雨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它的余威足以让她们举步维艰。这么多年来,母亲眼见着雨水越下越多,新湖泊接二连三的出现。有些湖泊是临时性的,它们的形成完全取决于雨水的多寡;有些湖泊却是永久性的,只有三四年一次的持续干旱才能让它们干涸。新湖泊改变了当地的地形地貌,堵塞了洞坑,淹没了山谷低地。许多以前的大道和小路都不能通行了,行人只能另觅新路。母亲和女儿沿着山脊线,尽量往地势高的地方走。一路上她们压低身子,提防被人看到。不管白天还是夜晚,人们在荒郊野外四处走动都是十分危险的。

巴伦山区虽然没有树木和灌木,但却有很多巨石和裂缝,这些足以让她们找到藏身之地。快接近城堡时,她们放慢了脚步。为了不被人发现,她们从一块石头悄悄爬到另一块石头后面。距离臭名远扬的阶地已经很近了,母女俩赶紧找了块凸起的石灰岩躲起来。她们躲在后面仔细观察阶地上的情形。母亲本不想让女儿看到那些惨不忍睹的场景,但眼下母女俩分开又非常危险,更何况她们一心盼着快点儿弄清楚比利在不在这儿,所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城堡建在卡兰山开阔的山肩上。城堡的西边是一大片低矮悬崖,这里被人们称为石阶。往北无窗的墙壁面临沧海。城堡以南的山坡绵延通向浅湖,那儿曾是整片的草地和树林,位于巨石“老鹰之石”的脚下。城堡南面的这条缓坡即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阶地。

气候模式变了。曾经的爱尔兰湿润多风,但过去的几十年,剧烈的暴风雨却频繁到来。

爱尔兰境内的土壤被雨水冲刷着流入小溪、河流和大海。这位母亲和她的家人算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家开垦的菜园在缓坡上,两边有陡峭的悬崖护着,大部分的雨水可以顺着峭壁向两边流去。即便这样,蔬菜也已经很难种活了。因为雨水过多,导致土壤养分很快就流失了。

但好歹他们还有块地,能收点儿粮食。眼前的阶地上,可怜的人们什么也没有,他们的农场和菜园完全是不毛之地。他们被统帅圈在这里为他日夜劳作,尽管被冠之以“社会福利项目”,但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里纯粹是个劳动营。而且更悲惨的日子还在后面,因为他们要不停地劳作,直到入土那一刻。眼前的阶地上,有老人也有年轻人,有的在吃力地拉石头和筐土,有的在砌墙,有的在磨做砂浆的碎石块。如今,阶地上的那些可怜人,吃不饱,睡不好,个个面黄肌瘦,连站起来都非常困难了,更别提还要在灼灼烈日和狂风暴雨中日夜劳作。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倒下了。一位老人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地,他把抱着的石头放在腿上,好像珍宝一样舍不得丢下。守卫的士兵看见了,却无动于衷。母亲不忍心看下去,扭过脸朝干活的那群孩子看去。他们跟大人们一块儿干活,做着相同的事情,露出同样无助的表情。他们枯瘦如柴,毫无孩子们应有的活力和阳光。“看到哥哥了吗?”母亲小声地问女儿。“没有,没在这里。”“好的。你待在这里等我,别让人看到。我去别的地方瞧瞧,马上就回来。”“你要去哪里?”“我去营房那里看看。”

动身之前她先等了等。那个老人突然倒在地上,石头压在他的胸前。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动弹不得。士兵用靴子踢着催促他,看他没反应便俯身把压在他身上的石头推开,但老人仍然爬不起来。

人们遭受了所有的痛苦,换来的却是一场必输之战,真是令人可悲又可叹。他们本想在小山上建造一堵堵墙垛,挡住被雨水冲走的土壤,却败下阵来。墙垛上留着前一夜暴雨留下的泥水印迹,路面上湍急的雨水流过的痕迹清晰可见。雨水顺着山坡飞流而下,穿过墙垛,卷起地上的石块。它扫荡完菜地,又把地里的庄稼连根拔起,还冲走了富有养分的表层土壤,在土地上留下一条条长长的大口子。豆角、甜菜根和白菜这些顽强的庄稼侥幸活了下来,却因养分不足长得细小枯黄。04

比利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了。

屋子里还关着两个孩子—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和一个小男孩。趁着他们两个还没醒,比利查看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房子很小,样子很奇怪,像是用塑料和锡板拼接而成的。里外两个小房间,里间放了张床,外间是沙发、茶几以及坏了的小型老式灶台和水槽。卫生间紧挨着里间的小卧室,里面放着马桶和水桶,周围散发出阵阵恶臭。房内四处可见摇摇欲坠,灰尘遍布的塑料窗户。在比利看来,这些窗户脏不脏没什么关系,反正窗外都是高高的石墙。

等那两个孩子醒后,比利问道:“他们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他们耸耸肩,叹了口气,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好吧,我要想办法出去。”比利说。

门很窄,上半部分是塑料玻璃。比利把脸贴在已经刮花的玻璃上,外面什么也看不清,朦朦胧胧的白色阴影中隐约有个灰色形状的东西。比利转了一下门把手,能动,但门开不了,估计外面上了锁。他用肩膀使劲撞击,门没有丝毫松动。接着,他又打起窗户的主意。他用力拉拽那些老旧的扣件,但窗户仍然纹丝未动。那些扣件已经完全锈死了。“没用的,”那个女孩说,“我们早试过了。根本没办法出去。”

女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能不能出去,小男孩也一样。“这里还不错,”小男孩说,“在家里要下地干活,这里不需要哦。”“不用干家务和烧饭,”女孩说,“这里还有许多吃的东西。”她指了指水槽旁边的一口大锅,“他们每天晚上都会送过来。”比利走过去打开盖子瞧了一眼,里面满满的一锅炖菜,看着像豆角和大麦。“我不会吃的,”比利说,“我恨那些人。我决不吃他们的东西。”“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小男孩说,“等你饿得受不了就会吃。没别的办法。”

他从兜里掏出把弯曲的破勺子,舀起锅里的食物就往嘴里送。05

统帅跷着二郎腿,一边看影碟,一边品茶。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统帅的卫兵上前应门。“长官,将军派人送口信儿来了。”他说。“这个时候?”统帅按下遥控器上的暂停键,“最好是重要的消息。”

