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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24 10: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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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冠生

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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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来

锦书来试读:

名言

信函的衰退,笔记本的崛起!  人们不再给别人写信;他们写给自己。——苏珊·桑塔格序:记住信札文化沈昌文

同冠生兄相交几十年,这次我才发现,原来他老兄也是文化界信札文化的爱好者和研究者。

我是出版界的老编辑匠,这一行干了一辈子。干我们这一行的,通信是重要交际手段。我们要常同不少大学者写信,向他们请教、约稿。他们的复示,就是我们的宝贝,值得我们反复拜读,永久珍藏。比如吕叔湘老人家,我几次向他请益之后,他几乎每月给我一封信,畅谈对我所编书刊的意见和看法。我每次读他的来信都几乎感动得下泪,老人家对我帮助实在太大了。

当年我十分喜欢同海外与台湾的书友通信和请教。我觉得,他们对信札这一中华传统文化的成果比我们更珍视。我想,原因可能在于他们没有经历“文化大革命”。在“文化大革命”中,书信被“造反派”抄获往往是致人死命的重要手段。这我所见多矣!

但更奇怪的是,海外朋友的信札大多还注意形式,如用毛笔字写得工工整整,国内的朋友多不如此。国内的特别是共产党内的朋友来信,我只见过一位海宁查家出身的同志,是用毛笔写在宣纸上,余未见过。

读冠生兄此书,我懂得,信札文化在全世界都受重视,因为它既具史料价值,又具艺术价值。这使我又想起一件小事。上世纪80年代我筹备出版一位保加利亚作者写的一本书时,发现书中所引马克思的书信在国内出的有关文集里都只列出原文,不加翻译,原因是那里谈到了性的问题。我们当年连马克思老人家的书信都要忌讳,还谈得上别人吗?

但是,我担忧,在世界范围内,信札文化都会渐渐退化。因为在现代科技条件下,人们似乎越来越不用笔写信了。有事,发个电子邮件,谁还拿起笔写信?

从这个意义上说,张冠生在做一件有历史意义的工作。我祝贺他!2016年7月上辑 把我的心地澄清张謇:“父生平待人坦怀相与”《张謇存稿》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4月第1版

辛亥革命后,熊希龄为内阁延揽“第一流人才”,张謇出任农林工商总长兼全国水利总裁,制定农、工、商、矿各业法令,规划全国水利设施,设立棉、糖、林、牧等试验场,引进现代科学技术,百业待兴。

治国平天下之时,张謇未忘家中幼子的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张謇存稿》五十多万字,十之八九是函电、书信,可直接作“张謇书信”看。其中家书百余封,老牛舐犊,有趣,有味。文字中有个很醒目的主题——培养良好习惯。

其时,其子正读初小,初学写信,与张謇书信往还过程中,凡有文字疏漏,必能得父亲纠正。一次,其子来信是托人所写,张謇即回信说:“儿须知父苦心,细细看过,一一收好。须用纸夹,收得整齐。儿不会做者,交德润做。儿能做者,须自己做。切勿习懒,记得儿五六岁时吃饭拿凳皆要自己做,别人做辄哭,可见儿本性是勤,现在寄父之信,尚托人写,是渐渐向懒,此大病也。儿须痛改!”

张謇十分看重课堂之余的修习。知道儿子喜读诗,便打算专为其选些古人小诗,供其课外阅读。他对家居生活中的闲言碎语比较戒备,为此曾寄《徐霞客游记》给儿子,嘱咐“无事时可看一小段……胜似说无益话”。为帮助儿子更好地利用课余时间,张謇还曾提示说:“每日上课外能有两三小时安心用功,不愁不长进。儿其自砺!成人之基在是。”“国文须自于星期或课余温习,勿使荒落。”

