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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19 14:5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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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托弟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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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故乡

回不去的故乡试读:

回不去的故乡

  序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在我看来,我还不配说自己在写作。  写作,是一件严肃的事,是一个严谨的创作过程。而我,迄今为止充其量只是写了点不算好——甚至有些坏——的文字而已。  这么说并非我太不知足,而是在这个藏龙卧虎的自媒体时代,冷不丁就有一个大家横空出世,看后直令人暗自惊呼:“那个在我朋友圈里一直默不做声的人,原来,这么厉害哇!”  我才疏学浅且没有任何亮点可言,一头扎在人堆里就找不见了踪影,怎么能说自己在写作呢?我只是业余喜欢用文字于喧嚣浮华的俗世中固执地坚守着自认为的空灵与素净,以期在芜杂的苍生里不会忘记来时的道路,并封存留住上天赐予我的一点本真罢了。  因此,我还不配说自己在写作。  只能说,我是个业余的文字爱好者,在百忙中抽出点时间执笔取暖、煮字疗饥,最后,也仅仅是留下了一点文字而已。  虽然至今默默无闻,也没写出什么好作品,但从小喜欢写文字,这点往往是我引以为荣的。在这人才济济的京城,虽然唱秦腔没坚持下来,但写文字却被我数十年如一日地没有放弃呵。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一种业余爱好能坚持十几年,无论如何,都值得点赞。  不过,上大学之前,因介质的局限性,我写过的文字除了几本日记,其他的都已不见踪影。既然雁过无痕,就当未曾发生吧。真正能称得上成文成章的文字,始于2005年底。  2005的初秋,我从老家天水一路跋山涉水来北京上大学,一学期后回家过年,父亲花了近六千块钱给我买了台笔记本电脑,他说:“别的孩子有的,我的娃就不能没有。”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几乎我写过的每一个文字都保留至今。回首,已有整整十年的光景。  十年可以磨一剑,十年也可以让情人沦落为朋友,十年更可以将一个青涩的学生妹锻造成轻熟的少妇。我的十年,除了没有磨成一剑,一如他人,其他该有的变化都如期而至,如今也按部就班过上波澜不惊的婚姻家庭生活。  可是,之于一个视文字为生命的女子,不管她坚持写了多少年、写出多少字,只要没有取得别人认可的成就,整个人便都是一个让人悲悯的誓言,再多的变化都是一个渐行渐远的幻境,无论鲜衣怒马,还是颠沛流离。  又虽说,自从2005年底开始写文章,至今已有近百万字的存稿,但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文字,基本都成稿于2015年。  2014岁末,一位朋友在博客、空间等地方看了一些我写的文字,赞叹不已,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张爱玲在世也不过如此,于是,动员我赶紧发表。我自知本人水平有限、写作不易且发表更难,故没有理会朋友的话。我对朋友的忽视,让他大为恼火,一改起初谆谆相劝的态度,转而用污言秽语相激。  也就是在那个岁末,我被公司调到望京上班。自此,每天从住所凉水河一街到望京办公室,来去要五个多小时的车程啊!  期间找了几次领导,几番挣扎后,深感无力回天,于是,怀着十二分的心酸,老老实实开始日复一日的扬帆奔波。什么生艰不拆,什么人生不易,什么心酸难过,对于一个将近三十的女人来说,一切都是应有的承担。  生活就是这样,在它的某些阶段,我们除了苟且,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也是生活之所以为生活的真谛之一。  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时,也许真的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去望京上班的一年时间里,虽说很远,但至少五个小时的车程让我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将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感敲打成文。  不过,因为有朋友“狂言”在先,故每每落笔,都以自以为能发表的水平要求自己,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天马行空信手涂抹一番,写一些关于人生感悟或心情寄语之类的片言只语,最终,也只有自己看得懂到底写了些什么。  2016年元旦假期,初步统计了一下,2015年竟然于上下班途中敲打出二十多万字!  看见那些轻若鸿毛的白底黑字,一篇篇,承载着我遥不可及的梦想——我也渴望,有朝一日自己的文字能集结成书。站在又一个新年的起点,顿感悲欣交集。从来没有过的欢喜和忧伤,一度让我无力回望,更无力憧憬。因此,2015年的文字还没整理完,便一病不起:这些文字,是在怎样的时空中凝聚成文的啊,倘若天地不言,剩下的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每个工作日,早上六点起床,四十分钟后走出家门。先坐四站公交到地铁亦庄线,一直坐到终点站宋家庄,再换乘五号线到崇文门,再换乘二号线到建国门,最后,出地铁站走到班车发放点。八点半,班车准时出发,到望京办公室已是九点多。  下班后,又沿着同一路线向相反的方向回到家。  一天五个小时在上下班的路上,多么的漫长啊。  五个小时,在洪荒的人流里,我总是找不见自己的位置。拥挤,嘈杂,晦涩,还有对味觉的冲撞,让沦陷其中的我,渺小得像粒尘埃,卑微的又好似草芥。为了打发时间,我看电子书,看剧集,听秦腔。  人到三十,再也不能独善其身,不得不认清自己在生活中承上启下的位置。可偏偏是,工作,挣扎,仿佛不前;生活,畅想,又无能为力。  尽管有这么多不易,但也不乏欢喜。比如爱情依然能让我手舞足蹈,亲情也每每令我或倍感温柔或瞬间潸然,朋友的肯定与鼓舞也让我大为振奋,尤其,来自无数老乡的褒扬,让我顿生负命前行的勇气和动力。所有这些发生在我生命里的爱和慈悲,让我深感只看书、看剧集、听秦腔,远不能诠释我内心的万丈波澜,唯有文字,才能恰到好处地给我慰藉。  每个人生活的百感交集,都会有一个最佳的发泄窗口。对我来说,这个窗口就是写文字。之于一个无法冷眼一切的女子,悲喜成文最终成为我灵魂上一束最朴素的波痕。  所以,在颠簸起舞的公交车上,我用手机敲打出一行行的文字,记下车窗外的蓝天、明月和雾霾。  所以,在拥挤得水泄不通的地铁上,我埋首奋笔疾书,记录着年过三十尚没凋零的爱情,以及始终温润的亲情。  所以,在换乘的人海中,只要一段话还没写完,我的手指就不会离开手机屏幕,一定要把至情至爱至真至纯完完全全地写出来才能放心。  所以,在驰骋的班车上,于晨曦或夕阳的辉映下,我以手写心,记录下跋涉的心酸和人生该有的省悟和承担。  ……  如此,日复一日。倏忽,已愈一年。  因为几乎是在颠簸中敲敲打打,故写就的文字难免充满流离。文字中,那些生的低落和活的转身,都是忧伤的情歌,饱满但总不亢奋。  因为走心,所以,总是坐过站。  若在春天百花盛开的氤氲里,或夏日清风拂面的夜色中,或秋光斑驳的旖旎间,坐过站,倒是让人欢喜的。突然间,感觉自己像纯真烂漫的孩子,也像私奔路上的少妇,会满心欢喜地蹦跶回家去。可是,在寒风凛冽的深冬,只要坐过站,便不由得会伤心难过,然后,一边给爸妈打电话嘘寒问暖,一边给老公打电话放肆流泪。  由于沉浸文字,生活中常有坐过站、烧糊锅、穿错衣服、丢了东西之类的事情发生,老公因此隔三差五地批评我骨子里的痴傻,但也终因我对文字的执着而感化,从最初的无理反对到目今的全力支持,是我未曾想到的。这也是我在2015年最大的收获,没有之一。  囿于手机写作的局限性,敲打出来的文字往往很是破碎凌乱,段不成章。于是,我便利用单位午休的罅隙,或下班后睡前的一小时,或周末,将上下班途中用手机敲打出来的零落文字整理成文,然后,再一篇篇地呈现给我的亲人、朋友或素未平生的陌生人面前。得到他们的指正,我再次修改,最后,分门别类地存档。  我不但是个愚笨的人,而且身体又一向不大好,故生活与工作的热情很容易被智商与健康拖累,但庆幸天道酬勤,这么多年来,凡事得到的总比付出的要多得多。譬如写作,只一年下来,工作、生活不曾耽误,文章也写了不少,仅散文就有二十万字以上。  这些文字,在别人眼里也许很轻很轻,但对我来说,如生命般重大。它们时刻提醒我,只有发现真实的自己,才能遇见更好的未来。  今天,我虽身居京城,在京华璀璨的烟云下过着所谓的白领生活,但因远离亲人,故内心总念念不忘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地方以及生活其上的那些人。  文章虽要高于生活,但首先要源于生活。  在我至今的生命中,不管拥有怎样的生活与工作,也无论历经了怎样的陆离以及拥有多少物质,我始终坚信,唯有爱和被爱才是生命的终极底色。所以,这本书收录进来的文章,包括了乡情、亲情、爱情、在京城的所见所闻所想、以及其他关于人生不可避免的相遇。这些文章,或者源于北京,或者源于家乡,更多地则是游走于两者之间。因它们是我卑微生命底色的呈现,且源自我那悲欣交集的琐碎生活,故免不了带有我个人生活和精神的特质,承蒙您不嫌弃。  人生虽有不易,但收获也不少。虽目前还不配谈写作,但我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会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我是个写作的人。”  

