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药蛋派作家电影剧作精选集.2(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1-28 14: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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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药蛋派作家电影剧作精选集》编委会

出版社:北岳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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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药蛋派作家电影剧作精选集.2

山药蛋派作家电影剧作精选集.2试读:

出版说明

山药蛋派是五四新文学运动以来、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之后产生的代表马克思主义文艺中国化、社会主义文学新方向的极其重要的中国新文学流派,为中国新文化建设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至今仍有深厚而远大的文学意义和现实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讲话中指出,推动文艺繁荣发展,必须努力创作出更多传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体现中华文化精神,反映中国人审美追求,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有机统一的优秀作品。为此,由山西省委宣传部策划、组织,山西省作家协会、北岳文艺出版社编选出版的《山药蛋派经典文库》,相信对传承民族精神、弘扬优秀文化有重要意义,对繁荣文艺创作、提升山西形象有重要价值。向文学经典致敬、为文化强省立证,力求将其打造为彰显山西文化形象的一张顶级名片,是此套文库的终极目标。

此次出版的《山药蛋派经典文库》,收录了赵树理、马烽、西戎、李束为、孙谦、胡正六人的经典作品,分集出版,共计十二册,分别为:《三里湾李有才板话》《吕梁英雄传》《汾水长流》《赵树理小说散文集》《马烽小说散文集》《西戎小说散文集》《李束为小说散文集》《孙谦小说散文集》《胡正小说散文集》《赵树理戏剧集》《山药蛋派作家电影剧作精选集(一)》《山药蛋派作家电影剧作精选集(二)》。

在编辑体例上,《山药蛋派经典文库》全部配有与作者相关的生活及工作图片,除两本影视剧作精选集外,其余十本均有作家小传、作家印象记、作家著译系年、作家作品研究代表篇目辑录等资料,便于读者对这些作家有更加全面的了解。

在编辑过程中,我们参考了其他出版社相关作品的原始版本,对作品中出现的语病和标点进行了订正;遵循《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GF1001-2001),对文中的词语进行了统一校对;并查阅了《现代汉语词典》《汉语方言大词典》《山西省方言志丛书》等书籍,力求保持作品的原汁原味。

由于这些经典作品去时已远,难免存留彼时历史的痕迹。为了保持作品的历史原貌,除对一些错别字做了更正,对“的、地、得”“做、作”和“哪、那”等按照现行规范做了修改,其余均尊重原文,未作更改。

虽然我们的编辑工作认真而努力,但难免有疏漏之处,敬请广大读者批评指正!北岳文艺出版社二○一五年八月

山药蛋派对中国新文学的意义

杜学文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国再一次处于关键性转折时期。在其初期,抗日战争正呈胶着状态,中国的未来似乎还不明朗。而在其最后一年,一个崭新的共和国建立,拉开了中国快速实现工业化、现代化的帷幕。毫无疑问,抗日战争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部分,其过程及最后中国人民的胜利,是中国对世界的重大贡献。虽然就中国而言,这是一场民族战争,但同时我们也可以这样认为,抗日战争是日本作为先发国家,在建立基本的工业体系后对后发国家的战争。不过,这次战争不同于几乎是半个世纪前的甲午战争,它以日本的失败而告终。其后果是,迟滞了日本的现代化进程,并激发了中华民族的自信心,强化了中国从农业文明的巅峰跌落后,追赶先发国家的凝聚力。在中国被迫走上救亡图强现代化道路的同时,面临着另一个至为艰巨的使命,就是文化的重建。其核心问题是难以抵御现代文明冲击的农耕文明,如何改造自己,使之适应现代化的历史要求。虽然这一任务直到今天仍然没有完成,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国历代的有识之士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从文学的角度来看,山西作家,特别是被称为山药蛋派的作家所做的贡献至为突出。一是山西作家由于自身的经历,对中国农民的生活、情感十分熟悉,并在自己的作品中做出了十分生动、典型的表现。二是山西作家具有强烈的历史使命感,能够敏锐地感受到时代所发生的变化,以及这种变化对社会生活、个人命运的影响、改变。三是山西作家的创作激发了人们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与追求,表现了在现代化的道路上,人个体所蕴含的主动性与创造力,以及在正确价值观引导下民族的凝聚力。四是山西出现了一个具有基本相同的审美风范的创作群体,并对中国文学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审视那时以来的山西文学,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就是山药蛋派作家的创作。这一创作流派出现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延续了半个世纪左右,并影响了整个中国的文学。直到今天,其创作精神、表现方法、美学风格仍然具有极强的生命力。虽然我们已经难以说今天的作家中谁属于山药蛋派,但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是,在文学日益多样化的态势中,山药蛋派的生命力、影响力依然强大。这一流派,以赵树理为代表,以马烽、西戎、李束为、孙谦、胡正为主将,以众多的在不同时期出现在文坛的数代作家为基本阵容。其构成,除山西地区的作家外,周边地区也有许多人自认为属于这一流派。可以说数量庞大,延续持久。从时间的角度看,这一流派作家的创作横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新中国成立后的前三十年及改革开放后的大部分时间。即使是今天,虽然我们已经不再把哪一个人归为山药蛋派,但仍然有很多人秉承其创作追求与表现风格。这一流派作家的创作在体裁上也表现出突出的丰富性。除最具影响力的短篇小说外,他们还有大量的中长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作品。更需要指出的是他们在戏剧与电影领域同样具有重要的贡献。比如赵树理就说自己是生于《万象楼》,死于《十里店》。他对中国传统戏曲的熟悉、热爱,以及执着的创作超过了同时代的大多数作家。这一流派对新中国电影的发展进步也做出了重大贡献。不仅具有开创之功,而且许多作品成为中国电影的标志性成果。如《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扑不灭的火焰》《新来的县委书记》《咱们的退伍兵》等等。虽然这一流派的作家并不从事理论研究,但在他们不多的讨论创作思想的文章中,建构了自己的美学理论,并产生了重要影响,一度时期甚至成为我们创作的重要准则。从中国文学史的角度来看,这一流派是一个典型的文学流派,具有关于文学流派的全部要素。它有自己的创作理论,有基本一致的创作风格与美学追求,有自己的代表性作家。特别突出的是有相对稳定并绵延数代的创作群体及大量地产生了有重大影响的作品。这个流派是中国文学史上团结了最大量作家的流派,是延续时间最长或者至少可以说是之一的流派,是涉及体裁最为广泛的流派。更重要的是,这个流派对中国新文学,以及中国新文化的建设做出了关键性的贡献。

正因为此,山药蛋派成为中国新文学发展历程中的重要现象。不仅仅是前面所提的作家,以及与他们大致同时开始创作的作家中有很多人遵循其创作理念,并被归为山药蛋派,而且在新中国成立后的数十年中,仍然有数代作家基本表现出相同的创作风格。同时,山药蛋派也是一直以来文学界非常关注的研究对象。人们从不同的角度、侧面对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这一现象进行讨论,并延伸出许多更加重要的理论话题。这些话题从多个方面就其对中国新文学的影响、贡献进行了分析,都具有非常积极的意义。我以为,至少有这样几个方面是十分突出的。

