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宋)洪迈,(清)李渔,张潮
出版社：知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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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散文小品丛书(3本)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封面
版权信息
幽梦影
闲情偶寄
容斋随笔
目录
CONTENTS出版说明
序一
序二
序三
第1则
第2则
第3则
第4则
第5则
第6则
第7则
第8则
第9则
第10则
第11则
第12则
第13则
第14则
第15则
第16则
第17则
第18则
第19则
第20则
第21则
第22则
第23则
第24则
第25则
第26则
第27则
第28则
第29则
第30则
第31则
第32则
第33则
第34则
第35则
第36则
第37则
第38则
第39则
第40则
第41则
第42则
第43则
第44则
第45则
第46则
第47则
第48则
第49则
第50则
第51则
第52则
第53则
第54则
第55则
第56则
第57则
第58则
第59则
第60则
第61则
第62则
第63则
第64则
第65则
第66则
第67则
第68则
第69则
第70则
第71则
第72则
第73则
第74则
第75则
第76则
第77则
第78则
第79则
第80则
第81则
第82则
第83则
第84则
第85则
第86则
第87则
第88则
第89则
第90则
第91则
第92则
第93则
第94则
第95则
第96则
第97则
第98则
第99则
第100则
第101则
第102则
第103则
第104则
第105则
第106则
第107则
第108则
第109则
第110则
第111则
第112则
第113则
第114则
第115则
第116则
第117则
第118则
第119则
第120则
第121则
第122则
第123则
第124则
第125则
第126则
第127则
第128则
第129则
第130则
第131则
第132则
第133则
第134则
第135则
第136则
第137则
第138则
第139则
第140则
第141则
第142则
第143则
第144则
第145则
第146则
第147则
第148则
第149则
第150则
第151则
第152则
第153则
第154则
第155则
第156则
第157则
第158则
第159则
第160则
第161则
第162则
第163则
第164则
第165则
第166则
第167则
第168则
第169则
第170则
第171则
第172则
第173则
第174则
第175则
第176则
第177则
第178则
第179则
第180则
第181则
第182则
第183则
第184则
第185则
第186则
第187则
第188则
第189则
第190则
第191则
第192则
第193则
第194则
第195则
第196则
第197则
第198则
第199则
第200则
第201则
第202则
第203则
第204则
第205则
第206则
第207则
第208则
第209则
第210则
第211则
第212则
第213则
第214则
第215则
第216则
第217则
第218则
第219则
《幽梦影》跋一
《幽梦影》跋二
《幽梦影》跋三
附录 幽梦续影
第1则
第2则第3则第4则第5则第6则第7则第8则第9则第10则第11则第12则第13则第14则第15则第16则第17则第18则第19则第20则第21则第22则第23则第24则第25则第26则第27则第28则第29则第30则第31则第32则第33则第34则第35则第36则第37则第38则第39则第40则第41则第42则第43则第44则第45则第46则第47则第48则第49则第50则第51则第52则第53则第54则第55则第56则第57则第58则第59则第60则第61则第62则第63则第64则第65则第66则第67则第68则第69则第70则第71则第72则第73则第74则第75则第76则第77则第78则第79则第80则第81则第82则第83则第84则第85则第86则返回总目录出版说明清言小品是一种形式简洁优美，内容精警含蓄的小品文，明代后期到清代前期是这种文体发展的黄金时代。这一时期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清言小品著作，如《呻吟语》《菜根谭》《娑罗馆清言》等，这些作品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现当代诗歌散文的创作。清言小品著作佳品众多的盛况，与当时哲学领域中人的“主情”文化思潮息息相关，文人士大夫们将关注的目光从庙堂之高下移至一己的天地之中，用这种自由新鲜的文体来表现个人世界中的所见所感。张潮所著的《幽梦影》就是其中较好的代表作品。
张潮，字山来，号心斋居士，歙县（今属安徽）人。张潮的成长环境比较优渥，“田宅风水、奴婢器什、书籍文物”一应俱全，但是其家教非常严格，所以他没有沾染官宦富贵人家子弟常见的纨绔习气。张潮自幼“颖异绝伦，好读书，博通经史百家言，弱冠补诸生，以文名大江南北”。著有诗文、词曲、笔记、杂著等数十卷，辑成《檀几丛书》（康熙三十四年（1695）刊）、《昭代丛书》（康熙三十六年（1697）刊）等中大型丛书。这其中最享誉海内外的就是张潮编纂的《虞初新志》一书，这本书奠定了张潮文言小说编选家和批评家的历史地位。《幽梦影》是张潮继《虞初新志》之后的另外一本小散记，相比《虞初新志》，有更多他鲜明的个人风格，书中，张潮的审美体验也展现得最为精彩。全书共219则，作者细致用心地观察人生与自然，如梦一般迷离，如影一般朦胧，全然一种艺术家对生活所拥有的感受和体验。虽然字数不多，但内容较为庞杂，包含了作者对生活的追求，如听声、谈酒、谈山水，谈花、月、美人等，以及作者对为人处世、人生经历的体悟等。《幽梦影》行文短小精练，善于运用比喻、对比、排比等，充满想象和联想。如：“闻鹅声如在白门，闻橹声如在三吴，闻滩声如在淛江，闻羸马项下铃铎声如在长安道上。”“艺花可以邀蝶，垒石可以邀云，栽松可以邀风，贮水可以邀萍，筑台可以邀月，种蕉可以邀雨，植柳可以邀蝉。”这些句子运用联想、类比的手法，将生活中的点滴美感具体地呈现在读者眼前。需要指出的是，作者张潮因时代的局限性，本书不可避免地带着明末清初文人的浮靡风气，如鄙薄劳动人民、愚忠愚孝等思想，还有一些风流自赏、格调不高的文字，但是整体而言，瑕不掩瑜，《幽梦影》依然是清言小品中的上乘之作。