第01章 情是故乡浓

  情是故乡浓  (一)  端午将至,我的思乡之情日益猖獗,迩来几近达到我无法抑制的地步,脾气也异常地坏。想到暑假有司法考试当道,回家的希望渺茫,故我发誓,无论如何,我要回家几天。  从拿到火车票的那刻起,我的心情就没有飘落下来稍作休息。  回想起家乡黄昏时分的一缕炊烟,我恨不能长出翅膀御驾轻云,顿时置身清水河畔,踏上那崎岖小道,重温黄土地清晰的纹理与清幽的气息。  回首,亦是不无遗憾。  黄土地虽没将我从生到死的全过程悉数承揽,但它也很纯粹地负担了二十几个春秋。虽说现在回家犹如旅游,成长的摇篮幻化成驿站,但无论如何,今天的我依旧是蓝天下的风筝,纵然如大海孤舟般四野漂流,但根基一直都在父母所在的那个地方。可是,对这块黄土地,好像突然间就不熟悉了,突然间就充满了忘却。  忘却,可以像《魂断蓝桥》中的罗依忘却了玛拉的美貌一样,是因为疯狂的相思,但我的遗忘却是以为会永远地拥有。  当太熟悉的东西渐渐不再成为理所当然后,始明白,原来熟悉与陌生有时只是一步之遥。  如今混迹京郊数载,曾经报效桑梓的誓言,好似儿时过家家的热闹景象一般遥远。每个人都有像苏洵那般大器晚成的机会,可是,岁月如梭,青春几何?所以,凡事最好要趁早。  越想,思绪越不堪负重。于是,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回家几天。  (二)  回家的旅途,无所谓一定要愉快。  陇海线横贯神州东西,从北京西站启程,经由一马平川向着黄土高原一路驰骋而去,翻山越岭将近十八个小时。  若是在西欧,将近十八个小时,可以穿越数十个国家,而我,仅走过大半个中国。从繁华到贫穷,从平川到高原,从炎热到清凉,神州大地真是兼容并蓄。常言国情复杂,由此可见,的确不简单。  回家的心情如此迫切,沉重而又轻扬。  此次西行轻装上阵,只带了一点简单的洗漱用品,和两本打算在车上消磨时间的书。  车窗外风景如画,青山绿水风驰电掣般离我远去。若是平时,我定会深怀遗憾,遗憾列车行驶的太快,以致无法让我仔细欣赏车窗外的良辰与美景,但此时,我宁愿火车再加速度,再加速度,最好以我心速度前进,转眼就到家门口。  突然间,想到我和家的距离再也不会是理所当然的那么近,想到还没有经过长久的告别,跟家却已然是相隔万里,不由得一阵悲伤。  选择在此时回家,可谓经过深思熟虑。  首先,是一种交待。  我将每个假期回家都当作是向双亲交待。此举令自己都很不满意,遑论在远方期盼着我满载归来的父母,但我打心底里觉得就是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的。不管怎样,因暑假司法考试在即,没有时间回家,加上前不久看了一本抒写乡情的书,倍添了我的思乡之情,故这次决意要回家。  且不说现在西行的交通尚还不是很拥挤,只就气温上来讲,现在回家总要比盛夏时分烈日炙烤要好一点。近来,冷空气拢来,全国大部分地区都要接受清冷的洗礼,但北京很是特立独行,依然那么炎热,丝毫不受影响。故在这个时候回家,交代的同时也算一次避暑之旅。  其次,是我要到力量的活水源头,寻找前进的动力。  奋战半年,虽然研究生考试最终如愿以偿,但其间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艰难曲折,几个月下来,我深感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以致眼看司法考试即将到来,但就是没有将心安分下来好好准备的力气。  但每次回家,只要看一看双亲忙碌的背影,嗅一嗅黄土地的气息,然后,将学业放在责任的轮廓中思索一番,顿觉不管多么沉重,总有勇往直前的动力。回到学校,拿起书本便多了一份狂热。由是之故,我拖着精疲力竭的身躯,一定要去看看双亲的背影,触摸黄土地的温憨,感受清水河水潺潺不绝的吟唱,好让我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啊。  最后,可以说也是最真实的原因,就是承受不了岁月的变迁,带走无尽红颜,只留容颜苍老。  四十年前的那个清晨,她走进他的家门,从此,两个苦命人风雨同舟、相濡以沫。多少春秋过去,花开花落,青春不再。无休止的劳作,几乎剥夺了两个人人生所有的绽放机会,如今的他们,能够拥有的,只有不在身边的我们。  适逢端午佳节,我要回家陪伴日夜盼望我们归来的父母。  列车继续飞奔。  生来就习惯性地晕车,后来,虽有所好转,但坐车之于我依然不是享受。