习惯养成,存乎细节。张謇家书中,多处可见他在细节上对儿子的督导。儿子十五岁上给他写信,大概觉得自己长大了,遂在信封上以字署名。张謇读过,回信时由“字”说起,循循善诱——“古之人冠而字,以其有成人之礼,而尊其名也。今儿裁十五,父虽曾为之字,而未以命之也。对他人尚不可遽称字,况于寄父之函而可题封以字乎?此事关于礼教,不可不知。”

由此开始,张謇愈加注重儿子为人之道的训导。在校中,“对教师须温敬;对同学须谦虚”。入社会,“世道日趋于乱,人心亦趋于恶,君子处之,唯有中正澹退。儿若观《易》,当能悟父所言。儿处人须时时记定‘泛爱众而亲仁’一语。尤须记‘谨而信’一语。所谓《论语》《孟子》,信得一二语,便终身受用不尽也。平日勿雌黄人物,勿随众浪掷可贵之时间,作无益害有益”。“外间谣言日多,坏人日众,儿慎言慎行,为时时须注意之事。”

或是因为张謇对礼崩乐坏的感受特别强烈,另一封家信又嘱咐:“世道人心实不堪问,儿在外务须择交。设有所闻,少发议论,议论高,招人忌;议论鄙陋,惹人訾。”这自然是张謇的经验之谈,不过,儿子尚小,缺少经验,尺度难把握,若因此小心到谨小慎微,临事欠坦荡,为父者恐怕会另有忐忑。故,言教之外,张謇施以身教,告儿——“父生平待人坦怀相与,不事机诈。人之以机诈待父者,往往自败。然父仍含容之。所谓君子落得为君子;小人枉自为小人也。”

张謇超迈,也期待儿子既仁于世,且游于艺。为此,养性怡情的功课不可少。他曾以家中庭院栽种的核桃、腊梅为题赋诗,写在信中给儿子读——“生平手植众草木,一华一谢皆关心。二树当年本移置,数尺列我堂之阴。堂成三千六百日,岁岁度高三两寻。一树累累甫结实,喜笑待荐祖考歆;一树繁花媚残蜡,照窗万点堆黄金。方期嘉树为娱老,婆娑其间啸且吟……”

家庭教育之外,广开民智是张謇念兹在兹的头等大事。观其一生事功,主要集中于实业、教育和慈善。三者之间,又以教育为轴心。对教育事业的意义及发端,张謇朝思暮想,且啸且吟——“一国之强,基于教育”;“启民智必由教育”;“教育必资于经费,经费惟取诸实业,所谓实业为教育之母也”……

不妨说,张謇创办实业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兴办教育事业积累资金。1903年,他在南通创建通州师范专科学校,这是中国现代史上第一所民办师范学校。从1903年到1907年,他为该校投入经费十八万两白银。其中三分之二来自他创办的大生纱厂的利润,其余是他和亲友的捐款。

采取这种模式,秉持“师范为教育之母”的理念,仅在南通一地,张謇就创办了通州师范、女子师范、通海五属公立中学、私立实业敬孺初级中学、东台母里师范学校等教育机构。他说:“鄙人立志办师范学校,盖始于此。”他还留下了“家可毁,师范不可毁”、“立学校须从小学始,尤须从师范始”的遗教。张謇留下的文字中,有他对学童上学行路远近的考虑。

1906年某日,张謇写《论通州乡镇初等小学事寄劝学所教育会函》,表达前瞻之虑,函中说:“州境方一万里,合有初等小学四百所,此按每所之地纵横二十五方里而言,计校距离最远之学童为二里半,每日上学散步,行走十里,兼亦以是令学童练习勤劳也。而(我)昨自崇明久隆镇至牧垦公司,是日小雨,乡僻道路,泥泞非常,念如十岁以内学童,必不能胜此十里之行走……拟改为每十六方里,设一初等小学,是为纵横四方里。”

张謇以国务政要之身,亲民恤童之心,设身处地,细察寻常而不经意的疏漏,以改善格局,照顾学童脚力,此善何人可及?梁济:“真堪向天大哭”《梁巨川遗书》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10月第1版

