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夜谭(经典世界名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1-23 19:5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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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志强

出版社:大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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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夜谭(经典世界名著)

天方夜谭(经典世界名著)试读:

前言

《天方夜谭》是世界各国人民熟知的阿拉伯经典文学作品,又名《一千零一夜》。大型舞剧天方夜谭便向观众讲述了这部杰作充满梦幻的诞生过程,而关于这个过程的故事在全世界已经是妇孺皆知:古时候,萨桑王国的国王山努亚因妻子背叛了他而万分仇恨女人。因此,他每晚娶一个女人过夜后便杀掉。三年后,宰相的女儿大胆入宫,并每晚给国王讲一个故事,在天亮时便停下来,第二天接着讲。经过1001个夜晚,国王终于打消了杀女人的心思,世界名著天方夜谭也由此诞生。“天方”是从前中国对阿拉伯的称呼。故事,多是阿拉伯地区国家的传说。公元9世纪时,是阿拉伯帝国的全盛时期,它横跨亚洲、欧洲和非洲,有着独特而辉煌的文化。天方夜谭是阿拉伯地区的古代民间传说。从9世纪开始,经过搜集整理,至16世纪结成集子。到了18世纪,传播至欧洲、亚洲许多国家。全书共有两百多个故事,这里所选的是其中最著名的几个。这些故事有什么特色呢?它们反映了东方文化的瑰丽色彩:神秘、奇异、幻想丰富、语言优美。它们把神奇的想象和当时阿拉伯的现实结合起来,读故事便可了解那个时期阿拉伯人的生活风貌。同情贫苦大众的遭遇又称赞他们的智慧;歌颂冒险精神,特别是航海者的勇敢,因为那时候许多国家都是由于海上贸易而发达起来的。

自杀俱乐部

[一]分送奶油馅饼的青年的故事

弗洛列席尔是位多才多艺的波希米亚王子,在伦敦居住的时候,凭借他那令人倾慕的仪表和令人倾慕的慷慨,受到了各界人士的爱戴。他拥有许多事迹,光拿那些为人所知的来说,他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而那些事迹实际上仅仅是他所干的一小部分。通常,这位波希米亚王子显得温文尔雅,而且常以田野村夫的达观态度来对待世事,不过,他对于那些超越他身份的,更加冒险而奇特的生活方式也很感兴趣。每逢他没有好的兴致,在伦敦的剧院里没有好戏可看,或者遇到不适合野外行猎而使他在所有的竞争者中间大显身手的季节,他就传令他的亲信掌马官杰拉尔丁上校收拾一下,准备夜游。年轻的掌马官是一个勇敢甚至有点鲁莽的军官。这个消息,让他很是兴奋,迫不及待地去作准备。由于长期的实践和丰富的生活经验,他乔装改扮起来异常巧妙,能使王子拥有适合各种阶级、各种性格和各种国籍的人的面貌、声调甚至思想,因此,使王子避开了人家的注意,有时他俩得以进入一些稀奇古怪的社会场所。这些冒险的秘密自始至终没有被市政当局发觉;王子的沉着大胆,掌马官的随机应变和热诚忠信,使他们安然躲过了几十次的危险,久而久之,他俩也越来越自信了。

三月里的一个夜晚,他们给一阵骤降的冰雹赶进了莱西斯特广场附近的一家蚝肉小馆子。杰拉尔丁上校扮成一个落魄的新闻界人物,王子同往常一样扮成一副滑稽相。粘上了一些假胡须和一对大眉毛,像他这样一个文雅的人,装成这样一副毛发蓬松而饱经风霜的样子,确实让人极难识破真相。主仆俩这样装扮好了,心安理得地坐在那儿品着白兰地和喝着苏打水。

小酒馆里座无虚席,男男女女,虽然这些顾客中曾有两三个和我们这两位冒险家攀谈过几句,但谁也不希望跟他们更深一步熟悉起来。坐在这里的都是一些伦敦的渣滓和平凡的下等人,王子已经开始感到无聊了。他对这次冒险已渐渐感到厌倦。这时候,两扇转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一个青年,后面跟着两个随从,走进了小酒馆。两个随从每人都端着一大盘上面盖着一块布的奶油馅饼,不过一进门他们就把布掀掉了;那个青年在馆子的客人中兜了一圈,以一种非常殷勤客套的态度,强请客人吃几只点心。有时人家微笑着接受了他的提议,有时却遭到了严厉的、甚至是粗暴的拒绝。如果被拒绝,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往往幽默地说上几句话,然后亲自吃了那个馅饼。

最后,他走过来招呼弗洛列席尔了。“先生,”他说,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同时用两个指头夹了一个馅饼献上来,“你能不能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赏个脸?这点心的质量是可以担保的,我自己从五点钟到现在,已经吃了两打零三个了。”“我一向不在乎礼物的好坏,我更在意的是送礼人的心意,”王子回答说。“心意,先生,”那个青年答道,又鞠了一躬,“这不过是一种戏弄。”“戏弄?”弗洛列席尔说,“你打算戏弄谁?”“我不是来讲解我的哲理才来到这里,”那人回答道,“只是来分送这些奶油馅饼罢了。如果我说,我甘心情愿地把自己也包括在这种戏弄的对象里面,我想你总应当满意,因为这样,所以赏脸吧。不然,你就要逼我吃第二十八个馅饼了,说老实话,我真的已经吃腻了。”“你很使我震撼,”王子说,“我很荣幸为你效劳,解决你的困难处境。不过有一个条件:要是我的朋友和我吃了你的饼——我们两个人并不欢喜吃——希望你能和我们共进晚餐,作为对我们的报答。”

那个青年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我手头还剩下几打馅饼呢,”最后他说,“我不得不再跑几家小酒馆,才能把这件大事告一段落。这可能要花费好大一段时间,也许你们肚子饿了——”

王子用一个文雅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我的朋友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他说,“因为我们对你这种有趣的消磨黄昏的方式很感兴趣。好吧,现在和平谈判已经取得一致的意见,让我就在条约上签字吧。”

王子一边说着,一边很谦恭地一口吞下了那个馅饼。“味道不差。”他说。“我看出你是一个挺识货的人。”那个青年回答说。

杰拉尔丁上校也像王子那样样恭敬地吃了馅饼;现在,小酒馆里的人都已或者谢绝了或者领受了他的美味的奶油馅饼,这个分送奶油馅饼的青年,就领着他们到别的酒馆里去了。两个侍役,好像已经对这种可笑的工作习以为常,连忙跟在青年后面;王子和上校走在他们之后,他们一边走,一边相视而笑。就这样,这几个人一起造访了另外两家酒馆,在那里,又重演了前面所描写过的那种场景——那个流浪汉的殷勤款待,有的人拒绝了,有的人接受了,每当他们拒绝时,年轻人不得不亲自吃了那个馅饼。