若是旅途中有缘遇到志趣相投的人,谈笑之间到可以减轻痛苦。可此行车上几乎没有几个同龄人,遑论志趣相投。拿出随身携带的书籍,却全然没有看下去的心思,不一会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火车到达天水火车站,在冷空气的吹拂下,终于清醒过来了。  时近十八个小时,跨过大半个中国,由炽热的夏天走进清冷的暮秋,由梦里故乡踏上真实的黄土地,也由此及彼,过上了另一种生活。  (三)  上了大学,像在家那样早看朝阳、夕赏晚霞的时光便渐渐离我而去。后来,随着学习、工作一天比一天忙碌,它们便彻底幻化成了对我昨天的斤斤计较。  不啻是我,每一个从农村来京的年轻人也许都感同身受。  记得有一次,校友邓师兄陪同他的博导阮齐林老师在昌平上课,下课,已是夕阳西下。他们开车返回学院路的途中,被暮秋时节傍晚的景象感动。  苍穹覆满霞晖,由西向东渐次泼去。楼层,在夕阳的余晖包围中暧昧且娇憨,切割打碎了一个十全十美的黄昏,像维纳斯的残臂留给人们无尽的想象。车窗外,空旷无比。  在京城,很少有顶天立地的感觉,往往是,天与地的关系被鳞次栉比的幢幢高楼大厦取代,人置身其间,总感觉自己就是一幢又一幢大楼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部件。可邓师兄和阮老师在夕阳余晖的辉映下,风驰在八达岭高速上时,他们顿生天地一体的悲壮,有了顶天立地的豪迈。  阮老师激动不已,不知如何抒怀,最后只说:“夕阳,真美!”  邓师兄亦是激动不已,回校即发信息告诉我当时他内心的感受:“真有回到家乡的错觉!”  军都四载,我又何尝没有这种感觉。  人总是自然的,回到自然,才能找回天性,心也会平静好多。故生活在繁华都市,很容易让人产生不正常的生态饥渴。  记得一年,我满怀信心地走进玉渊潭,大有力补曾经错失良机的架势,然而,一天下来,却大失所望。  什么春到玉渊潭,到了才发现:原来,我迫切一睹芳姿的玉渊潭,不过尔尔。不论樱花多少株,种类多芜杂,色泽多艳亮,仅公园面积足见一切宣传皆是牵强。闹市之中,它也许特立独行,坚守自然本色,但事实是,它摆脱不掉喧嚣与凌乱,没有造化镌刻的半点灵秀之气。这有如宾主关系,宾就是宾,主就是主;在主面前,宾是陪衬,主的荣华富贵,将宾反衬得更加辛酸;而宾也不可成主调,它只能使主更雍容。玉渊潭本来可以“小而美,特而强”,但在四围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却适得其反。不过,细看身周游客,我又觉得它很伟大,说到底,给极度的生态饥渴一点点滋润。  而我的家乡,从来都是夕阳无限,花红柳绿。  这次回家,适逢天气降温,早五晚七下点零星小雨。  最喜欢家乡新雨过后的清爽。麦苗泛青,油菜微黄;小草茵茵,鸟语花香。清风像婴儿的手拂面,撩动思绪缠绵延伸。远处的山淡淡的,山的后面还是山,山后的山更淡,沙画一般地演绎多娇江山。  一个人漫步阡陌之间,忘却人世芜杂和勾心斗角。天地良心跟蓝天白云一样纯粹,美与美的界限看得见,摸得着。旷野衬托得一个人很渺小,但又不失头顶青天、脚踏实地的厚重。  我曾经视这里穷山恶水,鄙视千沟万壑的奇形怪状,之所以这样想,是因我目睹了这里的人们有过怎样的艰辛岁月。而今,我却深深羡慕起来,羡慕这里人与造化和谐与共的场景。  什么玉渊潭公园,这里,到处都是公园。  岁月流转,每次回家多少有点物换星移的感觉,最明显的是,祖祖辈辈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一条羊肠小道,只消半年光景就被一阳光大道替代:挖掘机一过,山水改道。此行回家,多少参杂了寻梦的意念,所以,一般我都选择步行羊肠小道。记得初中三年,早出晚归地往返在那条小路上,风雨无阻。当年风华,也令人怀念不已。  (四)  一切甜苦的回忆,都令人喜忧满怀。  一位英国作家用笔创造出了一个叫做“香格里拉”的地方,世人皆心向往之。如此神幻的灵幻境地,竟然在我们伟大的神州大地上找到了现实的原型。从此,香格里拉誉满神州:一个象征和平、宁静、永恒的名词,备受世人注目。  李安曾说“每一个心中都有一座断臂山”。同理,每一个心中都有一个香格里拉。那里有和平,有宁静,有永恒,更重的是,有浓情。  我的香格里拉,任何时候都赐我和平,给我宁静,让我感知到永恒,最重要的是,我所有情愫中最浓墨重彩的一抹,总是在它那里。  如此,我的香格里拉在天水。你的香格里拉,在哪里?  