梁漱溟之父梁济,字巨川,清朝末年民政机构一个小官员。职位不高,见识不低,心志不小。用他自己的话说:“今者躬遇一代之末,一国之开,世道人心不绝如缕,思以一身讽世。”“不绝如缕”本义是快要断掉,常指危局。梁济眼中的世道人心之“危”,在其《敬告世人书中》有明白表达——“今世风比二十年前相去天渊,人人争名攘利,骄谄百出,不知良心为何事……子弟对于父兄,又多有持打破家族主义之说者,家庭不敢以督责施于子女,而云恃社会互相监督,人格自然能好,有是理乎?势将使吾国之教义沦亡无存,吾不知前途何所底止,真堪向天大哭。”

真是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典型士子。如此情怀,来自家教。梁济自幼生长于“严正有威,管摄周密”的家庭氛围。其外祖父“得秋冬气,严凝刚肃”,对儿辈孙辈皆督责笃实,毫无马虎处。“手容足容色容身容”,都有严格的尺度要求。“动作不庄,随即觉察”;“稍涉于玩,必加痛抶,尤以说诳为厉禁”。

在这样的家庭中,梁济的母亲也成为其时代少有的饱读诗书之人。他曾回忆早年庭训中的母教——“吾母墨迹尚有可宝存者数本。手写《大学》一本,亲自裱褙缝订,为余开蒙时所读者,自同治甲子起至甲戌常温诵之……余六岁在良乡外祖母家,能背诵《大学》带小注通本,为三姑母暨吾母所喜悦。”

另有一书,名《五种遗规》。梁济被规定“逐日逐篇,不许间断”。别的书,或可暂不求懂,能背诵即可。此书“如有未解,必讲说开导,俾得了然”。原因是此书讲“为人之本,不可忽略,欲做好人,须从此出”。

如此养成的好人,碰上世风日下的时代,浩叹回天无力,心情又回到读书上来。梁济遗书中,有大段文字追悔自己当初不好好读书——

余幼孤赤贫,性尤鲁钝,无志趣,不锐学,又家中未延师教授……于学问门径毫无所窥,识见陋极。少时闻潘佐阶指示读顾亭林《日知录》《天下郡国利病书》《国朝经世文编》等书,母由良乡所存山西书麓中取出《日知录》交付,然以知识低下,俗冗纷忙,视为不急,始终未读。又生平常想俟境遇清闲,将未读之书补行读完,如《史》《汉》《左》《国》、诸子等书真读一番,细心研究,乃回溯数十年,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今年推明年,明年推后年,竟未暇读。近廿年时事日迫,年矢日催,又思细阅时务新学诸书,亦未暇及。

格物致知既然不足,修身齐家或可指望,治国平天下则谈不上。梁济心忧至愤,无力平天下,有心醒天下,想到殉身,在遗书中写下自白:“今世风坏到极点,先民古训破坏难存,正急需以德义挽救世风,而人人不务操修,正与救世相反,譬如世有需求,而人无供给,余故勉承母教,作事不避迂拘,思唤起世道人心,去浇薄而就诚笃,不惜以性命贡献于社会。”

梁漱溟晚年口述中,有其父“以一身讽世”的决绝与从容——“1918年11月7日,梁漱溟的父亲梁济正准备出门,遇到漱溟,二人谈起关于欧战的一则新闻。‘世界会好吗?’梁济问道。漱溟回答:‘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能好就好啊!’梁济说完就离开了家。三天之后,梁济投净业湖自尽。”

一个小官员的自杀,引起了当时社会的震动。

陈独秀在《新青年》第六卷第一号发表《对于梁巨川先生自杀之感想》说:“梁先生自杀,无论是殉清不是,总算以身殉了他的主义……他的几根老骨头,比那班满嘴道德暮楚朝秦冯道式的元老,要重得几千万倍。”

胡适在该刊第六卷第四号发文章说:“巨川先生致死的原因不在精神先衰,乃在知识思想不能调剂补助他的精神,所以有一种内部的冲突,所以竟至自杀。”