这次《幽梦影》的出版，编者在编校整理过程中，为全文重新标注了标点，并为每一则加上了编号，对原文和评语中的典故、人物、历史事件、难以理解的字词进行了注解，以便读者更好地理解原文的旨意。原文中的评语及几篇序和跋也都予以保留，以期为读者呈现出这本书的原汁原味。同时，编者还根据原文的内容和意蕴，为这本书配了精美的插图，以提升读者阅读此书的视觉感受和心理感受。编 者序一
余穷经读史之余，好览稗官小说，自唐以来不下数百种。不但可①以备考遗志，亦可以增长意识。如游名山大川者，必探断崖绝壑；玩乔松古柏者，必采秀草幽花，使耳目一新，襟情怡宕。此非头巾褦②襶、章句腐儒之所知也。故余于咏诗撰文之暇，笔录古轶事、今新闻，自少至老，杂著数十种。如《说史》《说诗》《党鉴》《盈鉴》《东山谈苑》《汗青余语》《砚林》《不妄语述》《茶史补》《四莲花斋杂录》《曼翁漫录》《禅林漫录》《读史浮白集》《古今书字辨讹》《秋雪丛谈》《金陵野抄》之类。虽未雕板问世，而友人借抄，几遍东南③诸郡，直可傲子云而睨君山矣。④⑤
天都张仲子心斋，家积缥缃，胸罗星宿，笔花缭绕，墨渖淋⑥⑦漓。其所著述，与余旗鼓相当，争奇斗富，如孙伯符与太史子义⑧相遇于神亭，又如石崇、王恺击碎珊瑚时也。其《幽梦影》一书，尤多格言妙论，言人之所不能言，道人之所未经道。展味低徊，似餐⑨⑩帝浆沆瀣，听钧天广乐，不知此身之在下方尘世矣。至如“律己宜带秋气，处世宜带春气”“婢可以当奴，奴不可以当婢”“无损于世者谓之善人，有害于世者谓之恶人”“寻乐境乃学仙，避苦境乃学⑪⑫⑬佛”，超超玄箸，绝胜支、许清谈。人当镂心铭腑，岂止佩韦书绅而已哉！⑭鬘持老人余怀广霞制
■注释
①意识：聪明才智。
②褦襶（nài dài）：不懂事。
③子云：扬雄（前53—18），字子云，西汉辞赋家、官吏、学者，蜀郡成都（今四川成都）人。扬雄少年即好学，有口吃，博览群书，长于辞赋。年四十余，始游京师，以文见召，有《甘泉》《河东》等赋。成帝时任给事黄门郎。王莽时任大夫，校书天禄阁。扬雄是继司马相如之后西汉最著名的辞赋家。所谓“歇马独来寻故事，文章两汉愧扬雄”。刘禹锡的《陋室铭》中所说的“西蜀子云亭”中的“西蜀子云”指的就是扬雄。君山：桓谭（？—56），字君山，东汉初思想家、哲学家、经学家、琴家，沛国相（今安徽濉溪）人。桓谭爱好音律，善鼓琴，博学多通，遍习五经，喜非毁俗儒。此两人皆以博学多识著称。
④缥缃：书卷。缃，浅黄色。古代常用淡青色或浅黄色帛做书套，因以代书卷。
⑤墨渖（shěn）：墨汁。
⑥孙伯符：孙策（175—200），字伯符，吴郡富春（今浙江富阳）人，东汉末年割据江东。汉末群雄之一，三国时期吴国的奠基者之一。孙策二十六岁即身亡，其弟孙权接掌他的势力，并于称帝后，追尊为长沙桓王。
⑦太史子义：即太史慈（166—206），字子义，三国时东吴名将，东莱郡黄县（今属山东）人。东汉献帝兴平二年（195），太史慈到曲阿（今江苏丹阳）去拜访扬州刺史刘繇，刘繇派他出城去侦察，他在神亭（今江苏金坛）与孙策相遇，两人奋勇搏斗，不分高下。
⑧石崇（249—300）：西晋渤海南皮（今河北南皮东北）人，字季伦。初为修武令，累迁至侍中。永熙元年（290），出为荆州刺史，以劫掠客商致巨富。与贵戚王恺、羊等争为侈靡。曾与王恺斗富，以蜡代薪，作锦步障五十里，恺虽然有武帝的支持，仍然不能敌。与潘岳等谄事贾谧，为“二十四友”之一。八王之乱时，因与齐王善，为赵王所杀。
⑨帝浆沆瀣：仙人的饮料，喻其超越不凡。帝，天帝。浆，古代一种微酸的饮料。沆瀣，夜间的露水，传说是仙人饮用之水。
⑩钧天广乐：天上的音乐，也是用来比喻其超凡脱俗的。
⑪支、许：东晋高僧支遁（字道林）和名士许询，两人皆以谈玄著称。
⑫佩韦：出自《韩非子·观行》：“西门豹之性急，故佩韦以自缓；董安于之性缓，故佩弦以自急。”韦，熟皮，韦性柔韧。性急之人佩之，用以警戒自己遇到事情切不可莽撞。这里指牢记。
⑬书绅：把重要的话写在绅带上，用以表示牢牢记住别人所说的话。出自《论语·卫灵公》篇：“子张书诸绅。”绅，即古代士大夫用来束腰的大带。
⑭余怀（1616—约1695）：明末清初文学家，字澹心，号鬘翁、鬘持老人。福建莆田人，侨居南京，因此自称江宁余怀、白下余怀。晚年退隐吴门，漫游支硎、灵岩之间，征歌选曲，诗富才情，辞采凄丽，常与杜、白梦鼎齐名，时号“余杜白”。余怀布衣终身，但交游极广，与钱谦益、冒襄、曹溶、吴绮、李渔、尤侗、陈维崧等交好。余怀才情出众，明亡后所作诗文有很多凄丽之辞，一生著述很多，最知名的是《板桥杂记》，除此之外，还有《味外轩集》《五湖游稿》《玉琴斋词》《研山堂集》《秋雪词》《东山谈苑》《砚林》等。序二
心斋著书满家，皆含经咀史，自出机杼，卓然可传。是编是其一脔片羽，然三才之理、万物之情、古今人事之变，皆在是矣。顾题之以“梦”且“影”云者，吾闻海外有国焉，夜长而昼短，以昼之所为为幻，以梦之所遇为真。又闻人有恶其影而欲逃之者。然则梦也者，①乃其所以为觉；影也者，乃其所以为形也耶？廋辞语，言无罪而闻足戒，是则心斋所为尽心焉者也。读是编也，其亦可以闻破梦之钟，而就阴以息影也夫！②江东同学弟孙致弥题
■注释
①廋（sōu）辞讔语：谜语，隐约其辞，不直说。廋，隐藏，藏匿。讔，隐语，谜语。
②孙致弥：嘉定（今属上海）人，字恺似，号松坪、杕左堂等。家贫好学，才华横溢，尤工诗文，康熙十七年（1678年），以国学监生假二品服，为朝鲜副使，购藏书，辑其国人诗为《采风集》。后中进士，官至翰林院侍读学士。著有《杕左堂集》等。序三①②
张心斋先生家自黄山，才奔陆海。楠榴赋就，锦月投怀；芍③药词成，繁花作馔。苏子瞻十三楼外，景物犹然；杜牧之廿四桥头④，流风仍在。静能见性，洵哉人我不间，而喜嗔不形；弱仅胜衣，或者清虚日来，而滓秽日去。怜才惜玉，心是灵犀；绣腹锦胸，身同丹凤。花间选句，尽来珠玉之音；月下题词，已满珊瑚之笥。岂如兰⑤⑥台作赋，仅别东西；漆园著书，徒分内外而已哉！
然而繁文艳语，止才子余能；而卓识奇思，诚词人本色。若夫舒性情而为著述，缘阅历以作篇章，清如梵室之钟，令人猛省；响若尼⑦山之铎，别有深思。则《幽梦影》一书，余诚不能已于手舞足蹈、心旷神怡也！其云“益人谓善，害物谓恶”，咸仿佛乎外王内圣之言。又谓律己宜秋，处世宜春，亦陶熔乎诚意正心之旨。他如片花寸草，均有会心；遥水近山，不遗玄想。息机物外，古人之糟粕不论；信手拈时，造化之精微入悟。湖山乘兴，尽可投囊；风月维潭，兼供挥麈。⑧金绳觉路，宏开入梦之毫；宝筏迷津，直渡广长之舌。以风流为道学，寓教化于诙谐。为色为空，知犹有这个在；如梦如影，且应作如
⑨是观。⑩湖上晦村学人石庞序
■注释
①陆海：南朝梁钟嵘《诗品》卷上：“陆才如海，潘才如江。”陆，指西晋陆机；潘，指西晋潘岳。后以陆海潘江比喻一个人才华横溢。
②楠（nán）榴赋：三国时广陵张纮（字子纲）作《楠榴枕赋》，陈琳在北方见到此赋，大为推崇，拿给别人看说：“此吾乡里张子纲所作也。”