第02章 不安静的街亭

  在小镇的镇中心,有一口很深的井,人们习惯称为其“关井”。“关井”的历史相当悠久,虽据说已经历好几个朝代,但几乎没人能说出它的具体开凿时间。  傍晚,混着夕阳朦胧的光线,从“关井”沿街向西走去,不百步有一座桥,人们将这座桥及其附近统称为“桥头”。  再向西,不远即路过一座庭院,一座很旧的庭院,典型的西北式的老院。庭院门面南朝街,站定定睛向里看去,常见一位白发老人坐在庭院正中的花园旁品茶。整个花园被葡萄枝叶笼罩着,也掩去了老人一半的身影。  这位老人便是小镇西关村人氏杨泰先生。杨泰先生在书法、绘画、篆刻等方面有很高的造诣,经常与日本着名篆刻家临山重夫交流篆刻经验、互赠作品。出于对小镇的热爱,杨泰先生号称自己为“街亭老人”。  这还是十多年前小镇生活的一角。  如今,“街亭老人”已然仙逝,成为一个符号留驻在人们的记忆中,宛若小镇上空一颗不灭的明珠般闪耀。  这位安静的艺术家生活其中的这座小镇,就是我们从《三国演义》里看到的充满血腥与杀戮的三国街亭古战场遗址所在地陇城镇。因为“街亭之战”对小镇的深远影响,以致“街亭”几乎成为今天小镇的代称;有时听别人说“街亭”,不联系上下语境,我们甚至无法确定他们到底指的是小镇还是小镇的一景。  街亭,一道历史遗迹,常与三国蜀相挥泪斩马谡联系在一起。这段悲壮的历史故事成为一个时代转折的开始,也成全了街亭在中国历史上的永恒地位。  真实的马谡,是一个难得的高级参谋和战略型人才。有人评论说,街亭之战,只是因为他被应用错位才造成我们众所周知的历史结局,无论如何,人各有其才,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方面 ,马谡的确是一个具有战略眼光的高参,却落得英年丧命的结局,实在是时代的悲剧。  马谡的千古败绩,诸葛亮的万世芳名,原来,均在一念之间。  其实,发生在街亭旁的故事,从老远就一路演绎过来,只是到了三国之时达到一个高峰而已。然而,我们现在对着视频,目睹一个个或激扬或悲壮的故事画面,顿时思泉如涌,评古论今,对故事中人、物、事浮想联翩,最后,思古及今,习惯性地将历史引跨数千年后扣在现实当中。实际上,一个真实的历史是存在于平素当中的。今天,当我们的脚步走进当年杀气腾腾的街亭,就会发现,原来,电视剧里只是狂澜劲起时的片断而已。原来,真正的街亭并不如此。原来,一切远近恩怨统统终会化作一方风土人情,静静地流淌在历史的长河中。  写街亭,也就是写它所处的这所小镇。  扫视一下街亭所在地陇城镇的历史,我们会慨叹于它的遥远和深沉。  陇城镇是甘肃省天水市秦安县的一个小镇,虽然小,但是它所孕育的历史渊源超过它的本身。  从有史料可供考究看,自周朝时陇城镇即属秦治,到汉武帝时,已有街泉县。人类命运的开始,传说也与此镇息息相关,譬如,女娲洞遗址在陇城凤凰山上就可寻到。关于女娲洞,自小就听过不少神奇传言。据说,曾经每有人欲穿越此洞,不到中途手电筒就自动灭了,更不用说火烛之类。后来,洞口被封了起来,穿越更是不被允许。除了女娲洞,小镇还建有女娲祠。女娲祠在陇城镇的南门处,每年农历正月十五或八月十五,在女娲祠门前都有大型庙会,场面蔚为壮观。正因为女娲洞和女娲祠等这些虚无缥缈却又依稀可见的人类始祖的痕迹,陇城镇一举成为远近闻名的“娲皇故里”。  今天,三国街亭古战场遗址、女娲洞、女娲祠、西番寺、古城遗址、明清古建筑一条街等一道构成了这座小镇的基础文化,一种让多少考古、历史学家、游人神驰的神秘文化。  如果再提及大地湾文化,我们会更叹为观止。  大地湾虽在行政区划上为陇城镇的邻镇五营镇所属,但它与陇城镇的文化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渊源,并且,一道用自己的身体记述下了华夏民族最早的身影,时过境迁,这种联系是用线条割不断的。  说到这里,陇城这座小镇,不论是从战略要害上(黄土高原颇多千沟万壑,关里关外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何况,据说在三国时期,这里林木茂盛,流水泱泱,两山一川,造就了易守难攻、能关门打狗的地形),还是在人类渊源史上,是何等地位就不言自明了。  今天,女娲洞在街亭以东的一座南山上,西番寺在街亭以西另一座南山上,街亭则处于南北二山之间的川道中,它和女娲祠、以及开篇提到的“关井”、“桥头”都是陇城镇的代名词。这些陇城镇的文化因素和现处五营镇的大地湾文化一气呵成,合着处于南北二山之间、向西静静流去的清水河,一同养育了一方子民,形成了一地风土人情。  纵然在历史的长河中,在这条川道上有过太多的民族之间或是民族内的厮杀、战乱、抢夺,但是,同样也充满了平静、互助、进步。  现在,去街亭附近走走,这种感觉会很分明。比如,在人流滚滚的逢集日(农历的双日为小镇的逢集日),街亭四周沿街全是摊贩,人们的衣食住行无不从这里获得,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男女老幼的身影芜杂。但到第二天,一切又归于平静,只街道两旁几堆人,正棋逢对手,争得脸红耳赤。  无论春夏秋冬,街亭见证了发生在这里世世代代的故事,记载了小镇的古与今。在这里,人类的脚步始终平静曲折地向前,不可阻挡。  