徐志摩借题发挥作文:“在一个最无耻的时代里往往挺生出一两个最知耻的人,例如宋末有文天祥,明末有黄梨洲一流人……在他们性灵的不朽里呼吸着民族更大的性灵。”

梁济为民族性灵存废所虑,极度失望之际,尚怀一丝希望,观数年,思数年,写数年,终至绝望,一朝投湖。与其说是殉清,不如说是殉其理想之国。在《敬告世人书》中,他说:“此事有千言万语,思欲遍告世人,而心血已枯,笔性最钝,言语艰涩……国变已数载,吾犹尚存,与我素志不符,深觉可耻。”

其谓“可耻”之尤,曰:“官场风习,不惟狃习旧污,抑且变本加厉,于数千年改革之大机会并不视为可重可珍,始终存一自营利禄之心,并无乘势澄清涤秽更新之意,一任伦常破坏,不求代价相偿;一任事理不公,不计再酿革命……致使政治变成伪善,全国人之观念愈趋愈卑……今日剥民膏以养多数无用之兵,其害更惨于甲寅百倍,驱迫国人为娼为盗,否则即不能存活,而一般人犹抱乐观,是尚有我存身之地乎?”

故,说梁济慷慨赴水仅是殉清,有点小看这位“最知耻的人”。他的眼光远大得多——“可以无气无骨而断送清国者,亦可以无气无骨而断送民国,于吾中国立国之本根关系极大,故以一死泣告世人。”如今,民国之断送已成事实,继民国而起之国如何?仍在梁济念中。任芝铭:民国扑面而来《任芝铭存稿》河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5月第1版

任芝铭(1869—1969),河南新蔡人,清末举人,孙中山同盟会成员。辛亥革命后,奔走民主共和。北伐时期,花甲之年从军;抗战爆发,七十岁上“参加张轸师长抗日工作”,襟抱可见,亦知这位百岁老人一生居乱世。

1928年1月7日,任芝铭写信叮嘱家人:“当此乱世,金钱越多,目标越大,即危险亦越甚。俗言‘有钱难买乱世贫’,此话虽浅,实有至理。吾辈此后至多光阴,不过数年,或十数年耳。有福能享,才算真福。”

写此信时,任芝铭年届花甲,人在武昌。他听说妻子在家“近又买金姓宅基一处……地五十亩”,故书此信,表示“不能不惊服吾妻之能干”之后,说出这番话。为享“真福”,任芝铭于当年回到家乡,以家中产业为资本,创办今是学校。其后二十年里,他为该校支出大量地租收入,为社会培育人才。

1938年冬,任芝铭送女儿任均到延安投身革命。其自传说:“送六女均到延安,谒见毛主席,向索游击战术,尚未编出。惜未多请教益,入宝山而空回,追悔无及。”

1939年5月,“第十三军军长张轸拒绝执行汤恩伯‘向后撤退’的命令,下令与日军正面对抗”,遭撤职。任芝铭因此返乡,继续从事新学教育,任县中学董事长。在军政方面事务中,他先后就任鲁苏豫皖边区总司令部高级参议、新蔡县参议会议长、河南省人民政府委员、河南省政协副主席等职。

纵观任芝铭一生,可谓亦文亦武,能上能下,为学为政,不求不居。其女婿中既有革命者孙炳文,也有哲学家冯友兰,亦可看作其纵横政学两界的印记。

1977年秋,冯友兰夫人病故,留下一个纸包。里面是她保存的父亲遗物,有证书、家书、委任状等。其中的家书厚厚一卷,是其母亲当年仔细粘贴、缝订成卷的。

这是任芝铭“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记录,更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物证。这份遗物逃过了“文革”浩劫,传到任均手上。三十年后,任均交给儿子王克明。

2010年,王克明打开纸包,细读任芝铭书信诗文、工笔小楷、斯文华章,感觉“民国扑面而来”,越读越觉得放不下,遂用心查证注疏,整理出《任芝铭存稿》一书,还原了一份难得一见的民国早期知识分子家国文本。