卫兵站在门边守卫着艾登。一位士兵走进了房间。他个子很小,身上的军服和军靴明显大了好几码。他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样子,但清澈的眼神中透出坚定,少了几分少年的纯真无邪。“快说,”统帅催促道,“什么消息?”“我的弟弟在哪里?”男孩士兵问道。“你的什么?”男孩如此胆大妄为,统帅一时怔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的弟弟,”男孩士兵说道,“你们的人昨晚绑走了他。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卫兵意识到自己被眼前的男孩给骗了,走上前想一把抓住他将他扔出门。但说时迟那时快,男孩一溜烟儿跑到屋中间,向统帅猛冲过去,撞翻了统帅刚泡好的热甜茶,茶水洒了两人一身。

卫兵抓住男孩的衣领,把他从统帅身边拖开。男孩一顿狂踢,狠狠地给了狼狈的卫兵几脚。“我弟弟在哪儿?”男孩吼叫起来,“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你们这群肥猪恶霸!我知道是你们抓了他,你们这帮穿着雨衣的混账东西。你们抓他干什么?你们把他关在哪儿了?”

男孩骂骂咧咧地想继续反抗,却被卫兵抓得紧紧的。尽管他用尽全力去踢打对方,但他的腿仍然够不着目标。统帅满脸怒气地站了起来,肥嘟嘟的大脸涨得通红。他用羽绒垫的一角擦拭他身上黏糊糊的茶水。“你得赔偿我的衣服,可恶的小崽子。”他说道。

屋里的动静引来了更多卫兵。统帅喊住进门的第一个卫兵。“去把将军叫来,”他说,“立刻就去!”

卫兵来不及整理衣领,径直冲进雨里。等待将军的这段时间里,统帅在屋里来回踱步,他强忍心中的怒火,时不时恶狠狠地瞪一眼男孩士兵。

不一会儿,内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来了。他身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只见将军淡定地开门走了进来,看了眼男孩,然后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问道。“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统帅说,“这只地沟里的小老鼠混进我的地盘,污蔑我绑了他的弟弟。”“就是他绑走了我弟弟,”帕普边说边想挣脱卫兵,“他的手下昨晚把我弟弟抓走了。”“必须处罚他,”统帅说,“这种事情不允许再发生在我的军队里。”“好的,”将军说,“我保证他不会再干了。”“噢,保证他不再干了,这可起不到惩戒作用。明天早上八点钟把他带到军事法庭进行审判。另外全军九点钟在城堡外集合。杜绝这类反叛行为发生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全军面前让行刑队开枪毙了他。”

将军脸色苍白,一时语塞。等恢复镇定后,他转过身面向抓着男孩的那个卫兵。男孩仍在不停反抗。“把他关起来,”他说,“其他人退下吧。我要和统帅单独谈一下。”卫兵们看着统帅,良久才见他点了点头。他们极不情愿地带着那个男孩士兵离开了房间。“谈什么?”统帅说,“最好是好事。”“绑架小孩儿是怎么回事?”将军问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我在实施一项计划,仅此而已。”统帅说道,“到时候会让你知道的。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事情发生在我的军队里,我就有权知道,”将军说,“你不能随意杀害我的士兵,这极有可能引起一场兵变。”

统帅疾步上前,手指戳着将军的胸膛:“如果你没能力控制军队,那我就要另觅能人了。”

将军把统帅的手指慢慢地推开。“你完全可以这么做,”他说,“或者也可以来点儿更新奇的想法。”“哦?”统帅讥讽道,“请赐教。”“怎么处置那个男孩,我倒有个非常好的办法,”将军说,“实际上,这个办法还可以化解所有的问题。”“所有的问题?”统帅咧嘴笑了起来,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话。“至少大部分的问题可以解决,”将军说,“我们有很多张嘴要吃饭,而粮食又不够。我有办法让老弱病残发挥作用,而且我们还能从中受益。这是个多赢的好事,其中一大好处是我们再也不用花力气处理那些朽骨和尸体了。”“真的?”统帅问道,“这听上去太好了,不像是真的。你最好坐下给我讲清楚。”

于是,将军把他的想法告诉给了统帅。统帅认真地听着,安静地出奇。等将军讲完,统帅仍是一声不吭。过了许久,带着满是不屑的语气,他终于开了口。“荒唐,”他说,“幼稚的幻想。”“我不这样想。”将军说。“好吧,尽管我认为行不通,但假设这个办法可行,本钱从哪里来?难道你不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确实如此,”将军说,“空手套不到白狼。我全部计划好了,非常清楚地知道我们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交换筹码。”06

珍妮以前听说过有人无意中穿越时间膜来到奇那昂格,但这么多人一起穿过时间膜还是闻所未闻。这次一共来了七个人,这些人站在奇那昂格的大街上东张西望。

所有人都湿漉漉的,浑身泥巴,好似刚从泥沟里爬出来。其中六人上了年纪,或者说劳累和疲惫使他们看上去有点苍老。他们看上去憔悴不堪,层层补丁的衣服上沾满泥浆。他们环顾四周,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内心更是无比困惑。第七个人和他们完全不同,他还是个孩子,一个年纪小小的男孩。他穿着迷彩服和硕大的棕色靴子,肩膀上放了个吓人的武器。武器尖尖的一端竖着指向空中。

看见男孩向自己走过来,珍妮有点儿害怕。她真想把他变成某个看上去不那么危险的东西,但她努力克制住了,毕竟眼前没有直接的危险。如果事情真的变糟了,她还有大把时间施展她的魔法。“哪里有东西?”那个男孩问道。“东西?”珍妮纳闷,“什么东西?”“东西,”他说,“我们来这里找生活用品。我们会买下要带走的东西。我们带了—”,他迟疑了一会儿,似乎不太确定带了什么过来换东西,然后接着说道:“商店和酒馆在哪儿?”