③苏子瞻：即苏轼（1037—1101），北宋著名文学家、书画家，字子瞻，号东坡居士。豪放派代表人物。与其父苏洵、其弟苏辙皆以文学名世，世称“三苏”。据宋周密《武林旧事》：“十三间楼相严院，旧名十三间楼石佛院。东坡守杭日，每治事于此，有冠胜轩、雨亦奇轩等。”苏轼在诗文中多次咏及十三楼。
④杜牧之：即杜牧（803—853），字牧之，号樊川居士，唐代著名诗人、文学家，与李商隐并称“小李杜”。曾在扬州任职，多风流之举。所作怀念扬州的诗篇流传甚广。晚年居长安南樊川别墅，故后世称“杜樊川”，著有《樊川文集》。廿四桥：二十四桥，唐代扬州有名的景观。
⑤兰台：即班固（32—92），东汉史学家、文学家，汉明帝时任兰台令史，故世称班兰台。班固善辞赋，著有《两都赋》，后人辑有《班兰台集》。
⑥漆园：指庄子，战国时期散文家、思想家和哲学家，他曾做过漆园吏。《庄子》分“内篇”“外篇”“杂篇”三部分，下文里说“徒分内外”，不准确。
⑦尼山：孔子出生的地方，在今曲阜城东南30公里处，这里代指孔子。
⑧金绳觉路，宏开入梦之毫；宝筏迷津，直渡广长之舌：借用唐代诗人李白的《春日归山寄孟浩然》诗：“金绳开觉路，宝筏渡迷川。”比喻引导人到达彼岸的神圣佛法。入梦之毫，指的是梦授五色笔的传说。相传南朝江淹梦人授以五色笔，其后文彩俊发。广长之舌，指佛的舌头，据说佛的舌头广而长。这里比喻能言善辩。
⑨如梦如影，且应作如是观：出自《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几句以佛经解说《幽梦影》书名的由来。
⑩石庞：字天外，号晦村学人、天外生等。自幼颖悟，善学。稍长，即能文，工诗词，兼长篆刻、书画。著有《因缘梦》传奇、《天外谈》《悟语》等。所撰传奇6种：《因缘梦》《后西厢》《壶中天》《无因种》《诗囊恨》《薄命缘》，均佚。第1则①②③④⑤
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子宜⑥⑦秋，其致别也；读诸集宜春，其机畅也。⑧⑨
曹秋岳曰：可想见其南面百城时。
庞笔奴曰：读《幽梦影》，则春夏秋冬，无时不宜。
■注释
①经：经、史、子、集是中国传统的图书四大部类，这是以儒家思想为指导的一种分类方法。经部包括儒家经典（主要是十三经）和小学（文字、音韵、训诂等学问的总称）著作。宜：适宜，适合，应当。
②其神专也：精神集中、专注。
③史：史部包括各类历史著作（如二十四史）和一些地理著作（如《水经注》《元和郡县志》）。
④其时久也：夏天白昼时间长，夜晚时间短，用来读书的时间比较长。出自唐文宗与柳公权联句诗：“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
⑤诸子：子部中的诸子百家著作，如道、释、法、墨、兵、农、医等家，是哲学、科学和艺术类的著作。
⑥诸集：即集部。是诗、文、词、赋等文艺作品的总集和别集。
⑦其机畅也：生机盎然。
⑧曹秋岳：即曹溶（1613—1685），字洁躬，号秋岳，明末清初著名藏书研究学者、藏书家、诗人。明崇祯十年（1637）进士，官御史。入清，历官户部右侍郎，降广东布政使，再降山西阳和道。康熙三年（1664）裁缺归里。康熙十七年（1678）举博学鸿词。未赴。曹溶擅长诗歌，著有《静惕堂集》。
⑨南面百城：古代以坐北朝南为尊，居于尊贵地位，统辖许多城邑，形容统治者的尊荣富有。出自《魏书·逸士传·李谧》：“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后即以南面百城比喻坐拥书城。
■译文
冬季适合阅读经书，因为人在冬季，精神更容易集中。夏季适合读史书，因为夏季昼长夜短，阅读时间充裕。秋季适合阅读诸子百家的作品，因为秋季秋高气爽，人们的韵致也很特别。春季适合阅读诗词文章，因为春季生机盎然，此时阅读诗词曲赋，最能从中感受到诗词中的意趣。第2则①②
经传宜独坐读，史鉴宜与友共读。③
孙恺似曰：深得此中真趣，固难为不知者道。 ④⑤
王景州曰：如无好友，即红友亦可。
■注释
①经传（zhuàn）：儒家的重要代表作品及儒家祖述的古代典籍与解释经文的书的合称。经文简洁而艰深，疑难之处，作传加以阐明。
②史鉴：中国古代历史著作的统称。史即《史记》，鉴即《资治通鉴》，它们分别是我国古代纪传体历史著作和编年体（通鉴体）历史著作的代表，因此用来代指史书。
③孙恺似：即孙致弥。
④王景州：即王仲儒（1634—1698），字景州，兴化（今属江苏）人。与冒襄、邓汉仪、孔尚任等过从甚密。王仲儒品性豪爽高洁，学问渊博，工诗善书，著有《西斋集》《离朱集》等。乾隆年间，王仲儒因《西斋集》被认定“狂悖指斥之处甚多”，被“斫棺锉尸”。
⑤红友：酒的别称。
■译文《诗》《书》《礼》《易》《春秋》等著作适合一个人静静研读，而《史记》《资治通鉴》之类的历史著作则适合与知己朋友共同研读探讨。第3则①
无善无恶是圣人（如帝力何有于我；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②③④；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一介不与，一介不取之类）。善多恶少⑤⑥⑦是贤者（如颜子不贰过，有不善未尝不知；子路人告有过则喜之类）。善少恶多是庸人。有恶无善是小人（其偶为善处，亦必有所⑧为）。有善无恶是仙佛（其所谓善，亦非吾儒之所谓善也）。⑨
黄九烟曰：今人一介不与者甚多，普天之下，皆半边圣人也。利之不庸者，亦复不少。⑩
江含徵曰：先恶后善，是回头人；先善后恶，是两截人。⑪
殷日戒曰：貌善而心恶者，是奸人，亦当分别。⑫⑬
冒青若曰：昔人云：“善可为而不可为。”唐解元诗云：“善亦懒为何况恶。”当于有无多少中更进一层。
■注释
①帝力何有于我：帝尧对我有什么影响呢？据传上古帝尧时候天下大治，有老人在路上击壤而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意思是说，每天早上太阳升起来我就开始一天的工作，太阳落山了，我就休息。想喝水就凿口井，吃饭就靠种田。生活多么悠闲快乐，即使拥有帝王的权力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此典故后来专用来歌颂太平盛世，人民淡泊名利。击壤，古代的一种游戏，壤用木头做成，形状像履，用手中的壤掷打放在地上的另一壤，打中为胜。
②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出自《孟子·尽心上》：“霸者之民欢虞如也，王者之民皞皞（hào）如也。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欢虞，即欢娱、快乐。皞皞，浩瀚广大。“王者之民”后面几句的意思是说，用王道治理国家，其教化作用广大浩瀚、潜移默化，被杀也不知道怨恨，享受到好处也不以为这是什么功德,一天天向善变迁，也不明白是谁带来的。