青年任芝铭曾以教读私塾为生,是个“东奔西走的教书匠”。他一度守持“不入政界主义,以为隐身教授,取足自给可矣”。为此,民国初立时,好几个县争着请他去竞选县长,皆不动心。

也正因身为知识分子,更能体会知识的益处,他特别看重孩子接受教育。在“砚田所入,不足供诸女求学之需”时,任芝铭深感“平时宗旨,转嫌自误”,遂放下身段,到陕西做了一年多的地方官,增加不少收入。

一封家信中,他告“纬女、载女处,前又各为汇去一百元(共二百元),目下当已接到矣。三女与五女,两人全年学费,共需六七百元。吾已告载女,承认负担……纬女住京,耗费过大……今汇给百元,聊作接济”。

信中说的“纬女”,是任芝铭二女儿任纬坤,亦名任锐,后来嫁给孙炳文,是孙维世的母亲。当时就读于北京女子师范学校。“载女”指任芝铭三女儿任载坤,后为冯友兰夫人,宗璞的母亲。

任芝铭一生文武双全,自多传奇,又兼女儿如花,女婿英杰,任家故事以及任家人能讲的故事自然不少。

如,任芝铭“文存”中写民初轶事,披露了“袁世凯称帝,谁是最后的决定人”,诸多读者在此会见到一个陌生名字:段芝贵。此人祖籍安徽,北洋武备学堂毕业,曾任黑龙江巡抚,民国元年任拱卫军总司令,1915年督理东三省军务。袁世凯对称帝一事迟疑不决时,其“力劝袁称帝,这才作了最后决定”。

又,袁世凯称帝未满百日“气急而死”,生气原因多有说法。任芝铭说是“唐天喜气死袁世凯”。唐自幼在戏班唱小旦,长相俊美,深得袁世凯喜爱,用作近身仆从、护兵,后升至总统府警卫团长。任芝铭曾在唐家作家馆教师六七年,知内情,认为其奉命带兵往湖南打蔡锷时被收买而背叛,对袁刺激最为深巨。

任芝铭文章说:“唐天喜的妻子听说袁世凯死了,从开封到北京去吊唁老上司。袁克文的母亲见她大骂,骂唐天喜忘恩负义,气死了袁世凯。说,就是你们把老头子气死了,害得我们一家好惨,现在还假装没事人,前来吊孝,赶快滚出。”

传奇一生,享寿百岁,与任芝铭相关的故事确实不少。任锐1927年勇救丈夫,也是值得一说的民国往事。

当时,孙炳文在上海,因有人告密而被法国巡捕逮捕。“任锐租轿车欲闯法租界救人,被同志劝阻。旋赴武汉找老友汪精卫,却被陈璧君拦阻。任锐闯入。汪精卫听她一讲,马上给陈璧君的妹夫、带人认捕孙炳文的褚民谊写信,让他放人。信交任锐手,却被陈璧君一把夺去,不让汪精卫管。任、汪无奈。孙炳文被害后,任锐曾在武汉面见陈独秀。陈独秀给她五十元大洋。任锐没要钱,哭泣而去。”

大小故事,书中多多。宗璞为该书作序说:“许多不为人知、无从想象的历史细节,残留在民间文献里……珍贵得很……八十多年来,几代家人默默接力……使得姥爷这书,勾结了古今,清晰了历史,厚重了文化。”梁启超:勤恳尽本分便是堂堂一个人《梁启超家书》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年8月第1版

1923年11月4日,梁启超倡议七年之久的松坡图书馆终得在北京正式成立。他高兴到醉,于次日写家书给长女梁思顺说:“昨日松坡图书馆成立,馆在北海快雪堂,地方好极了……热闹了一天。今天我一个人独住在馆里,天阴雨,我读了一天的书,晚间独酌醉了,好孩子别要着急,我并不怎么醉,酒亦不是常常多吃的。书也不读了,和我最爱的孩子谈谈罢,谈什么,想不起来了。”