首先,山药蛋派开创了中国新文学的新样式,并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重要模式。中国文学一直具有关注社会、人生的优良传统。中国新文学不仅继承了这一传统,而且在表现社会、人生的努力中把普通劳动者作为主要描写对象。这是中国文学的进步。但是,这些描写往往存在与描写对象疏离的倾向。不论从语言表达、细节描写、情感状态等诸多方面,都与这些引车卖浆者有这样那样的距离。山药蛋派作家的出现改变了这种状态。他们不仅对普通劳动者,特别是北方农民的生活非常熟悉,而且也改变了那种“疏离”的状态,是真正从农民的视角来写农民的。这使文学与其表现的最普通的民众之生活、情感、愿望统一起来。这些作品是真正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是表达普通劳动者精神追求与人生愿望的。从而我们也可以说,是最生动典型地体现了写人民大众、为人民大众的。由于这批作家出现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期,从时间上看,正生动典型地体现了中国新的历史时期对文学的期待,因此也成为中国新文学的样板、方向,成为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文学创作的重要模式。

其次,山药蛋派极为生动地描写了中国传统社会的生活方式、社会结构、价值体系,以及人们的情感状态。这种描写不仅具有文学意义,而且具有极为典型的社会文化学意义。从他们的作品当中,我们可以穿透漫长历史,了解中国社会,特别是中国农村在农耕文明时代最基本的存在样式。包括其间的人们是如何劳动生产的,其婚姻、家庭、伦理关系是怎样构成的,人们遵循什么样的价值观,并在这样的价值体系影响下选择自己的生活等等。所以,我们也可以说,山药蛋派为我们勾画出一幅农耕文明的“清明上河图”。这种生活状态虽然随着工业化的推进发生了变化。但是,其变化是一种渐进的过程,而不是突发式的、断裂式的骤变。以至于今天,我们仍然可以在这些作品中看到农耕文明形态在新的历史时期的顽强存在。

所以,最重要的,是山药蛋派为我们描写了中国农村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体现在物质生活之中,更主要的是表现在精神生活之中;不仅体现在外在的社会结构上,更主要的是表现在内在的人格价值中。这种极为深刻的转变有一个非常重要、关键的时代背景,即中国在经过一百多年的艰难探索之后,由于新生政权的出现,真正迈开了工业化、现代化的步伐,不仅对中国产生了划时代的影响,对人类发展进步也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在他们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人民是如何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出于民族大义组织了起来,并为自己的尊严、幸福进行顽强的奋斗。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他们更多地描写了新生政权之下农民的生活。多少年来一家一户分散的社会细胞在共同的目标下被组织起来。社会结构、生产方式,以及由此而来的伦理关系、价值观等都发生了改变。农民不论从政治、经济、伦理等诸多方面都不再依附于地主、家长、宗法关系,其独立性得到确立,创造力得到解放,人的自觉意识被唤醒。这种改变是中国社会最深刻的改变,是中国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迈进的必然过程。觉醒了的劳动者不再是别人的附庸,而是自己的主人。他们热爱新生活,并且为新生活的到来努力奋斗。在他们身上,虽然仍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局限,但是,社会的主流是进步的,是美好的,是能够使个人的创造力得到发挥,并实现其价值的。

山药蛋派作家对中国新文学,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中国新文化的另一个极为重要的贡献是对现代汉语的完善及大众化。新文化运动的一个重要成果是白话文成为中国的书写文字。这一变革对中国来说意义重大。文言文具有表意凝练、内涵丰富、书写简洁等优势,有着强大的生命力。但由于其解读的模糊性,不能适应工业化的要求,也难以被更多的普通民众接受。白话文的出现适应了时代发展的要求。经过包括鲁迅、胡适、钱玄同等早期学人的努力,白话文终于完成了由口头语言向书面语言的转换,但其完善需要一个过程。这主要是借鉴外来语言使汉语欧化的倾向,以及脱胎于古代汉语而存留的古奥的表达使白话文,或者说现代汉语显现出明显的过渡特征。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在白话文的早期,还没有成为能够被普通大众接受的书面语言。山药蛋派的作品大量地吸收了民间口头语言鲜活、生动的元素,扬弃了其中生僻、粗俗的成分,改善了欧化、古奥的因子,使现代汉语具有了更加生动丰富的表现力、更为完美典雅的结构形式。不仅使现代汉语在语法结构上更加合理,而且表情达意更加准确、生动、鲜活、丰富、高贵。由于山药蛋派作家及同时代人们的共同努力,这种适应时代要求的新的语言形式被更为广泛的大众所接受使用。

山药蛋派作家的人生经历与创作成果也最为典型地表现了作家的社会良知。这是一些真正热爱人民,特别是普通民众的作家。他们没有认为自己是社会的宠儿、精神的贵族,而是认为自己就是普通劳动者中的一员。他们为民而喜,为民而忧,为民而作。他们感时忧世、心怀天下,对人民的冷暖寒苦牵挂于心,对国家的未来命运殷殷于怀,对生活中的丑恶现象旗帜鲜明。在他们的作品当中,总是倡导那些美好的情操、奉献的精神,并给人以向上的力量。他们并不回避生活中的艰难曲折,但从来没有丧失对国家、民族的希望。虽然他们个人的命运并非一帆风顺,但无论如何,他们热爱生活、热爱国家、热爱我们民族的痴情一如既往。他们强烈的民间情怀、家国意识,以及为人民大众代言的品格、用文学来影响社会改造人生的追求直到今天仍然具有非常突出的现实意义与重要的引导意义。他们淳朴的、温暖的、活色生香的、如诗如画的审美风格感动了一代又一代人,并将一直如此,散发出艺术之动人光芒,并照亮人生,穿透历史,直达未来。

影视资料

群众出版社1984年版1980年代马烽(右)、孙谦(左)两位作家在一起创作探讨电影剧本电影《咱们的退伍兵》海报电影《咱们的退伍兵》剧照1电影《咱们的退伍兵》剧照2电影《咱们的退伍兵》剧照3电影《咱们的退伍兵》剧照4电影《咱们的退伍兵》剧照51985年电影《咱们的退伍兵》编剧马烽、孙谦和导演赵焕章给演员说戏现场《咱们的退伍兵》手稿《叔伯兄弟》剧本山药蛋派作家西戎在创作电影《黄土坡的婆姨们》海报1988年电影《黄土坡的婆姨们》外景地电影《黄土坡的婆姨们》剧照

几度风雪几度春(正集)

人物(岁数从一九五八年算起)

云务本 三十三岁 北堡支书

云彩霞 七岁 云务本之女

苏金香 二十三岁 女社员

潘枝荣 四十岁 北堡大队长

潘大嫂 三十五岁 潘枝荣之妻

葛存厚 六十岁 烈属

葛二宝 二十五岁 葛存厚二子、苏金香丈夫

葛明朝 三十岁 北堡副业队长

奚铁锁 十七岁 社员

奚大婶 五十岁 铁锁妈(寡妇)

范子玉 三十岁 南堡支书

范仙梅 三十二岁 范子玉之姐、云务本之妻

范仙桃 二十二岁 范子玉之妹

彭云山 四十岁 北堡保管(残废军人)

彭聚才 二十五岁 北堡社员

郎志忠 三十五岁 南堡大队长

鲁招弟 十五岁(一九六○年)南堡社员

韦斌 三十五岁 县委书记

昌永泰 二十五岁 公社主任

马新才 二十岁 南堡社员

苗雨田 三十岁“四清”工作组长,后任公社书记

凤承祖 六十五岁 老地主

凤重生 二十二岁(一九六六年)凤承祖之孙

花会计 四十岁 北堡会计

序幕

字幕:一九五八年。

歌声:

春满人间山河秀,

鼓足干劲争上游,

跃进战鼓震天响,

万马奔腾战神州。

粮食钢铁双跃进,

决心平地起高楼,

三面红旗迎风飘,

共产主义在前头。

在歌声中出现了以下画面:

一条乱石河滩。北岸是北堡,南岸是南堡,两村遥遥相对。北堡支书云务本,领着干部和社员们在整修渠道,引水浇地。南堡队长郎自忠在领着社员筑坝垫地。南堡支书范子玉和马新才,忙着在竖标语牌、插旗子。

云务本领着社员们在突击运送肥料,有的用马车拉,有的用独轮车推,也有人用筐子担,人人汗流浃背,精神抖擞。

范子玉指挥社员们点灯夜战,撒粪,播种。

河滩两岸,两村社员都在奋力锄苗,你追我赶,十分热闹。

东阳镇广场上,挂着一长条红布会标,上写“庆祝东阳镇人民公社成立大会”。会场里万头攒动,锣鼓喧天。

在鞭炮声中,公社主任昌永泰把“东阳镇人民公社”的牌子,挂在了原来区政府的门口。众人热烈鼓掌。昌永泰和云务本、范子玉等各村干部亲切握手。

第一章

金色的秋天,好庄稼。

云务本挥舞着镰刀,率领着社员们在收割河边地里的谷子。

葛存厚抓着沉甸甸的谷穗,不住地赞叹:“呀!看这谷穗,我活了六十岁,也没见过。”

潘枝荣:“今年可真是大跃进了!”

彭云山:“这就叫工不枉使,地不亏人。今年的汗水流得也够多的。”

正在这时,南堡村里传来一阵阵锣鼓声和鞭炮声,人们不由得都扭头瞭望。只见从南堡村里走出五十多个青壮年来。他们都背着背包,扛着工具,排着整齐的队伍。领头的打着一面红旗,上写:“南堡炼钢战斗队”。队伍后边是范子玉领着一些敲锣打鼓的欢送群众。欢送的人群走到河边停住了,队伍沿着河滩向西山里走去。范子玉从河滩里走了过来。

潘枝荣:“嗬,范子玉,你可真是闻风而动呀!前天公社才下了通知,今天你倒把炼钢大军派到西山去了。”

范子玉:“我是一手抓钢铁,一手抓粮食。”

云务本:“可你把青壮劳力都派走,庄稼收不回来损失可就大了!”

范子玉:“那只好靠老黄忠、穆桂英上阵了。必要时候还可以组织小罗成战斗队。哎!姐夫,听说我姐又病了?”

云务本:“劳动了十来天,血压又升高了。”二

夜晚,云务本家屋里。这是一大间旧房子,家具不多,也很陈旧。唯一显眼的是墙上挂满了奖旗、奖状。

云务本满头满身尘土、柴草,显然是刚从打谷场上回来。他端着小盆,蹲在灶台前,狼吞虎咽地吃饭。躺在炕上的范仙梅被惊醒了,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范仙梅:“饭凉了,等我给你热一热。”

云务本:“你躺着。已经吃完了。头还晕吗?”

范仙梅:“好点。”

彭云山手里拿着一片纸,拐着一条腿,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叫道:“务本,你猜亩产平均多少斤?六百三十斤!”

云务本:“六百三?!云山哥,不会有差错吧?”

彭云山:“花会计连着算了两遍,都是六百三!”

范仙梅:“六百三?真吓人,这比去年翻了一番。”

鼓云山:“是啊!是啊!刚才公社来电话通知,要你明天到县里开秋收评比大会。”说着把那片纸单递给了云务本。三

云务本背着行李卷,在县城街上走过,街上到处悬挂着庆祝农业生产大跃进的标语。县立第一中学大门口,贴着一条红纸,上写“农业大跃进评比大会报到处”。云务本随着昌永泰和那些步行的、推自行车的人向大门走去,他们不断和熟人们打招呼。

县委书记韦斌从大门里走了出来。昌永泰忙迎上前去打招呼。

昌永泰:“韦书记。”

韦斌:“昌永泰同志,你们公社有信心争上游吗?”

昌永泰:“力争上游!一定不辜负县委的关怀。”

韦斌:“好。哦,云务本同志。”

云务本忙过去和韦斌握手。

韦斌:“先去报到,回头再谈。”说完走了。

昌永泰和云务本相随着走进大门。

一进大门就是操场。场上陈列着许多奖品。有喷雾器、解放式水车、胶轮大车等等。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辆拖拉机,旁边还摆着拖车、五铧犁、圆盘耙。篮球架子上挂着一幅大红旗和一幅小白旗,来报到的人们边参观、边议论:

一干部:“今年头奖就是这台拖拉机。”

另一干部:“拖拉机是没咱的份了,能得辆胶轮大车就满足了。”

一干部:“我是只要不扛白旗,就谢天谢地了。”他一扭头看到了云务本,连忙说道,“呀,老劳模,我看这拖拉机是给你北堡准备下的。”

云务本:“说不定我们扛白旗哩!”

昌永泰走来“:云务本同志,要有决心和信心。好好放它个大‘卫星’!拖拉机保险跑不了。北堡得了拖拉机,南堡再能得辆马车,咱们东阳公社一下子就能在全县红起来!”四

夜晚,北堡打谷场上灯火通明,人们正忙着垛秸草,清理打场工具。

奚铁锁兴冲冲地走来:“报告你们个新闻,听说今年县里评比,头奖是一台拖拉机……”

潘枝荣:“这算什么新闻?县小报上早就登了。”

奚铁锁:“要是能奖给咱们可就带劲了。”

彭云山:“去年咱们秋、夏平均亩产三百一十斤,在全县拔了尖儿。今年是六百三十斤,得奖很有可能。”

潘枝荣:“我看是十拿九稳!前些时候评比秋苗,我到各村都看过,老实说,咱们是头一份儿!”

奚铁锁:“云山叔,要是得了拖拉机,你会不会开?”

潘枝荣:“解放战争开过汽车,抗美援朝开过坦克,开拖拉机还在话下?”

彭云山:“可你看我这条瘸腿,能踩油门?”

葛二宝:“我准备向云山叔学这本事。”

苏金香:“这不,《拖拉机驾驶员手册》我都给他买下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来。

奚铁锁:“嗬!二宝哥可真有福气,娶了这么个好爱人!”

苏金香:“你小子想媳妇了?还嫩点哩!”五

葛二宝屋里。家具、被褥虽然不多,但收拾得非常整洁。墙上挂着他和苏金香的结婚照片。旁边钉着“三好团员”“模范妇女”的奖状。

葛二宝坐在椅子上,认真阅读《拖拉机驾驶员手册》。他放下书,边念念有词,边抬脚动手比划:“左操纵杆……右操纵杆……油门……刹车……”

苏金香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边解头巾边笑着说:“呀,你简直快入迷了。”

葛二宝:“你不是去东阳镇赶集,怎么倒回来了?”