③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出自《论语·宪问》，有人问：“以德报怨，何如？”（用恩德来报答怨恨怎么样？）孔子不同意，说：“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如果以德报怨，那么又用什么来报答恩德呢？应该以公平正直的态度来回应怨恨，用恩德来报答恩德。）
④一介不与，一介不取：伊尹是商朝初期的贤臣，《孟子·万章上》记载，他倾慕尧舜的圣人之道，如果与尧舜之道不合，“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毫不苟且。介，同“芥”，小草，比喻细微的东西。
⑤不贰过：已经犯过的错误，就不再犯第二次。贰，重复。
⑥有不善未尝不知：出自《周易·系辞下》：“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意思是说颜回这个人差不多算完美了吧？知道自己不对的地方，且知道后就不再这样做，知过必改。
⑦子路人告有过则喜：出自《孟子·公孙丑上》：“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意思是说子路听到别人告诉他自己的过错，就非常高兴，比喻欢迎别人的批评指正，成语“闻过则喜”也是这个意思。
⑧吾儒：中国封建时期长期以儒家思想为正统思想，儒学人士自称“吾儒”，以示区别于道家、佛家。
⑨黄九烟：即黄周星（1611—1680），明末清初戏曲家，字景虞，号九烟，或说字九烟，号而庵。工诗文，通音律，擅作戏曲。明崇祯十三年（1640）进士，做过户部主事。曾作诗说：“高山流水诗千轴，明月清风酒一船。借问阿谁堪作伴？美人才子与神仙。”著有《九烟先生遗集》等。
⑩江含徵：即江之兰，清初医家，字含徵，号文房、香雪斋等。歙县（今属安徽）人，寓居东淘（今江苏东台）。著有《医津一筏》。
⑪殷日戒：即殷曙（1624—？），歙县（今属安徽）人，字日戒。他本是张潮父亲张习孔的门人，与张潮亦交好。著有《竹溪杂述》等。张潮《心斋聊复集》内有《殷日戒集跋》。
⑫冒青若：即冒丹书（1639—？），字青若，号卯君，冒襄次子。著有《枕烟堂集》《西堂集》等。
⑬唐解元：即唐寅（1470—1523），明代画家、文学家，字伯虎，一字子畏，号六如居士、桃花庵主。据传他于明宪宗成化六年（1470）庚寅年寅月寅日寅时生，故名唐寅。唐寅才华横溢，诗文擅名。与沈周、文徵明、仇英并称“明四家”。与祝允明、文徵明、徐祯卿并称“吴中四才子”。
■译文
既没有善也没有恶的人是圣人（如帝王的权力对我有什么影响？被杀死了也不会有怨言，给他利益也不为所动，以公正回报怨恨，用恩德报答恩德，丝毫不给予，也丝毫不掠取等）。善行多、恶行少的是贤人（就像颜回，同样的错误不犯第二次，自己有什么过错也都知道；子路听到别人告诉他自己的过错就非常高兴）。善行少、恶行多的是平常之人。只知道作恶而不愿为善的是小人（这种人即使偶尔做些善事，也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行善而从不作恶的则是仙佛（仙佛的善举，也不是我们儒家所说的善举）。第4则①
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不独人也，物亦有之。如菊以渊②③④明为知己，梅以和靖为知己，竹以子猷为知己，莲以濂溪为知⑤⑥⑦⑧己，桃以避秦人为知己，杏以董奉为知己，石以米颠为知己，⑨⑩⑪荔枝以太真为知己，茶以卢仝、陆羽为知己，香草以灵均为知己，⑫⑬莼鲈以季鹰为知己，蕉以怀素为知己，瓜以邵平为知己，鸡以处宗⑭⑮⑯⑰为知己，鹅以右军为知己，鼓以祢衡为知己，琵琶以明妃为知己。⑱⑲⑳一与之订，千秋不移。若松之于秦始，鹤之于卫懿，正所谓不可与作缘者也。
查二瞻曰：此非松鹤有求于秦始、卫懿，不幸为其所近，欲避之而不能耳。
殷日戒曰：二君究非知松鹤者，然亦无损其为松鹤。
周星远曰：鹤于卫懿，犹当感恩；至吕政五大夫之爵，直是唐突十八公耳。
王名友曰：松遇封，鹤乘轩，还是知己。世间尚有松煮鹤者，此又秦、卫之罪人也。
张竹坡曰：人中无知己，而下求于物，是物幸而人不幸矣；物不遇知己，而滥用于人，是人快而物不快矣。可见知己之难。知其难，方能知其乐。
■注释
①恨：遗憾。
②菊以渊明为知己：渊明指东晋大诗人陶渊明，名潜，字元亮，私谥靖节，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人。他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爱菊成癖的文学家，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为千古名句。
③梅以和靖为知己：和靖指北宋隐逸诗人林和靖（林逋），隐居西湖孤山，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有“梅妻鹤子”之说，为世所称。他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被称为咏梅之经典。故以之为爱梅的代表人物。
④竹以子猷为知己：子猷指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王徽之字子猷。他性情高雅，一生爱竹，曾寄居空宅中，指着竹子对友人说：“何可一日无此君！”由此可见，王徽之爱竹爱到一天也离不开的境地，是以后世均以子猷为竹之知己。
⑤莲以濂溪为知己：濂溪即周敦颐（1017—1073），字茂叔，世称濂溪先生。周敦颐酷爱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曾在府署东侧挖池种莲，取名为爱莲池。周敦颐在盛夏常漫步于爱莲池畔，欣赏着缕缕清香、随风飘逸的莲花。其《爱莲说》，称自己“独爱莲”，赞美莲花品质高洁，赋予了莲花“花之君子”的极高评价。
⑥桃以避秦人为知己：东晋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记述，人们因为避秦战乱，来到桃花源。武陵渔人眼里通往这片乐土的路是这样的：“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⑦杏以董奉为知己：董奉为三国时东汉建安时期名医，与张仲景、华佗齐名，并称“建安三神医”。董奉为人治病不收钱，只要他们栽种杏树，后世以“杏林春暖”“誉满杏林”称誉医德高尚的医学家。