这段文字里,或有些醉意未消。梁启超之于酒,其年谱多有记录,家书也多次写到。如1922年11月23日致长子梁思成信中,告“陈老伯请吃饭,开五十年陈酒相与痛饮,我大醉而归”。不意竟“因酒醉后伤风得病”。

几天后,梁启超又写信给梁思顺说:“四五日前吃醉酒,你勿惊……我那晚拿一张纸写满了‘我想我的思顺’、‘思顺回来看我’等话。”

1923年1月7日,梁启超致“宝贝思顺”信中,表示“酒是要绝对戒绝了”。

一周后,1月15日,又有信给梁思顺,说:“好几个月没有饮酒了,回家两天就是你妈妈生日,我想破戒饮一回,你答应不答应?”

又两周后,梁思顺接到父亲又一信,说:“你连打十几个喷嚏的时候,果然不错,那时正是我从南京回来,正下车在你母亲房内看你的信哩。”信中不再提饮酒之事,或许是梁思顺没有“答应”。

梁启超有子女十人,长大成人的有梁思顺、梁思成、梁思永、梁思忠、梁思庄、梁思达、梁思懿、梁思宁、梁思礼九人。《梁启超家书》中,从数量到内容,写给他“最爱的孩子”梁思顺的信最为引人注目。

爱屋及乌,爱女及婿,梁启超对梁思顺的丈夫周希哲也大为赞赏和爱护。1923年11月5日,他在“致思顺书”中说:“你报告希哲在那边商民爱戴的情形,令我喜欢得不得了。我常想,一个人要用其所长(人才经济主义)。希哲若在国内混沌社会里头混,便一点看不出本领……我常说天下事业无所谓大小,士大夫救济天下和农夫善治其十亩之田所成就一样。只要在自己责任内,尽自己力量去做,便是第一等人物。希哲这样勤勤恳恳做他本分的事,便是天地间堂堂地一个人,我实在喜欢他。”

望子成龙,盼女成凤,是中国社会一般父母的普遍心情。不管朝代怎么换,这一条不怎么变。适成对照的是,千百年来,历朝历代,能称龙凤者,始终凤毛麟角,这一条也不怎么变。倒是从来就不指望、不奢望儿女出人头地的父母成了少有的人。梁启超便是这样的父亲。这样的父亲倒是眼看着儿女“人人成才,各有专长”,满门俊秀,其中院士便有梁思成、梁思永和梁思礼三人。

梁启超能如此,离不开他的父亲和祖父。《饮冰室合集》有言:“吾家自始迁新会十世为农,至先王父教谕公始肆志于学……”可见,梁家祖上的学问,是从农地里生长出来的。历史上传统知识分子亲近的“田可耕兮书可读,半为农者半为儒”的生活,也促使梁家人乐于晴耕雨读,不事荣华富贵。《梁启超年谱长编》说:“任公先生幼年时代,受祖父提携教诲的地方最多……”其祖父镜泉先生所“提携的地方”,不是追求卓越,登龙中举,而是“古豪杰嘉言懿行,尤喜举亡宋、亡明国难之事津津道之”。“祖父每与儿孙说南宋故事,更朗诵陈独麓《山木萧萧》一首,至‘海水有门分上下,关山无界限华夷’,辄提高其音节,作悲壮之声调,此受庭训时之户外教育也。”

到梁启超父亲莲涧先生,“父慈而严,督课之外,使之劳作”。劳作时,由一己之辛劳,可体验他人之不易。更重要的是,梁家的学问来自农地,便须时时回归劳作。劳作之人,尚勤,尚俭,尚学,尚善,尚将心比心,推己及人。故,品德比学问要紧——“先君子常以为所贵乎学者,淑身与济物而已。淑身之道,在严其格以自绳;济物之道,在随所遇以为施。”

