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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1-30 22:4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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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明

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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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现形记

官场现形记试读:

前言

《官场现形记》是清末李宝嘉写的一部著名的谴责小说,是晚清谴责小说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这部小说共六十回,约七十多万字。小说主要是讲述晚清官场发生的故事,以尖锐的笔触揭露了当时官场的种种腐败、阴暗和丑陋,把上至军机大巨、总督巡府,下至知县典史、管带佐杂的蝇营狗苟、卑鄙龌龊、阴险虚伪刻画得淋漓尽致。整部小说从一个“官”字说开去,以一个“钱”字为核心。真是世人心中无杂念,唯有官钱在心中。围绕着这两大生活元素,发生了各种可笑、可叹、可悲、可耻的故事,将晚清社会腐朽丑陋的官场完全暴露在我们面前。

许多人都认为《官场现形记》中的人物很多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被作者改头换面、更名换姓罢了。胡适曾说过:“就大体上说,我们不能不承认这部《官场现形记》里大部分的材料可以代表当时官场的实在情形。那些有名姓可考的,都是历史上的人物,不用说了。那无数无名的小官,从钱典史到黄二麻子,从那做贼的鲁总爷到那把女儿献媚上司的冒得官,也都不能说是完全虚构的人物。”一切艺术均源自生活,当然也高于生活。我们也不必把小说中的人物和现实中的人物一一地对号,但是小说肯定反映的是当时的社会现实,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读了这部小说,我们可以了解那时候人的生存状态,再想想我们今天,就会觉得我们真的是生活在一个幸福的时代,一个充满希望的社会里,这不就足够了吗?

我们这里只是选取了我们认为比较有意思的、有代表性的二十个故事,并对这些故事进行了适当地改编,试图以活泼轻松的形式、简洁通俗的语言、曲折动人的故事向读者展示这部小说的风采,让读者感受这部小说的魅力,了解那个时代的生活和人的境遇。

当然,我们的改编肯定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定然缺乏原著那样强的艺术感染力,但我们在改编中尽力地进行了这方面的追求和努力,而且尝试用二十个小故事让读者窥见整部小说的魅力。希望广大读者能给我们多提宝贵意见,以便我们今后不断进步。编者

第一回 望成名学究 训顽皮小儿

在陕西同州府朝邑县城(今陕西大荔县朝邑镇赵渡乡)南三十里的地方,有一个不大的小村庄,村子里只住着赵、方两姓人家,也就二三十户的样子。这两姓人家祖上都世代务农。赵家到了赵老爷子这一辈儿,开始请先生教儿子读书,虽然儿子没什么大出息,可是到了孙子赵温时,竟然中了秀才,这可羡慕坏了村里人,尤其是让方家人眼热得不行。为了不让赵家比下去,经过商量,方姓家族中几个比较有钱的人合伙开了一个学堂,又到城里请了一个叫王仁的老先生来教书。这个王仁,以前做过举人,年纪虽然一大把,却很有责任心,不到几个月,还真就教出了点儿名堂来,学堂的孩子有的会对几个对子,有的会作几句诗,其中有个天分高的,给他出个题目,竟然还能讲上一讲。这可高兴坏了几个老东家,他们合计着明年还请王仁继续教。王仁见孩子有进步,东家满意,他也乐得继续教。这个能讲上一讲的孩子的父亲叫方必开,他家门前有两棵合抱的大树,因此大伙都管他们家叫“大树头方家”。这方必开见儿子经先生指教后,有了这么大的能耐,那叫一个高兴,心想打明年起,一定得额外给先生王仁四贯铜钱,没准儿他们方家也能出个秀才什么的呢!

时光如梭,话说这一年又是大考之年。赵老爷子送孙子赵温去赶考,自打赵温考完回家,赵家人是天天盼,日日盼,可就是不见榜文下来,可真是急坏了赵家人。农历九月初九过后的一天早上,一阵马铃声把村里人从睡梦中吵醒了。开门看时,只见一群人呼呼拉拉向西跑去。一打听,才知道赵老爷子的孙子考中了举人。正好这时方必开也在人群中看热闹,得知这个信儿,连忙一口气跑到赵家,只见一群人,头上戴着红缨帽子,正忙着在那里贴喜报呢。方必开自从儿子读了书,西瓜大的字,也跟着学会了几个。他一边看,一边念道:“喜报贵府老爷赵温,应本科陕西乡试,高中第四十一名举人。报喜人卜连元。”他看了又看,念了又念。正在那里琢磨,冷不丁肩膀上有人拍了他一下,叫了一声“亲家”。方必开吓了一跳,定神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新中举人赵温的爷爷赵老头儿。原来这方必开,前头因为赵府上中了秀才,想要巴结赵家,于是就把自己的三女儿托人做媒,许配给了赵温的兄弟,所以这赵老头儿才叫他亲家。方必开一看是亲家的老爹,赶紧当街跪下,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赵老头儿赶忙把他扶了起来。方必开一边掸着自己衣服上的土,一边说:“您老今后可相信咱的话了?咱从前常说,城里乡绅老爷们的眼力,是很不错的。十年前,城里石牌楼王乡绅下来上坟,是借你这屋里打的尖。王老先生饭后无事闲溜达,走到书房,正赶上几个学生在那里对对子。王老先生一时高兴,便说他也出一个你们对对。刚刚那天下了点儿雨,王老先生出的上联就是‘下雨’两个字。我记得你们这位少老爷便脱口而出‘出太阳’。王老先生点了点头,说道:‘“下雨”两个字,对“出太阳”三个字,虽然差点儿,也还将就,将来这孩子没准儿还真能有点儿出息。’你老想想看,这可不正应了王老先生的话了吗?”赵老头儿道:“可不是嘛。要不是你提起,我倒忘了这事了。眼前已是九月,大概这个月月底或者下个月月初,王老先生一定会再来上坟的。那时候把你儿子也一齐叫了来,让王老先生也考考他。兴许你儿子也同我这小孙子一样呢!”方必开听了这话,高兴得合不拢嘴,又说了半天的话,才告辞回家。

回到家里已是晌午,家人把饭菜都摆放好了,叫他吃他也不吃,自己一个人背着手,在书房前来回地走,嘴里念念叨叨,说什么“喜报贵府少老爷”,“报喜人卜连元”。家里人听得糊涂,还亏了书房里的王先生,明白东家是因为今天赵温中举,勾起那痰迷心窍的老毛病来,于是忙叫老三:“把你爹搀到屋里来坐。”这老三便是那个能讲上一讲的孩子,听了这话,忙把父亲扶了进来。谁知他父亲跑进书房,就跪在地当中,朝着先生一连磕了二十四个响头。先生忙还礼,又连忙扶起了方必开。这时候方必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拿手指指自己的心,又指指他儿子老三,用双手朝着王仁拱了一拱。王仁已明白了几分了,随手拉过一条板凳,让东家坐下。又拉了老三的手,说:“老三,你知道你爹今儿这个样子,可都是为了你吗?”老三说:“怎么为我呢?”王仁道:“你没听说你赵家大哥中了举人吗?”老三道:“他中他的,和我有什么相干?”王仁道:“虽说人家中举和你没多大关系,可你爹是羡慕得不行啊,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让你读书,自然希望你上进,将来也同你赵家大哥一样,挣个秀才举人啥的。中举就有官做,做了官就有钱赚,还可以坐堂打人,出起门来,鸣锣开道……多神气、多气派啊,不念书、不中举,啥时候也不会有这样的好事啊。”老三这孩子,年龄虽小,但听了“做了官就有钱赚”这句话还是很动心,但他忽然问道:“师傅,你也是举人,为什么不去中进士做官呢?”