⑧石以米颠为知己：米颠，即米芾（1052—1108），宋代杰出书画家，世称米颠。米芾喜爱奇石，传闻他曾呼石为兄，见石下拜，行止违世脱俗，倜傥不羁，因而被世人称为米颠。米芾与儿子米友仁共创“米家山水”画法，书法与苏轼、黄庭坚、蔡襄合称“宋四家”。
⑨荔枝以太真为知己：出自杜牧的《过华清宫》：“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唐玄宗的贵妃杨玉环曾为女道士，号太真。杨贵妃喜爱吃新鲜荔枝，唐玄宗命人从四川、南海采摘，飞马速传至长安，让她品尝。
⑩茶以卢仝（tóng）、陆羽为知己：卢仝、陆羽均为唐代人。卢仝爱茶成癖，诗风浪漫，他的《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诗，传唱千年而不衰，其中的“七碗茶诗”之吟，最为脍炙人口：“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陆羽，字鸿渐，唐代复州竟陵（今湖北天门）人，一生嗜茶，并精于茶道，著成世界第一部茶叶专著——《茶经》，为中国茶业和世界茶业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被誉为“茶仙”，尊为“茶圣”，祀为“茶神”。
⑪香草以灵均为知己：屈原,字灵均，战国末期楚国丹阳（今湖北秭归）人，其《离骚》开创了“香草美人，以喻君子”的诗歌传统。屈原因襄王听信谗言而被流放，最终投汨罗江而死。他是中国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之一，也是我国已知最早的著名诗人、世界文化名人。代表作品有《离骚》《九歌》等。
⑫莼（chún）鲈以季鹰为知己：季鹰，即张翰，西晋人，字季鹰，因政事混乱，避祸南归，见秋风起，思念家乡的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邀名爵乎？”遂命驾而归。于是中国的诗学中就多了一个“莼鲈之思”的典故。
⑬瓜以邵平为知己：邵平为秦东陵侯。秦亡后，家贫，种瓜于长安城东。传说他种的瓜是五色的，其味鲜美，世称东陵瓜。
⑭鸡以处宗为知己：晋代宋处宗曾买到一只长鸣鸡，十分喜爱，经常把鸡笼挂在窗前。有一天，鸡突然说起话来，与处宗谈论，颇有玄远之致，终日不停。处宗因此功业大进。事见《幽明录》。后人以“谈鸡”“窗中碧鸡”等形容畅谈、清谈，用“鸡窗”表示书斋。
⑮鹅以右军为知己：右军，即王羲之（303—361，一说321—379），东晋人，曾为右军将军，世称王右军。他出身于名门望族，精于书法。相传王羲之爱鹅，山阴道士遂用鹅换取王羲之书写的《黄庭经》。有人认为他养鹅，是为了从鹅的姿态中领悟书法之道。
⑯鼓以祢（mí）衡为知己：祢衡，东汉末年文学家。祢衡恃才傲物，因拒绝曹操的召见，曹操念其有才，不欲杀之，只是罚其做鼓吏。祢衡当众裸身击鼓，曹操大怒，想要借他人之手除去祢衡，于是将祢衡遣送给荆州牧刘表。祢衡与荆州牧刘表仍不合，又被刘表转送与江夏太守黄祖。后因冒犯黄祖，终被杀。“祢衡骂曹”这一壮举在民间广为流传。
⑰琵琶以明妃为知己：明妃，汉元帝宫人王嫱，字昭君，晋人避司马昭讳，改称明君，后人又称明妃。匈奴呼韩邪单于求美人和亲，是以昭君出塞。昭君带着琵琶出塞远嫁，以寄相思。王安石《明妃曲》说她：“含情欲说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杜甫《咏怀古迹》：“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⑱订：订交，结为知己。
⑲松之于秦始：秦始皇登泰山封禅，在松下避雨，因封松树为五大夫。五大夫是战国、秦汉时的官名。
⑳鹤之于卫懿：春秋时卫懿公喜欢鹤，竟然让鹤乘坐大夫才能坐的轩车，因而失去民心。狄人入侵时，卫国的士兵们抱怨说：“还是派鹤去迎敌吧，它们享受着禄位，怎么能让我们去战斗？”
■译文
普天之下虽然相识很多，若能得一人成为知己，此生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不只人世间情形如此，世间万物皆如此：菊花把陶渊明当作知己，梅花把林和靖当作知己，竹子把王徽之当作知己，莲花把周敦颐当作知己，桃花把避秦人当作知己，杏树把董奉当作知己，石头把米芾当作知己，荔枝把杨贵妃当作知己，茶把卢仝、陆羽当作知己，香草把屈原当作知己，莼鲈把张翰当作知己，芭蕉把怀素当作知己，瓜把邵平当作知己，鸡把处宗当作知己，白鹅把王羲之当作知己，军鼓把祢衡当作知己，琵琶把王昭君当作知己。一旦他们相互之间订下盟约，真情千古不渝传为美谈。至于松树与秦始皇，鹤与卫懿公，则属于不能随便订交之例。米芾拜石图第5则①②
为月忧云，为书忧蠹，为花忧风雨，为才子佳人忧命薄，真是菩萨心肠。③
余淡心曰：洵如君言，亦安有乐时耶？④
孙松坪曰：所谓君子有终身之忧者耶？⑤
黄交三曰：“为才子佳人忧命薄”一语，真令人泪湿青衫。
张竹坡曰：第四忧，恐命薄者消受不起。
江含徵曰：我读此书时，不免为蟹忧雾。
竹坡又曰：江子此言，直是为自己忧蟹耳。⑥
尤悔庵曰：杞人忧天，嫠妇忧国，无乃类是？
■注释
①蠹：蠹鱼，也叫作银鱼、白鱼、衣鱼等，是蛀食书籍、衣物等的虫子，中国的线装古籍常常被蠹虫毁坏。
②佳人忧命薄：苏轼《薄命佳人》：“自古佳人多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
③余淡心：即余怀。
④孙松坪：即孙致弥。
⑤黄交三：即黄泰来，字交三，泰州（今属江苏）人，黄云次子。黄交三喜爱读书，擅长辞赋，兼工隶篆绘事，与兄阳生时称“二雄”。
⑥嫠（lí）妇：寡妇。
■译文
担心月亮被乌云遮蔽，担心图书被蠹鱼蛀损，担心花儿被风雨摧折，担心才子佳人命薄，确实是一副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第6则
花不可以无蝶，山不可以无泉，石不可以无苔，水不可以无藻，①乔木不可以无藤萝，人不可以无癖。
黄石闾曰：“事到可传皆具癖”，正谓此耳。②
孙松坪曰：和长舆却未许藉口。
■注释
①癖：癖好、嗜好。明末人强调性灵，所以极为看重个人嗜好。这里所说的癖，是指对某一事物的过分关注、痴迷。
②和长舆：即和峤（？—292），字长舆，西晋汝南西平（今属河南）人。非常富有，曾官至太子少傅，生性吝啬，杜预称其有“钱癖”。
■译文
鲜花不能没有蝴蝶环绕，青山不能没有泉水润泽，青石不能没有苔藓点缀，水面不能没有水草漂浮，高树不能没有藤萝攀援，人也需要某些独特的癖好。第7则①
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②③下听箫声，山中听松声，水际听欸乃声，方不虚生此耳。若恶少④斥辱，悍妻诟谇，真不若耳聋也。⑤