苏金香:“我是单打一,买上东西就往回返。”她边说边抓着布提兜的下边,把一双翻毛高腰皮靴倒在炕上。

葛二宝:“咦!你不是要买一件短大衣过年穿?怎么……”

苏金香:“路上我又改了主意,还是给你买这好。”

葛二宝:“嗨,我又不是没鞋穿!”

苏金香:“开拖拉机,又是油,又是水,布鞋能经住捣砸?”

葛二宝:“呀,你真是我的贴心人。我该怎谢你?”

苏金香:“那就跪下磕个响头吧。”她说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葛二宝也笑了。

院里传来了葛存厚的咳嗽声,苏金香忙跑了出去。葛二宝也跟了出来。

苏金香:“爹!”

葛存厚:“大家都到村口去了。说拖拉机今儿上午就来。”

葛二宝:“快走!快走!”六

村东口的打谷场里。潘枝荣领着一些人,把场棚下的犁、耙等农具,往另一间场棚下倒腾。场边上,彭云山指挥葛二宝、苏金香等人,在拓宽通向场里的车路。

奚大婶从村里走来:“哟,这是鼓捣啥呀?”

彭云山:“准备停放拖拉机。”

奚大婶:“我家铁锁怎没来?”

苏金香:“那不是来了。”

奚铁锁和几个年轻后生,拿着锣鼓、鞭炮,兴冲冲地从另一条路上走了过来。

奚大婶:“还要闹红火?”

潘枝荣:“公社通知,沿途各村都要欢迎。咱们村当然更应该热烈庆祝。”

奚大婶:“这么说,拖拉机真的奖给咱们了?”

奚铁锁:“妈,这还能假了?”

葛二宝:“你们听!”

隐隐传来了“嘭嘭嘭”的响声。随着响声远处出现了一辆红色的拖拉机,愈来愈近,可以看清车头上飘着一面红旗,后面的拖车里载着圆盘耙、五铧犁。人们不由得欢呼起来。

奚铁锁慌忙点燃了挂在竹竿上的挂鞭。另外几个青年敲起了锣鼓。人们都自动鼓起了掌。

苏金香爬在葛二宝肩上说:“朝思暮想,总算盼到了。”

穿着旧军装的彭云山站在岔路口上,像交通警一样,指挥拖拉机往场里开。但拖拉机没有听他的指挥,开过岔道,停住了。人们都拥了过去。只见从驾驶棚伸出了范子玉的头。

范子玉边招手边笑着说:“感谢大家的欢迎!”

人们一见这情景,都愣住了,锣鼓停了,掌声也停了。

潘枝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你!”

范子玉:“怎么,不认识?南堡支书范子玉。”

彭云山:“云务本哩?”

葛二宝:“我们支书到哪儿去了?”

范子玉:“我姐夫啊,他不愿意沾这个光,在后边步踮咧!”说完一摆手,驾驶员开着拖拉机照直走了……七

风雪中,云务本背着行李卷,扛着一面小白旗,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小白旗在风雪中不停地飘摆。八

小白旗插在北堡场边上,仍然在风雪中不停地飘摆。

场棚下,人们有蹲的,有靠墙站的,有的在不住气地抽烟,有的在唉声叹气。大家眼睁睁地望着云务本,谁也不吭声。

彭云山首先打破沉默:“这真是怪事儿,拖拉机怎么奖给了南堡?”

云务本叹了口气:“人家放‘卫星’了,亩产报了一千六!”

潘枝荣:“咱们报了多少?”

云务本:“不是打了六百三吗,我还能报六百四?”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有的不服气,也有的在抱怨。

潘枝荣:“南堡打了一千六?!鬼也不信。他们的壮劳力都上了钢铁工地,庄稼损失很大。如今山药蛋还没有刨回来哩!”

奚铁锁“:他们亩产还不到五百斤,他们敢报一千六,咱就敢报两千!”

葛明朝:“拖拉机没得上,反而扛回个引魂幡来!”

彭聚才:“这可真是娶媳妇抬回个死人来。”

葛二宝:“拼死拼活大干了一年,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苏金香拉了一把葛二宝:“别说了,回家吃饭去。”

葛二宝没吭声,低着头跟着苏金香离开了场棚。九

大街上。

苏金香边走边说:“务本哥已经够难受了,你何苦……”

葛二宝:“我不是抱怨务本哥,我是生县里的气!”十

场棚下,社员们都已走散了,只留下了几个主要干部,都在唉声叹气。

彭云山:“那面白旗怎处理?”

云务本:“人家让挂到大队部门口……”

潘枝荣:“办不到!除非把我这个大队长撤了!那是你扛回来的。你要挂就挂到你家门口去。”说完一跺脚,头也不回地走了。十一

小白旗插在了云务本家的街口旁。过路的人们看了,有的摇头,有的叹气。

凤承祖望着小白旗,脸上露出了微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花无百日红……”

葛存厚走了过来:“凤承祖,你这个老地主。你畅快得太早了!”

凤承祖:“不敢,不敢。罪过,罪过……”

葛存厚没再理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了云务本家的街门。十二

云务本家屋里。

七岁的云彩霞背起书包上学去了。范仙梅满脸愁云,边洗刷锅碗,边向坐在炕沿上抽烟的葛存厚诉说。

范仙梅:“……他一不憨,二不傻,难道他不知道得拖拉机光荣体面?社员有情绪就不要说了,连干部们对他也有气。存厚叔,你想,他心里能好过么?”

葛存厚:“是啊!”十三

北堡村西的山坡上,有一座简陋的烈士纪念碑,四周栽着十几棵不大的苹果树,叶子已经掉光了,只留下了一些枯干的枝桠,云务本两手撑着头,坐在纪念碑前的台阶上,两眼呆呆地望着远方。

云务本内心独白:“毛主席叫实事求是。打了多少,报了多少,这难道错了?……不,没错。可他们为啥要那样逼我?”

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韦斌和他个别谈话。

韦斌:“听你们公社主任昌永泰同志讲,你对大炼钢铁很不积极,迟迟不派人……”

云务本:“我们是想收完秋,然后大战钢铁。”

韦斌:“你是全县有名的劳模,什么工作都应当走在前头,北堡庄稼长得好,收得好,怎么才报了亩产六百三十斤?有些不如你们的大队,已经报到八百斤了。在大跃进的年代里,你应当带个头嘛!”

云务本:“韦书记,别的好说,这个头我带不了,也没法带!”

韦斌满脸不悦:“那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小组会上,人们坐在教室里的地铺上。昌永泰声色俱厉地训斥云务本。

昌永泰:“人家都在放‘卫星’,你是在放‘火’!南堡你小舅子范子玉,一出口就报了亩产一千六,你不但不支持、不鼓励,反而泼冷水。你死咬住六百三不放,这怎么行!”

云务本:“我们就打了六百三,我只能实话实说。”

昌永泰:“这是对大跃进的态度问题!你这样固执己见,会把全公社的产量拉下来!我也得跟上你败兴!”