珍妮示意旁边低矮漆黑的房子就是。虽说这也是个商店,但在另一世界的肯瓦拉镇—珍妮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对应的却是法朗斯,一家大型超级市场。七个人齐刷刷地透过漏窗往屋里看去。屋里光线昏暗,灰尘满布、摇晃不稳的货架上摆了一些发芽的土豆和枯萎的卷心菜。突然,从里面传来了愤怒的咆哮声,这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男孩抓紧手里的枪,转了下枪把,却依旧让枪口对着天空。紧接着里面又传来一声吼叫。“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古斯·奥格突然出现在房子的入口处。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还好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全身泥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他朝着这群陌生人怒吼起来。

除了男孩站在原地不动外,其他人都匆忙退回到街道的另一边。珍妮注意到男孩的手指扣紧了枪托。“淡定,爸爸。”她说。

安古斯愤怒地盯着珍妮,神色稍稍平静了些。多亏了他的宝贝女儿珍妮在场,否则他脾气一上来指不定要制造什么大麻烦呢。“你身上怎么全湿了?”珍妮问。“那边的世界水位上涨了,”安古斯边说边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商店,“已经涨得非常高了。”“哈哈,”珍妮扬扬得意地说道,“水位真的上涨了。我跟你说过吧。”“什么?”安古斯说,“你讲过会发生什么?”“全球变暖,”她说,“回到奇那昂格前,我就感觉气候要发生变化了。”她在报纸上读过相关报道,身边的人也都在谈论着气候变化,但她觉得没必要告诉安古斯这些。“格陵兰岛的冰川在融化,海平面在上升。我告诉过你呀,想起来没有?”“噢,原来你说的是世间毁灭的事啊。”安古斯酸溜溜地说道,“这些都还好啦,关键是这样的话法朗斯就没有了,我以后去哪儿弄烟草呀?”

珍妮耸耸肩说:“到戈特镇碰碰运气吧。”“戈特?”安古斯激动地说,“好,就戈特!”

珍妮记得听人讲过她出生前安古斯曾在戈特镇做过一段时间警察。很显然,那段经历并非都是美好的回忆。“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珍妮问道。

唉,如果真有主意,安古斯就不需要再来问别人了。他把注意力又转回到这群不速之客身上:“这些人是谁呀?来这里想干吗?”

没人回应他,安古斯看了一眼男孩:“他拿的是枪吗?”“别担心,爸爸,”珍妮说,“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突然,“哗啦”一声巨响,一只渡鸦拍打着翅膀凌空飞起。安古斯·奥格化身成一只渡鸦,飞过一排排屋顶,往戈特方向飞去。

过了许久,肯瓦拉的大街上都一直寂静无声。男孩循着渡鸦望去,直到它消失在视线里。其他人害怕地看着珍妮,似乎担心她也会变成一只怪物。那时她的确想过变个身逗逗大家,但见他们实在可怜,又不忍心捉弄了。她发觉自己已经开始同情他们了。

一个老妇人打破了沉默。她转过身,对同行的人说:“我说过的,我们已经死了,已经到了地狱。”

男孩士兵说道:“对我来说,这里一点儿也不像地狱,更像天堂。”“你怎么知道?”老妇人问,“你小小的年纪怎么知道天堂和地狱的区别?据我所知,天堂里的人可不会变成渡鸦。”“您看看您周围,”男孩说,“阳光灿烂,人人健康、快乐、安详,这难道不是天堂吗?”“但是转眼就会没有了,”她说,“我早就说过,这个地方就像我们以前的肯瓦拉。可惜我们的肯瓦拉早已不在了。”“好吧,这个地方嘛,”珍妮说道,她觉得是时候说点什么了,“它一直在这里,永远会在这里。唯一不属于这里的奇怪东西就是你们。所以,请如实地告诉我,你们从哪里来?”“我们碰见一位留着胡子的男人,”男孩士兵说,“他在山坡上找羊。他告诉我们往这边走可以找到用品。”“那一定是德瓦尼,”珍妮说,“你们最先是怎么来到奇那昂格的?”“奇那昂格?”男孩问道,“这个地方叫奇那昂格?”“是的,”珍妮说,“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们是被人派来找东西的,”男孩说,“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快用尽了。如果找不到新的用品,我们全都要完蛋。”07

将军左右扫视了下集合完毕的军队,士兵们的精神似乎一日比一日差了。但是,待他发出立正号令,士兵们还是努力地站直身体,收回脚,扛好武器。

将军从一排排队伍前走过。士兵们状态很糟糕,很多人生病了,有的咳嗽,有的打喷嚏,还有的在发高烧。他们的军服背部破破烂烂,靴子进满了水,每三个人才分到一件防水外套。这种情形不是士兵们的错,当然也不能责怪将军。“举枪敬礼!”

全体士兵听令行动。将军绕场巡视,检查士兵们的步枪是否擦拭干净以确保用的时候万无一失。一些步枪已老化损坏,还有一些已无弹可用,与废铁无异。但士兵们依然扛着枪,或许是因为被他们瞄准的目标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些枪可以上膛开火。

视察完毕,将军回到台上。他站在一堆混凝土块上,对全军士兵发表讲话。“第一军团阶地执行任务。”

人群里有人抱怨起来,但声音小得让人无法听清,很难辨别出是谁发出的。

将军继续讲:“第三军团到塔贝尔征税。第四军团守卫城堡。第二军团由克劳利上校指挥奔赴卡伦,把当地余留的平民带到这里。另外,我需要四位志愿者押送那些平民,组成一支突击队穿过古堡。”

队伍突然一片死静。士兵们忘记了咳嗽、流鼻涕、头脚发痒,身体瞬间僵住了。“听好了,”将军说,“我们需要四个志愿者。”

队伍出奇地安静,连垃圾堆里的老鼠在空罐头里翻找食物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样吧,”他继续说,“既然没人报名,我就直接选了。”

他开始沿着队伍一排排查看,是挑年轻的,还是年纪大的?身强力壮的,还是体弱多病的?这些问题之前就困扰过他。他知道这场战役他还没筹备妥当。

他本应该早点儿派出这批突击队,这样的话,与上批突击队派出的时间间隔便会短些,士兵们就来不及细想第一批派出的队员能否活着回来。

是派出最诚实可靠的,还是最不可靠的?派出最喜欢的,还是最讨厌的?这个决定太难了,没有人能帮他,他只能自己做主。

突然头顶上传来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将军抬头看见一只体格硕大的渡鸦正飞过士兵们的头顶。那只渡鸦飞得很低,可以清清楚楚地俯瞰集合的士兵。将军屏住呼吸。山区的渡鸦数量较多,因为它们是少数能够应对气候模式改变的物种之一。但头顶的这只渡鸦却令人不安,它看上去和其他的渡鸦不太一样。“解散,”将军下达命令,“做好行动准备。我们以后再选志愿者。”