方必开听了先生教导他儿子的这一番话,心上一时欢喜,喉咙里的痰也就活动了许多,后来又听见先生说做官就有钱赚,他就哇的一声,一大口的粘痰就要呕了出来,可刚刚吐得一半,忽然又听见他儿子反问先生的那句话,问得先生哑口无言,他的痰也就搁在嘴里头,吐不出来了,直勾勾地瞅着先生,看他怎么回答。只见那王仁愣了好半天,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忽然他把眼睛一瞪,吹了吹胡子,一手拿起板子,指着老三骂道:“混账东西,我今儿一番好意,拿好话教导你,你倒教训起我来了?问问你爹,请了我来,是叫我管你,还是叫你管我的?学生倒管起师傅来了,这还了得!这个书不能教了。不能教了!不能教了!”这方必开哪见过先生发这么大的火儿,明知是儿子冲撞了他,可这个时候满喉咙里的痰一个劲儿地往上涌,真是要吐吐不出,要咽咽不下,想要说话可哪能说得出!急得他两手乱抓,嘴唇边吐出不少的白沫子,好像抽了羊癫疯。老三却还在那里唧唧歪歪地说:“是好样的,就去中个进士做个官啥的给我看看,不要在俺们家里混闲饭吃。”王仁听了这话,气得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拿着板子赶过来打。老三又哭又跳,闹得不可开交。幸好老三的叔叔听见,赶了进来,打了老三两巴掌,给先生又是作揖,又是说好话,总算暂时消了先生的怒气。接着又搀出哥哥方必开才算完事儿。

第二回 钱典史辛苦 钻营把官谋

钱典史谋官的事儿还得从赵温进京说起。赵温自打正月出门,到现在马上就是春暖花开的三月了。这一日,赵温闲来无事,不由得千般思绪,万种情怀,萦绕心头,真是不知如何排解。自己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外并且一事无成,想到这里不禁落下泪来。心想还不如整顿行装,打道回府呢。“少爷,家里来信了!家里来信了!”赵温正在伤心,这时仆人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信嚷道。原来是他爷爷巴望他做官心切,寄来一封信,又汇来了两千多两银子。信上写道:“如果能连中,那最好了;如果不能连中,那就赶紧花银子买个京官儿当。”信上交待这也是王乡绅给出的主意。又写道:“东挪西借,好容易弄了这些银子。指望你在京城里弄个官儿做,可不许你胡乱地把银子花了,辜负了家里人的一片苦心啊!”这封家信可谓是苦口婆心,语重心长。赵温看过这封信,一时也是没什么好的办法,只得托了钱典史替他打听。这个钱典史起初根本瞧不起赵温,一见他有了银子捐官,便勉强自己假装和赵温亲热起来。这一日赵温竟然托他打听买官的事儿,钱典史的心里可真是高兴坏了,今天听戏,明天吃饭,一顿地折腾。又拉来一个说北京话的哥们儿,天天同吃同喝,说是他的把兄弟,认得部里的一个办事官员,说这种买官的事儿托他,那是一买一个准儿。赵温是深信不疑,第二天,赵温穿戴整齐去拜访钱典史的这个把兄弟,又请这个人吃了顿大餐。后来就托他买官,结果这个人花光了赵温的两千两银子,还对赵温说钱不够,而且自己还替赵温垫付了五百两。赵温只好先给这个人打了个欠条,又急忙写信给家里叫寄钱。忙了一个多月,好在这事儿终于办下来了,从此以后,赵孝廉变成了赵中书。

这次替赵温买官,钱典史从中弄了不少的银子。他这次随赵温来京城就是想混个一官半职的,也是他点儿高,遇见一个办事官员,一起喝了几次酒,建立了不错的关系,答应替他想法子。这个人把钱典史从前犯案记录的字眼改轻,然后拿了银子上下打点,又做了些手脚,不上两个月,钱典史便官复原职,做了江西上饶县典史。听说这个职位油水还不少,他内心这个美啊。可是后来一打听,倒霉的是原来揭发他的那个知府,现在正做江西藩司,真是冤家路窄,落在那个知府手里,自己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想到这些,钱典史心里这个难受啊!郁闷之下就跑去同他把兄弟——就是上次替赵温买官的那个人喝酒商量。他把兄弟说:“这个嘛,小事儿一桩!我隔壁住的徐都老爷,就是这位藩台大人的老乡。去年这位藩台来京城的时候,徐都老爷还请他吃过饭,小弟有幸作陪。他俩的交情肯定非同一般啊!在酒桌上俩人嘀嘀咕咕,咬了半天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这位藩台大人出京的时候,还叫手底下人送了他四两银子作为孝敬呢。”钱典史说:“这样的交情,应该多送几两啊,怎么就送四两呢?”他把兄弟红着脸说:“这个就不是我们外人能知道的了。或者人家私底下另外多送,我们也看不见。再就是,大概同乡,都是四两。他们做官的,多了少了的,可能是怕别人挑理吧。”钱典史说:“也是。对了,兄弟你看我的事儿怎么办啊?哥哥心里急啊!”“你先别忙。待会儿我就去隔壁,相信花上百把两的银子,求这徐都老爷写封信,替你说说好话,肯定没问题。”钱典史说:“一封信就要花这么多银子啊?”他把兄弟道:“哥哥,您别急。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怎么着咱们也得把这事儿摆平了。”当时钱典史再三拜托而去。

原来钱典史这个把兄弟叫胡理,人送外号“狐狸精”。人那是个精明,认识的人那叫多,无论哪里都会溜了去。这次受了把兄之托,当晚就蹭到了隔壁,找上了徐都老爷,说明来意。并说:“不会让您白忙活的,您看五十两中不?好歹您就赏一封信吧。”徐都老爷说:“这要是论起来呢,同乡倒是同乡,不过没有什么大交情啊,只怕写了信去不好使啊!”胡理道:“这您就不用操心了,您看银子面,随便写几句给他就完了。”徐都老爷一想,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自己正在那里着急,不知道咋办呢,可巧有了这事,真是天助我也!于是马上同意了,告诉明早儿来取信。又问:“银子是现成的吧?”胡理说:“怎敢不现成!那您就费心了,明儿见!”随即起身告辞,徐都老爷还一直送到了大门口。