范子玉胸前戴着大红花,手里拿着一面锦旗,满面春风地走出会场。云务本木然地拿着一面小白旗跟在后边。

昌永泰:“把白旗挂在大队部门口。”

远处传来了葛存厚的喊声:“务本!云务本……”

云务本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只见葛存厚拄着那面小白旗从坡下走来。

云务本:“存厚叔,你……”

葛存厚:“我把它拔了。这是尿泡打人哩!”他来到了云务本跟前,把白旗从竹竿上褪下来,三把两下撕成了布条条,边撕边说,“去他娘的,去他娘的!他们要找麻烦,找我来算账好了!”他说着和云务本并排坐在一起。

云务本:“大叔,我如今是老鼠钻到风箱里了,两头受气。”

葛存厚:“知道,知道。为了走社会主义道路,多少人把命都舍了,受点窝囊气,有啥了不起!”他说着扭过身子,用手中的碎布条,擦烈士碑上的一个名字:葛大宝。

云务本:“大叔你放心,我不会躺倒不干!”

葛存厚:“得叫大家都挺起腰杆来!”十四

夜晚。大队办公室里,正在召开干部会。

云务本:“……咱们是庄户人,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瞒产私分是错误的,虚报就能成了正确的?咱们只打了六百三,能海天海地瞎报吗?”

葛明朝:“不管怎么说,眼看一台到手的拖拉机飞了。那是小两万块钱的东西哩!”

潘枝荣“:大家都虚报,咱充什么硬汉子!得不得拖拉机倒是小事,这口气我就咽不下去。”他说完,把鞋脱下来扔在地上,躺倒在行李卷上了。十五

葛存厚家里。葛二宝气呼呼地把那本《拖拉机驾驶员手册》扔了。随即又把那双翻毛皮靴也扔到了柜顶上。

葛存厚:“我看你小子是想当拖拉机手想疯了。要是支书也虚报产量放什么‘卫星’,就算骗来台拖拉机,你觉着开上它光彩体面吗?金香,你说说,爹说得在理不在理?”

苏金香:“爹说得对。”

葛存厚“:摽上劲好好干它几年,我就不信北堡自己买不起台拖拉机!”十六

大队办公室里。干部们的情绪已经有所好转,潘枝荣也坐起来了。

云务本:“……老实说,我也想过多报,人往高处走,鸟往高处飞嘛。放了‘卫星’,又光彩,又体面,还能得一台拖拉机。可我左思右想,总觉得不能欺骗上级。再说,报得高,征购就多,把打下的粮食都上缴了,社员吃什么?”

彭云山:“对,对。总不能让大伙饿着肚子搞生产呀!”

云务本:“只要咱们脚踏实地好好干几年,不要说买拖拉机,就是买汽车也不是办不到!”

潘枝荣:“不说这码事了,说眼下吧。公社一再催人大炼钢铁,还要调马车去拉煤、拉矿石……”

云务本:“你不是早已组织好人马了?”

潘枝荣点了点头。

云务本:“那咱明天就上山!”十七

两辆胶轮大车,车上满载着行李、炊具、工具等物件。车头上插着一面红旗,上写“北堡钢铁队”。云务本和潘枝荣领着几十个青壮社员,迎着寒风,向西山里进发……十八

初春。

北堡炼钢的队伍从西山里回来了。他们有的背着行李,有的拖着工具,有的背着套绳,有的扛着鞍子,像一群战败的士兵一样,一个个垂头丧气,萎靡不振。

潘枝荣:“炼钢没炼成,可惜把两辆马车也捣砸了!今后可怎办呀!”

云务本“:我估算队里还有些公积金,买两头骡子,再拴辆胶轮车吧。”

潘枝荣:“这件事可以研究研究。”十九

夏天的晚上。葛二宝在屋里装饰一杆崭新的红缨鞭。苏金香在灯下缝绣花兜肚。

苏金香:“大骡大马还不知在哪一国,你倒忙着收拾鞭杆!”

葛二宝:“这叫大姑娘做尿布,闲时做下忙时用吆!”

葛存厚在门外咳嗽了一声,走了进来。夫妻俩都忙站起来给爹让坐。

葛存厚:“到内蒙买牲口的事,队里决定了?”

葛二宝:“定了。后天动身。”

葛存厚:“草地里的骡马劲儿大,性子野,路上可要小心点。”

葛二宝:“嗯。”

葛存厚:“你和谁去?”

葛二宝:“支书。”

葛存厚:“那我就放心了。他比你在行。”说完走了。

苏金香:“你过来,试一试。”

葛二宝:“什么?兜肚。嗨!五十年代的青年,还带这种老古董!”

苏金香:“这是爹让做的。他说当车把式就得像个车把式的样子,他说这兜肚又能装东西,又能保护小肚子。”

葛二宝:“这几天我还以为你是忙着给小孩准备……”

苏金香“:你倒想当爹呀!没影儿哩!不过就算是给我儿子做的吧!”

葛二宝“:你倒会占我的便宜。”说着举手欲打,两个人笑着打闹起来。二十

田野里一片绿色,秋庄稼已经半人高了。社员们正在加劲锄苗。范仙梅满头汗水,锄一阵就直起腰来喘气、擦汗。苏金香早已锄到了地头,她望了范仙梅一眼,立刻顺着范仙梅的这两垄锄过来,接应她。

苏金香:“务本嫂,你身体不好,干么舍不得这几个工分?”

范仙梅“:那倒不是。干部家属不参加田间劳动,你想,社员们会怎说?”

苏金香:“是不能给自己男人脸上抹黑。哎,务本哥没来信?不知道牲口买下了没有?”

范仙梅:“你不是关心牲口,你是想念二宝哩!”

苏金香笑了:“已经走了三十二天啦,怎么还没点音讯。”

范仙梅:“你看是不是,牵肠挂肚,掰着指头过日子哩!”

苏金香:“你不也一样?”

范仙梅:“已经来电报了,一两天就回来。”二十一

一匹壮实的种马,拴在庙门口的大树下。正是收工的时候,许多人拄着锄头,站在周围观看、评论。

葛存厚熟练地掰开种马的嘴,详细察看。

葛存厚:“五岁口,精力旺盛的好种马!”

潘枝荣:“种马?不是讲好买两头骡子嘛!”

云务本:“路上我和二宝算了笔账,买两头骡子,只能拴一辆皮车,用上几年就完了,咱们光母驴就有九头,自己配种,自繁自养,用不了几年工夫,全队就都能换成大牲畜了。”

葛明朝:“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要是拴辆皮车跑运输,少说一月也赚它几百块!”

云务本:“这倒是实情,可是那解决不了咱们农业生产的根本问题,买种马这主意是我拿的,错了,我检查。”

彭云山:“这有啥错?这和下棋一样,不能只管吃卒卒,要看到下一步!”

葛存厚:“这话对。闹庄稼是一辈子的事,还是务本想得远。”

众人们也纷纷议论:“对着哩!”“是这个理!”“咱们咬住牙,再熬上几年。”

葛明朝:“就这么一匹种马,能值四千块?”

葛二宝:“四千?还欠人家一千哩!”

潘枝荣:“谁当配种员?”

葛二宝:“我。”二十二

葛存厚家院子里。只有三间正房和两间耳房,院子很宽大,院里栽着桃、杏,种着金瓜、豆角。一家人正在瓜棚下吃午饭。

苏金香:“你真的要当配种员?”

葛二宝:“这还能假了。”

苏金香:“想当拖拉机手没当成,想当车把式也吹了。如今竟然要当配种员!什么配种员?说得倒好听,不就是马公子?这种下贱营生,你就不嫌丢人?不嫌败兴?不嫌……”

葛存厚:“这有什么丢人?人生在世,只要不偷不抢,不做亏心事,七十二行,什么不是人干的?”