士兵们冒雨返回营房,将军却留在原地未走。渡鸦在他的头顶盘旋,露出熟悉会意的眼神。那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让他难以接受,毕竟渡鸦只是渡鸦,一只鸟而已。

当然,正常情况下,渡鸦仅仅是只鸟。08

安古斯·奥格同样也在思考这种似曾相识感。他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位身材高大的老人,但又回忆不起来何时何地见过。世间之人有个毛病,他们不停地变化,今天还是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再见面时已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对于世人容貌改变之谜,安古斯·奥格没什么兴趣。一路飞来所见的事物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每一次来到世间,这里总有一些变化。但这一次的变化翻天覆地,以前从未见过。最令人诧异的是肯瓦拉彻底消失了,消失在波涛汹涌中,连同它周边的奥驰尼什、多勒斯、芒特斯科里贝、克罗舒阿、莫伊和芬希等城镇一起消失殆尽了。从平原到山丘,全部变成了汪洋大海,肯瓦拉小镇及周围的农场似乎从未存在过。

大海本身也不一样了,它在卡兰山山脚下开辟出了新的海岸线。它开凿了一个个悬崖峭壁,一座座小型的岩石岛屿。岛屿上的海鸟正蜷缩着身子发出悲鸣的声音,海边遍地是渔船和渔网的残骸,海面上没有任何渔夫出海打鱼的迹象。在安古斯看来,渔夫和大海之间自古以来的爱恨交织关系不复存在了,而且彻底不复存在了。大海当然是绝对的胜利者。此时的水面略显平静,但暗流涌动,这种平静无须多久就会荡然无存。

陆地上也发生了变化。首先是吉吉·利迪家的老屋,安古斯·奥格曾在那里见过他们家几代人。现在,房子的屋顶坍塌了,剩下的破旧框架上爬满了藤蔓和荆棘,满目萧条荒芜的景象。山麓地带孤零零地立着几幢房子,房子的屋顶用绳索和沙袋固定着;干草棚屋和谷仓的铁板外围不见了,只留下锈迹斑斑的主梁。高大的树木已无处可觅,榛子灌木丛也找不到了,这些植被仿佛被体大、贪婪的牛羊们啃光了。雨水冲毁了卡伦公路,路上难觅一辆汽车。

安古斯正飞着,突然在这块区域的中心,发现了某样奇怪的东西。

为了看个明白,他再次飞过城堡和营房的上空。那东西看上去像孩子拼出的积木屋,但却巨大无比,每一间都能容得下八个人跳对舞。它们一层层垒起来,组成墙体。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为什么要做这些东西呢?

为了揭开这些谜题,安古斯绕着这片建筑物又盘旋了一圈,看看这世人所造的庞然大物究竟为何物。但是依然无解,于是他继续飞往戈特镇。这一路所见的汪洋大海、渔船残骸和摇摇欲坠的房子让他的心情跌落谷底。他不寒而栗,光滑的黑色翅膀变得沉重起来,看上去在这样的世界里他是没法找到心爱的烟草了。09

奇那昂格的闯入者们全身湿漉漉的。听完他们的叙述,珍妮感到隐隐不安。坦率地讲,珍妮心中更多的是暗暗庆幸。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人预言海平面将上升,有些地方要暴雨成灾,并将时不时碰上严重干旱。珍妮成年后,离开人间回到了奇那昂格仙界。那个时候开始几乎所有的预言都慢慢成为现实。气候变化引起的社会后果,已经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估。

根据这伙新到的湿衣人描述,气候变化造成的后果是毁灭性的。不断抬升的海平面让他们无家可归,肯瓦拉和周边乡镇的人们搬到了山上。有些人还算幸运,住进了老房子。还有些人遇到好心人送给他们一些土地,让他们搭起粗糙简易的棚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后来者们可没这么幸运,他们只能藏身在岩石和灌木丛中,很少可以活下来。

并非只有肯瓦拉小镇才遭受毁灭性破坏,都柏林也一样被洪水肆虐。世界上无数的大城市都未能幸免。国际贸易萎缩,大商场关门,政府机构失去行政控制权而遭到解散。城市里经常发生抢劫和帮派混战。在那些边远地区,新军阀涌现,各自建立不同的残暴政权。当然,现在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掠夺了。为了找寻生活用品,这群人被迫穿过地宫,满身泥水的来到奇那昂格。他们迫切需要带回生活用品,不仅是为了城堡,更是为了成百上千离不开城堡的人们。“你们想要什么东西呢?”珍妮问男孩士兵。“各种各样的,”他说,“食物、牲畜、柴火,各种生活必需品。”“明白了,”珍妮说,“可是你们的人为什么不在太阳底下休息一会儿?我正好去告诉我父亲一声。”“你的父亲?”老妇人说,“我看见他变成一只渡鸦飞走了。”“噢,是的,”珍妮说,“我还有一个父亲,他可能对你们更有用。我去去就回。”

可怜的突击队队员目送着珍妮缓步沿大街走远。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虽然很难理解眼前的事情,但却丝毫不担心。即使偶尔想起来他们是为了寻找生活用品来到此地,但依旧无忧无虑。10

正如安古斯·奥格所担忧的,戈特镇的情形也一样糟糕。尽管它地处内陆,远离大海,但流经镇中心的河水泛滥决堤,很多地方同样被淹没了。从两岸被淹建筑物的毁坏情况来看,决堤发生的频率肯定不低。

戈特镇的郊区经历的是另一种形式的“洪灾”—持续的暴雨淹没了所有的土地。安古斯最后一次来到戈特镇的时候,镇上周边还到处是新建的房子。可是如今都变成了废墟。有些房屋被洪水冲垮了,有些则因为破败不堪而坍塌在地上。镇子里唯一还算完整的地方是主街上地势较高的部分。安古斯无意间瞧见了他曾经工作过的警察局,欣喜万分。但是这里的一切,连同它在内,要么成了废墟,要么被淹没在了水中。