第二天,徐都老爷一大早儿就起来把信写好。一等等到晌午,也不见那胡理来取信。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银子还能不能到手。下人请他吃饭也不吃。原来昨晚上,他已经告诉家里人,明天就有钱用了。谁知第二天左等不到,右等不到,真正把他急得要死。好不容易等到两点钟,大门砰砰作响,徐都老爷顾不上叫下人,连忙自己跑去开门。一见是胡理,心里真是乐开了花。赶紧让到屋里,又是泡茶又是点烟,好一顿忙活。胡理还没开口说话,这徐都老爷已经把信取出,递到他面前。胡理把信从信封里取出,看了一遍。一边把信装回去,一边嘴里说道:“真是想不到,那人竟然变了卦!”徐都老爷听了这话,仿佛晴空一个闷雷,脸儿都变了,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没银子了啊?”胡理不紧不慢地答道:“有我在这儿呢,还怕他跑了吗?不过实在拿不出,也就没啥法子了。”徐都老爷道:“不会一个子也没有吧?”胡理道:“有是有,不过只有一半。真是对不住您老,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徐都老爷道:“到底他肯出多少?”胡理也不言语,只是从靴子里拿出一张银票,徐都老爷看见,眼睛里早就冒了火,一把抢了去。胡理道:“就这二十五两还是我垫出来的呢!您老先收着吧,以后再给您补上其余的二十五两。”徐都老爷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把信给他。胡理拿了信直接就去找钱典史,说替他垫了一百两银子,还说起先徐老爷不肯写,后来看他的面子才写的。

钱典史自是对胡理千恩万谢,忙着连夜收拾行囊,打算后天出发。心里一合计,只有他把兄弟胡理那儿,还有一些账没有清。他这个把兄弟胡理外面虽然出手大方,其实内心极其抠门儿;心里很想钱典史把账算清了,可是又碍于面子。钱典史有一个翡翠的带头子,能值几文钱,以前钱典史也说过要卖掉这东西。胡理这日心生一计,说有个人要买这东西,把它骗到了手里,心想赚一文是一文吧,满心欢喜。第二天便推说有病,写了一封信,叫做饭的替他送行。信上还说:“带头子买家已经看过了,出的价不高,卖了后,银子一定给哥哥寄去。”事情已经这样了,钱典史明知被骗,却也无可奈何。自己结了房饭账,辞别了赵温,坐上驴车就离开了。

一路驴车颠簸,接着又坐海轮,坐江轮,这一日终于到了江西省城,随便找了个落脚地。可巧了那位江西藩司也是护院,是钱典史来此必须要见的第一个官员。钱典史一时也不敢独自去投信,怕大人认出自己,所以只好瞧准了日子,跟着同班一大帮走进去拜见大人,在廊檐底下朝着这大人磕了三个头,起来又请了一个安。那大人只摆摆手,没有问话就进去了。钱典史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把汗,怕问起以前的事,幸好贵人多忘事,过了这一关,钱典史心里一块石头才稍稍放下。

但是钱典史谋的那个职位,现在还有人在干着呢,那个人还没有离任,而这里的上司也没有让钱典史接替的意思。这位钱典史眼巴巴地一心想上任,谁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儿啊!叫他空闲在省城里,他怎么能受得了啊。一天到晚,他是忙开了,不是挖门子,就是找朋友拉关系,东也打听,西也打听,能攀上高官那是奢谈,但只要是在府厅班子里当差的,有能在上司面前说得上话的,他便极力巴结讨好。后来有人告诉他,现在支应局兼营务处的候补黄大人,是护院大人身边天字第一号大红人。啥事情托了他,到护院面前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肯定能办成。

钱典史听见这条门路,便一心一意地想去钻。毕竟他办事精细,精于此道。没见到黄大人之前,先托人介绍,认识了黄大人的门人,和其中一个叫戴升的先要好起来,拜把子,送东西,喝酒吃饭,和亲兄弟一样,几乎穿了一条裤子。感觉差不多了,慢慢地才把“省里闲不起,想求大人提拔提拔”的意思说了出来。戴升道:“兄弟,这事儿怎么不早说,这是好事儿啊,这么点儿事儿,做哥哥的还是可以帮上忙的。”钱典史听了,喜得嘴都合不拢了,忙说:“既然这样,那我明天一早就来拜见大人吧。”戴升道:“先别忙。早来无用,早晨找他的人多,哪有工夫见你,要来,就明儿晚上来。”钱典史忙说:“多谢赐教,如果能得大哥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大人高兴赏派兄弟个差使,免得妻儿老小跟着挨饿,大哥对小弟真是恩同再造啊。”说完之后,便要叩谢。戴升连忙搀住他说:“都是兄弟,说哪里的话,又何必如此大礼,明晚准时来就好。”钱典史走后,碰巧上头有事叫戴升进去,问了两句话。原来黄知府今天查了支应局一个收支委员,且撤掉了这个委员的差使,这个小委员竟然贪了好几百两银子。黄大人心里正想找一个靠得住的来接替,随口和戴升谈到这件事。正是该着钱典史运气来了,戴升便顺水推舟地提到了钱典史,说现在有个新选上饶县典史钱某人,如何精明,如何干练,而且曾任实缺(“缺”就是职位的意思),只因他的那个缺还未空出来,所以暂时还没有赴任。如果任用了这种有缺的人,他一定尽心竭力,报效大人的知遇之恩,肯定不会出什么差头的。黄知府道:“可是我没见过这个人啊。”戴升道:“他可是常常要来拜见大人,小的因为老爷您忙,哪里有工夫见他,所以就从来没有上来向您禀告。”黄知府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叫他明天晚上来见我吧。”戴升连应了几个“是”,退了出去。

第二天,钱典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能等到天黑,太阳还老高的,就跑到公馆,见外头放着两乘轿子。他也没停,直接走到戴升屋里,请安坐下。戴升便把昨儿晚上替他吹嘘的话告诉了他,并说:“支应局现在有一个收支委员的差使,上头原本是要任用别人的,是我硬替你老弟扛下来的,做哥哥的够意思吧。”钱典史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忙问:“大人啥时候回来呢?我啥时候可以去拜见大人呢?”戴升道:“大人现在会客呢,你先在我这屋里吃点儿饭,等他老人家送过客,咱们再上去也不晚。”钱典史无奈,只得暂时按捺住急切的心情。过了一会儿,只听得里头喊“送客”,接着走出来两个人,黄知府后面跟着送。走到二门(大门里边的总门)口,这两个人站住了脚,黄知府也停住冲他们寒喧了几句,然后先进去了。这两个人也各自上轿回去。