葛二宝:“再说这是支书分配的任务,我能不应承?”

苏金香没有再吭声,她忙收拾起碗筷,向灶房走去……二十三

苏金香匆匆走进云务本家的街门,迎头碰上云务本挑着一副空桶往外走,苏金香两手抓住门框堵住了他。

苏金香:“务本哥,你为啥要指派他干那号事?”

云务本:“什么事?哦!你是不赞成二宝当配种员,是吧?当配种员有什么不好?这是个光荣的任务。”

苏金香连说带笑“:嗬,光荣任务!那你为啥不分配别人去光荣光荣?”

云务本:“老实和你说,五千块钱的种马,交给别人我还有点不放心,二宝爱惜牲口,再说我们在内蒙种马场,多少还学了点技术。”

苏金香:“光是他一个人学来?”

云务本:“不,我们俩一块学的。”

苏金香:“那你为啥把光荣让给他?”

云务本“:嗨!全村这么多事,四五百口人要吃要穿,我能顾得上……”

正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吵嚷声:“这算什么政策?”“简直是明抢哩!”“找支书去!”

苏金香忙放开抓门的手,扭过身去,云务本也放下空桶担走了出来,只见有几个老太婆气呼呼地向这里走来。

云务本:“婶子、大娘们,出什么事了?”

老太婆们乱哄哄地说道:“凭什么要把各家养的猪收归集体?”“前几天只当是瞎嚷嚷哩,想不到真要没收!”“刚才副业队长葛明朝挨家挨户通知,限三天就要把猪送到集体猪场去!”

云务本:“啊!这事我还不清楚,大家先回去吧,我去了解了解。”二十四

大队猪圈旁。云务本在听潘枝荣和葛明朝汇报情况。

潘枝荣:“你刚回来,这事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事情是这样的:公社要办个万头猪场,猪圈都盖好了,可就是没有猪,于是就向各大队调……”

葛明朝:“咱们集体的猪只有二百多口,公社给分配的任务是三百口,还要求最好能够超额完成任务,不收社员的能交的了账?”

云务本:“你先缓一步,明天我去公社。”二十五

公社猪场建筑在一片旷野里,门面很气派,像是机关、工厂的大门。门口挂着很大一块牌子,上写“东阳公社万头猪场”。里面一排排新盖的猪舍都是空的。

云务本和昌永泰站在空猪圈旁正在争论。

昌永泰:“大办养猪场,这是上头的指示,这是集体经济的优越性,这是继续大跃进的具体表现!”

云务本:“大办猪场我赞成,可是把各大队的猪集中到这儿来,这能叫发展养猪事业?这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搬来搬去还是那点砖!”

正在这时,只听见大门口传来一片猪叫、人喊的吵闹声,他们扭头一看,只见有十几个人赶着一大群大小不一的猪走进来,南堡支书范子玉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范子玉:“昌主任,我们南堡的猪可全送来了,超额完成任务!”

昌永泰:“好啊,好啊!”

范子玉:“呀!姐夫。这回你们跑到我们前头了。”

云务本蹲在那里没吭声。

昌永泰:“他们连一头还没送来,云务本同志,你的思想总是跟不上形势的发展,我看你是有点右……”

云务本:“我不管左还是右,我说的是实际,把这么多猪集中在一起,饲料怎么解决?猪粪怎么分配?”

昌永泰:“这是些具体问题,当前要紧的是先把猪集中起来。”

云务本:“老实说,我就反对这种做法。”

昌永泰“:你爱怎么反对,那是你的自由,不过我也老实告诉你,万头猪场,这是公社党委的决定!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说完转身和范子玉走了。

云务本满脸怒容地蹲在那里。二十六

云务本满脸怒容蹲在大队办公室的椅子上,别的干部们散坐在炕上和凳子上。

云务本:“把那么多矿石烧成了废渣,这叫大炼钢铁?说假话,虚报产量放‘卫星’,这叫大跃进?把各家各户的猪集中到一起,这就是人民公社的优越性?这是哄人哩还是哄鬼哩?我就不服这口气!要不咱们就到上边去打官司!”

潘枝荣:“务本,你少发几句火吧。如今的口号是:‘继续大跃进’‘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云务本:“我说的都是实际情况,不老老实实在土疙瘩里榨油,尽弄这些邪门歪道,说不定要把这些年积攒下的一点家底踢蹬了……”

正在打算盘的花会计连忙用话岔开:“我看还是集中讨论猪的问题吧。”

葛明朝:“下午公社又来电话催,这猪究竟交不交,你们定,我好给人家回话。”

人们都不说话,有抽烟的,有叹气的。

潘枝荣:“硬抗不是个办法,也抗不住。”

云务本:“集体的猪,他们要调就调,就当害了猪瘟死光了,社员的猪一头也不动,不能打击社员养猪的积极性,出了问题我负责!”

彭云山:“同意务本的意见,出了问题,我也承担一份责任。”

众人:“就这么办吧。”二十七

饲养场里。地上摆着一个大盆和水桶,云务本和葛二宝正忙着刷洗种马。

云务本:“那些母驴有没有发情的?”

葛二宝:“我都检查过了,一头也没有。”

云务本:“该钉掌了。”

葛二宝:“我明天进城去钉。”

云务本:“把欠内蒙种马场那一千块钱给人家汇去吧。”

葛二宝应了一声。

潘枝荣匆匆走来:“刚才公社来了电话,点名要你、我和明朝今天下午到公社报到。还让带上行李。”

云务本:“又是开什么会?”

潘枝荣:“只说是传达重要文件。”二十八

公社会议室。这只是一间比较大点的房子,墙上贴着一些新写的标语:“坚决打退右倾分子的猖狂进攻!”“三面红旗万岁!”“继续坚持大跃进!”等等。会场气氛十分紧张,人们坐在一排排用木板、砖头支起来的低凳上,没人抽烟,没人咳嗽,也没人交头接耳,一个个都是神情严肃地望着主席台。主席台上,昌永泰正在声色俱厉地讲话。

昌永泰:“……关于批判彭德怀右倾言论的文件,从昨晚开始,已经传达讨论了一天,有不少同志发了言,有的还做了检查,这很好嘛!可是也有的人从开始到现在,一言不发,既不批判彭德怀的右倾言论,又不检查交代自己的问题,完全采取一种对抗的态度。可见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上边有,下边也有!北堡支书云务本,就是个典型例子,你自己不主动检查交代,那就只好由别人揭发了。”

会场上鸦雀无声,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

昌永泰:“葛明朝同志,你把他的那些右倾言论向大家讲一讲。”

葛明朝站了起来:“他曾经说放卫星,是吹牛皮……”

葛明朝说到这里,从门外进来一个通讯员叫道:“昌主任,县里的电话。”

昌永泰边向外走,边向葛明朝:“你继续往下讲。”

办公室里。昌永泰拿着耳机说:“……知道了。我很快派北堡的干部去。”他放下耳机,走进会议室,葛明朝还在发言。

葛明朝:“……他还说,再这么胡折腾,把这些年积攒下的一点家底也会踢蹬光,完了。”

昌永泰:“潘枝荣同志,你揭发。”

潘枝荣:“我最近上了点火,脑子不好使,记不清他说过些什么了。”

昌永泰:“你别替他打掩护,我这里有材料!”