在离开第三家酒馆时,那个青年数了数他剩下的馅饼。现在已只剩下九个,一只盘里三个,一只盘里有六个。“你们两位先生,”他对那两个新跟来的人说,“我不愿浪费你们吃晚餐的时间,我断定你们一定很饿了。我深深感到,我必须向你们表示由衷的敬意。在这个我认为伟大的日子里,当我要用我的极其愚蠢的行为来结束我这放荡的一生的时候,我要感谢一切给我鼓励的人。两位先生,不用你们再等了。虽然我的脾胃已经受了损伤——因为方才吃得太多,但我还是要冒着生命的危险,把这件做了一半的事情善始善终。”

说着,他把剩下的九个馅饼填进嘴巴,逐一吞了下去。然后,他转向那两个助手,给了他们两个金镑。“我非常感谢你们,”他说,“谢谢你们能够这样有耐心。”

他对他们每人鞠一躬,然后把他们打发走了。他站在那儿,注视了一会儿他的助手刚才交给他的钱袋,接着,放声一笑,把钱袋随手抛到了街道中央,然后对王子和上校表示他准备去吃晚饭了。

在索霍广场边,一家不久之前还满负盛誉、现在已经生意萧条的法国小酒馆中,这三个人在三层楼上的一间雅室里吃了一顿上等晚餐,喝了三四瓶香槟酒,一直天南地北地纵谈着。那个青年很健谈,口若悬河,兴高采烈,不过笑声太高,这不像是一个有教养的人的正常表现,他的两只手剧烈地颤抖着,他往往说到一半,声调就会,好像自己也无法控制的突然发生惊人的变化。用完正餐后的点心,三个人都点起了雪茄,这时王子对那位青年这样说:“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的好奇心的。我非常喜欢你的举止行动,不过这会使我更加迷惑不解。虽然我也不愿意让您看起来我太冒昧了,不过我必须告诉你,我的朋友和我是完全可以保守秘密的人。我们自己也有许多秘密的事,我们也常常把这些事泄露到一些不适当的耳朵里去。如果你的故事当真像我所猜想的那么荒唐,那你也无须对我们有什么顾虑,因为我们两个是英格兰最荒唐的人。我的名字叫戈达尔,西奥菲勒斯·戈达尔;我的朋友是艾尔弗雷德·哈默史密斯少校——至少,他喜欢人家这样称呼他。我们的生活,就是彻底的追求放纵的冒险;凡是放纵的事,我们没有不赞成的。”“我很欢喜你,戈达尔先生,”那个青年回答道,“你这番话使我毫不猜疑地相信你;而且我对你的朋友,这位少校,也没有丝毫的厌恶之情;我料想他是一个化了装的贵族。至少,我可以断定说,他不是一个军人。”

上校听了他这样的恭维话,暗暗为自己化装技术的高明骄傲,不禁脸上露出笑容;那位青年更加精神抖擞了,他继续说道:“我不该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们,这自然是有种种理由的。这也许正是我为什么现在要讲给你们听的理由。至少,你们似乎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荒唐的故事,我实在不忍心令你们失望。我的名字我还不能告诉你们,尽管你们已经把你们的名字告诉了我。我的年龄在这个故事中是无足轻重的。我出身于一个普通门第,我从我的祖先那儿继承了我现在住着的一幢很不错的别墅,和每年三百镑的财产。我想,他们同时也传给了我一种轻率的性格,觉得为人做事冲动妄为,是无上的乐趣。我受过很好的教育。我的小提琴奏得非常不错,应该可以在一个廉价剧场的管弦乐队里赚钱,不过未必一定可以。对于笛子和法国喇叭我也同样略知一二。而且我很擅长打惠斯特。在这个奇妙而用心思的玩意儿上,我每年都会丢掉一百个金镑。我精通法语,在巴黎花起钱来,几乎就像在伦敦一样方便。总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充分具有男性优点。我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冒险事情,其中包括一次无缘无故的决斗。刚在两个月之前,我碰到了一个打动我身心,各方面都很合我意的妙龄女郎;我觉得她把我的心融化了,我意识到我终于交上了好运,而且一步步在坠入情网啦。但是,我发觉现在我还有不到四百镑钱的剩余财产!试问,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他怎么能拿四百个金镑去谈恋爱呢?我认为这是不现实的,于是我离开了我的美人,从此就越来越增快了我平日花销的速度,到今天早晨,我只剩下八十镑了。我把剩下的钱一分为二:把四十镑留作某种特别的用途,还有四十镑,我要在今天晚上把它花光。今天我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天,除了使我有幸结识你们两位的那些奶油馅饼之外,我另外还干了许多蠢事;因为,像我刚才对你说的,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把我这愚蠢可笑的一生,用一种更加愚蠢的方法来加以结束;当我把钱袋丢在街上的时候,那四十镑钱就这样用光了。现在你们可完全了解我了吧?一个傻子,而且是傻到底的;不过,请你们相信,我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家伙,也不是一个胆小鬼。”

听那位青年讲话的口气,显而易见,他内心既痛苦,又很自卑。这两位忠实的听众,禁不住在心里想:那个恋爱事件恐怕比他说的更令他伤心,而且他还有可能要自杀。那出奶油馅饼的戏看似滑稽,但细想一下,在这番别有用心的假装之下,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剧气氛。“嘿,这不是怪事吗,”杰拉尔丁突然说道,一面对弗洛列席尔王子使眼色,“在这样茫茫人海的伦敦,我们三个人居然会凑巧聚在一起,而且三个人的情况如出一辙?”“怎么?”那个青年喊道,“你们两位,也是失意人么?难道说,这顿晚餐和我的奶油馅饼一样,也是傻事啦?难不成是魔鬼把他自己的三个宠儿全聚在这里来一次最后痛饮一顿的吧?”“魔鬼,的确,有时候他也能干些漂亮事,”弗洛列席尔王子回答道:“这种不谋而合的事,真是让我非常感动,虽然我们彼此的情况不尽相同,不过我可以取消这种差异,就用让你那种英勇地处理最后几只奶油馅饼的办法,来作为我的榜样吧。”

说着,王子掏出他的钱袋,从里面取出了一小叠钞票。“看见没,我这些还能比你多用一个星期,不过我决心赶上你的进度,然后并驾齐驱地去争取目标。”他继续说道,“这个,”他放了一张钞票在桌子上,“足够付账了。至于余下的——”

他把剩下的钞票丢进了火炉里,升起一簇火焰,钞票化做灰焰飞到烟囱里去了。

那个青年伸手去拦他的手臂,但是因为隔着桌子,他没来得及拦住。“不幸的人啊,”他叫喊道,“你不应该把它们全部烧掉!你应该留下四十镑!”“四十镑!”王子重复了一句,“天哪,为什么四十镑?”“为什么不八十镑?”上校喊道,“因为我相信,这叠钞票毋庸置疑地有一百镑呢。”“他只要有四十镑就行了,”那个青年郁郁寡欢地说,“没有四十镑钱就不能入会。那是很严格的入会规则。每人四十镑。令人诅咒的人生,一个人就是去死也非有钱不可!”