上灯了,钱典史已经在戴升屋里吃过了晚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戴升先进去替他回了话,接着出来领他到大厅西面一间小花厅里坐下。这时的钱典史,一个人坐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多出,静静地坐在那儿,足足等了大半个钟头,终于听见了靴子响,要到花厅门的时候,他又听见了一声咳嗽。接着跟班的小厮将花厅门帘撩起,一个身穿家常便服、面孔胖胀、满脸发青、一嘴的浓黑胡子、两只眼睛直往上瞧的人踱了进来。钱典史连忙跪倒叩拜,起来后马上请了一个安,接着又请了一个安,然后才从袖筒里战战兢兢地摸出自己的履历表呈了上去。黄知府一面接在手中,一面叫钱典史坐下。钱典史哪里敢坐,但又不能不坐,只好半个屁股好像是放在凳子上,垂着脸儿等大人问话。黄知府把他的履历翻了翻,随手放在一边,问道:“啥时候到的啊?”钱典史忙回:“上、上个月到的。”黄知府道:“上饶的缺不错啊!”钱典史道:“还不是大人栽培!只是一时无法到任。”说到这里,黄知府喊了一声:“来!”只见小厮拿着水烟袋进来装烟,黄知府接着只管吃烟,不再问话了。钱典史心想不能就这样干坐着啊,豁出去了,心里给自己壮了壮胆,站起来又请了一个安,说:“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家里实在是穷啊,可现在是有缺却不能到任,还请大人提拔提拔。”说完又连忙跪倒磕头。黄知府道:“求我的人实在是太多,我要再添几百个差使,才能够都照顾到,你先起来吧,容我考虑考虑。”钱典史听了哪里还敢再说话。只见黄知府茶碗一端,管家喊了声:“送客!”钱典史只好告辞出来,黄知府送到二门,也就进去了。

钱典史回到戴升屋里,哭丧着脸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戴升看出了他的苗头,忙安慰他说:“我说兄弟,官场上的事儿,你也算见过的了,哪里会有一见面就委你个差使的?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多走动几次,加上有哥哥我在里头说好话,咱们兄弟自己的事儿,我还能不上心啊。这点儿小事儿,也值得放在心上吗?”钱典史道:“做兄弟的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儿,只是刚才我求大人,他老人家的口气不太好,再来恐怕他闭门不见啊。”戴升道:“兄弟你放心,有哥哥我在,包你可以再见到大人。”钱典史道:“也是,那就全仰仗哥哥了,等以后弄成了,少不了哥哥的好处。”接着给戴升请了一个安,然后告辞出来,回到住处。后来又去过几次,只是有时见着,有时见不着,好在钱典史比较的有毅力,而戴升又真心帮忙。钱典史拜会黄知府

一天,钱典史又走到戴升这里,戴升也正从老爷那里问事下来,笑嘻嘻地朝着钱典史道:“兄弟,天大的好事儿啊,先说怎样谢我,我才能告诉你!”钱典史一听有门儿,忙道:“哥哥啊,你别拿人开心了。谁都知道你戴二太爷一向是一清如水,谁人见你受过人家的谢礼啊,这话怎么能从哥哥你的嘴里说出来呢!”旁边戴升的一个伙计听了这话,笑道:“钱太爷真真是好口才!”戴升笑道:“玩笑!玩笑!兄弟,我们这边谈正事要紧。”钱典史便跟了戴升到套间里,两个人嘀咕了半天,也不知说些什么。末了只听钱典史说道:“以后凡事先有了哥哥,才有我这做兄弟的,哥哥您放心吧!”说完出来,欢天喜地,就像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几乎是蹿蹦着离开了。原来钱典史是苦心人天不负,终于谋得了那个收支委员的差事。

第三回 何藩台兄弟 二人卖官位

何藩台,人送外号荷包,原来的藩台去代理巡抚的职位了,所以这个荷包大人就有幸暂时代理藩台这个职位。他这人生平最爱的是钱,不爱他爹,不爱他娘,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爱。自打当上这个藩台,夜里不知道笑醒了多少回,总是梦见身边有大把的银票、白花花的银子。本来他是想在这个藩台任上好好地满足一下自己,可是这个荷包大人还有点儿好面子,怕别人说自己的闲话,所以也不敢太嚣张,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标价卖官。可是最近听说新抚台用不了多久就要来接印,他这代理藩台是不能长久的,所谓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自从听了这信儿,荷包大人这个闹心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真是恨不得所有的人都来找他买官做,甚至如果可能,他想这个藩台的职位是不是也可以暂时地卖出去一天两天的!这一天,何藩台叫来了他的同事、朋友、亲戚等好多人,吩咐他们加大宣传力度,四下里替他招揽生意,不论什么出身、什么文化,只要有钱就可以做官。一千两银子起价,一千两银子一般能谋个中等职位,最好的职位大概需要两万两银子,如果有人肯出更高的价钱则更好,正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原则就是谁有银子谁做,绝对公平交易,完全钱到官到,童叟无欺,货真价实。后来,条件更宽松了,如果没有现钱,先打个欠条也行,上任后再补交上,但是花现钱的绝对优先做官。

且说这位藩台大人,自从改定章程,广告打出去以后,现钱交易说一不二,真的是门庭若市,生意兴隆,那叫一个火。在何藩台管辖的范围内有一个知县,这个知县看中了一个职位,一门儿心思地想要得到,便走了何藩台兄弟的后门,甘愿花八千两银子。藩台听说后立即答应了,三方面谈妥了,心里乐开花的知县还请何藩台兄弟二人去搓了一顿。正要挂出牌去(任命某人的告示),告诉其他人这个职位已经有人了,忽然护院大人传见何藩台,藩台赶紧穿戴整齐打轿上院。护院找何藩台来,原来不是为了别的事儿,就是他护院手下有个胡巡捕,这个巡捕给护院大人当了半年的差,既懂事又殷勤,很是得大人的喜欢。现在护院大人不久就要离任了,想在自己离任之前给这个胡巡捕弄个好差事,照顾照顾他,也不枉这个胡巡捕跟了自己一场。可何藩台做梦也没想到,护院指名想要的那个职位,就是这位荷包大人刚刚以八千两银子卖出去的那个职位。护院大人的话一出口,何藩台心里这个犯难啊,心想:“职位那么多,怎么就偏偏挑中了这个呢!这个昨天刚答应了人家,而且是现钱交易。怎么能言而无信呢,这叫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想不到护院大人也看中了这个职位,如果答应大人,这叫我怎么回头和人家说呢?”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这护院大人不久就要离任了,到时候也不是我的上司了,怎么能管的着我,我也不必担心他给我小鞋穿。他要照顾手底下人,为啥不等他新职位上任之后呢,然后自己爱拿哪个职位给谁,碍我啥事儿,为啥一定要这个时候来抢我的衣食、饭碗呢?可是毕竟现在他还是自己的上司,怎么着也不能人还未走茶就已凉,不如另外给他个缺,敷衍敷衍。”何藩台主意打定,内心窃喜,便回护院大人道:“大人所说的那个职位,其实不咋地啊!大人您听我说啊,那个职位一来离省城太远,二来那个职位只是徒有虚名,毫无实惠,估计在那儿也弄不到什么好处。胡巡捕当差勤奋,又是大人您的吩咐,等下官回去,一定安排一个好职位给胡巡捕,今天晚上就给您回复,保准大人满意。至于大人说的那个职位,现在已经安排人了,而且马上就要对外公布了,大人您一定体谅下官啊!”护院道:“那个职位依我看来,应该不错啊,怎么?难道在何大人那儿还不算好啊?”藩台道:“大人客气了!职位虽然表面不错,但是当地的老百姓不是很好摆弄啊,那地方民情可是相当地不好,凡事都不太好办。等下官回去安排一个民情好一点儿的地方,也不枉费了大人栽培他这一番盛情美意,大人您看呢?”原来这何藩台卖官,护院大人早已是耳有所闻,也知道那个职位可能已经成交了,只是心上想定要同这个何藩台争一争,看看如何。转念一想,自己不久就要到别的地方任职了,何必和他结下疙瘩呢?毕竟为了一个胡巡捕也不是很值。何藩台既然说得如此好,也不好再强迫他,且看看他怎么给安排吧。想到此,护院大人点了点头儿,说了声“何大人你费心了”。何藩台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告辞回去。