从祖辈到父辈,对梁启超的教育中,没有任何成名成才的导向,唯有讲求做人之道。梁启超《三十自述》说:“我家之教,凡百罪过,皆可饶恕,惟说谎话,斯断不饶恕。”其六岁上“忽说一句谎言”,见终日含笑的母亲“其盛怒之状,几不复认识为吾母矣”。为免再犯,“当时被我母翻伏在膝前,力鞭十数”。

如此家教,根本不悬龙凤之榜,梁启超却成巨匠。巨匠之人,仍能论人不分贵贱,事业不看大小,主张“士大夫救济天下和农夫善治其十亩之田所成就一样”,引导子女保持平常心态,只重恪守本分,尽职尽责,实在是大家境界。

身居高位、依旧对农夫农事怀有足够尊重的梁启超,始终保持着日常家居兴味和对儿女的浓浓亲情。他曾在信中询问梁思顺:“好孩子,你说我往后还是少管你们的闲事好呀,还是多操心呢?你妈妈在家寂寞得很,常和我说放暑假时很高兴,孩子们都上学便闷得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像我这样一个人,独处一年我也不闷,因为我做我的学问便已忙不过来;但天下能有几个像我这种脾气呢?……我本来答应过庄庄,明年暑假绝对不讲演,带着你们玩一个夏天。但前几天我已经答应中国公学暑假学校讲一月了。他们苦苦要我去,我耳朵软了。”任鸿隽:“但求于实业学问一途稍有贡献”《任鸿隽陈衡哲家书》商务印书馆2007年7月第1版

1904年,任鸿隽十八岁,赶上科举考试末班车,在上万名考生中名列第三,成为末代秀才,得进重庆府中学堂,又赶上新学教育。

该校教师多有学界名士,任鸿隽深得“转益多师”之惠。如,梅黍雨讲世界政治,助其“略解世界大势”;孔保之教国文,“于西方文字思想之大概,亦略有所得”;英文教师杨沧白“慷慨好谈国事,隐然以革命思想为青年领导”……

1907年春,任鸿隽就读于上海中国公学。该校有“革命党人大本营”之称。他入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剪辫子、换装束。如今可见的任鸿隽最早书信,写于这一年。他在城市看到和感受到的是革命运动之热烈,回到家乡湖州,见证的却是“人口大量外迁,土地荒芜,环境恶劣,一派凋败凄凉景象”。任鸿隽在写给“我家诸兄弟”的信中感慨:“山河依旧,人民已非,谁得起九原而问之耶!”

问的是“谁”,想的是“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1909年,任鸿隽在留学日本期间参加同盟会,任四川分会书记和会长。武昌起义后,任鸿隽报国心切,即登船回国——“乃抛弃一切书籍行李,挈小箱萧然上船,为归国投军之举,尤平生未有之乐事也”。

1911年秋,任鸿隽回到上海。是年最后一天,他随孙中山同车到达南京。在1912年2月5日家书中,任鸿隽告知其兄:“各省代表公举孙中山先生为临时大总统,先生因约隽到宁,为司秘书,刀笔鞅掌……通信可寄‘南京大总统秘书处’。”

革命年月,政局变幻莫测。仅一月后,任鸿隽于3月9日再修家书,已是告知“孙先生辞职”消息,又说“正式大总统此公或再有望,惟远近不知耳”。此事使他对政治大感失望,告诉兄长“决计不复问政事……但求于实业学问一途稍有贡献,他非所志”。

任鸿隽为此草拟呈文,建议考虑公派留学生,以为“将来国家储才备用”。该文得孙中山批准,由稽勋局办理。因此放洋的这批学生有“稽勋生”之称,吴玉章、任鸿隽、杨铨、萧友梅等皆在其中。

按规定,得选“稽勋生”的前提,须在辛亥革命中有功而在政府任现职者。冯自由时任稽勋局局长,主理留学一事。任鸿隽所写报告本来只有十多人的名单,报告得准后,却被增至三十多人。新增者多数未在政府任职,有些还在学堂念书,都不具备基本资格,显然是夹带私货,其中还有冯自由的弟弟。任鸿隽认为,这些人“来美后可望成才者甚少”。他在书信中表达了对这次公派留学人员的强烈不满,并多次讽刺冯自由。