黄仙裳曰：此诸种声颇易得，在人能领略耳。⑥
朱菊山曰：山老所居，乃城市山林，故其言如此。若我辈日在广陵城市中，求一鸟声，不啻如凤凰之鸣，顾可易言耶？⑦⑧
释中洲曰：昔文殊选二十五位圆通，以普门耳根为第一。今心斋居士耳根不减普门，吾他日选圆通，自当以心斋为第一矣。
张竹坡曰：久客者，欲听儿辈读书声，了不可得。
张迂庵曰：可见对恶少、悍妻，尚不若日与禽虫周旋也。又曰：读此方知先生耳聋之妙。
■注释
①虫声：主要指蟋蟀的叫声。
②松声：风吹过松林时发出的像波涛般的特殊响声，即为松涛或松风。
③欸（ǎi）乃：指摇橹划船的声音，后也指船歌或渔歌。
④诟谇：骂人连带吐口水，恶骂。
⑤黄仙裳：即黄云（1621—1702），字仙裳，一字樵青，号旧樵，江南泰州（今属江苏）人。绘画与诗歌均有专长，与石涛友善。明亡后隐居不仕。有《悠然堂集》《桐引楼诗》等。
⑥朱菊山：即朱慎，字其恭，居扬州，与孔尚任等友善。
⑦圆通：佛教语，即悟觉法性，圆即不偏倚，通即无阻碍。
⑧普门：佛教语，即普摄一切众生的广大圆融的法门。
■译文
春天听百鸟的歌唱，夏天听蝉儿的鸣叫，秋天听冷寂的虫声，冬天听簌簌的雪声。白昼听清幽的棋声，月下听呜咽的箫声，山中听澎湃的松涛，水边听嘹亮的渔歌，这样才不枉费生了一双耳朵。如果听到的不过是轻薄无赖的羞辱声，蛮横妇女的斥骂声，那倒不如耳聋了落个耳根清净！第8则①
上元须酌豪友，端午须酌丽友，七夕须酌韵友，中秋须酌淡友，
②重九须酌逸友。
朱菊山曰：我于诸友中，当何所属耶？③
王武徵曰：君当在豪与韵之间耳。④
王名友曰：维扬丽友多，豪友少，韵友更少，至于淡友、逸友，则削迹矣。
张竹坡曰：诸友易得，发心酌之者为难能耳。⑤
顾天石曰：除夕须酌不得意之友。
徐砚谷曰：惟我则无时不可酌耳。⑥
尤谨庸曰：上元酌灯，端午酌彩丝，七夕酌双星，中秋酌月，重九酌菊，则吾友俱备矣。
■注释
①上元：即上元节。农历正月十五，又称为元宵、灯节等，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古代以正月十五日为上元，七月十五日为中元，十月十五日为下元，合称三元。
②重九：农历九月初九，一般称为重阳节。
③王武徵：即王方岐，字武徵，号蒙谷，扬州人。与郑听庵、徐地山等为“竹西十佚”。博通典籍，放情诗酒。有《蒙斋文集》《蒙斋诗集》。
④维扬：扬州。
⑤顾天石：即顾彩，生卒年均不详，清代戏曲家，字天石，别号梦鹤居士，与孔尚任友善，孔尚任作《小忽雷》，皆彩为之填词，并改《桃花扇》为《南桃花扇》。
⑥尤谨庸：即尤珍（1647—1721），字谨庸，一字慧珠，号沧湄，尤侗之子，江南长洲县（今江苏苏州）人。康熙二十年（1681）进士，曾任翰林院庶吉士，并出任大清会典、明史、三朝国史纂修官。
■译文
正月十五（元宵节）要与性情豪爽的朋友畅饮，五月初五（端午节）要与漂亮俊朗的朋友畅饮，七月初七（七夕节）要与风流儒雅的朋友畅饮，八月十五（中秋节）要与淡泊名利的朋友畅饮，九月初九（重阳节）要与高雅脱俗的朋友畅饮。第9则①②③
鳞虫中金鱼，羽虫中紫燕，可云物类神仙。正如东方曼倩④避世金马门，人不得而害之。
江含徵曰：金鱼之所以免汤镬者，以其色胜而味苦耳。昔人有以⑤重价觅奇特者，以馈邑侯。邑侯他日谓之曰：“贤所赠花鱼殊无味。”盖已烹之矣。世岂少削圆方竹杖者哉？
■注释
①鳞虫：指各种有鳞的动物，包括鱼类、某些爬行动物（蛇、蜥蜴、鳄鱼等）及传说中的龙等。古代把人和其他动物按照外表形态的不同分成毛虫（兽类）、羽虫（禽鸟类）、介虫（龟鳖类）、鳞虫（鱼类）、裸虫（人类）等类。这里的虫泛指动物。
②羽虫：我国古代所称的“五虫”之一，身体被羽毛的动物（即禽鸟类）称羽虫。
③紫燕：燕的一种，也叫越燕、汉燕，体形较小而经常啼叫，分布于江南。因颔下紫色而得名。
④东方曼倩：即东方朔（前154—前93），平原厌次（今山东陵县，一说今山东惠民）人，字曼倩。西汉著名辞赋家，也是汉武帝时以诙谐滑稽而著名的弄臣。东方朔一生著述颇丰，写有《答客难》《非有先生论》等。金马门：汉武帝得到大宛宝马，乃以铜铸像，立于鲁班门外，遂将鲁班门更名为金马门。东方朔刚到长安时，汉武帝让他待诏金马门。
⑤邑侯：指县令。
■译文
鳞片类动物中的金鱼，羽翅类动物中的紫燕，可以说，它们都是动物界中的佼佼者。就如东方朔避世朝廷，隐居于闹市之中，别人不能加害于他一样。第10则①
入世须学东方曼倩，出世须学佛印了元。
江含徵曰：武帝高明喜杀，而曼倩能免于死者，亦全赖吃了长生酒耳。②
殷日戒曰：曼倩诗有云：“依隐玩世，诡时不逢。”以其所以免死也。③
石天外曰：入得世，然后出得世。入世、出世打成一片，方有得心应手处。
■注释
①佛印了元：佛印（1032—1098），北宋高僧，法名了元，字觉老，俗姓林，饶州浮梁(今江西景德镇)人，据说出身官宦之家。佛印了元是云门宗的代表人物之一，曾主持过金山寺、焦山普济寺等。
②依隐玩世，诡时不逢：这两句出自东方朔《诫子》诗，意思是在政事与隐退之间模棱两可，依违玩世，这样与时俗不同的处世策略，就不会遇到祸害。
③石天外：即石庞。
■译文
涉足凡尘俗世，却能入俗而不俗，要向东方朔学习；想要超脱尘世，以保全真情，又能从容应对世事，应当向佛印了元学习。第11则①
赏花宜对佳人，醉月宜对韵人，映雪宜对高人。
余淡心曰：花即佳人，月即韵人，雪即高人。既已赏花、醉月、映雪，即与对佳人、韵人、高人无异也。②
江含徵曰：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哪有扬州鹤？
张竹坡曰：聚花、月、雪于一时，合佳、韵、高为一人，吾当不赏而心醉矣。
■注释
①映雪：晋代的孙康家境贫寒，没油点灯夜读，冬天下雪的时候他就在户外借着大雪的反光来读书。这里泛指赏雪。高人：超凡脱俗之人，一般指隐士。
②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哪有扬州鹤：出自苏东坡《于潜僧绿筠轩》诗，这首诗歌咏竹子，称“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此处所引两句，意思是说若对着竹子又大口吃肉，世间哪有如此称心如意的事情。此君，指竹子。扬州鹤，南朝宋殷芸《小说》载，有几个人各言其志，有的愿为扬州刺史，有的愿多资财，有的愿骑鹤为仙。然后另一个人希望“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想把这些梦想兼而有之。后将“扬州鹤”引申为完美的事物。
■译文
欣赏美丽的鲜花，应有美人做伴，月下畅饮，应有诗人一起助兴，月下欣赏雅致雪景，则应有高洁雅士作陪。第12则①
对渊博友，如读异书；对风雅友，如读名人诗文；对谨饬友，②如读圣贤经传；对滑稽友，如阅传奇小说。
李圣许曰：读这几种书，亦如对这几种友。
张竹坡曰：善于读书取友之言。