王子和上校对视了一下。“能不能再说得清楚些,”上校说,“我身边还有一只鼓鼓的皮夹,不用说,我很愿意把我的钱财和戈达尔共用。不过我要知道这四十镑钱会用来做什么:你必须把你的意思告诉我们才可以。”

那青年好像一下子清醒了,他不安地朝两个人看看,满脸绯红。“你们不是在耍我吧?”他问,“你们两个真的是像我一样的失意人么?”“没错,拿我来说,的确是这样。”上校回答道。“至于我呢,”王子说,“刚才你已经看到了。除了一个失意人,谁肯把他的钞票丢进火里呢?我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一个失意人——对呀,”那青年怀疑地回答说,“或者,你也许是一个百万富翁。”“得了,先生,”王子说,“我刚才说过了,我一向是一言九鼎。”“失意了?”那个青年说,“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是不是在恣意放荡了一生之后,现在逼得你不得不走上那条唯一的可以让你再放荡一下的路?是吗?”他压低嗓音,接着说,“你想让自己最后放荡一下?你是不是也想通过那一条容易而又必经之路,来了断你的愚蠢的一生?你是不是想溜入那扇敞开着的大门,来逃避你的良心的谴责?”

他猛地停下来,假装笑道:“祝你们健康!”边喊边,一口喝干杯里的酒,“再见啦,我的快乐的失意人。”

他刚想离座,杰拉尔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对我们太不信任啦,”他说,“你错了。你所提的一些问题,我都给了你肯定地回答。我可不是那种胆小鬼,一切都可以直接了当地讲嘛。我们俩都跟你一样,想用死来了结这厌倦的一生。早晚,也许一个人,也许一起,我们决心去寻找死神,一看到就不放他过门。既然我们碰到了你,而且你的情况比我们更急迫,那就在今儿晚上——马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三个人就一起去找死神。穷光蛋的三人小组如何,”他喊道,“就能携手并肩地去见阎王,在黄泉路上互相有个照应。”

杰拉尔丁装得形象逼真。连王子都给他搞糊涂了,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的心腹。这时那个青年脸上又渐渐地红了起来,他的眼中射出了一道亮光。“你们真是我的同志!”他是凄惨而又快活的喊道,“一言为定,让我们握握手吧!(他的手又冷又湿)你们绝对想不到,你们即将要加入一个怎样的团体!你们绝对没想到吧,你们仅仅吃了我的几个奶油馅饼,却换来一个多好的机会!我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个,不过是一个团体中的一分子。我知道通往死神的秘密之门。我是他的一个亲信,我能够指点你们毫无麻烦而且太太平平地走进冥府。”

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要求他说得明白些。“你们两个人凑得出八十镑钱来吗?”他问。

杰拉尔丁煞有介事地看了看他的皮夹,回答说有。“好运气!”年轻人叫喊道,“四十镑是自杀俱乐部的入会费。”“自杀俱乐部!”王子说,“哦,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啊?”“听我说,”年轻人说道,当今的世界是一个一切追求便利的时代,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其中一件最了不起的事。我们因为要到别的地方去办事,于是就发明了铁路。有了铁路,我们就不可避免地会离开亲友;这样,就发明电报了,相隔千里,顷刻间就能够互通音信。在旅馆里,甚至还有了电梯,这样就省得我们爬几百级的楼梯。我们知道,人生只不过是一个舞台,我们随意扮演着某个滑稽角色。但是在现代化的各种舒适便捷的设备中,还缺少一种更便利的东西;缺少一种脱离这个舞台的简易可行的方法,通向自由的秘密之路;或者,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死神的秘密之门。能做到这样,我的两位同志,就得靠自杀俱乐部了。不要以为怀着这种极合理的愿望的,只有你我三个人,或者甚至以为我们是鹤立鸡群的。世上众多人,他们对这种不得不每天和终生去扮演的戏,内心里已经感到厌倦之极,但仅仅因为心有余悸,却使得他们无法脱身。有的人因为一旦把这件事说出来,他们的亲人就大为震惊,或者甚至受到谴责;有的人因为意志不坚定,即使有了死的机会,却又会临阵退缩。这一点,或多或少,我是深有体会的。我不能够拿一管手枪对准我的脑袋,扣响扳机;因为有一种比我自己更强的东西阻止我的行为;尽管我憎恨人生,但我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抓住死神,就此一了百了。自杀俱乐部就是为了像我这样的人,以及一切希望脱离这个纷扰的人世、死后没有流言蜚语的人而成立起来的。俱乐部是怎样经营的,有怎样的历史,或者在别的地方分支机构情况如何,这一切我自己也不知道;据我所知的这个俱乐部的组织情况,我也不便告诉你们。不过,在当下这件事上,我乐意为你们效劳。要是你们真的已经对人生感到厌倦,今晚上我就可以带你们去参加集会;假使今晚上不行,至少在这个星期以内,你们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达成你们的心愿了。现在,”说着他看看手表,“是十一点钟;最晚十一点半,我们必须离开这儿了;也就是说,我的提议,你们能有半个钟头的思考时间。这件事可比一个奶油馅饼要重大得多啦,”他微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也许味道更美味得多。”“当然,重大得多,”杰拉尔丁上校回答说,“正因为这件事是这样重大,所以你能不能允许我和我的朋友戈达尔先生私下里商量五分钟?”“这当然没有问题,”年轻人回答说,“要是你们同意思我就先离开了。”“非常感谢。”上校说。

座位上剩下了两个人——“干吗要谈一谈,杰拉尔丁?我看出你已经动摇啦,不过,我却很镇静,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殿下,”上校脸色苍白的开口说,“请允许我说一句:请求您慎重思考一下您生命的重要性,不仅仅关系到您的朋友们,更是为了全体臣民。那个狂人说:‘假设今天晚上不行。’但万一今晚殿下遭到什么极大的不测的话,试想一下,我将怎样绝望,而全国将会遭到怎样的痛不欲生?”“我要把这件事看个究竟,”王子从容镇定的反复说,“并且我恳切地希望你,杰拉尔丁上校,像一个绅士那样地记住和尊重自己的誓言。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没有特别吩咐你的话,你不许泄露我的真实姓名和身份。这是我的命令,现在我重说一遍。现在,”他接着说,“请你付账吧。”

杰拉尔丁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但是当他招呼那个分奶油馅饼的青年和叫侍者结账的时候,他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王子的举止依然从容不迫,并且用十分幽默和欢快的态度,向那位自杀青年讲述着皇宫的一出滑稽剧。他极其自然地避开了上校的那充满哀求的目光,并且比平常更加细心的选了一支方头雪茄烟。事实上,在这三个人中,他现在是唯一保持着镇静的一个。

结完帐,王子把找来的零票通通赏给了那个侍者,侍者禁不住大吃一惊;然后三个人就搭上了一辆四轮马车。不一会,马车在一个相当阴郁幽暗的院子的入口停了下来。大家下了车。

杰拉尔丁付了车钱,那个青年便转过身来,对弗洛列席尔王子这样说:“戈达尔先生,如果你认为还是逃回到人世的束缚中去更好的话,现在还来得及。还有哈默史密斯少校,你也想一想。在你们抬脚走进去之前,都应该再好好思索一番才对;要是你们心里已经改变主意——这里……正是交叉转折的路口。”“带路吧,先生,”王子说,“我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你的冷静让我受益颇多,”他们的向导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会如此无动于衷;你并不是第一个被我带进这扇门里去的人。我好几个朋友已经先我而去了,我也一定会追赶他们。不过这对你们不重要;请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我一为你们办妥入会手续,就马上回来。”