第03章 耕 读 第

  在老家天水沟壑交错、墚峁广布的黄土地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座座大同小异的村庄。村庄,或郁葱或苍茫。寂静中听得几声鸟鸣,农忙时隐约传来赶牲畜的吆喝声。  村落中,一座座庭院依地势星罗棋布。  庭院里面有“三宝”:鸡叫狗咬娃娃吵。庭院外面,或低矮的花草成茵,或高大的乔木成排。  北方的庭院,不似南方,或小门小户簇拥一起,或是独立的小楼亭阁,前面总是有一条狭窄的小路,总是小径幽静,总是幽幽静静的小桥流水。北方的庭院,天方地阔,郑重其事,院里院外都呈现出开朗透亮的气派。这种气派,从大门开始,便耀武扬威了,便显露无遗了。  这种庭院,直截了当,庄重明了,一如北方的人。  很多庭院的大门门额上,除偶然间会邂逅“诗书第”、“清平居”三个字外,绝大多数都如出一辙地刻有“耕读第”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耕读第。  多么中国的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是饱含唯美的中国元素。无论是从左念到右,还是从右读到左,也无论是念对了还是读错了,对中国元素的感触是丝毫不会受到影响的。  儿时,我挥舞着鞭子,赶着羊群从自家和别人家门前走过,每当抬头看见“耕读第”三个大字时,心中便生出一种深深的敬意来。然后,一边赶羊群一边心里默念到:“第读耕”。可见,那时的我虽心有敬意,但并不能真正理解自己的敬意从何而来,甚至,连字的顺序都念反了。反了就反了吧,反了也不影响我的敬意。那种敬意是大义凛然的,是气壮山河的,也是中国西北一个小孩子心中气势磅礴的梦。  梦,虽磅礴,但并不清晰。依稀只觉的和“读”这个字有关。至于“耕”字嘛,农民不种田还能干什么。还有那个“第”字,上了中学,我都不懂它是什么意思,但总有一种高贵且神秘的感觉。  正因这个依稀的梦,上中学时,我心里依旧将它们默念成“第读耕”。至于,“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以及“耕有余则读,学而优则仕”这样的道理,还是上了大学才明白的。  不论是“第读耕”还是“耕读第”,在天水人家的心中,和在孩子心中一样并不清晰。他们只晓得,那三个字是对“耕读传家”家风的心灵需求,是一种高尚的人生追逐,是辛勤稼穑和修身养性的文化传承。至于五谷会不会丰登,诗书能不能达知,都不管要紧了。  光阴斗转星移的舞步中,庭院也会与时俱进。于是,便有了老式庭院和新式庭院的区别。于是,便有了老式大门和新式大门的差异。于是,镶嵌在光阴中的 “耕读第”三个字,也今昔迥然。  老式的庭院,泥墙青瓦,年代一久,就有些发黑。庭院的大门多是木质的。崭新的木质大门,木头用透明漆将染过,呈现出淡淡的黄。在大门檐下的门额上,“耕读第”三个字是浮雕凸起的,黝黑深邃,在晨曦或夕阳的照耀下,在高大的柳树或槐树的掩映下,熠熠生辉。  这种木质的大门,一般都是木匠做的,“耕读第”三个字也是由木匠刻上去的。  虽然甘、陕很多地区农村庭院的大门上多刻有“耕读第”三个字,但村村却有不同。  比如,我们王湾村中农户庭院门额上“耕读第”三个字,据说是由民国时期——我太爷爷的爷爷春秋盛年时期——坐镇老家的彭四老爷写的。那个时期的王湾村尚不叫王湾村,而叫“野战坡王家”。野战坡王家有个姓万的木匠,修寺葺苗,远近闻名。据说,万木匠跟彭四老爷关系不错,修建自家庭院时,找彭四老爷写下“耕读第”三个字。自此,“耕读第”三个字便出现在野战坡王家,直至今天的王湾村,沿用的“耕读第”三个字,都是从彭四老爷的笔迹处代代拓摹来的。  彭四老爷其人其事,我从未听闻,老爸也不甚明白。比如,当问及那三个字是否为彭四老爷原创时,他便不清楚了。  不过,老爸说:“无论如何,王湾村家家户户门上的‘耕读第’三个字,源自彭四老爷之笔迹,这一点,是不用质疑的。”  我老爸前半生是个木匠,现在,三爸和五爸庭院大门门额上的“耕读第”,还是镌刻上去的。  老爸说,每次,先用纸在别人家门额上拓出字的轮廓,再将纸置于用作门额的木板上,用铅笔描绘出字的轮廓,然后,用道具沿着轮廓镌刻出字形,最后,用墨染,染后用清漆覆盖起来,从右至左,“耕读第”三个字便落成了。  让老爸解释为何农户庭院的门额上要镌刻“耕读第”三个字,他说:“装饰作用是肯定的,耕读传家也是应有之义。”但让他接着解释“耕读传家”的应有之义,他便不甚明白了。老爸不明白,我们这代人更不明白。  就这样,时间倏忽而过,很多东西便于历史的长河中黯然陨落。  多想给自己的家族撰写一部家史呵。因为,一个古老家族的家史,便是一个村庄的村史,也是整个中国农耕时代的变迁史。  渐渐地,随着时光老去,大门也就跟着老了,颜色由起初鲜亮的油黄色,最后变成与黄土地不分伯仲的浅褐色。  大门老了,整座庭院也就老了。新院子已成老屋子,主人便想:“要攒钱修房了。”  尽管大门和庭院都老去了,但大门上“耕读第”三个字,却年轻如初。日出日落,花开花谢,云卷云舒,它始终如故,像一家人不老的传说,诉说着一家人、一座庭院,一个村庄未完待续的梦。  再修大门或庭院,木质大门就换成钢铁的了。  在黄土地之上,在草木映衬之下,在人来人往的脚步前,一切都焕然一新,好似一个耄耋之年的人,一夜间便返老还童,活泛起来了。新修的庭院,钢铁的大门,旧的物件统统被换掉,所有的,都要以全新的面貌示人才行,否则,就是买得起马却披不起鞍子了。然而,无论怎样沧海桑田,“耕读第”的字样却要保留下来,唯一不同发是,它们由原来木质大门上的墨黑色变成现在铁质大门上的鎏金色了。  其实,天水农村大门门额上有“耕读第”字样的人家,大多世代为农,一年四季几乎所有的光阴都在“耕”中前行,家里并没有多少人读书或读过多少书。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把“耕读第”的大字明目张胆地写在门额上,就像即令一字不识,也要百字悬堂一样,这并不是要附庸风雅,而是人们对文化自觉不自觉的崇敬罢了。  多可爱,多可敬。  老树,古宅,书画,八仙桌,“耕读第”的门匾,所有这些富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元素,都给农家平添了实在的文化氛围。正是这些文化氛围,让整座村庄散发出幽静清雅的书香气息,让这些村庄自古民风淳朴,村民知书达理、热情好客。  这就天水人了,这就是西北人了,这就是中国北方人了。“耕读第”和“第读耕”,不管对与不对,总有一种豪情和雅致隐藏心间。  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作,他们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他们也不懂温言细语,但所有粗狂都阻止不了他们对诗书礼仪的向往与追逐的。所以,就是要把“耕读第”三个大字以张扬的姿态示人。张姓人家的门额上刻着,李姓人家的门额上刻着,王姓人家的门额上也刻着,还有赵姓、万姓、田姓……反正,不管姓什么,家里做什么,都是要刻上这三个字的。以前是墨黑的,现在是鎏金的,一次比一次张扬。  天水人,骨子里就是有这么一种爽快和干劲,所以,才在这干枯的黄土地上生生不息,一代又一代,走到现在。  在农村,一边种田,一边读书;一边心有小家,一边胸怀天下;一边用五谷填饱肚子,一边拿书籍修身养性。最终,中国的耕读文化中的儒家思想在这里演绎到淋漓尽致。  至于读书能不能及第,管它呢。  只要家有书香,只要将豪情和雅致隐藏心间,只要这种姿态。当然,能学而优则仕固然很好,否则,就晴耕雨读吧,就安安静静地、心照不宣地跑自己的光阴吧。  无论如何,耕读传家,一个都不偏颇,都要兼顾才行。  就这样,便很好。  春节回家,有意去了几座村庄,发现一些刻有“耕读第”三个字的人家的大门上,还写着有关对联,比如,“守本份耕读第一,尽人伦孝友俱先”、“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 “好善乐施应贲旌扬重典,急公奉上允称巾帼遗微”等。看后,令人欣慰不已。  从小,就是这三个字,潜移默化地引导着我一步一步从王湾村走到陇城镇,再到秦安县,最后,直到北京城。蓦然回首,庭院老了,时光老了。于老了的时光中,庭院却焕发出新颜来,唯有“耕读第”三个字,永葆青春。  这就是中国八千年的文明史和唯美的中国元素,在天水农村的落脚和传承,甚至,在整个陇山以西、渭河以北,都根深蒂固。  