侥幸留了下来的地方也是一片狼藉。安古斯记忆中喜庆热闹的店面、鲜艳夺目的招牌和五彩缤纷的橱窗陈列品统统都消失了。从空中往下看,他发现马路中央零散地摆着一些肮脏不堪的小货摊。他正想停下来瞧个究竟,猛地被一阵从侧面吹来的暴风拍打得晃晃悠悠。他疯狂地摆动翅膀,慢慢地在空中恢复了平衡。可是,危险并没结束,接着他又“啪”地被疾风击中,差点儿从空中摔落。他拼命挥动着翅膀,掉头顺风飞行,并借助威猛的风力以每小时一百英里的速度飞离荒废的戈特镇,飞向洛赫雷。

安古斯直到现在才开始感叹自己的计划不够周全。他以前也常化身为渡鸦,因为它飞得又快又远,但在这种暴风雨下飞行他还是头一回。奇那昂格的气候永远完美怡人,世间的气候凭借它一直以来的好运气也都还不错。麻烦的是,他只懂飞行的基本招数,厉害的技能一个也没学会。比如,眼下是冒着耗尽精力的危险逆风飞行呢,还是不顾撞到树木或山坡的危险顺着不可预知的气流飞行呢?他真走运,不需要二选一,因为他不是一只普通的渡鸦,他可以做第三个选择。这个选择就是穿越时间膜,回到明媚的奇那昂格—永恒的阳光之地。11

吉吉早早准备好了小提琴,现在只需坐在啤酒桶上,等德瓦尼抓羊回来,就可以直接弹曲子了。珍妮走到吉吉和世人母亲艾斯琳中间的桌子旁边坐下,她的仙人母亲瞌睡虫玛姬坐在桌子的对面,正靠在小提琴上打瞌睡。“这里来了一群陌生人。”珍妮说。“什么样的人?”吉吉问。

珍妮想了一会儿,说道:“他们全身湿答答的,其中有一个当兵的男孩。”

吉吉挠挠头,说道:“男孩士兵?”

珍妮望着吉吉沉思的样子,惊叹他的满头白发,诧异吉吉和艾斯琳为什么随着年岁的增长身体却越发缩小。好吧,说缩小可能不够确切,应该是更瘦小了。十一岁之前,珍妮一直认为吉吉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艾斯琳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当她知道真相—自己是仙族留在人间的调包婴孩时,仍然选择留在利迪家生活,待到成年后再返回到奇那昂格。十七岁时,她回仙族的日子到了。离开利迪家,珍妮非常伤心难过。那个时候,他们都曾预感到未来他们会再相遇。

奇那昂格的时间是永远静止的,所以珍妮的年龄一直定格在十六至十七岁中间,除非她决定回到世间—时间膜的另一端,继续生活一段时间。在世间生活的吉吉和艾斯琳一天天变老,他们整天忙碌在家庭责任和世俗杂事中。一眨眼的工夫,他们都快七十岁了。气候变化的冲击波正在发威,人类已经无法阻挡它们的脚步。人们能够做的便是赶快逃离,把农场和房屋留给下一代人。

吉吉和艾斯琳打算晚年再来奇那昂格,珍妮明白这不是临时起意。当珍妮再次见到吉吉和艾斯琳时,他们已经变成迟暮的老人,这让她很难接受,而且到现在她仍然不习惯。“那群衣服湿答答的人来这里干什么?”艾斯琳问。“噢,我正要讲呢。他们来找生活用品。”“生活用品,什么生活用品?”“粮食,”珍妮说,“他们那边已经吃完了粮食,柴火和衣服也没有了,所有的东西都缺。他们被派过来找这些东西。”“厚颜无耻。”吉吉说。“唉,”珍妮说,“事情并不简单。”“为什么?”吉吉问。“这肯定不是他们的主意。他们是被人派过来的,有人下了严格的命令。那个男孩士兵负责押送,确保他们按命令行事。”“谁派他们来的呀?”艾斯琳接着问。从艾斯琳问话的语气里,珍妮听得出她并不是很急于知道答案。“利迪将军。”珍妮说。“利迪将军?”吉吉说,“噢,那肯定不是唐纳尔派来的,应该是艾登。喜欢自封为将军的人,只有艾登吧?”“恐怕不是,爸爸。”珍妮说,“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艾登,但男孩士兵相当肯定地说利迪将军的名字不是艾登,而是唐纳尔。”12

唐纳尔·利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军官,他也绝对不曾想到他生活的世界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他不喜欢弟弟艾登,但却不得不佩服他的远见。艾登很早就预见到了世界将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逐渐把自己打造成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当大多数人还在漠视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时,他已经行动起来,而且用最巧妙的方式在行动。他赶在别人之前抓住了机会。二十五岁时他靠投机的方式赚到了第一桶金。接下来的日子,他想尽办法去花掉他那怎么也花不完的钞票。

第一件事就是花钱买了几十个用于公路运输的货柜箱。但是后来由于燃油匮乏,导致价格上涨,货车已经不太可能运送货物了。在农场不远的山坡上,他用买来的货柜箱垒成四层高的墙壁,搭建成环形城堡。城堡固若金汤,外来者难以攻入。离城堡大约几百米远的军队营房,也是用货柜箱垒起来的,其中一些货柜箱被改装成了住所,一些则当作储藏室储藏东西。这些货柜箱现在已经锈迹斑斑,丑陋不堪了,却仍在行使着各自不同的功能。

在货柜箱的一个角落里,唐纳尔·利迪靠在一个小小的大肚炉边。他的副将也蜷缩在旁边,不停地喘气或咳嗽,时不时往火炉里吐出几口浓痰。唐纳尔非常担心上校的健康状况。他的病情最近逐渐恶化,但却找不到对症治疗的药物,照此下去,他最多能活上几个月。

要是没有克里·克劳利帮他,唐纳尔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挺过去。二十五年前艾登让唐纳尔掌管军队时,他第一个任命的军官便是克里·克劳利。那时的克劳利年轻帅气,才二十出头,能力卓绝。没过多久,唐纳尔就离不开克劳利了,他需要克劳利帮忙维持军纪,特别是当他在军中失去信任和权威时,而这种情况又时有发生。