说着,那个青年对他的同伴挥挥手,转进院子,跨入一道门,消失了。“在我们众多犯傻的行动中,”杰拉尔丁上校低声地说,“这一次算是最鲁莽而且最危险的了。”“我也这样想。”王子回答说。“我们现在离开还不晚啊。”上校赶快附和说道,“我恳求殿下趁现在还来得及,转身离开吧。一旦这一步跨进门去,后果将是非常黑暗、非常严重的,因此我的心告诉我,我有理由稍微逾越一下殿下私下所赐予我的自由。”“这是不是在暗示我,杰拉尔丁上校胆怯了?”王子把那支方头雪茄烟从嘴唇上取下,凝视着上校的面孔问。“我敢保证我不是为我个人担心,”上校傲然地回答道,“这一点殿下是很清楚的吧。”“这我也知道,”王子平静而愉快的回答道,“不过我不愿意拿我们身份的差异来提醒你,得了——得了,”他眼看杰拉尔丁就要赔不是了,就接着说,“你不需要再解释了。”

他倚着一条铁栏,平静地抽着烟,一直到那个青年人再出现。“怎么样,”他问道,“我们的入会手续办好了吗?”“随我来吧,”年轻人回答说,“会长将在私室里接见你们。我先通知你们,你们的答话要清晰明了。我是你们的保证人,不过俱乐部在会员入会之前,先要进行一次讯问;因为即使有一个会员走漏了消息的话,也会导致整个俱乐部垮台。”

王子和杰拉尔丁互相低声交流了一下。一个说:“在这点上你要跟我说得相同。”另一个说:“那点上你要跟我讲得一样。”他们俩大胆地装作某两个他们都熟悉的人的样子,一会儿就达成了一致,于是打算要跟他们的向导到会长的私室里去了。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大的麻烦,大门打开着;私室的门也半开着;那个青年把他们领入一间小小的、但是很高的房间里后,就自顾自的走开了。“他一会就到。”他点一点头说,接着就消失了。

有声音从房间一头的两扇拉门后面传进来,还不时伴有开香槟酒瓶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夹着谈话声的大笑。房间里有一扇长窗临着河和堤岸;顺着灯火的方向看,他们断定这儿离开察林克洛斯车站不是很远。室内陈设很简单,台毯椅套都已经破旧,除了圆桌上的一个手铃之外,再没有什么可以移动的东西了,四壁的钉上挂着许多帽子和外衣。“这是一个怎样的洞窟呀?”杰拉尔丁说。“这正是我要看个究竟的地方,”王子回答说,“如果他们把活的魔鬼在这屋子里关着的话,那就更妙了。”

与地同时,那扇拉门推开了一道仅够一个人通过的门缝;随之传进来一片更响的叽叽喳喳的谈话声,自杀俱乐部的会长若无其事地踱着大步走进来了。他的年纪大约五十出头,身材魁梧,满脸长着蓬松的络腮胡子,有一个大秃头,一对凹陷的灰眼睛不时流出光芒。他衔着一支粗大的雪茄,当他锐利而冷静地打量着这两个陌生人的时候,雪茄被不停的在嘴里咬得上下左右摆动着。他身着浅色的粗呢衣服,脖子完全露在条纹衬衫的领口外面,一册记录簿在腋下夹着。“你们好,”他说,随手把门关上,“听说你们要跟我谈一谈。”“我们希望能加入自杀俱乐部。”上校回答说。

会长衔着的雪茄在嘴上转了一圈。“这是什么情况?”他突然地问。“请原谅,”上校回答说,“不过我相信这件事只有你最能给我们指点。”“我?”会长喊道,“自杀俱乐部?唉、唉!这简直是愚人节的把戏。你们两位酒喝多了乱讲几句笑话,我倒没什么意见,可是这种话多讲就没意思了。”“随你的便,你高兴怎么称呼你的俱乐部就怎么称呼吧,”上校说,“你隔壁房间里有许多客人,我们一定要加入到他们中。”“先生,”会长不留情面地回答说,“这你可错了。这里是私人住宅,请你们立刻离开。”

他们两人对话的时候,王子一直静静地坐在那儿;但是现在——当上校看了他一眼,意思好像说:“你听到了吧,看在上帝的面上,走吧!”他于是从嘴上取下方头雪茄烟,终于开始说话了。“我之所以来这,”他说,“是你的一个朋友把我邀请到这个地方。毫不疑问,他已经把我非常想加入贵会的心意传达给你了。我想提醒你一句:一个处在我这种境况的人,很难把握住自己的行为,此时此刻,对于粗鲁无礼的态度,我完全不能容忍。平日里,我也许还能算是个脾气不错的人;但是,我亲爱的先生,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能选:或者你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这件事我们都心知肚明,要不,你既然同意了我进入你这间接待室里,你可要后悔莫及了。”

会长听了至于这番话,哈哈大笑。“说得精彩,”他说,“你真不愧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你了解我心里所想的,懂得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你,”他向杰拉尔丁继续说道:“你能不能暂时回避一下?我要先办完你朋友的事,因为入会手续中有几项必须秘密进行。”

说着他打开了一个小房间的门,等上校进到里面,随手把门关上了。“我信任你,”一剩下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就对弗洛列席尔说,“但你对你的朋友有把握吗?”“当然没有像对我自己这样有把握,其实他这样做,是有更使人信服的理由,”弗洛列席尔回答道,“不过把他带到这里来是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他曾饱经人生的坎坷。而且不久前他因打牌作弊而被革职。”“这倒是个能讲通的理由,”会长回答说,“至少我们这里也有一个人,也是同样的情况,我对他很信任。顺便问一句,你也曾担任过军职吗?”“干过,”王子回答说,“不过我太懒,很早就不干了。”“那么你厌倦人生的理由是什么呢?”会长追问说。“依我看,还是这个原因,”王子回答说,“彻头彻尾的懒惰。”

会长吃了一惊。“该死,”他说,“你有更重要的原因。”“我已经身无分文了,”弗洛列席尔又说,“这当然也是一桩伤脑筋的事。这使我痛恨自己的懒惰。”

会长把衔着的雪茄在嘴上旋了几秒钟,边睁大眼睛凝视着这位独特的新入会者的眼睛,而王子却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处事不惊的态度答复了他那追根究底的目光。“要不是我经验丰富,”会长最后说,“我可能把你撵走了。但是我深谙世态炎凉;至少我非常懂得,对于一个自杀者来说,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往往成了牢不可破的理由。当我真正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时候——像我对你这位先生这样——我总是心甘情愿改变一下规则,而不会把他挡在门外。”