藩台大人回到府衙,吃过了饭,正在平时办公的地方休息,这时他兄弟三大人走了进来,叫了一声:“哥。”藩台慢条斯理地问道:“什么事儿啊?”这个三大人说:“昨天九江府新出了个空职位,今天一大早,钱庄里一个朋友接到那里的首县一个电报,请求钱庄先替他垫送两千银子,想求藩台大人任命这首县代理九江府一两个月。这个代理九江府的职位,油水也就一般般,只不过就是图个面子上好看些。哥您看怎么样?”藩台道:“也没听说九江知府生病啊,怎么就突然死了呢?”三大人道:“现在只知道职位暂时空着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电报上也没有写明。”藩台道:“首县代理知府吧,这也是常有的事儿。但是一个知府只值两千银子,未免太便宜了,传出去让人家笑话!老三,生意不能做得这么滥,一定要严格把关啊!”三大人说:“我的哥呀!都啥时候了啊!新抚台一到任,护院大人再一回任,您也得跟着回任,这藩台还能代理多长啊,咱们哥们儿还不趁早捞一个是一个?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啊!”藩台道:“一个知府只卖两千,那知县什么的还咋卖啊,这样卖下去,不等新藩台来,咱们的生意也要做到头了!”三大人道:“职位的好坏高低都要看,一分钱一分货讲的也正是这个道理,这代理不过两三个月的事情,能捞到的好处也到不了哪儿去啊。”藩台道:“代理难道就不要挂牌吗?”三大人道:“牌当然是要挂的。”藩台道:“要挂这张牌儿,至少叫他拿五千两银子,还必须是现钱,否则免谈。代理虽然只是两三个月的事儿,但是现在离来钱的时候也不远了,我给你算算啊:新官到任要收礼;马上要运漕粮了吧,收钱是一定的,而且还不少;自己再想办法给老母或夫人办个寿,底下人再给他办个寿;过了年还要再收一份年礼。这些加在一起至少能弄万把两银子。现在叫他拿出一半,过分吗?多吗?况且这万把两银子都是别人瞧得见的,若是手段高明些,私下里弄多少谁知道呢?兄弟啊,看来官场上的东西你还是不行啊!”三大人见他哥这么一说,真是如同拨开云雾见青天,豁然开朗,茅塞顿开,用满是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哥藩台大人,说道:“哥哥真是言之有理!既然这样,我这就去找钱庄里的那个朋友,叫他今天就拍个电报过去,说五千两银子一个都不能少。是不是叫他当天电复?有个这么好的职位在这里,还怕鱼儿不上钩。况且省城里的候补知府不知道有多少呢!”藩台道:“是呀。你立刻去找那个朋友,告诉他如果想要就立即回信。他不要,咱们还有别人呢,咱们可不是非他不卖!”何藩台绰号叫“荷包”,这位三大人也有一个绰号,叫做“三荷包”。据说,他这个荷包是无底的,有多少,装多少,而且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还不会漏掉,真真正正是个好东西。

这三荷包从他哥那里出来,也没有坐轿,叫了跟班的,打着灯笼,一路走到了先前说的那家钱庄,找到那里的倪二先生——就是拿着电报来找他商量的那个朋友。这倪二先生,有名的老好人,人人都叫他“泥菩萨”。他这个人专门替人家拉皮条、拍马屁。何藩台在盐道任上时,三荷包做账房先生,一直同他来往不断,关系密切得很。等到三荷包的哥哥代理了藩台,买卖好,进出多,泥菩萨来的更勤了,三天两头来一趟,藩台衙门上上下下,以及把门的三小子,没一个不认得泥菩萨的;就是衙门里的狗,都以为他是这衙门口里的人了,别说不会咬他了,时不时地还向他摇摇尾巴。三荷包进了他的店,忙不迭地喊“泥菩萨”。这泥菩萨听见,料想定是早上那件事情有了回信儿了,赶紧出来接了进去。见面之后,泥菩萨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事儿怎么样了,三大人?”三荷包道:“你这个倪二先生,人人都叫你‘菩萨’,我看你比强盗还强盗啊。咱们这样的关系,你怎么就好意思给我当上?”倪二先生愣了一下,连忙说道:“这话打哪儿说起啊,我怎么敢给三大人当上?难道是不想混了吗?”三荷包笑道:“玩笑!玩笑!怎么急成这样?”倪二先生苦笑道:“我的三大人啊!您可不知道,我是泥做的,禁不起吓啊,一吓就要吓化了的。”说到这里,两个人又哈哈地大笑。笑过之后,三荷包便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把他哥的话告诉了倪二先生。倪二先生道:“三大人!我说句不知轻重的话,您千万别见怪。现在的情形您兄弟二人应该很清楚啊,对藩台大人和您三大人来说,现在是能捞一个捞一个啊,那人肯出两千,依我看,也就差不多了,如果再要他多拿,估计也多不到哪里去了,没准儿把事情弄僵。三大人,我看您还是回去劝劝藩台大人,就便宜他这一回吧,有我在中间担着,将来肯定让他给补上。”三荷包道:“我也是这样说的啊。没办法我大哥一定要自己拍个价,我能有什么辙啊?”倪二先生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加一些银子肯定是办不成的了。这里头有点儿回扣,只好现在我白忙活一场,算我孝敬藩台大人,就把这四百两也给了藩台大人,这总该差不多了吧。”三荷包道:“他的倒是有了,你的不要了,我呢?我也是就这么凑了一场热闹吗?就是你泥菩萨,也没有那白干活儿不吃饭的理啊!”倪二先生道:“其实两千两银子之外,我早替三大人您打算好了,还用您吩咐吗?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三荷包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忙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低声问道:“多少啊?”倪二先生道:“加二。”三荷包道:“泥菩萨,我一天的花销有多大,这你不该不知道啊,就这么点儿,你开玩笑呢吧!我大哥那里,两千答应下来答应不下来,还两说着呢,反正就让我一个人去顶着,怎么着也得叫他代理了这个职位。但是咱俩,总得叫他好看些啊。”倪二先生道:“我的那份就再说吧,那现在可就差您三大人的了。再多要实在是过不去,要是稍稍地弄一些吧,我就替他做主,这也许还可以。我的意思是:二成不是四百两吗,此外,再加一百两,一共五百两。如果是别人,这是合伙的买卖,咱们就得二一添作五地分了,但是现在是您三大人,这事儿看我们兄弟份儿上,你就可尽着使吧。”三荷包道:“这次不算,看你的面子就这样吧,以后可一定要多照顾些才是啊。”泥二先生道:“一定!一定!您三大人看得起,和我倪二做朋友,我倪二真心愿为藩台大人和三大人效犬马之劳,我的心,三大人您也应该明白!”三荷包道:“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今晚就回复他一个电报,叫他预备上任,藩台大人这面有我呢。”倪菩萨满心欢喜地应承着,又奉承了几句好话。三荷包这才回去。后来这个官虽然卖了出去,但兄弟俩还是吵了一架。可是毕竟官还得卖,生意还得做,而且简直是越做越好。