■注释
①谨饬友：持身谨慎、考虑周到的朋友。
②传奇小说：泛指戏曲、小说等。传奇本是中国古代小说体裁之一，一般指唐宋文人创作的文言短篇小说，这类小说情节多变，常有神怪奇异的内容。后代的戏曲作品，尤其是明代的长篇南戏作品，也称为传奇。
■译文
结交知识渊博的朋友，就如同赏读一本观点奇特的书；结交风流俊雅的朋友，就如同欣赏大家名士的诗文；结交谨言慎行的朋友，就如同阅读圣贤的经典著作；结交风趣幽默的朋友，就如同阅览构思奇特、情节离奇的小说。第13则
楷书须如文人，草书须如名将，行书介乎二者之间，如羊叔子缓①带轻裘，正是佳处。
程老曰：心斋不工书法，乃解作此语耶？
张竹坡曰：所以羲之必做右将军。
■注释
①羊叔子：即羊祜，字叔子，西晋大臣，泰山南城（今山东平邑）人。他博学能文，清廉正直，对西晋王朝的建立和稳定有很大功劳。缓带轻裘：宽松的衣带、轻而暖的裘服，形容雍容闲适的儒雅风度。
■译文
楷书要写得像文人那样充满文学修养，草书要写得像名将一样，充满纵横沙场的韵味，行书则介于两者之间，如能像西晋的羊叔子一般系着宽松的腰带，披着轻软的裘衣前去督军，那才是最高境界。第14则
人须求可入诗，物须求可入画。①②
龚半千曰：物之不可入画者，猪也，阿堵物也，恶少年也。
张竹坡曰：诗亦求可见得人，画亦求可像个物。
石天外曰：人须求可入画，物须求可入诗，亦妙。
■注释
①龚半千：即龚贤（1618—1689），一名岂贤，字半千，号野遗、柴丈人，清初著名画家。原籍昆山，流寓南京，长期隐居清凉山，筑半亩园。与同时期活跃于金陵地区的画家樊圻、高岑、邹喆等合称“金陵八家”。著有《画诀》《香草堂集》《半亩园诗草》《柴丈人画稿》等。
②阿堵物：指钱。
■译文
人要品德高雅飘逸，方能让人们在诗中赞颂、吟咏；物品必须清新脱俗，才能成为人们在画中描摹、欣赏的对象。第15则①
少年人须有老成之识见，老成人须有少年之襟怀。②
江含徵曰：今之钟鸣漏尽、白发盈头者，若多收几斛麦，便欲置侧室，岂非有少年襟怀耶？独是少年老成者少耳。
张竹坡曰：十七八岁便有妾，亦居然少年老成。③
李若金曰：老而腐板，定非豪杰。④
王司直曰：如此方不使岁月弄人。
■注释
①老成：指年高有德或老练稳重的人，泛指成年人。
②钟鸣漏尽：指深夜，晨钟已经敲响，夜漏将残。比喻人已经到了暮年。漏，古代滴水计时的仪器。
③李若金：即李淦（1626—？），字若金，号水樵，南明举人。他博学多才，性好山水，著有《砺园集》《燕翼篇》等。
④王司直：即王臬（niè），字司直，秀水（今浙江嘉兴）人。与兄王概、王蓍均善绘画。清代木版彩色套印版画的杰作《芥子园画传》主要成于三兄弟之手。
■译文
年轻人需要有成熟稳重的成年人的见识，老年人则需要有宽广博大的年轻人的胸怀。第16则①②
春者天之本怀，秋者天之别调。
石天外曰：此是透彻性命关头语。
袁中江曰：得春气者，人之本怀，得秋气者，人之别调。③④
尤悔庵曰：夏者天之客气，冬者天之素风。⑤
陆云士曰：和神当春，清节为秋，天在人中矣。
■注释
①本怀：本来的心愿。
②别调：另一种风味、情调。
③客气：古代用来说明气候变化的术语，与主气相对。主气指每年各个季节固定的气候变化，客气则指气候的具体变化。
④素风：此处大致意思如主气，意谓平素的作风。
⑤陆云士：即陆次云，生卒年均不详，清代文学家，字云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康熙间举博学鸿词，官江阴知县，颇有官声。著述颇多，有《湖聚杂记》《澄江集》《玉山词》等。
■译文
生机盎然的春天才是大自然本来的面目，秋天则是大自然另一种别致的景象与情调。第17则
昔人云：“若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予益一语云：若无翰墨棋酒，不必定作人身。
殷日戒曰：枉为人身生在世界者，急宜猛省。
顾天石曰：海外诸国，决无翰墨棋酒。即有，亦不与吾同，一般有人，何也？
胡会来曰：若无豪杰文人，亦不须要此世界。
■译文
古人有云：“如果这世界上没有鲜花可观，没有明月可赏，更无美人做伴，就不愿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现在，我再加上一句：如果没有文房四宝可供抒怀，没有棋可下，没有美酒可饮，也就没有必要非在世为人不可了。第18则①②
愿在木而为樗（不才，终其天年），愿在草而为蓍（前知），③④愿在鸟而为鸥（忘机），愿在兽而为廌（触邪），愿在虫而为蝶⑤（花间栩栩），愿在鱼而为鲲（逍遥游）。⑥
吴薗次曰：较之《闲情》一赋，所愿更自不同。
郑破水曰：我愿生生世世为顽石。
尤悔庵曰：第一大愿，又曰：愿在人而为梦。⑦
尤慧珠曰：我亦有大愿，愿在梦而为影。
弟木山曰：前四愿皆是相反，盖前知则必多才，忘机则不能触邪也。
■注释
①愿在木而为樗（chū）：如果做树的话，情愿做一棵因为不成材而得享天年的樗树。樗，一种落叶乔木，俗名臭椿，气味很难闻，古人认为是“恶木”。
②蓍（shī）：蓍草，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中国古代常用它来占卜，以测吉凶。前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可以事先知道尚未发生的事情。
③忘机：忘却机诈、计较的心思，一般指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心境。
④廌：即“豸”。獬豸，古代传说中的神兽，它能分辨善恶曲直，遇到争斗的双方，就去触撞邪恶的一方。后来人们把它作为司法公正的象征。
⑤鲲：大鱼，见《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鲲、鹏都是逍遥自在、不受羁绊的。
⑥《闲情》：指陶渊明《闲情赋》，其中有“愿在衣而为领”“愿在裳而为带”“愿在竹而为扇”“愿在木而为桐”等十愿。
⑦尤慧珠：即尤珍。
■译文
若身为树，我情愿是一株臭椿，因为没有利用价值可以自然生长；若身为草，我情愿是一株蓍草，能先知先觉；若身为鸟，我情愿是一只鸥鸟，以便忘却得失，无忧无虑；若身为走兽，我情愿是一只獬豸，能够识别邪恶，判断疑难；若身为飞虫，我情愿是一只蝴蝶，可以在花间翩翩起舞，自由飞翔；若身为游鱼，我情愿是一条鲲，因为它可以在水中自在遨游。第19则①
黄九烟先生云：“古今人必有其偶双，千古而无偶者，其惟盘②古乎！”予谓盘古亦未尝无偶，但我辈不及见耳。其人为谁？即此③劫尽时最后一人是也。
孙松坪曰：如此眼光，何啻出牛背上耶？④
洪秋士曰：偶亦不必定是两人，有三人为偶者，有四人为偶者，有五六七八人为偶者。是又不可不知。
■注释
①偶双：成双配对、相对应的人。