外边传来了开饭的哨子:“开晚饭了。”

昌永泰:“今晚上开小组会,明天开大会。”

人们松了一口气,纷纷向门外走去。

昌永泰:“葛明朝同志,你过来。”

葛明朝走了过去,昌永泰低声向他讲了几句。

葛明朝大吃一惊:“啊呀!这可捅下漏子了!”

昌永泰:“由你全权处理,立刻进城!”二十九

第二天,大会在继续进行。会场上的气氛更加紧张了,马新才在领着人们喊口号:“坚决打退右倾机会主义的猖狂进攻!”“云务本不低头认罪决没有好下场!”

云务本坐在会场里,两眼望着顶棚,也不举手,也不吭声。

昌永泰:“根据大家的揭发,根据公社所掌握的材料,充分证明云务本的问题相当严重,他抵制大跃进,攻击人民公社,实质上就是拥护彭德怀的右倾言论,也就是小彭德怀。而且态度十分恶劣,拒不检查。公社决定呈报县委,请求给予严肃处理!”三十

云务本和潘枝荣背着简单的行李,在路上走着,两旁是接近成熟的秋庄稼。

潘枝荣:“我看主要是去年报产量的时候,你得罪下昌主任了,本来他这一宝是押在你身上的,结果……咳,这回你要是主动检查几句,事情也不会闹到这步天地!”

云务本:“我认为我没有错,我检查什么?我不能为了过关,给自己乱扣帽子!”

潘枝荣:“咳!你呀,吃亏就吃在这犟脾气上了。”

迎面来了个卖西瓜的。

潘枝荣:“买个瓜,下下火吧!”

云务本和潘枝荣正坐在路旁吃瓜。奚铁锁满头汗水跑来了。

奚铁锁:“村里出下大乱子了!”

云务本、潘枝荣齐声惊问道:“怎?!”

奚铁锁:“二宝哥在城里给马钉完掌,出来就碰到一辆马车,车上坐的都是妇女、小孩,没想到拉车的是匹母马,咱的种马一下子就扑上去了。二宝哥怕把人家的车碰翻,就拼命拉拽,种马像疯了一样,一蹄子正好踢在二宝哥脑袋上,当时就昏过去了……”

在奚铁锁说话的时候,出现了如下画面:

疯狂的种马嘶叫着,向大车猛扑,葛二宝死命拉着缰绳不放。车上的妇女、小孩们惊恐万状。葛二宝把缰绳绕在了路旁的电线杆上。种马不住地尥蹶子……

云务本急问道:“如今怎么样了?”

奚铁锁:“今清早把家属叫去了。云山叔让我来找你们。”

云务本:“要想尽一切办法抢救!回村里借辆自行车,立刻进城。”

三个人同时向村里飞跑……三十一

一辆卡车在乡间土路上行驶。车上拉着一副棺材,苏金香拍着棺材嚎啕大哭,葛明朝在一旁劝解。

葛明朝:“人已经死了,再哭也活不过来了,别哭坏身子,这都怪云务本,买回这么匹害人的种马来。”

卡车尾后扬起一片尘土……三十二

拉着棺材的卡车停在了大队部门口,惊动了村里的好多人,纷纷向卡车跑来。正好这时云务本、潘枝荣和奚铁锁满头大汗跑回来。

苏金香下了卡车,一看见云务本就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云务本的领口,又哭又骂。

苏金香:“你这个害人精呀!平白无故买回个你爷爷来,把我家害得好苦啊!这可真是塌天大祸呀!你让我们怎活呀!我和你拼了!”她边哭,边骂,边用头向云务本撞去。

云务本一面退让,一面劝慰:“金香,你冷静冷静,事故已经出下了,一切问题咱们慢慢解决……”

这时潘枝荣、奚大婶等人也过来劝解,有的说:“金香,这完全是偶然事故,怪不得务本。”有的说:“金香你是个明白人,先消消气!”人们连拉带扯,好说歹说,总算把苏金香拉开了。苏金香跪在地上还在不住声地嚎哭,女人们也陪着流泪。

云务本向彭云山说:“云山哥,你赶快到存厚叔家去招呼,这打击太沉重了,防止老人家出事。”他回头又向一些年轻后生们说,“大家动手,先把灵柩卸下车来。”他说着首先爬上卡车,动手搬棺材……三十三

葛存厚家小炕桌上放着一张《县小报》。通栏标题:《向舍己救人的葛二宝烈士致敬!》

一封封感谢信、慰问信堆放在桌上。三十四

送殡的行列从村街上走过。

前边是云彩霞捧着葛二宝的遗像,相框上披着黑纱,小学生们抬着各色花圈,打着挽幛,挽幛上写着“舍己救人”;接着是民间乐队,不停地吹奏着哀乐;然后是胸前戴着白纸花的云务本、潘枝荣等干部们抬着灵柩。灵柩上罩着棺罩,最后是送殡的亲友、邻居。苏金香身穿孝服,由奚大婶、范仙梅搀扶着,边走边哭。在哀乐声中,所有的人们都不住地揩眼泪。三十五

山坡上,烈士碑前边不远处是一片坟地。葛二宝的灵柩已去掉棺罩,棺材停放在挖好的墓坑旁,四周摆满了花圈,苏金香爬在棺材上嚎啕痛哭,奚大婶、范仙梅等人流着眼泪在劝解。旁边站着一些拿着铁锹、绳索的男社员,正准备下葬。

葛存厚像傻了一样,呆呆地坐在烈士碑前,云务本、潘枝荣等干部们围着他劝慰。

云务本:“大叔,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葛存厚:“我哭不出来,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潘枝荣:“大叔,你有什么要求,你提出来,我们一定照办。”

葛存厚:“我只有一个要求:把二宝的名字也刻在这上头。”他指着烈士碑说,“和他哥大宝的名字刻在一起。”

云务本:“支部已经开过会了,大家公认咱二宝是舍己救人的烈士,一致同意把他的名字刻在碑上!”

葛存厚:“年轻轻的,可惜我不能替他。”他回头又向云务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知道你心里也很难过,可是我不会怪你。”

云务本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三十六

云务本呆呆地坐在庙院里台阶上,院里挤满了人。静听公社主任昌永泰在宣读县委文件。

昌永泰:“关于云务本所犯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的问题,县委已经做了批示,县委的批示是:‘云务本同志的错误相当严重,态度十分不好,实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决定给予留党察看二年处分;取消劳动模范的光荣称号;撤销支部书记职务,就地劳动改造,以观后效。关于北堡支部书记一职,暂由潘枝荣同志代理。’云务本你有什么意见?”

云务本呆坐在那里,一声没吭。

会场里,人们都用吃惊的眼光望着云务本,谁也没有动一下,只有苏金香一个人鼓掌,彭云山狠狠盯了她一眼。三十七

库房里。彭云山坐在麻袋上,一手拿着半条老黄瓜,一手抓着个酒瓶子,一个人在喝闷酒。

葛存厚推门进来。

葛存厚:“半晌午,你怎么一个人在喝闷酒?”

彭云山:“心里不痛快,借酒浇愁,你不来一口?”

葛存厚接过酒瓶喝了一口:“我知道你为啥不痛快,看不顺对务本的处分!”