不仅仅是这些让他离不开克里·克劳利。更难得的是哪怕历经了无数的艰难和困苦,他仍保持着一颗悲悯之心。不幸的是,军中许多人都做不到这点。一旦他们掌权,艾登领地上那些可怜的幸存者的日子肯定会变得更糟。为此唐纳尔非常担忧克劳利的身体,总是尽可能的少派他执行任务。但他的身体仍未见好转,也许真正要他命的不是工作而是现在的环境。

附近的风暴越刮越猛,吞没了屋顶的烟囱,捶打着四周的铁墙。“请不要责怪士兵们不愿自告奋勇去做突击队员,”克劳利说,“要是有人活着回来,情形就会不一样了。穿过地洞后他们将会怎样,一切都是未知数。换作是我也一样。”

唐纳尔甩了甩羊毛帽上的水,把椅子往火炉前挪了点儿。雨点“噼噼啪啪”地落在铁皮屋顶上,住在附近货柜箱里的士兵们大声咒骂着鬼天气。他们一边做好冲进雨里执勤的准备,一边为该轮到谁穿雨衣而争吵不休。艾登的货柜里贮存了很多新雨衣,他也曾经承诺过发放一些军资。但是他现在变得越来越吝啬,一点儿都没有要兑现诺言的迹象。“我们是军人,克劳利,”唐纳尔说,“军人不能质疑上级的命令。”“我懂,”克劳利说,“但是……”“没有但是。我们是军人,没有但是。”他捡起几根小木棍想往火炉里添,但却迟疑了片刻,因为烧掉这些木棍让他心痛。过去的巴伦山区漫山遍野都是榛子灌木,但现在已难觅踪迹了。自从进口贸易终止后,这里没了石油、煤炭和汽油,柴火成了主要的燃料。内陆地区还剩点草皮,为其他军阀所控制。过去,唐纳尔带领他的军队成功突袭过几次,一车车草皮被运回城堡。但那些已成为明日黄花。现在恶劣的天气以及营养不良的士兵严重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抢夺地盘之类的大任务根本完不成。

唐纳尔还必须承认他的体力也大不如从前。上次核查年月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六十七岁了。在他父亲那个年代,六十七岁还不算老,还可以活个十年二十年的。可是在这种艰难的岁月里六十七岁是真老了。很少有人能活到这个年纪。每老一岁,那种潮湿阴冷就会进一步钻进骨髓里,掏蚀他体内尚存的气力。

他看着手里的榛子木棍,熟悉的味道和纹理让他回味起那些青春岁月,回味自己在宁静神奇的榛树林里漫步的美好情景。最后,他极其不情愿地把榛子木棍添进了炉子里。“好,没有但是,”克劳利说,“我觉得你弟弟疯了。”

唐纳尔抬起头,吃了一惊。任何军人胆敢这样讲自己的统帅,都是一种背叛。不过,敢这样说艾登·利迪的坏话反过来表明克劳利有着多么强烈的求死愿望。唐纳尔清了清喉咙:“我没听错吧,上校?”“噢,唐纳尔,”克劳利说,“我们别玩这些可笑的游戏了。我们绕远了。”

的确。克劳利比谁都清楚唐纳尔的行事风格,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安排。他懂唐纳尔,彻头彻尾懂他。如果不懂,他也不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地讲话。“瞧他干的好事,”克劳利继续说,“派人下到地底下,穿过地洞,命令他们带回掠夺品。如果这只是为了清掉老家伙们,我还能理解,可为什么还要派士兵们跟着去?”

唐纳尔不得不承认克劳利说得有道理。他很想告诉克劳利这一切的计划都是他策划出来的,不是他的弟弟艾登。他也很想告诉克劳利他盼着有一天亲自下到那个地洞,再也不回来了。但时机仍不成熟,还有许多未竟之事。无论如何,克劳利肯定不会相信他所说的。

唐纳尔没来得及回答克劳利,因为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进来。”唐纳尔说。

穿着雨衣的下士从门口探进脑袋,说道:“报告,第二军团集合完毕。听候克劳利上校的命令,准备出发。”

克劳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唐纳尔。“上校,命令下达完毕,”唐纳尔说,“解散!”13

空中翱翔的渡鸦在振翅的瞬间突然失踪,要是有人目睹这个画面,肯定会惊得眼珠子掉出来。戈特与洛赫雷之间原本是一片肥沃的农田,但连年持续的暴雨使得土壤酸化,农田变成了无法分解养分的沼泽地。这里已经不剩什么生物,除了一些鸟类、青蛙或碰巧流落此处的可怜野狗。

西部和中部地区很多地方的情形也相差无几。显然,安古斯并不知晓。因为他很早就回到了熟悉的仙族。这里如果没有他父亲达格达的命令,风儿是绝对不会乱刮的。这里的一切从未改变,过去如此,将来也如此。

他顺着原路往回飞,停落的地方对应的是时间膜另一端—戈特镇的废墟地。他极其不喜欢这个地方,这里是拉布列康矮精灵、克鲁里康酒窖精灵和他们令人毛骨悚然的远房表亲小红种捣乱鬼—弗迪尔格的居住地。正常情况下安古斯从不靠近那里,可他这回想要烟草的话就必须冒一次险。

他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仔细查看这个地方的布局,寻找合适的停落点。他看好一处地方,那是个市场,克鲁里康酒窖精灵的羊和狗们都拴在那里。如果再飞低一点,说不定能听到拉布列康矮精灵高声愤怒的吵闹,以及克鲁里康酒窖精灵醉酒后的咆哮。这可能是个黄金市场,所有人对金子都爱不释手。克鲁里康酒窖精灵喜欢用金子换物品,这些东西最后都化为肚里的酒水。拉布列康矮精灵喜欢金子,好吧,就因为他们是拉布列康,而拉布列康爱死金子了,这个人人都知道。弗迪尔格红种精灵的眼里看不见“法则”俩字。他们喜欢整人,每次看到被整的人都会开怀大笑,谁也猜不透他们的动机。