王子和上校,逐个接受了长时间的详细的讯问;王子是单独问的,但杰拉尔丁却是当着王子的面问的,这样,会长在尖锐地盘问这一个人的时候,随时能够观察另一个人的脸色。结果令他非常满意;会长在登记了他俩的详细情况之后,就取出了一张承诺书来,要他们接受。承诺书上有必须服从的规定,宣誓者的严格的约束自我条款,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宣誓人如果不履行誓言,他就会名誉扫地,更严重的是不能得到任何宗教上的任何安慰。弗洛列席尔在这文件上签了名,也不禁打了个冷颤;上校同样签了名,但情绪十分低落。接着会长收了入会费,然后迅速引领这两位朋友进自杀俱乐部的吸烟室去了。

自杀俱乐部的吸烟室,同相连的那间私室一样的高,但是要宽敞一些,自顶至底,都糊着摹仿橡木板壁那样的花纹壁纸。一大盆炉火熊熊的燃烧着还有许多煤气灯,照得满座通明。王子和上校进去之后,已经有十八个人坐在座位上了。大多数人都在吸烟和喝香槟酒;整个房间浸沉在一种狂热的欢快的氛围中,但有时室内的声音也会突然间相当可怖地停顿下来。“全体会员都到了么?”王子问道。“应该有一半人了吧。”会长说,“顺便告诉你,”他又说,“如果你愿意花钱的话,通常是应该请大家喝些香槟酒的。这可以使人精神兴奋,同时我也可以从中赚点小钱。”“哈默史密斯,”弗洛列席尔说,“你负责香槟酒吧。”

说着他转过身,去和其他人去聊天去了。在上流社会中充当惯了主人公的他,立刻受到了他所接近的人的欢喜,成了他们的中心人物;他的举止谈吐一种令人倾倒的魅力;他出奇的沉着冷静,在这个近于疯狂的社团中,更有一种卓然不同的气概。他从这个人旁边走到那个人跟前,留心地用眼观察,用耳倾听,很快地,他对周围的这些人物已有了一个大体的概念。这里和其它那些娱乐场所一样,里面大多数人都正当青春壮年,他们个个都拥有聪明而敏感的面孔,但是缺乏力量或走上成功之途的气质。有几个大约是三十几岁,许多人甚至才十几岁。他们倚着桌子,不时把双脚换来换去站在那儿,有时候迅速地吸着烟,有时候任凭雪茄自己悄然熄灭,有几个人很健谈,但有几个人的谈话,显而易见,因为精神紧张而显得语无伦次,不得要领。每逢打开一瓶香槟酒,屋里就会兴奋一阵子。只有两位客人与众不同的坐在那儿——一个坐在窗口凹进去的地方的一张椅子上,低垂着头,两手深深地插在裤袋里,面色苍白,显然浑身都在冒汗,他一言不发,精神与身体相当疲惫;另一个坐在靠火炉的一张长沙发上,他的模样儿是那样与众不同,因此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实际年龄应该是四十多岁,不过看上去至少还要再加上十岁,弗洛列席尔觉得从未见过其他人会这样自然而然使人感到可怕,被患病和剧烈的刺激折磨得这般厉害。他一副皮包骨,而且半身不遂,戴着度数极深的眼镜,透过两块厚厚的镜片,他那双眼睛显得出奇的大,甚至变了形。除了王子和会长之外,在这群人中,他是仅有像平常人一样镇静的人。

在俱乐部的会员之间,没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有的人甚至夸夸其谈他那一些丢脸的行为,他们正是由于做过的那些丢脸的行为才导致不得不以死亡来作最后的解脱;听众们也都不以为耻。这些人对于道德的评价,彼此心照不宣。只要一脚跨进了这个死亡俱乐部的大门,这些人就早已一定程度上把生死置之度外。他们互相为过去干过的那些蠢事频频干杯,为过去一些名气大的自杀者干杯。他们彼此推敲和进一步发掘那些对于死的有差异的意见——有的人说,死亡不过是黑暗和休止而已;有的人却饱含希望,认为死掉后,很快就会在当天晚上登升星座,同卓越的古人交游。“自杀者的楷模,特伦克男爵永垂不朽,”有人大声喊道,“他跳出了一个小小的世界里,又进入了一个更小的世界,在那里期待他可以重新获得自由。”“就说我吧,”第二个说,“我一心渴望用绷带把我的眼睛遮住,用棉花把我的耳朵塞住。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厚的棉花。”

第三个人说他这样做是想要弄清楚人死后的神秘生活;第四个人说,如果他没有相信了达尔文先生的学说,他决不会参加这个俱乐部的。“我实在无法容忍,”这位鹤立鸡群的自杀者说,“我怎么会是猴子的后裔!”

王子对会员们的种种气势和论调,感到完全失望了。“依我看,”他想,“这种事没有什么值得如此大惊小怪的。一个人,如果真的想要自杀了,我的天,那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样自杀就是啦。何必这样焦燥不安、夸夸其谈呢。”

但此时此刻杰拉尔丁上校的确是坐立不安,他担心得要命!这个俱乐部和它那些规则始终还是未解的谜,他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想找个人谈一谈,使自己的心安定下来。他这样东张西望,最终目光落到了那个戴深度眼镜的、半身不遂的人身上;他看见那个人极其镇定地坐在那儿,于是他就恳求会长——他正在忙碌地出出进进——把坐在长沙发上的那位绅士帮他引荐一下。

会长对他说,在俱乐部里,不用讲究这些礼节,不过,他还是把哈默史密斯先生介绍给了马尔萨斯先生。

马尔萨斯先生好奇地朝上校看了看,然后请他坐在右边。“你是新加入的会员,”他说,“想了解一下情况吧?你找对人了。我已经在这个迷人的俱乐部里,呆了有两年了。”

上校长舒了一口气。要是马尔萨斯先生能在这儿呆上两年,那么,王子应该不会仅仅一个晚上就发生危险吧。但是杰拉尔丁还是非常紧张,他怀疑这里面可能有什么人在耍花招。“什么!”他喊到,“两年了!我想——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怎么会,”马尔萨斯先生温和地回答说,“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事实上,我根本不是一个自杀者;只不过是所谓的名誉会员。几个月内,偶尔幸运地到这俱乐部里来上两次。我的疾病和会长的好意,使我获得了别人没有的一些权利,因为这样,我另外付了一笔高昂的会费。不过虽然多交了些钱,我的运气也真是难得的好。”“不过,”上校说,“我一定要请求你再说得更清楚些。我想你能了解,对于这个俱乐部的一些规则,我还不是很清楚呢。”“像你这种来自杀的普通会员,”那个半身不遂的人回答说,“每天晚上都必须到这里来,一直到好运气降临到他的头上。如果他身无分文了,会长甚至可以供给他食宿,而且既精致,又干净,不过当然不会那么豪华的,想想交那么一点点款子(如果容许我这样说的话),这好像是不太容易办到的事。进一步说,能和这位会长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够有意义了。”“是啊!”杰拉尔丁喊道,“我对他可真是没什么太大的好感。”“唉!”马尔萨斯先生说,“你不了解这个人,他真是个很搞笑的人!你且听听他讲的那些故事!你且听听他那种讥讽的论调!他非常懂得生活,不过,你我之间不妨说实话,在全世界的基督徒中,他可能是一个最坏的流氓。”“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他同你一样也是一个长期会员吗?”上校问道。“是的,他和我一样,不过他的情况与我的大相径庭,”马尔萨斯先生回答说,“我多亏老天庇护,才留着性命活到现在,但早晚还是要去的。而他呢,一直以来都是局外人。他所要做的只是为大家洗洗和分分纸牌,负责安排好各种必需的工作而已。这个人啊,我的亲爱的哈默史密斯先生,的确是一个超级机灵的人呢。他在伦敦经营这一种有益的——也可以这样说——巧妙的事业,三年有余了,一直都没有让人们怀疑过他。毫无疑问他是一个通灵性的家伙。也许你应该记得六个月前发生的一件有名的案子吧,有一个绅士凑巧在药店里中了毒?这是会长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里面最不精彩、最不惊人的一次;但真是既简单、又安全啊!”“你吓倒我了啊,”上校说,“没想到那个倒霉的绅士居然也是——”他刚要说——“这些牺牲者之一”,但到嘴边的话又被缩了回去,赶忙改口说——“这个俱乐部中的一个会员吗?”