彭云山:“老哥,你算说到靶心上了。你觉得给他这么重的处分,公道么?你不了解云务本这个人?”

葛存厚“: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给地主凤承祖家当长工,他是我手下的小伙计。抗日战争时候,他和我大宝一块当民兵,解放战争又一块去支前。在抢救伤员的时候,大宝中了飞弹,牺牲了,是他把大宝背回来的。”

彭云山:“解放以后这些年来,他为全村群众干了些什么?”

葛存厚:“用不着你考我,事情在那儿明摆着哩,众人的心里都有一本账……”

彭云山:“可结果落了这么个下场!”

葛存厚:“不过金盆打了,分量还在哩。”

彭云山:“我真不知道务本能不能经受住这样严重的打击!”三十八

云务本家里。云务本把镶有“劳动模范”奖状的镜框,从墙上摘下来,猛然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玻璃全碎了,当他再摘第二块的时候,被范仙梅拦住了。

范仙梅:“她爹,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可不该拿这些奖状撒气呀!这是用一滴滴心血、一颗颗汗珠换来的!咱们从互助组到合作社,下了多大辛苦?受了多少罪?为了走集体化道路,贴进去了半份家产,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脏活重活扑到前头,分配享受躲在后头,累死累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要改变家乡穷困落后的面貌?为了让大家共同过富裕的生活?……”

在范仙梅说话的时候,出现了以下画面:

云务本挥动着特制的大镢头,光着膀子,在前边刨地。范仙梅跟在后边,点籽儿。

云务本把两袋粮食绑在推车上,范仙梅从手腕上脱下一对银镯子交给他。

云务本买回一头毛驴拴在柴棚下,范仙梅欣喜地给驴喂草。

云务本和驴共同拉着一张犁在耕地,掌犁的是葛存厚,后边是身戴重孝的奚大婶和十岁的奚铁锁在点籽儿,远处是担着饭罐走来的范仙梅。

范仙梅拉着毛驴走进庙门,驴头上绑上一朵红纸花。庙院里站着好多人,正殿廊檐下贴着北堡农业社成立大会的会标,云务本和潘枝荣正忙着登记报名入社的人名、财产。

春天,云务本领着社员们在平田整地。

冬天,云务本领着社员们在打井修渠。

清水流进了干旱的庄稼地,禾苗挺直了腰杆……

范仙梅:“难道这些奖状是偷来的?是骗来的?是假的?”

云务本:“不是劳模了,还挂这些干甚?”

范仙梅:“不愿意挂就摘下放起来,让后辈儿孙也知道,这点集体家产来得不容易!你常说,一个共产党员,要经得起各种挫折、各种考验。难道从今以后,你就躺倒不干了?”

云务本:“我没那么说,也没那么想,只是肚里憋了口气!我怕生产塌下来……”

范仙梅:“不是让枝荣哥代理支书吗?”三十九

潘枝荣和一个四岁的小男孩,蹲在院里吃饭,院子里到处是柴柴草草,又是猪,又是鸡,潘大嫂一面喂猪、喂鸡,一面和丈夫说话。

潘大嫂:“他爹,自从你当了队长,这些年来,家里的事全落到我一个人身上了,碾米磨面、喂猪喂鸡、担水做饭、抱孩子、洗衣服……哪一件也没靠过你……”

潘枝荣:“你摆什么功劳?”他在外边从来不发火,可对妻子说话,态度却有点生硬,“我每天是赶集看戏去了?还是坐到树荫下歇凉哩?”

潘大嫂:“我说的不是这。你干工作,我从来没拉过你的后腿,可如今,你竟然要当支部书记,你也不称称自己的分量,揽下这么一堆瓷器活儿,你有那金刚钻吗?”

潘枝荣:“你当这是我想戴这顶愁帽?这是组织的决定!”

潘大嫂:“那你就不会推掉?云务本辛辛苦苦干了十年,本事比你大,能力比你强,结果落了个什么下场?炒下的豆子众人吃,打破砂锅一人赔……”

潘枝荣:“别再叨叨了,我心里够烦的了!”他说完,扔下饭碗走了。四十

云务本家屋里的奖状都已去掉,地上的碎玻璃已扫除干净,云务本的气也消了,他正和潘枝荣在心平气和地谈话。

潘枝荣:“……这副担子,我可实在挑不起来。”

云务本:“从五二年十五户人家办初级社,咱们就在一块共事,我还不知道你的能耐?”

潘枝荣:“我是说,没有你,我遇事就缺少个主心骨。”

云务本:“虽然我受了处分,不是干部了,可他们还没有开除我的党籍!”

范仙梅:“枝荣哥,务本能站在一旁看你的笑话吗?”

潘枝荣:“当然不会,可现在的事情真难办啊!比方说:集体的猪调走了,粉坊里的家具也调走了,副业怎么搞?今天来了电话,又要调明朝去万头猪场当场长……”

云务本:“只要明朝愿意,那就让人家走吧!”四十一

葛明朝推着自行车,从里院牌楼里走了出来。这宅院子虽然已经破旧了,但仍然可以看出当年的威风气概,前院是个空场子,东西两面是一些粪堆、厕所、猪圈,南边是几间破旧的瓦房和大门。葛明朝在下台阶的时候,自行车架上绑着的行李卷颠歪了,他把自行车支起来,准备重新捆绑,住在南房里的凤承祖走了出来。

凤承祖:“恭喜你高升!”

葛明朝:“一个猪场的场长,芝麻大的官……”

凤承祖:“不管怎么说,总是公社一级的干部了,又是独当一面。自古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哎,你这绳子不行了。”他说着从门口墙上摘下一条绳子来,边帮明朝绑行李,边又说道,“我看你也该续弦了。”

葛明朝:“什么续弦?”

凤承祖:“就是再娶个老婆嘛。你还年轻,总不能老打光棍啊!”

葛明朝:“咱们是里院外院,我家的事你还不清楚?前年我女人和我吵了一架,她上了吊……”

凤承祖:“知道,知道,她娘家讹了你七百块钱,唉!女人就是心眼窄,男人在外边找了点野食吃,无伤大雅,过去三妻四妾者有的是,嗨,嗨,看看,我又说起落后话来了。我是想说,我倒是给你看下个对象。”

这时他们把行李绑好,两个人蹲下来抽烟。

葛明朝:“谁家?”

凤承祖:“隔壁院里,葛存厚老汉的媳妇。”

葛明朝:“苏金香?唉,我倒也思谋过,可她能看上我?”

凤承祖:“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葛存厚两个儿子都死了,你先过继给他,虽说已经出了五服,可总是一个葛字掰不开呀。那小媳妇最听她公公的话,第一步成了,就不愁第二步,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葛明朝:“平素我们走得不近乎,非有个得力的说合人不成。”

凤承祖:“我的成分高,一说准坏事,就是托别人说,也难。他是我多年的长工,他的脾气我清楚,吃软不吃硬,你以后多在他面前尽点孝心,自古道:攻心者为上策。”

葛明朝心领神会,微笑着点了点头,推上自行车走了……四十二

潘枝荣拉着种马在街上溜达。云务本正在井上打水,他看到潘枝荣愁眉不展地走过来,忙招呼了一声。

云务本:“枝荣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潘枝荣:“正想找你商量商量。”

云务本:“什么事?”

潘枝荣:“不少人提出来要卖它。”

云务本:“卖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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