安古斯再度低空盘旋了一次,地上的争吵声听得越来越真切。市场为何总是熙熙攘攘,安古斯不得其解。克鲁里康到底有些什么宝贝,让拉布列康矮精灵愿意舍弃金子来换。金子可能根本就没被交易过,也许这只是拉布列康矮精灵的取乐方式,用来逗弄喝醉了的表亲而已。突然,一只红色靴子朝安古斯扔了过来,不偏不倚击中了他的脑袋,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他“哐当”一声跌落在凸起的市场地面上。几千双衬衫纽扣般细小的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他。安古斯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红种人,觉得应该是他扔的靴子。那个人跳着舞,高声大笑,欢呼雀跃。万一自己落到那群疯子中间,情况会怎样,安古斯想想都害怕。他一直不喜欢拉布列康矮精灵,他害怕他们的小锤子。克鲁里康酒窖精灵自以为诙谐机智,如果他跟他们度过一晚没准儿会无聊死。至于红种人,安古斯根本不知道他们心怀何种鬼胎,不过他也压根儿不想了解。想到这些,安古斯再一次选择了他唯一擅长的安全逃跑线路—穿过时间膜。瞬间,他的双脚就落在了世间戈特镇主街的柏油碎渣上。疼痛和惊吓让他从鸟形变回了人形。

他发了一通脾气。他可是个仙族,不习惯被狂风吹来吹去地折磨,被靴子扔来扔去地打脸。那股邪风还在死命地吹,暴雨依旧倾泻如注,好像雨水不是从天空中的云层落下来的,而是架着的大炮不停地发射出来的。最糟的情形还在后面呢,安古斯刚站稳脚跟,却发现一支猎枪的双筒枪管正对着他。14

唐纳尔待在原地,远处的练兵场上传来队伍集合的声音。一支又一支队伍集合完毕整装出发,练兵场渐渐地安静下来,最后只剩下风声和雨声。唐纳尔一直待在那儿,没有走开。他全身酸痛,情绪低落。每次与克里·克劳利意见不一致时,他的心情都会变得非常糟糕,真希望能尽快把事情安排好。在那件重要的事情完成之前,仅有一个办法能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那就是麦奇。

想起朋友麦奇,唐纳尔心中仍会涌起一阵内疚。虽然现在明白了麦奇的离世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但那时的他却认定是自己把麦奇害死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摆脱过这种内疚情感。那时他才九岁,麦奇年纪很大,是家人之外他最亲近的朋友。一天,麦奇请唐纳尔帮他爬上卡兰山山顶,他想在死前最后爬一次山,看看山顶的石塔。唐纳尔答应了他。如果唐纳尔知道麦奇当时的真正用意,他不一定会答应麦奇。他不像珍妮,因为她是仙族的仙女,看待问题的方式与世人不一样。

她无所不知,知道世人和普卡之间签署过古老的和平协议,并以深埋于石头下的一把斧头作为标志;她也知道普卡准备背叛和平协议;她还知道住在石塔附近的鬼魂是世间唯一可以保护石塔不被普卡夺走的东西。

说起普卡,唐纳尔心情十分复杂。如果那天他拿走石头底下的斧头,可以预想将会发生多么可怕的情景。他见过自然之神—普卡疯狂杀戮的样子,现在想起来头皮还发麻。看到眼前的环境,他对普卡多了些同情,毕竟他只是在竭力保护自己创造的生灵不被人类滥用殆尽。

那天珍妮帮着唐纳尔一块儿把麦奇带到了山顶。普卡曾试图阻止,但珍妮叫来了安古斯·奥格帮忙,所以最后的赢家是他们。唐纳尔真没想到守卫石塔几千年的鬼魂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终有一天要离开。也许只有唐纳尔一人想不到吧。普卡想到了,珍妮也知道。最重要的是,麦奇自己也非常清楚。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辞辛苦要爬上石塔,选择死在那里的原因。最终麦奇死在唐纳尔的怀里。麦奇留在了那里,成了一个代替小男孩守护石塔的鬼魂,保护着世人的平安。

从此以后,来自普卡的危险不会再有了。麦奇的鬼魂就在山顶那儿,静静地守护着石塔。这五十多年来,唐纳尔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他。麦奇去世的那天,他把他的土地赠予了唐纳尔。以前唐纳尔有事没事就会去石塔那儿转转。现在要不是他这副老骨头不给力,他真想立刻就爬上去。15

珍妮和吉吉沿着主街前行。即使吉吉老了,头发白了,但只要有他陪在身边,珍妮就开心极了。男孩士兵见他们走来,迅速从坐着休息的地方站起来,摆出一副拿枪御敌的姿势。虽然他没有多少善意,但看上去也没有多大威慑力。珍妮盘算着是不是该对他做点什么,又觉得还不需要,或许稍微留意下他就行。珍妮和吉吉走近后,一位老妇人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兴奋和诧异的表情。“你是吉吉·利迪?”她叫道。“是的,”吉吉说,“抱歉,您是?”“您不一定认识我。”老妇人说,“我叫艾林·卡纳万,小时候偶尔会去您家跳舞。我认得您是因为经常听您的音乐唱片。哦,是想当年经常听,那时候唱片还能播放。”“可吉吉·利迪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呀!”老妇人身旁的老人说。“我知道,”她说,“这也证明了我刚才一直说的。我们已经死了,到了……哎, 我也不知道这是天堂还是地狱。”“不,”吉吉说,“我没死。不管大家怎么看,这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我说过吧,”男孩士兵说,“你们就是不相信我。”“那我们现在是在哪儿?”老妇人问道。

吉吉让大家就地坐下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时间如何不会流逝,为什么他来这里很多年了依旧可以活着且容貌未曾改变。他告诉他们很久很久以前在爱尔兰和奇那昂格之间来回穿梭是件非常平常的事,为什么爱尔兰会流传那么多仙女和诸神的传说,会误以为安古斯·奥格与他的仙族人是长生不老的神仙。说完这些后,吉吉问起现在世间的情况。听着大伙儿的描述,吉吉心情越发的沉重了。