第04章 冬日,热炕记事

  天水农村的冬天,屋外干燥而凛冽,屋内因有热炕和火炉,却是煦暖如春。  在火炉还没流行开来的年代,热炕便是村民们唯一的取暖途径。当家家户户有了火炉后,热炕,依然是取暖头牌。  总想起儿时那个清贫的年代,每到冬天,全家人围坐在热炕上,一边掐麦秆一边聊天的场景。  九十年代初,父亲兄弟五个终于分家,从此独门独院各自跑光阴。分家初的三年,我们家的经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家七口人只为填饱肚子而奔跑。可是,当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还没真正确立,农民只能依靠种地过日子,所以,不管我们如何奋力奔跑,光景还是过不前去。为了生存,老爸一年四季承接给别人修房、盘炕、做家具的活计,妈妈则和我们姐弟五个除了放羊就掐麦秆补贴家用。抑或是家里每个人都身负养家的重任,故除了年纪尚小的弟弟和我,其他人很少有闲下来的时间。印象最深的是冬天,一家人盘腿围坐在热炕上,麦秆在我们母女手上的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像支欢快的舞曲,跳跃在指尖;地上则撒满了老爸剪下来的麦秆头。睡觉前,用笤帚把麦杆头扫在一起,顺便填在炕里,然后,闭眼欢声笑语一觉到天明。翌日一睁眼,从脚底的被子下拿出贴炕焐得暖暖的棉衣穿上,新的一天的劳作就开始了。  那段光景,一切都是冷的,唯有心和炕是热的。  抑或是人类承受苦难的潜能果真无限,被我们家称作“三年困难期”的岁月,回首间,也就那么挺下来了。  如今回家,也会坐在炕上跟妈妈边聊天边掐麦秆,但相较曾经,现在所做的一切,充其量只是对往昔岁月的缅怀,对乡村生活的浪漫式体验:体验那方久违的水土,体验生活在那方水土之上的父老乡亲,也体验祖辈们走过的倥偬岁月……可不管我如何用心去体验,也只停留于浮华,每每来不及深入,就已踏上远去的旅途。于是,关于炕,关于麦秆,关于家乡的一切,在我心中成了一首未竟的歌,纵然使出浑身解数努力演绎,可是越用劲,它们则离我越远。  因为从小热炕于严寒中为我们送来温暖,兼之其上凝聚了太多有关亲情的记忆,所以,如今它和浆水面一道慢慢幻化成家乡的名片。携带着这个名片,就算我执剑天涯,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内心深处最美的,永远是家乡。  一个朋友听我说我家的炕如何如何好后,不无诧异道:“没想到你能矫情到这种地步!难道,一堆土会比席梦思还舒服?”  对于一个连炕也没见过的人,我很难向他描述炕之于我的感受。电光火石间,生出一个主意来。于是,我故作怨嗔地对那个朋友说:“热干面实在难吃!以后别再带我去了。”  朋友听后气得几近跳了起来,说我竟如此不识人间美味。  这时,轮到我笑了。笑完,我告诉朋友:“我说小汪,没想到你能矫情到这种地步!难道,一碗热干面比鱼火锅还好吃?”  朋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  我紧跟着也告诉他:“所以,你也该知道一堆土就是比席梦思舒服了吧。”  朋友听了不再声辩什么了。  去年底,这位曾经的朋友升格为现在的老公。2015年春节,他跟我回天水,晚上躺在热气腾腾的热炕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叫唤“受不了”。原是妈妈爱婿过头,把炕烧得跟火盆似的。如今提及我家的炕,小汪依然爱将不起,我虽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毕竟,他的骨子里是热干面和肉糕(湖北麻城的一种特产)而非炕和浆水面;而从我的血液中渗出来的每一滴血,都带有土炕的焦味和浆水的清凉。我跟他到底不是同一方水土养育出来的人。  在天水老家,炕是家家居家必备,就像肉糕之于过年时的麻城人一样。几乎每个人都生在炕上,最后也死在炕上,一生的沉浮离不开那一丈见方的黄土堆。无论是呱呱坠地还是溘然长逝,都是村里的大事,唯一不同的是,生更多地是女人家的事,而死则更像是男人们的事,男男女女或欢喜或悲伤,眼睛则无一例外地都看着土炕。  随着时代的变迁,农舍一年比一年洋气,破旧立新,花样百出,但不管如何推陈出新,一丈见许的土炕始终是家家户户屋内必须——发生变化的只是炕的外貌,而很少有人会以床替代,因为炕给人们的踏实感,是床永远也给不了的,用老爸的话说,就是睡在炕上能“接地气”:庄稼人只要身上有泥土的味道,心情和日子才会四平八稳。  老家的土炕能让睡在其上人滋生了一种特殊的情结。  每到隆冬时节,任凭窗外北风呼啸、大雪飞舞,一家人坐在烧得热气腾腾的炕上,不管是拉家常还是掐麦秆抑或织毛衣、绣鞋垫、做布鞋,总给人以岁月的祥和与充盈感。时间久了,这种感觉甚至能入骨入髓,像胎记一样伴随一个人的终生。听闻很多跟随儿女入住城里的父母,因睡不惯床执意要回农村。有些子女为了留住父母,竟然在居民楼里偷偷盘个土炕:外形酷似老家的炕,只是无法在里面烧火。奇怪的是,他们的父母却也睡得踏实,但究竟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将就,比不得老家能冒出暖意的热炕。  前天,二姐去看爸妈,给我发来几个视频。视频中,妈妈坐在靠近窗户的炕端正吃着二姐刚在火炉上热过的瓤皮;侄女王霄楚光着脚丫子疯了似地满炕奔跑,边跑边发出“咯咯”的笑声;老爸则坐在炕前的火炉旁一口一口地喝着罐罐茶……看着父母更加苍老的颜容和家里凌乱又熟悉的场景,我的思家情绪再次高涨,但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于即将到来的春节。  没有离开家乡的人很难体会到一个游子对家乡的感触。不过,游子也不尽相同:有些游子想家了还可以回去,比如三姐;而有些游子再怎么想家也只会渐行渐远,比如我。  三姐跟我一样,都是天生恋家——“恋家”的英文单词是“Homesickness”,可见,它是一种疾病呵——的人。  大我三岁的三姐,十六岁就离家踏上打工之路,但多年后,她还是选择回家成家立业。  一次,我问三姐为何不留在大城市,记得她说:“在外面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能挺过去的,可是,每到冬天就我异常想家,想到无法抑制的地步。城市的冷,让我在深夜总想着家乡的热炕。那时深刻地感到,家里的热炕不但温暖着我的身体,更温暖着我在外漂泊的心啊。一天,宿舍里其他人都睡着了,只有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妈妈放的热炕,一遍又一遍……”  于是,那个冬天还没过去,三姐就收拾铺盖回到了家。  三姐是幸福的,相比之下,远居京城的我,此生不管西北风如何狂妄不羁,再也没有多少机会躺在家乡的热坑上了。唯有在京城凛冽的寒风中,怀念昔日那温暖的感觉以及温馨的味道。  