②盘古：神话中开天辟地的人。据说天地开始时像个鸡蛋，盘古就在里面孕育。过了一万八千年，他把这层壳分开，轻清的东西上升为天，重浊的东西下沉为地。所有日月、星辰、风云、山川、田地、金石、草木都是他死后身体各个部分变成的。
③劫：佛家认为天地不停地经历从形成到毁灭的循环过程，每一次循环称为一劫，劫是梵文音译“劫波”的简称。古印度传说世界若干万年毁灭一次，重新再开始，这样一个周期叫作一“劫”。后人借指天灾人祸。现在常说的“在劫难逃”“浩劫”等用语都是由此演变来的。
④洪秋士：即洪嘉植，字去芜，号秋士，歙县（今属安徽）人。曾作《朱子年谱》。《虞初新志》卷八收录他的《耕云子传》。《四库禁毁书丛刊》目录有他所著的《大荫堂集》抄本。
■译文
黄九烟先生说：“从古至今，每个人都有一个能与他相匹配之人，自古以来，没有可匹配之人的唯有盘古。”我认为，盘古也不是没有人能与他匹配，只是我辈之人没赶上看见罢了。那个足以与盘古匹配之人是谁呢？就是那个天地浩劫之后依然存在于世之最后一人。第20则①②
古人以冬为三余，予谓当以夏为三余：晨起者夜之余，夜坐③者昼之余，午睡者应酬人事之余。古人诗云：“我爱夏日长。”洵不
④诬也。
张竹坡曰：眼前问冬夏皆有余者，能几人乎？
张迂庵曰：此当是先生辛未年以前语。
■注释
①古人：指三国时代魏国的董遇。董遇是研究《老子》《左传》等的专家，有人向他请教问题时，他让对方“必当先读百遍”，“书读百遍而义自见”。
②三余：求学的人说苦于时间不够，董遇让他们利用“三余”的时间，就是“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后来以“三余”泛指余暇时间。余，空余，闲暇。
③古人：这里是指唐文宗李昂，他与柳公权作联句诗，吟道：“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柳公权接道：“熏风自南来，殿角生微凉。”事见《唐诗纪事》卷四十。
④洵：确实，诚然。诬：欺骗。
■译文
古人把冬天看作三余。在我看来，夏天才应该被看作三余。早晨起后是夜晚的余裕，夜间坐谈是白昼的余裕，午睡则是应对人情世故之后的余裕。古人诗中所说的：“我喜爱夏季长长的时光。”确实不假。第21则①
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
黄九烟曰：惟庄周乃能梦为蝴蝶，惟蝴蝶乃能梦为庄周耳。若世之扰扰红尘者，其能有此等梦乎？
孙恺似曰：君于梦之中，又占其梦耶？
江含徵曰：周之喜梦为蝴蝶者，以其入花深也。若梦甫酣而乍醒，则又如嗜酒者梦赴席，而为妻惊醒，不得不痛加诟谇矣。
张竹坡曰：我何不幸而为蝴蝶之梦者！
■注释
①庄周梦为蝴蝶：庄周即庄子（约前369—前286）,名周，战国时哲学家。著有《庄子》，其中有一则寓言，说梦见自己化身为蝶，栩栩然而飞，忘记自己是庄周了。事见《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译文
庄周梦见自己化身为蝶，是庄周的幸运；蝴蝶梦见自己成为了庄周，则是蝴蝶的不幸。庄周梦蝶图第22则①②③
艺花可以邀蝶，垒石可以邀云，栽松可以邀风，贮水可以④⑤邀萍，筑台可以邀月，种蕉可以邀雨，植柳可以邀蝉。
曹秋岳曰：藏书可以邀友。
崔莲峰曰：酿酒可以邀我。⑥
尤艮斋曰：安得此贤主人？
尤慧珠曰：贤主人非心斋而谁乎？⑦
倪永清曰：选诗可以邀谤。
陆云士曰：积德可以邀天，力耕可以邀地，乃无意相邀而若邀之者，与邀名邀利者迥异。
庞天池曰：不仁可以邀富。
■注释
①艺花：栽种花草。艺，种植。邀：邀请。这里是招致、招引的意思。
②垒石：把石头堆叠成假山。邀云：古人认为云与山石有密切关系，云从山石深穴中出来，又回到山石深穴中休憩，所以山崖石穴被称为云根，云根处的矿石被称为云母、云英等。唐代贾岛那首因留下“推敲”的佳话而闻名的诗《题李凝幽居》中有这样的诗句：“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
③栽松可以邀风：风吹过松林可以发出特殊的松涛声，此处意为松招致了风。
④筑台可以邀月：古时修筑露天平台，视野开阔，用于赏月，叫作月台。
⑤种蕉可以邀雨：芭蕉叶子大，同荷叶一样，雨点滴在上面发出很响的声音，在古典文学中是凄清、孤寂、伤情的象征。
⑥尤艮斋：即尤侗。
⑦倪永清：生卒年不详，法名超定。《五灯全书》卷九十七有载，称为“松江倪超定永清居士”。康熙间活跃于南昌地区，有高才而不遇于时。
■译文
栽种鲜花可以引来蝴蝶翩翩飞舞，垒砌山石可以邀来漫天云霞，种植松树可以招来爽朗清风，造池蓄水可以引来漂泊浮萍，垒筑高台可以邀来曼妙月影，种植芭蕉可以迎来淅沥夜雨，栽种柳树可以引来夏日鸣蝉。第23则①②③
景有言之极幽而实萧索者，烟雨也；境有言之极雅而实难④堪者，贫病也；声有言之极韵而实粗鄙者，卖花声也。⑤
谢海翁曰：物有言之极俗而实可爱者，阿堵物也。
张竹坡曰：我幸得极雅之境。
■注释
①幽：幽静闲雅。
②萧索：凄凉寂寞。
③言之极雅：指清贫衰病则没有富贵污浊、应酬奉迎一类事情，显得志行高洁、环境清雅。
④韵：富于韵致。
⑤谢海翁：即谢开宠，字晋侯，号海翁，寿州（今属安徽）人。顺治九年（1652）进士。《檀几丛书》初集收录其《元宝公案》。
■译文
众多景致中，不乏说之幽雅实则萧条冷寂的，那便是蒙蒙烟雨；不同境况中，不乏说之动听实则难堪的，那便是贫穷和疾病；各种声音中，不乏说之富于情调实则粗俗鄙陋的，那便是卖花人的叫卖之声。第24则①
才子而富贵，定从福慧双修得来。
冒青若曰：才子富贵难兼，若能运用富贵，才是才子，才是福慧双修。世岂无才子而富贵者乎？徒自贪着，无济于人，仍是有福无慧。②③
陈鹤山曰：释氏云：“修福不修慧，象身挂璎珞。修慧不修福，罗汉供应薄。”正以其难兼耳。山翁发为此论，直是夫子自道。
江含徵曰：宁可拼一副菜园肚皮，不可有一副酒肉面孔。
■注释
①福慧双修：既有福分，又聪明灵慧。
②陈鹤山：即陈翼，字鹤山，长洲（今江苏苏州）人。孔尚任至扬州为官，欣赏他的文才，将其纳为幕僚。曾为孔校订《湖海集》，自己著有《草堂集》。
③璎珞：用线缕珠宝结成的装饰品。
■译文
才华横溢的才子，能够既富且贵，那定是福气和慧根两方面兼修而得来的。第25则①②
新月恨其易沉，缺月恨其迟上。③
孔东塘曰：我惟以月之迟早，为睡之迟早耳。④
孙松坪曰：第勿使浮云点缀尘滓太清，足矣。
冒青若曰：天道忌盈，沉与迟，请君勿恨。
张竹坡曰：易沉迟上，可以卜君子之进退。
■注释
①新月：农历每月初出的弯月，这时的月亮是上弦月，出来得早，落得也早。沉：指月落。
②缺月：指残月，不圆的月亮，这里指农历每月月末出现的残月，此时的月亮为下弦月，出得晚，落得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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