他的小儿子艾登,自幼蛮横无理。幼儿时期,他任性好斗;少年时期,他偏离了所有人的美好愿望,变得贪婪自私,无法无天。

利迪家族成员大都淡泊名利,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而艾登却截然不同。他好胜心强,沉迷金钱和财富。上学时期,他恋上赌博,疯狂置身于扑克和赌局中,沉迷于打败一个个玩家。这还只是开端,他似乎天生注定会是个有权有势的人。对于这伙湿衣人口中的艾登,吉吉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但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唐纳尔竟然成了艾登的左膀右臂和军中将帅。唐纳尔是所有孩子里最为敏感细腻的。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对权力的兴趣还不如对一只叫贝尔的傻乎乎的老狗多。老狗贝尔是小时候麦奇送给他的。吉吉听说是唐纳尔派这伙湿衣人来的,便再不能坐视不管了。“是的,”老妇人说道,“利迪将军军队里的人每周都来偷抢我们的粮食。”她边说边看向押送他们过来的男孩士兵,见他没有反驳她的话,便继续说道:“那帮人把偷抢我们粮食的行为叫税收,称是我们该交的保护费。但交了这么久的费用,我们却从没得到过任何回报。慢慢地我们连填饱肚子的粮食都没有了,哪里还能剩下粮食交给他们。所以他们把我们抓进了城堡,年轻的被发配去统帅的建筑工地干活,年纪大的就被派来穿地洞啦。”

吉吉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说:“对不起。”“不是您的错,”老妇人说,“没人会责怪您。”“但他们是我的儿子,他们的所作所为我有责任。”“您觉得您能阻止他们吗?”老妇人说。“做不到,”吉吉说,“我回不去了。也许珍妮可以过去看看。珍妮,行吗?”“噢,谢谢您,”珍妮说,“这正合我意—来一趟战区之旅,还有机会尝尝被绑架和枪击的味道。”“他们是你的弟弟,”吉吉说,“不会对你开枪的。”“他们可不是我的亲弟弟,”珍妮说,“你也不是我的亲爸爸。”“哦,提醒得真好,万分感谢,”吉吉说,“真是非常有良心。顺便提一句,这么多年你的亲爸爸在哪里,当你在……”“你们能以后再说这事吗?”男孩士兵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得尽快带这批人回去,麻烦你们先告诉我们哪里有用品,然后你们可以接着聊。”“你们说的用品是什么东西?”吉吉问。“任何东西,”男孩士兵说,“能吃、能喝、能烧的。我们带了东西来交换,放在来时的路边。”

吉吉摇了下头:“我猜你们糊涂了。这里可没有你所说的用品。”“没有用品,什么意思呀?”男孩士兵说,“怎么会没有食物、柴火这样的生活用品?”“这里不需要。因为这里时间不会发生变化,所以我们不会饿。在这里太阳永远不会下山,天气一直这样暖和。钱对我们来说没有用处,因为我们不需要。不知道你们走了这么长的路带来什么可以交换的东西,但无论什么,我们都不会需要。”“真是可笑,”男孩士兵说,“你们编造这些话是想快点打发我们走吧。”“他没有编造,”珍妮说,“这都是真的。大家忘了回去这件事吧。首先,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其次,根据你们所说的情况可以看出,这边的生活比你们世间要舒适得多。这里有永恒的阳光。等那个长胡子的家伙牵着羊回来的时候你们还会听到美妙的音乐。生活在这里无忧无虑的,你们为什么要回去呢?”

湿衣人不知所措地互相看了看。“我想留下来。”艾林·卡纳万说。除了男孩士兵,其他人都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男孩士兵想了一会儿,瞧了瞧街道两旁古怪变形的房子,略带惋惜地说道:“我也想留下,但是我不能。”“为什么不能?”吉吉问。“我要回去禀告将军,”他说,“还要回去找到我的弟弟。刚听你们说军队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事情你们并不了解。统帅身边的卫兵比我们坏多了。他们绑走了我的弟弟,把他关了起来。”“绑走了你的弟弟?”珍妮问道,“为什么?”

男孩耸了耸肩:“不知道。几天前的一个深夜,那些打手到我家把我弟弟绑走了。我必须回去寻找弟弟的下落。”

珍妮大为震惊。奇那昂格似乎对每一个进入者都有麻痹作用。它永远是那么宁静祥和。明媚的阳光、静止的时间让人们身心放松,带走了他们的焦虑和杂乱的记忆。可是男孩却一直挂念他的弟弟,这足以看出他是多么深切地关心他的弟弟。于是,她决定帮他一下。“那好,”她说,“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跟你一起走,但你未必回得去。我们先去你来的地方试试,走吧,边走边商量。”“谢谢你,珍妮,”吉吉说,“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16

安古斯将视线从黑黢黢的枪口转到枪主人身上。那是个年轻人,看上去不像是危险分子,脸上反倒露出一副惊恐不安的表情。但是,安古斯真心不想再冒险了。“我可不喜欢枪。”说完他便把那个持枪的年轻人变成了……“哎呀。”安古斯·奥格也拿不准自己变了什么。之前飞过戈特镇的集市时他曾被一只红色靴子击中并狼狈降落,到现在脑子还有点稀里糊涂的。慌慌张张中他竟一时记不起来刚才想把持枪人变成什么动物。

他抬起头,看见旁边站了几个人。其中有个女人,她面前的地上放着几小捆棍子;两个男人正站在临时摊位的后面;另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枪,看到安古斯注意到他,立刻小心地把枪放在地上。“你做得非常正确。”安古斯说。

附近一只可怕的野兽在马路上嗅来嗅去。安古斯·奥格和仙族人很少会把动物们变混的,但这回变出的动物可真是四不像啊。即使仙族们偶尔失手变错了动物,也会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世人对此却念念不忘,愚蠢地一遍遍讲述那些美人鱼、鹰头狮身怪兽、半人马和牛头人的故事。“你刚才对那个人做了什么?”女人问道。

安古斯也不确定自己变出了什么。那头刚被他变出来的野兽极其丑陋,他强忍着恶心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怪兽:有点像羊,又有点像猪,还有点像别的动物;有鸡的喙和山羊的角,当然还有狗的神态。“我把他变成了羊猪狗怪。”安古斯说。“羊猪狗怪?”女人问道。“是的,”安古斯说,“你们谁要是还想耍花招,我照样把他变成这样。”

在场的人都严肃地点了点头。之前带枪的男人离枪远远地站着,像要躲开马路上的臭粪便似的,迫不及待地跟他脱离干系。“我只想要点烟草,”安古斯继续说道,“拿到了,我就会离开,你们继续忙你们的。”他看了看前面的两个摊位,没寻到烟草的影子。一个摊位上摆了些小萝卜和蔫蔫的土豆,另一个摊位上放了些难以辨认的动物肉团,旁边破旧的招牌上写着“让你满意的肉”几个字。“烟草?”卖萝卜的男人问道。“烟草?”屠夫也同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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