第05章 记忆中老家的正月十五

  最后一次在天水老家过正月十五好像还是2010年。接下来的四年,别说正月十五,就连春节都没在家。今年终于赶在除夕之前抵达秦安县陇城老家,呆了八九天,算是在家过了个很奢侈很任性的年。  离家的前一天,镇里“上九”的戏已上台。  戏是我们陇城镇自己的秦腔班子搭台唱的,唱功和舞台设置都非常一般,但看见小镇有自己的戏剧班子时,我还是很兴奋。  据说,很早以前镇里就有自己的戏剧班子,只是我没注意到。  台上《二进宫》唱得正酣,台下我在四处乱窜,边听边审视戏台四周拔地而起崭新的商铺。穿行在铿锵有力的嘶声力竭中,真有大喊大叫的冲动:“我的亲人呀!我的家……”  三姐劝我最好站着别乱跑,让人看着笑话。可我还是站不住,气得老公说:“没想到你没出息到这种地步,就这种破戏,也犯得着你跟打了鸡血似的。”  一个混迹北京的湖北佬懂什么,连歌都唱不上三首,哪里能体会到戏剧鼻祖秦腔的神韵。就像我体会不到他作为一个球迷的幸福一样,他是体会不到我一个秦腔迷的幸福了。所以,随他怎么说,我才不跟他一般见识。  其实,镇里的“上九”根本算不上热闹,可是,之于我这种常年游荡在外的人来说,已是难得的恢弘壮观。其实,在我们陇城镇看戏,还得在农历正月十五、三月十九和八月十五等这些举办大型庙会的日子。  老家很少说“元宵节”,一般把这天都叫正月十五。记忆中这天,白天清水河流域南北二山几乎家家户户倾巢而出,百川入海般涌往陇城镇看戏、看“故事”、凑热闹。  戏在南门唱,一般请的都是着名剧团的着名秦腔艺术表演家。戏台对面是蔚为神圣的女娲祠,与色彩斑斓的戏台遥相呼应,成为陇城镇一大半庙宇最为高端的艺术至尊。秦腔是天水人生活的一部,不要说每逢大小庙会就请专业大小剧团登台演唱,就连寻常日子,老百姓也是隔三差五聚集一起吹拉弹唱各显风骚。  来北京之前我会很多青衣唱段,现在,嗓子坏了,戏词也遗忘殆尽。此次回家,姐弟一众K歌,他们个个吼得声情并茂,就我操着个破腔,戏不成调。回家后,甚至连只会一句“皮鞭打气的人满腔怒火”的老爸,也开始鄙视我,说我怎会将秦腔忘得如此彻底。  世事变迁,真是匪夷所思。  这天,与唱戏相提并论的还有“故事”。  所谓“故事”,也就是社火了,但我们陇城镇人都管它叫“故事”。“故事”团队有来自南北二山的,也有清水河川道的,一般都取材神话传说或历史典籍(是以谓之“故事”?)。或庄重严肃或嬉皮笑脸,无不活灵活现各显神通。  说起陇城镇正月十五的“故事”,关井的“亭子”堪称一绝,简直能与我们王湾村的“拐子”媲美。关井的“亭子”,不知打造它的艺术团队都是些什么人,既神又能,每每让人震撼感叹最好的艺术家原在民间。若是哪年正月十五关井没有“亭子”,整个“故事”演出就缺少仙气。对了,关井的“故事”最大的特点就是仙气十足,不管取材哪部神话传说,总给人不似人间的错觉。  天水的社火演出,作为秦州区十分重要的文化存在之一,近年来,发展苗头是一年比一年盛。  说起老家的社火,我就可怜起生活在大城市的娃娃,他们永远无法亲临像我们陇城镇正月十五庙会这种万众沸腾又不至于发生踩踏事件的宏大场面呀。  除看戏和社火演出,在这万人空巷、寒气渐退的喜庆日子里,亮点还有风流侧漏缠绵无天的情侣。就连垃圾蹁跹的清水河畔,河堤上到处都是勾肩搭背谈情说爱的年轻人,夹杂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招摇过市的俊男靓女就别提有多耀眼。  春天就这样洒落人间。  我虽然在北京生活了十年多,但与那些情侣相比,竟然显得保守,跟不上小镇的时兴风尚。  以前读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时,每逢这种春意盎然的场合,我就梦想能从“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中,体验一次“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可是,等曲终人散之后,我才猛省又一次忘记正经事了呀,唯有空愁暮了。  晚上,吃过团圆饭——那时家乡尚未兴起吃元宵,晚饭一般吃瓜果之类的——大多是圆的,以表团圆之意——我便领着左邻右舍家的孩子,打着灯笼到处找“害虫”。  最大的“害虫”就是蚰蜒,但遇到“钱串子”会作揖放过。现在才知道,蚰蜒与“钱串子”是同一物种,而家里所谓的“蚰蜒”,根据描述该叫蜈蚣才对。不过,说蜈蚣是“害虫”可真是对蜈蚣的不公平,名列“五毒”之列的蜈蚣具有重要的药用价值,我自己就吃过有蜈蚣的中草药。  说远了,还是说打灯笼的事吧。  正月十五打灯笼是小孩子的一项非常盛大的娱乐活动,清辉遍洒的人间大地上,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灯笼,与当空明月交相辉映,为深幽淡然的小镇村舍平添无限风流。打灯笼也是相当有讲究的,去什么地方,念唱什么语词,都是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可惜现在忘得一干二净。这晚流行“捣灯笼”,新买的灯笼不是在十五的晚上嬉闹烧掉就要在十六的晚上烧掉,否则,不吉利。后来,开始时兴买电灯笼,不管怎么捣,除了断电定然是烧不起来,加上电灯笼又贵,往往今年打了明年还要打,关于“捣灯笼”这一惊心动魄的场景便随之式微。  我从小打灯笼,2010年都二十六岁,晚上依然领着一帮娃娃打着灯笼到处转悠。后来,本不想再打了,怕街坊看见笑话。但我爸妈却坚定不移,并极尽主观地说:“我的娃在我眼中永远是个碎娃娃!”  看着他们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神,我感觉自己真的只是个小孩子了,便又中气十足地打起了灯笼。不管电灯笼怎么好看,我自己从来都是只买纸灯笼打的。所以,每次都能见证那惊心动魄的场景。  随着城乡一体化,据说近年来家里像正月十五这样的节日也渐次与城市接轨,跟我印象中的截然不同了。叫“正月十五”感觉老土,改口“元宵节”的人越来越多,家家吃元宵;白天的社火一年不比一年,晚上看戏的人稀稀落落,女人连团圆饭都顾不上吃地大跳广场舞。  我问妈妈小孩还打灯笼不,她说:“现在孩子打的少了,晚上跟着大人去镇里或梁头看璀璨烟火去了。你在家的时候,正月十五晚上那叫一个热闹,现在,清冷地很……”  城乡一体化,陇城,这个历史文化古镇脱掉原有面纱,旧貌换新颜,步伐走得不比哪里慢。  虽然,小镇走在时代发展的前沿,摒弃了很多过去的“糟粕”,比如,去庙里和祖坟烧香也开始偷工减料,能少跪就不跪,能少去就不去。我并不觉得这样的变化有何不好——有发展总是好的——但传统节日神州上下清一色的姿态,一个历史文化古镇,正月十五除了吃元宵就是遥望他人烟花,剩下就是看晚会、吼KTV、猜灯谜。如此这般,在北京和在天水,正月十五再无不同,城乡一体终见成效,但三国街亭古战场、娲皇故里、西番寺、古城遗址,等等,所有历史的车轮辗过这里留给陇城镇的深蕴去哪里找回?  