第四回 何藩台骨肉 兄弟动干戈

话说三荷包回到府衙,他哥连忙问道:“那事儿怎么样了?”三荷包道:“别提了,这事儿现在不太好弄啊,大哥!你另外再任命别人吧,这事儿估计要砸。”藩台大人一听这话,就像一盆冷水突然从头顶心浇了下来,一下就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又问道:“到底是谁把这事儿闹腾坏的?我要价,他当然可以还价,他还了价,我不同意,他再不买也还像句话。哪里能他说二千就二千,他以为他是谁啊?这哪有做生意的诚意!不如这个藩台让给他做吧,啥事儿也不必来找我了!你们兄弟几个,都是我花钱给你们说媳妇,花钱给你们买官儿。老三,不是我这当大哥的说话难听,咱们如今的生意也是为了大家,你做兄弟的出点力也不为过分吧,是给我办事,但说白了还不是也给你自己办事啊?怎么叫你办这么点儿事儿也办不成呢?还有那姓倪的,我们这府里多少银子在他那里出出进进,要过他大利钱吗?他不知道从中赚了多少呢?为这一件小事儿他就拿一把,我看呢,他也是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三荷包刚一进来的时候,打算先说这事儿难办成了,估计他哥就会主动降价,这事儿成的希望就很大了。开始听到他哥说什么要价还价的话,三荷包心里是暗自高兴,心想这样下来自己里里外外不知道要赚多少呢?听到后来他哥埋怨他的话,简直是越听越听不下去了。

三荷包在他大哥面前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如今受他大哥这一番数落,以为大哥看出了自己私下和泥菩萨的交易,内心多年的憋屈终于一下子爆发出来,对着他哥发火道:“大哥,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兄弟的账,也该算一算了。”何藩台道:“你说什么?”三荷包道:“算账!”何藩台道:“算什么账?”三荷包道:“分家账!”何藩台听了,冷笑了两声,道:“老三,还有你二哥、四弟,你们弟兄三个,哪一个不是我把你们拉扯大的?还要同我算账!真是岂有此理!”三荷包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老爹去世后,总共剩下来差不多十多万银子。起初你捐知县,一下子就捐了一万多,这知县怎么着也是一个实缺吧。没到三年,老太太去世,你又从家里拿出去两万多两,说是弥补亏空,你自己名下的银子,早已用过头了。从此以后,坐吃山空,你的人口多,花销大,等到服丧期满,又欠了人家一万多两。莫名其妙的是知县突然不做了,说什么想要高升,要花银子买什么知府!最后挖门子找关系又是两万多。到了省里之后,三年的厘局总办下来,别人吧总能够剩几个子儿,可你倒好,这官儿做的是叫苦连天,也不知道你是真穷还是装穷。接下来候补知府做了一段时间,腻了,花八千两银子买个引见,又花三万两买盐道,这钱不是我们三个花的还是谁花的?是!你替我们成亲、替我们买官,我们用的只不过是点儿小钱儿,大头儿我们拿过吗?现在我们用的是自己的钱,还非得听你在这里卖好吗?你可以不管我们,但是要还我们的钱!有钱了,啥事儿办不了啊?美女高官,还不是要啥来啥?也不用你施舍给我们了!”何藩台听了三荷包的这些话,气得脸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三荷包见他哥不言语,越发地来劲儿了。一边说,一边走,背着手,仰着头,在地下踱来踱去。说道:“现在别说什么家务,就是我三荷包替你办的事情,咱算一算:玉山的王梦梅一万二;萍乡的周小辫子八千;新昌胡子根六千;上饶莫桂英五千五;吉水陆子龄五千;庐陵黄霑甫六千四;新畲赵苓州四千五;新建王尔梅三千五;南昌蒋大化三千;铅山孔庆辂、武陵卢子庭,那是二千。还有些一千、八百的,一时也记不太清,大概至少也要有二三十笔的样子。这些我可是笔笔都有账的。这些钱,不是我三荷包替你办,你去哪里弄啊?平时老是拣好听的说,说是同我二八、三七分,收进来的银子可是不老少,啥时看见我手里落过半分?现在还要数落我,我们干脆好好地算算,算不清楚,就到南昌县里,叫蒋大化替我们算,姓蒋的不行,就再找别人,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省得我整天受你的气,谁也不是好欺侮的!”三荷包唾沫横飞,摇头晃脑,越说越得意。把个藩台大人气得只是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身体还不停地哆嗦着,好半天,才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这官儿还做它干嘛?我辛辛苦苦又是为了谁啊?干脆大家一起受穷吧!连自己兄弟都不拿我当人看,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劲!还不如出家当和尚去,落得个清清静静,我这是图个啥啊?”三荷包竟然笑道:“你辛辛苦苦,到底为谁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你爱做官不做官,和我们有啥关系,反正你那官也不是给我们做的!”

何藩台听了这话,越想越来气。本来躺在床上抽大烟,现在也没心思抽了,站起身,把烟枪一扔,哗啦一声,桌子上的茶碗被打碎了,茶水把褥子弄湿了一大块。三荷包见这架势,还以为他哥要打他,反应那叫一个快,马褂一脱,袖子一挽,一个饿虎扑食,朝他哥藩台大人的怀里扑过来。何藩台本想扔了烟枪后,奔出去找师爷,替他去抚台那里请个病假。没想到这老三竟然撒起泼来,扑了过来,嘴里还嚷道:“你打死我吧!”他兄弟二人拌嘴的时候,一众家人都在外屋,谁也不吱声儿。等到后来闹大了,几个年纪大些的二爷进来劝老爷放手,一个从身后抱住三老爷,想把他拖走,谁知道这三老爷还真有点儿蛮劲儿,拖也拖不开。外面几个跟班的怎么敢进来劝,反应快的就立即跑到后院告诉太太,说老爷和三老爷打起来了。太太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裙子顾不上穿,也不要老妈子搀着了,一个人就往花厅奔去。到那儿一看,这哥儿俩还在那儿揪着呢。太太急得没法,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把他两个拉开,哪能拉得动啊!一个说:“你打死我!”一个说:“一起死了倒干净!”太太急得直抹眼泪说:“你们这是要干啥啊!”嘴上说着,可心里上怎么着也是向着自己的丈夫,使劲儿把藩台大人往旁边拽。何藩台一见太太,心早已软了,赶紧松开手,一屁股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荷包兄弟打架