此时上校心里猛然意识到,马尔萨斯先生自己说话的时候,那口气完全不像一个爱死的人;于是他急忙接下去说:“很抱歉我还是不能理解你的话。你说洗洗和分分纸牌;这又是什么意思?既然你好像不是特别想要去死,那么为什么你还要到这里来的呢?说实在话,这个问题真把我难住了。”“你说你还是不能理解,这话真是实实在在,”马尔萨斯先生越说越兴奋了,“嘿,我的亲爱的先生,这个俱乐部真是个让人迷醉的圣殿。如果我这孱弱的身体能经得起如此刺激的话,请相信,我一定会更频繁的到这里来。我可以说,这是我最后的消遣玩意儿了,我长年多病、摄生有术所养成的这种责任感束缚了我,所以我不可能享受到全部的乐趣了。我几乎试过了各种各样的新奇东西,先生,”他把一只手按在上校的肩膀上,一面接着说下去,“我不肯放过任何一种,实话告诉你,所有的玩意儿,全都被人们渲染得言过其实。大家都喜欢谈恋爱,但我坚决否认恋爱是一种强烈的感情。恐怖才是一种强烈的感情;如果你想要品味一下人生最大的快乐,你就必须把恐惧玩弄于股掌。你得羡慕我——羡慕我,先生,”他嘻笑着又加了一句,“我纯粹是一个懦夫!”

杰拉尔丁对于这个可怜而卑鄙的家伙非常厌恶,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自己的怒气了,不过他还是竭力克制自己,继续问道:“那么,先生,”他说,“怎样才能巧妙地把这种刺激延续下去呢?你又说不能确定在什么时候死,那原因又是什么呢?”“我会告诉你每天晚上那个牺牲者是通过什么样方式选出来的,”马尔萨斯先生回答道,“除了要选那个牺牲者,另外还要再选一个会员,后者将成为这个俱乐部的工具,在这种场合下他就是死神的司祭长。”“老天!”上校说,“他们就这样自己人杀自己人吗?”“这样一来,就免去了自杀的麻烦。”马尔萨斯点了点头,回答说。“老天爷,”上校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也就可以这样说,你——或者我——或者——我那位朋友,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在今天晚上,都有可能被选定为一个人的身体和不朽的灵魂的毁灭者?这样的事,难道能是娘肚子里钻出来的人干的事吗?啊!这真是不可原谅的丑事!”

在一阵惊骇中,上校正要起身,却正好触到了王子的眼光。弗洛列席尔正皱着眉头,从房间的那一头愤怒地瞪视着他。杰拉尔丁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恢复了镇静。“话说回来,”他接着说道,“为什么不呢?既然你给了这个玩意儿这么高的评价,Vogtle h galere——我一定与俱乐部全体同人共进退!”

马尔萨斯先生看见上校这种惊奇和厌恶,心里自然十分高兴。他以邪恶为荣;看到别人遇到这种豁达的行动就惊慌失措,而自己道德败坏,却能对此不以为然,不禁感到十分得意。“好吧,现在你的惊骇已经过去,”他说,“你已经能够领悟到我们是个多么愉快的团体了。你能够看到,这里不但拥有赌博和决斗的刺激,同时还能享受罗马斗技场的那种兴奋。异教徒自有他们的手段;我打心底里佩服他们灵活的头脑;但是只有在一个基督教国家里,才能达到这样的极致,获得这种精髓,使人有这种绝对尖锐的感觉。你很快就会体会到,只有当你亲自品尝了这种玩意儿的滋味之后,别的一切娱乐就都在它的面前黯然失色了。这种游戏,”他继续说道,“是最最简单的。只要一副纸牌你就可以看到,你就可以亲眼目睹实地进行的情况了。你能不能扶我一扶?我不幸患了疯痛病。”

没错,马尔萨斯刚刚说开了头,另外两扇拉门就在此时已经打开。俱乐部中全体人员都或多或少略显慌张地都穿过那道门,进到隔壁房间里去了。这间房间和他们先前呆过的那一间,除了陈设之外完全相同。一张绿色的长桌子放在中央,会长正坐在那儿郑重其事地洗着一副纸牌。尽管马尔萨斯撑着手杖又挽着上校的手臂,但行动起来还是那么吃力,当他俩和等着他们的王子一起进入那个房间时,大家都已在桌旁坐定;结果,这三个人只能一块儿坐在了桌子下首的一端。“这副牌一共五十二张,”马尔萨斯先生低声说,“注意那张黑桃爱司,那是死亡记号;还有那张草头爱司,谁得到了谁就是今夜的执行官。这是一群多行幸福的年轻人啊!”他接着说,“你们眼力好,能够仔细看清楚这个游戏。唉!可是我被桌子挡着,一点和二点也分不清楚。”

说着他在眼镜上又加上了一副眼镜。“怎么说他得先看看这些人的脸。”他解释说。

上校趁此机会赶快把他从那位名誉会员处听来的话,以及眼前这种令人恐惧的选择死者的手段转告给了他的朋友。王子顿时感到一股冰凉的寒气涌上胸头,心缩得紧紧的,他的喉咙也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像一个中邪的人那样,向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当机立断,”上校低声说,“我们现在还有时间逃出去。”

这句话点醒了王子,他重新振作了精神。“别说啦!”他说,“我希望你无论遇到任何危险,不管情形有多么严重,都能像个男子汉一样才行。”

说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的样子显然又恢复平静了,尽管他心跳得厉害,而且胸口也是热辣辣的感觉。所有的会员都保持安静但却很紧张;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苍白,不过最苍白的要算马尔萨斯先生了。他两眼突出;他的头在脊椎骨上不自觉地晃动着,两只手替换地伸到嘴边,紧抓着颤抖而灰色的嘴唇。显然,这位名誉会员现在正在如此可怖的环境下享受着他的会员的权利。“各位,请注意!”会长说。