第06章 秦腔,一个未完待续的梦

  前段时间,老乡孟姐告知近期在长安大戏院有秦腔演出,问我想不想去看。  哈,有秦腔,哪有不想去 !怎能不想去的!我不假思索回应:“去呀去呀,一定要去的呀,怎么能不想去呢。”  那一刻,对于秦腔的钟爱,让我无比激动,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理性思索的能力,一切言行举止仅仅出于本能,丝毫不存在任何矜持和客套。  反正,就是要听秦腔!  我爱秦腔,很爱很爱。这种爱,是自然而然的,也是入骨入髓的。从角色到唱词,再到唱腔;从题材到伴奏,再到脸谱;从宏大的舞台到精美的服饰,再到台下如痴似醉的观众。总之,与秦腔有关的,我都一概喜欢。  秦腔就像是我的一个故人,无论时空几许,要么相见,要么怀念,但总在归来之中。  我很小的时候,村里通电不久,二爸从陇南市买回一台录音机和很多很多盒磁带。磁带一半是流行歌曲,一半是秦腔。  那时,我太爷爷还活着。每次,流行歌曲响起来,他就大喊:“额(我)把你们一群哈怂,天天放着X你妈的靡靡之音,关球了、关球了。”  于是,他的孙子们就关了。  关了,他又会不停地嘀咕:“哎,关了租(做)啥哩嘛,把个机子放着不用,买它着租啥哩嘛。”太爷爷的话意味深长,没在那个家里生活过的人断然是听不懂的。  于是,他的孙子们只好把录音机再次打开。不过,这必须放上《金沙滩》、《下河东》、《辕门斩子》、《张连卖布》或《三娘教子》这样的秦腔磁带才行。其实,太爷爷最喜欢听的是《安安送米》。可是,他没听几次,家人就告诉他:“那个磁带寻不见了呀。”但我看得清楚,是三爸把那盒磁带给藏起来了,就藏在厦房里装麦的麻袋后面。  因为太爷爷喜欢听秦腔,我也就天天跟他一起哼唧。  一个七十多的老爷爷和一个四五岁的碎娃娃,在秦腔面前,瞬间都成了半生不熟的少年。虽然很多戏词我根本听明白,听懂的也不晓得其中蕴含着怎样的悲欢离合,但听着听着,总以为自己已经很明白了。听得兴致来了,太爷爷唱一句,我就跟着哼一句,两人手指不停地敲打着各自的大腿。一晃眼,已是日薄西山。  不过,若是《安安送米》唱起来,我就跳出大门跑了。  不知为何,太爷爷一听那部戏,便泪流满面。有一次,他竟然嚎啕大哭,弄得一家子上下将近二十口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后来,大家才晓得,那部戏总让太爷爷想起过去的悲情岁月,想起自己历经的艰辛平生,以致伤心落泪。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太爷爷总是入戏太深。  不过,太爷爷的哭相跟笑似的,我看着乐得不行。可我到底不敢笑,于是,索性就跑了。  家人知道了这个缘由,《安安送米》的磁带,在太爷爷有生之年,便再也“没有”找到过。  因为那台录音机,因为太爷爷,经过日复一日地耳闻目染,一大家子人便都喜欢上了秦腔。我们姐妹——太爷爷的曾孙女——四个,简直就是秦腔迷,闲暇时围坐在炕上,就一起演绎《藏舟》、《柜中缘》等耳熟能详的剧目。  分家时,录音机跟随太爷爷留在了五爸家,我听的也少了。  三年后,家里买了彩电,接着又买了一台VCD机和很多张秦腔碟子。这下,就能看到词文并茂、有声有形的秦腔了。看了,直让大字刚识几个的我惊呼:“天哪,原来秦腔的戏词这么惊艳,动作这样优美!”  每次家人都出去了,我就放上碟子,一面对着戏词跟唱,一面摆手弄姿地模仿动作。一天,我一个人在家,电视上他人唱得正欢,电视前我一边跟着唱,一边入情入境地模仿动作,不想被妈妈迎门撞见,羞得我好几天后看见妈妈还会脸红。  到陇城镇读初中,无论是南门的戏场还是骡马会场的戏场,离学校都很近,可谓近水楼台呀,似乎只要那里唱戏,我都可以去看的。可惜,学校严禁学生翘课,而我,又是个循规蹈矩的毛头小孩。虽然,班主任蔡艾生先生钟爱秦腔比我还甚,但他才不会给我法外开恩,让我不好好学习而去看什么秦腔呢。  初中三年,每次我都坐在教室里,听着从外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唱戏声,干着急。  到秦安一中读高中,我的数学老师不但是个秦腔迷,还拉得一手好二胡。好几次,下课了,王老师便叫我去他们办公室,他拉我唱,其他老师当观众。  一中附近有个戏台,常有秦腔演出。但学校也不允许学生逛戏场,尤其是晚上,耽误了学习事小,学坏了事可就大了。每次有秦腔上演,班主任潘老师和王老师就轮流训诫我们:“谁要是去戏场瞎逛,被我看见了,哼哼……”  他们的话真有意思。他们不是应该在教室监督我们学习么,我们去瞎逛,他们怎么看见?  听明白了他们的话,每逢演出,我便明目张胆地去看了。  好多次,我看得正欢的时候,耳边传来熟悉的喝彩声,转眼,发现王老师或潘老师就在不远处,还时不时鼓掌喝彩,口里不停叫“好好好”。站在老师的角度,足以把我看得分明。不过,老师也不批评我,我也不惧怕他;师生一起,心照不宣,直到戏散场。  为了听秦腔,我哄我爸妈说要买台随身听以便学习英语之用,他们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的请求。随身听刚买回来,我就去音响店。《哑女告状》、《火焰驹》、《铡美案》、《花亭相会》、《窦娥冤》、《西湖遗恨》、《劈山救母》、《王宝钏》、《三滴血》、《放饭》、《玉蝉泪》……凡是能看到的秦腔磁带,我统统买了下来,尤其是窦凤琴、马友仙、商芳会、肖玉玲、郭明霞、李爱琴等名家的唱段。两个纸箱子装得满满的,除了六七盒英语听力磁带,剩下的全是秦腔。那时,最喜欢的秦腔表演艺术家是李梅,她的声音即纯又粹,好似来自深谷幽泉的叮咚声,却有着裂帛震撼的高亢,听得人心潮澎湃,仰慕不已。  自从有了随身听,我想去哪里听就去哪里听。那时,我的良辰美景不是考出好成绩,也不是谈对象,而是在葫芦河畔的万倾桃园中,嗅着人间四月天的桃花香,听着秦腔看书。  上大学前,我虽没看过几本小说,但编故事却很有一套,那点能耐可谓全拜秦腔所赐。那时,戏词背下了不少,对很多戏甚至“全本”通熟。那些戏词,不但教会了我讲故事的技巧,而且,在它诗意语言的熏陶下,文字也华丽起来,以致语文老师经常问我:“这个词,不会又是你造的吧?”?  来北京上学时,我带了那台随身听。可到京后才发现,这里流行的是MP3呀。秦腔磁带是肯定买不到的了。把自己带来的磁带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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