三荷包却没想到他哥突然松手,还一个劲儿地往前顶呢。他哥一坐下,他整个人正好全撞在他嫂子肚子上。他嫂子一个女人家,又加上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哪有什么力气,被她三小叔子一撞,只听得“哎呦”一声,接着就见太太跌倒在地上。三荷包收不住也倒了下去,偏偏又磕在太太身上。何藩台看了,真是又气又急,心里直骂这个不明事理的三混蛋,也更关心倒在地上的太太。这个填房太太是去年才娶的,如今才有了喜,要是被撞流产了,那可如何是好!藩台大人当时也就顾不得别的了,急忙过来用手去拉他太太,谁知却拉不起来。只见太太坐在地上,低着头,闭着眼,皱着眉头,那头上的汗珠子比黄豆还大,一颗一颗直往下掉。何藩台见太太这样,吓得脸都变了颜色,怒道:“真不知道我上一辈子造了什么孽,和你个孽障做兄弟!”三荷包见状,哪里还敢再算什么账,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太太刚出来的时候,有个仆人跑到外面嚷道:“老爷和三老爷打架,你们几位师爷不去劝劝啊?”一下子,各位师爷都知道了信儿,还有官亲大舅太爷、二舅老爷、姑老爷、外孙少爷、本家叔太爷、二老爷、侄少爷等众人都过来劝架。但听说太太在里头,于是大家都止住了脚,也不好进去,一齐站在外面仔细听着。后来听见三老爷撞倒了太太,就知道这事儿是越闹越大了。不一会儿看见三老爷掀帘子出来,众人忙问他是怎么回事儿。这三荷包见几个长辈在跟前,倒明白过来些,没说自己的不是,也没说他哥的不是,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儿,说来话长。我早就受够这窝囊气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说着便一溜烟跑出去了。众人听的是不明不白,摸不着头脑。后来还是问的跟班的下人,才弄清是咋回事儿。

这些人还要再问点儿别的,只听得里面太太痛地喊个不停。大家都知道这太太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藩台大人正等着抱儿子呢!这要是小产了事情可就大了。几个人正在那里议论,又听到何藩台一叠连声地叫人去喊接生婆,又在那里骂上房里的老妈子这个时候都死哪儿去了。众人连忙分头去叫,一会儿的工夫,姨太太、小姐带了几个老妈子,就都赶了过来。众位师爷等人不好见面,都避了出去。何藩台把这些人都骂了一顿,也没人敢做声。这些人七手八脚地把太太扶到床上躺下,太太仍旧是不说话,吓得众人不知道怎么办好。

何藩台这才叫人请官医张聋子张老爷前来看脉。张聋子不一会儿就赶到府衙门前。通报过后,跟着下人走到宅门号房,接着有个拿着帖子的二爷领他进去,这二爷把张聋子领到上房。何藩台才从房里迎了出来,连忙说道:“劳驾张大人了!”张聋子请了一个安说:“太太身体欠安,卑职应该早就来伺候。”何藩台让了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地说了一遍。不大工夫,老妈子出来相请。何藩台陪着张聋子一起走进房间,帐子放着,太太躺在床上,张聋子只说了句:“请太太的安!”帐子里面的太太也没做声,倒是藩台大人同他客气了一句。接着,张聋子便给太太号脉,先是右手,然后是左手,脉就号了大概大半个钟头,看来号的不是一般的认真。脉号过了,又请示藩台大人看了看太太的舌苔,看过后说道:“受了风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完这句话,就由何藩台陪着到外屋开药方子。张聋子说:“太太的病是怒气伤肝,又受了一点儿外力,稍微动了胎气,不过没什么大事儿。”于是开了一张方子,开过后双手递给何藩台,嘴里谦恭地说道:“卑职才疏学浅,还请大人指教!”何藩台接过,看了一遍,连说:“高明得很啊!”看见方子后面另外写着一行小字“委办官医局提调江西试用通判张聪谨拟”十七个字。何藩台看过笑了笑,就交给跟班的赶紧去抓药。张聋子也趁机起身告辞。药抓回来,煎好,太太喝了下去,果然是药到病除,何藩台这才放了心。

太太身体虽然没什么大事儿,但这个三荷包始终不肯向他大哥说软话,事情也就一直这么僵着。到了第二天,何藩台和自己的上司请了两天假,推说是自己感冒了,其实是在家里生闷气。三荷包越是不搭理他,他是越来气,虚张声势地请师爷给上司写信说自己身体不好要离职。在家里故意说:“我这官儿啊,是怎么着也不能当了!辛苦了这么多年,连个奴才都不如,有啥劲啊?”师爷倒是乖巧,迟迟不肯动笔。这藩台大人又是作揖,又是打恭地求师爷快写。师爷急得没办法,藩台大人这样他消受不起啊!只得和签押房的二爷商量,然后把府里差不多的人都叫来商量办法,终究姜还是老的辣,一个舅太爷、一个叔太爷,两个老人家都说:“这事情原本是老三不对,应该把他叫来给藩台大人赔个礼,认个错,这事儿才能完事。”何藩台道:“不要叫他,他来还不把我折磨死!”舅太爷道:“我们的话,难道他还敢不听吗?”便和叔太爷两个人一起去找三荷包。

三荷包在府衙里是管财务的,虽说是他舅舅,他叔叔,但这二人深知自己平时仰仗这个外甥三荷包的地方多着呢。刚才舅太爷虽然当着何藩台面语气很横,其实两个人到了账房里,一见三荷包,又像往常一样笑逐颜开,低声下气起来。舅太爷拉长了嗓子,温柔地喊了一声“老外甥”,真是充满了柔情蜜意,比三荷包的老娘活着时叫“老儿子”似乎还要亲切。别的话还没出口,三荷包就已经看出这两个人的来意,说道:“不是说要告病回家养老吗?他拿这个吓唬我,以为我会怕他,真是笑话。等他不做官回家了,我再继续和他算账。”舅太爷道:“老外甥,话别这么说啊,你们怎么着也是亲兄弟。你做弟弟的在这事儿上得让着他些,这些年,你辛辛苦苦管了这个账,里里外外替他张罗,他还能不知道你的好啊,他又不是傻子。可能是因为这藩台做不长久,所以心里总是很郁闷,这也是人之常情啊。你可别和他一般见识啊。”三荷包道:“我哪里顶撞他了,如果是我先顶撞了他,要杀要剐,随他的便。”舅太爷道:“我哪里敢派老外甥的不是呢,毕竟他是你老大哥,看兄弟情分上,你多少去表示一下你的歉意,不就完事儿了,皆大欢喜岂不是好?我是豁出去我这张老脸,来替你兄弟二人打个圆场,老外甥你可别见怪啊!”叔太爷时不时在旁边溜溜缝儿,他叔叔连什么“老侄子”也不叫,竟然一口一个“三老爷”地劝着。

三荷包其实也不傻,明白这事最后怎么也得和解了,真弄僵了,他兄弟二人谁也捞不着好处,只是白白地便宜了别人。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对他舅舅、叔叔说道:“为啥事儿打架想必你们二人也不是很清楚,就和你们实话实说了吧。”便把卖官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两人不住点头。三荷包道:“只要他答应了两千两把九江府让人家暂时地代理两天,我就去向他认个错。要是他还摆他的臭架子,我也不管那么多了,要他马上把我应得的给我,我立刻卷铺盖走人。以后我们的关系就一刀两断!”舅太爷道:“老外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这事儿就包在你舅身上了,你说两千就是两千,我去和他说,他还敢不同意啊?”说着,便同叔太爷一边一个,拉着三荷包来见藩台大人。