他开始慢慢地、朝相反的方向一个换一个地分着纸牌,等分到的那个人把牌翻过来,再接着向下分。几乎每个人都很踌躇;有时候,你看见一个分到了牌的人的手指会颤抖,然后过了好一会才能把那张重要的硬纸片翻过来。当牌快分到王子的时候,他的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渐渐上升的、几乎使人窒息的激动;不过他天生有几分赌徒的性情,而且他更惊奇地发觉到,这里面居然会有一定程度的快感。结果他分到手的是一张“草头九”;杰拉尔丁分到的是一张“黑桃三”;马尔萨斯先生分到了一张“红心皇后”,这种轻松令他情不自禁地呜咽了起来。那个送奶油馅饼的青年紧接着立刻就翻出了那张“草头爱司”,他的手指一直抓着那张纸牌,显然他吓坏了,一动不动地呆住了;他是为了自杀才到这里来的,结果却成为要杀人的人;王子很同情他的处境,差点忘记了自己和他朋友仍然可能要面临危险。

第二轮分牌又开始了,“死牌”还没有出现。玩牌的人除了喘息似乎已经停止呼息了。王子又分到了一张“草头”;杰拉尔丁分到了一张“红方块”;但是当马尔萨斯翻开他的纸牌的一霎那,一声恐怖的喊声划破了寂静,好像什么东西破裂了似的,从他的嘴里发了出来,他从座上一跃而起,但很快又坐了回去,疯痛病像是完全好啦。那是一张“黑桃爱司”。这位名誉会员又玩了一次他的恐怖。

刹那间,谈话声再次轰然响起。其他的人都好像如释重负,他们从桌边站起身来,三三两两、慢慢地回到吸烟室里去。会长张开两只手臂,打了个呵欠,就像一个刚干完了一天工作的人那样。但是马尔萨斯先生却呆呆的坐在原位,两手捧着头,支在桌子上,如醉如痴,一动不动——好像一件被打垮了的什么东西。

王子和杰拉尔丁趁机赶快溜走了。在这寒气袭人的夜色中,再加上他们刚才所亲眼目睹过的刚才那恐怖情景,真是愈加感觉可怕极了。“哎呀!”王子喊道,“竟被一张誓言束缚在那样一件事情上!任凭如此猖狂的谋杀行为继续成为买卖的对象逍遥法外,骗钱敛财,我真想毁了那该死的誓约。”“殿下您当然不能这么做,”上校回答说,“殿下的信誓就是波希来亚的信誉。但是我却无所谓,而且我应该去毁了我的誓约。”“杰拉尔丁,”王子说,“倘若你陪我做过的许许多多的冒险事件中,哪件事让你的信誉受到损害的话,我一定不会饶恕你,而且——我相信你更应该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可以这样说——我将永远不原谅我自己。”“我遵从殿下的命令,”上校回答说,“我们马上从这个令人诅咒的地方离开吧?”“嗯,”王子说,“快去喊一辆马车来,保佑我可以用睡眠把今天晚上发生的倒霉事忘掉吧。”

但值得一提的事情是,王子在离开之前很仔细地看了看这个院子的名字。

第二天早晨,王子刚起床,杰拉尔丁上校就把报纸拿了过来,上面载着下面这样一条新闻:

凄惨的意外事件

今晨二时许,韦斯特邦园契普斯陀路十六号马尔萨斯氏,自友人处宴会归家,行经特拉尔加广场高处围栏边,失足落下,脑壳迸碎,一脚一臂折断,当场身亡。惨剧发生之际,与马尔萨斯同行之一友人,适在呼喊马车。马尔萨斯氏素患疯痛病,其失足原因,想系旧疾复发之故。马氏系上流社会知名人物,此次惨遭不测,望广大人士为之深切哀悼。“假如灵魂会一直落入地狱的最底层的话,”杰拉尔丁严肃地说,“那这个患疯痛病的人的灵魂一定会直直的落入地狱了。”

王子两手掩面,一言不发。“听到他死了,我居然会有些高兴呢,”上校接下去说,“不过一想到我们那位分送奶油馅饼的青年,我心里着实为他感到难过。”“杰拉尔丁,”王子抬起头来说,“那个倒霉的青年,昨晚之前还是和你我一样的无罪之人;但是今天早上他的灵魂已经被罪恶的血给沾染了。我只要一想到那个会长,心里就会恶心。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只要老天在上,我相信我不会放过那个混蛋。那样玩纸牌的方法,是一种经历,一种教训啊!”“只能一次。”上校说,“下不为例了。”

王子沉默了好一会,杰拉尔丁被王子的这种举动弄得惊惶了起来。“您再也不能去那个地方了,”他说,“您已经被你所见到的情形吓倒了。以您的高贵的身份是绝对不应该再去做这种冒险的行为的。”“你说得没错,”弗洛列席尔王子回答说,“我也不十分满意自己做过那么多的决定。唉!最伟大的君王,脱去了他的衣服,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吗?杰拉尔丁,我是如此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我是多么的懦弱,但是我又不能有足够的勇气去克服它。叫我怎能不关心那位不幸的青年,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共进晚餐?我怎能听任那个卑鄙会长继续干他的无耻的勾当?既然我已经开始了这样一件奇妙的冒险事情,就一定要探查个究竟。不,杰拉尔丁,你是在要求你的王子去做一件违背他自己意愿的事。今天晚上,我们还得到自杀俱乐部去探查一下。”

杰拉尔丁上校跪了下来。“殿下可不可以把我这条贱命留下?”他喊道,“这条命是殿下的——由殿下支配的;但是请您不要这样,哦,别这样!拜托你,请不要再让我去经历这种可怕的危险了。”“杰拉尔丁上校,”王子回答说,态度或多或少有点傲慢,“你的生命只属于你一个人。我只不过要求你服从而已;既然你那么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你了。我再说一句:你不要再为这件事来劝我了。”

掌马官瞬时起了身。“殿下,”他说,“今天下仐我可否请一个假?作为一个坦诚的人,我必须把我的一切事务全部安排妥当,才能对那幢凶宅进行第二次的冒险。我敢向殿下担保,您的最忠诚、最感恩的仆人,决不会再违背您的意思了。”“亲爱的杰拉尔丁,”弗洛列席尔王子回答说,“每次当你使我不得不记起我是一个王子的时候,我总感到很遗憾。白天你可以自由安排,你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必须同样把装化好出现在这里。”

第二天晚上,俱乐部里只有几个人在;当杰拉尔丁和王子到达的时候,只有不到五六个人站在吸烟室里。王子把会长引到一边,热情祝贺他马尔萨斯先生的死。“能见到有才能的人真令我高兴,”他说,“毫无疑问你是很有才能的。你所从事的行业是很精致的,不过你做很不错,干得既成功,又秘密。”

被王子这样气宇轩昂的人称赞了几句,会长显得相当感动。他近似于谦卑的向王子道了谢。“可怜的马尔查!”他接着说,“我这个俱乐部里缺了他这样的一个人真是损失。我这里一半以上的顾客是年轻人,一些有点诗人气质的人,他们很少和我打交道。马尔查虽然也有些诗意,但是他的诗意,我是可以理解的。”“这不难想象,你和马尔萨斯先生是情投意合的,”王子回答道,“我认为他有一些性情古怪。”

那个分奶油馅饼的青年也神情沮丧的呆在屋子里,一言不发。王子和上校作为新交的伙伴想跟他攀谈几句,但是谈不上话。“真是不应该把你们带到这个魔窟里来!”他喊着说,“走吧,在手上还没有沾上血迹的时候快走吧。要是你们听见那个老头儿掉下时绝望的喊叫,和他的骨头碰在人行道上的声音啊!如果你们能对我这样一个堕落的人发发慈悲就请你们祷告,我今天晚上会得到那张‘黑桃爱司’吧!”