要到门口的时候,三荷包还故意地挣扎了两下。下人看见三老爷来了,连忙拉起门帘子。这舅太爷、叔太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把个三荷包夹在中间,就像押着犯人一样。三荷包刚进屋,众人都站起来和他打招呼,只有他哥藩台大人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三荷包见了,心里暗自说了句:“你就装吧!”这舅太爷还真是办事儿的人,拉着三荷包的手,凑到何藩台面前说:“自家兄弟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叫别人替你们担心!我可是从昨天到现在,基本上是没吃什么东西啊!老三,你是当弟弟的,叫一声大哥。弟兄俩和和气气的,这事不就完了吗?”三荷包此时虽然满肚子的不愿意,不过也是没法儿,只好板着脸,低着头,勉强地叫了声“大哥”。何藩台这里还没应承呢,这舅太爷就张开上面长了两撇嫩黄胡子的嘴,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我可以照旧地喝酒吃肉了!”何藩台本打算当着众人的面再教训三荷包一下,好给自己挽回些颜面,忽然下人来禀告说:“新任玉山县王梦梅王老爷拜见。”这个人花了一万二千两银子买了个知县,这事儿还是三荷包操办的。想到这里,何藩台不知不觉面色就舒缓了些,一边换了衣服,一边对三荷包说道:“我去见见,你在这里陪陪各位吧。”三荷包见藩台大人和自己说了话,毕竟是自家兄弟,以后的生意还要做,心里也就没那么多的不畅快了。这兄弟吵架的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第五回 王县令贪赃 主仆同作恶

玉山县王梦梅,此人特精为官之道。上半年当过几个月厘局(一种收取商品流通税的机关)的长官,按说这厘局征收些银子也是应该的,可能是事情做得太过了些,弄得老百姓怨声载道,有不老少的商人来省城告状。王梦梅的上司也是实在没办法,迫于各方压力,只好将他先停了职,然后又派人详查。后来弄清楚了,原来是这个王梦梅的手下肆意妄为导致的。毕竟做官不容易,大家心里都知道其中的酸苦,但是表面上还要有个交待,因此王梦梅的手下被处理了几个,他自己也被记了大过三次,停职一年,总算摆平了这件事。巧的是正赶上荷包大人当了藩台,利用藩台职位的便利条件,大做官家的生意,那何藩台有个兄弟叫三荷包,三荷包深得其兄的信任,据说凡事都是三荷包操办,只要舍得花银子,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王梦梅摸清了这条路子,便想方设法地拉关系:先是请三荷包吃了两次花酒,让三荷包玩了个心满意足;三荷包生日那天,王梦梅借机送了三四百两银子的寿礼,还在一个小姐的院子里弄了一台戏,招呼来了不少平常称兄道弟的哥们儿,大家一起给三荷包庆了一天寿。从此,三荷包与王梦梅也成了哥们儿。也是该这个王梦梅时来运转,前任玉山县知县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被撤了职,这玉山县是江西省相当不错的一个县,想谋得这个职位的人可是相当的多,王梦梅找到了三荷包,说甘愿拿出一万买这个职位。三荷包和藩台大人一说,藩台说他是被停职的人,破例任命他,是要顶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的,这个数恐怕是不行。好说歹说,又加了两千,藩台大人才同意。王梦梅私下里又给了三荷包二千的银票,三荷包嘴里说道:“咱哥们儿之间哪用这个?”手却早已伸了过去。

要说这王梦梅,其实手里也没有多少钱,毕竟他只是办了几个月的厘局,本想多收些银子的,可是没想到半路被免了职。回到省城后,还还账,应酬应酬,再拿些钱去慰劳替他顶罪的手下人的家属,钱不怕赚,就怕花,真是一花就没,本来办厘局就没赚到多少,折腾到现在也就所剩无几了。这次能买得起这个县令,亏得他钱庄上的一个朋友仗义,借给他三千。县令还没当上,他先许下了一个师爷,一个二爷,师爷管账房,二爷管公文往来,条件是这两个事先许下的师爷和二爷两人各拿出三千,这样就弄了九千,剩下的四五千是他自己东拼西凑的,好歹是买下了这个职位。

王梦梅自打买下了玉山县令,就巴不得早点儿上任,现在他可真是山穷水尽,穷的是叮当响。终于盼来了可以上任的消息,这一天,他辞别了上司和同僚,带着老少家眷、办厘局时的手下、听使唤的家丁,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玉山县而去。一路无话,要到玉山县的前一天,先发出了新官要来接任的布告,王梦梅想:当下可是收钱粮的时候,时间就是金钱啊!怎么能耽搁?本打算到的那天就接印,哪知到的时候都上灯了,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即把官印抢过来,揣在怀中。在住处里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个劲儿地在地上打转。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位即将上任的县令大人,幸亏有个钱庄上的老夫子,有些见识,上来劝说道:“今天都这么晚了,就是有人来交钱交粮,那也总要等到明天天亮,黑了天可是不收的,您还是忍耐些,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儿就去接印。”王梦梅其实心里也知道今天肯定是没戏了,只是不甘心罢了。听了这话,只好吩咐众人都散去,各自回房休息。他自己也回到房里,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琢磨,也想强迫自己睡一会儿,可就是睡不着,脑袋里老是盘算接印后如何弄钱啊粮啊啥的。约摸快天亮的时候,王梦梅叫服侍自己的丫鬟把他收拾妥当了,同时叫人去催手下的师爷、二爷等等都赶紧起来,好不容易该来的人都来齐了,等他坐着轿子领着手下人赶到衙门里,那太阳已经到墙上了。赶紧进行一系列的仪式,把官印接管过来,坐在县令大堂上,看看有人来交钱交粮了,不由得长舒了口气,嘴角也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窃笑。

王梦梅的前任是个进士出身,为人忠厚老实,性情温和,就是在审理案子的时候总是弄得不是很明白,又不太会梳理各方面的关系,因此上司在考察他的时候,说他:“审案糊涂,难以服民。但是曾经中过进士,文章什么的写得不错,还是重新委派个适合他的官职。”京里主管官员批准了这上司的评语,发出了电报。省里先得电报,王梦梅花了不少银子弄到了这个职位,接替了进士县令。

且说王梦梅到任之后,别的倒还可以,就是一个师爷,一个二爷,不太好摆弄。起初这两个人不过是有点呼应不灵,王梦梅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当初这两个人都拿出了不少的银子。到得后来,这两个人似乎把县令这个官当做了他们自己的一样,越发地随意。王梦梅有个侄子,在衙门里帮着管账房,对师爷、二爷这两个人做的事儿很清楚。一天便对他叔叔说:“叔叔大人,自从您接了印,算来也有半个多月了,正好赶上收钱收粮,刚一到任就有钱进来,真的不错。但是现在这师爷和二爷实在是有点儿不像话,不如把他俩的钱还了他们,打发他们走吧,免得弄坏了您的名声,叔叔您说呢?”王梦梅听了,愣了一愣,心想这个侄子还不错啊!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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