天愈来愈晚了,又有几个人来了,但是当他们坐下来时,桌旁总共才仅仅有十三个人。王子不禁又在恐慌之中感到一种快感;但是他看到杰拉尔丁却,觉得很奇怪,因为他比昨天晚上镇静得多,神情自若。“多么匪夷所思啊,”王子心里想,“一种有形无形的决心,竟会有那么大的力量来影响一个青年的精神啊。”“注意,各位先生!”会长说,“他要开始分牌了。”

纸牌环绕桌子分了三圈,但是最引人注意的那两张牌却迟迟没有出现。当马上要分第四圈牌的时候,大家都异常的激动紧张。剩下的牌刚好够分给在座的人。王子左边坐着分牌的那个人,照俱乐部中倒转来分牌的方式,王子会分到倒数第二张。第三位座位上的玩牌者翻出了一张黑爱司——是一张草头爱司。接着一个人分到一张红方块,再下面是一张红心。这样逐个分下去,那张“黑桃爱司”还是迟迟没有出来。最后轮到坐在王子左上首的杰拉尔丁了,他把纸牌翻开,是一张爱司,但那是一张红心爱司。

就在弗洛列席尔王子眼看就要在桌面上决定他的命运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不跳了。他是个勇敢的人,但是汗珠还是从脸上冒了出来。现在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性他会中签了。他分到了牌:正是“黑桃爱司”。他的脑中嗡嗡作响,他眼前的桌子漂浮不定。他听见在他右手的那个人猛地大笑了起来,那声音既欢乐又失望;他看见其他人都快速地离开了,但是他思绪暗涌,心潮澎湃。他认识到他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多么罪过的行为,一个身强力壮的王位的继承者,正当青春年少,而现在可把他的前途,以及一个勇敢而忠诚的国家的前途,全都断送在赌桌上。“上帝哪!”他喊道,“请宽恕我吧!”这样说着,他的心不再纷纷扰扰了,很快,他又镇静了下来。

令他意外的是,他发觉杰拉尔丁不见了。只有那个指定的刽子手还留在赌牌室里,他和会长正商量着什么。那个分送奶油馅饼的青年,此刻也还在屋子里,他溜到王子跟前,在他耳朵边低声地说:“如果我有一百万块来换你的好运气钱的话。”

当那个青年离开的时候,殿下不禁想:他倒是真愿意用这么低的价钱把这机会卖给他哩。

现在那两人已经结束了秘密商谈。那个分到了“草头爱司”的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离开了,然后会长走到了可怜的王子身边,向他伸出了手。“我很高兴遇见你,先生。”他说,“能够为你略尽绵力,这是我的荣幸。至少,你不用抱怨你耽误的太久吧,仅仅在你来这里的第二个晚上——这是多么幸运的事!”

王子用尽全力想用清楚的字音回答几句,但是他做不到,他的嘴已经干了,他的舌头也不听使唤了。“你觉得不大舒服吗?”会长相当关心地问道,“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来点白兰地怎么样!”

王子没有异议,于是会长马上给他倒了一大杯酒来。“可怜的圣马尔查!”当王子把杯中的酒全部喝掉的时候,会长突然叫道,“他几乎喝了一品脱酒,但对他似乎没什么作用!”“我是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王子说,已经振作了精神,“你瞧,我很快就可以恢复过来了。唔,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可以沿着斯特兰德大街往城里的方向走去,沿着左手边的人行道,一直走到你和刚才出去的那位先生碰面为止。他会告诉你你要怎么做,你得好好遵照他的建议去做;今天晚上,这个人将担起俱乐部的所有职权。现在,”会长接着说,“我祝你一路顺风。”

弗洛列席尔勉为其难的向会长道了谢,接着向他告辞。他穿过了那间吸烟室,里面许多玩牌的人还都在那儿喝香槟酒,他自己叫来和付了钱的几瓶酒也在里面;他心里不自觉地咒骂起他们来,意识到这一点,他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他在小间里戴上帽子,披上大衣,找到了他放在角落里的雨伞。他一边做着这些熟悉的动作,一边想到这是自己和它们最后的一次接触,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自己都觉得这笑声听来不甚悦耳。他感觉到对这个小间有些依依不舍,因此就回身朝窗前走去。看到窗外的一片黑暗中那星星的灯火,他恢复了理智。“走,走吧,我必须像一个大丈夫从这个屋里走出去。”他想。

刚他走到箱形院子的转角处,有三个人突然向弗洛列席尔扑了过来,蛮横地把他摔进了一辆马车,迅速就离开了。车中早已为他留了一个座。“殿下会因我的热诚而赦免我的鲁莽吧?”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王子在遇救的狂喜中,一把搂住了上校的脖子。“叫我怎么报答你呀?”他喊道,“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做的?”

王子原来已心甘情愿地去死了,但是对这种友好的强迫手段也兴奋地表示屈服,为重获新生而高兴。“只要您以后不再把自己陷到这种危险的状况中来,我就感激不尽了。”上校回答说,“至于您的第二个问题,那是再简单不过的。这是今天下午我跟一个著名的侦探商量后决定定的。他答应保守秘密,我付了他钱。这件事情大部分是由您自己的仆人办到的。在天黑时院子里的那幢房子就已给团团包围了起来,你现在坐着的是你自己的一辆车子,它已经在这等候您快有一个钟头了。”“那么,那个要去杀我的可怜的家伙,他怎么样了?”王子问。“他一离开俱乐部就被抓了,”上校回答说,“现在在王府里关着,听候你的审判,等一会他的一些伙伴都会被抓到那去。”“杰拉尔丁,”王子说,“虽然你违反了我再三的嘱托,却救了我,你做得很好。你不仅救了我一命,而且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如果我不感谢我的老师的话,那我就不配得到别人的尊敬了。你要我报答你,你可以随便说。”

然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马车飞快地穿过了几条街道,两个人都各自在思索着自己的想法。最后,杰拉尔丁上校打破了沉默。“殿下,”他说,“现在大部人应该已经落网了。在这些人中,至少有一个人是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我们的誓言,不允许我们用法律起诉他;同时,即使可以不信守誓言,为慎重起见,我们也不能这样做。不知殿下尊意如何?”“这件事我已经有了主意,”弗洛列席尔回答道,“必须用决斗的方式把那个会长杀死。现在的问题只是选一个人做他的对手。”“殿下答应过我,我可以随意选择殿下的恩赏,”上校说,“能不能让我的弟弟去承担这件差使?这是一件光荣的任务,不过我可向殿下担保,那孩子决不会有辱使命的。”“你向我要求的可没有使你获得什么好处啊,”王子说,“但是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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