1912年底,任鸿隽到达美国。其时,好友胡适就读康奈尔,“时时以风景之美发出邀请”,更因任鸿隽已抱定科学救国之心,而康奈尔以科学著称,他选定该校化学专业。12月10日,他写家书告:“抵美之后,回首祖国,若在天外……隽来美后,朋辈多劝习政治,惟隽意本不在是,闻此校化学甚精,美校称最,隽又曾问津是科,或插班减少学日,故已决意仍习化学不再易也。”

留美期间,任鸿隽做了一件影响中国科学界的大事。他和一些同窗好友共同发起成立中国科学社,创办《科学》杂志。这是史上第一份具有现代意义的科学杂志。由任鸿隽起草的《科学月刊缘起》文件上,胡明复、赵元任、周仁、秉志、章元善、过探先、金邦正、杨杏佛、任鸿隽九人签名,确认发起。

1915年10月25日,中国科学社正式成立。任鸿隽任董事长兼社长,赵元任任书记,杨杏佛任编辑部部长。

任鸿隽当时做的另一大事,是和胡适联手充当留美学生文化革新运动的主将。胡适倡导白话文,任鸿隽倡导科学救国,同时积极参加白话文运动。

胡适晚年回忆文字中,表示他当年是被“逼上梁山”。导火索是他和梅光迪、任鸿隽的争论——“我反对我的朋友把这些陈腐的文字和现代汉语夹在一起。所以我写信给叔永(任鸿隽)说他的诗不好……任君不服,特别是对我说的‘三千年前之死语’,更感到愤愤不平,因而我们就辩论起来了……另一位哈佛朋友梅君(梅光迪),路见不平来拔刀相助,写了一封十分激动的信向我反击。”

任鸿隽后来写《五十自述》,也回忆过这段往事。其夫人陈衡哲亦对当时任鸿隽“故作反对之辞以难之”、搅动“白话文之争”有清晰记忆。

陈衡哲于1915年赴美留学,就读于颇有名气的贵族女校瓦沙大学。任鸿隽时任《留美学生季报》主编,收到陈衡哲的投稿,认定作者有文学天才,随即编发,并写信约其后续稿件。

1916年夏,任、陈初次见面。任鸿隽回忆说:“一见如故,爱慕之情与日俱深,四年后乃订终身之约焉。”他还为陈衡哲作了一首七言诗——

新陆不复见兰蕙,每忆清芬心如醉。

何来幽介空谷姿,为君采撷节中缀。

瓣蕊纷披香未残,葱茏细茎叶微宽。

莫向湘沅觅彼偶,似此孤芳岂多有。

据说陈衡哲本是个独身主义者,结识任鸿隽后,双方互为对方的为人、才学所吸引,“几乎每天都有书信往来”。

1920年秋,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聘任鸿隽为该校化学系教授。同时,陈衡哲学成归国,被聘为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她是北大历史上第一位女性教授,也是中国现代教育史上第一位女性教授。

陈衡哲在史学、文学领域皆有非凡建树。她是中国新文学运动中最早的女作家之一,其白话小说《一日》的发表时间,比鲁迅的《狂人日记》要早一年。

1915年前后留美学生的“白话文之争”中,陈衡哲以其白话文学创作站在胡适一边,被胡适称为“最早的同志”。张学良:“我的事情只到三十六岁”《张学良与赵一荻的清泉幽禁岁月1946—1960》联经出版事业公司2011年6月第1版

1936年,张学良和杨虎城实行兵谏,挟蒋联共抗日,“把天捅了个窟窿”,为历史留下著名的“西安事变”一章,也划开他一生两段。他在回忆录中说:“我的事情只到三十六岁,以后就没有了。”

这显然是看重事功且要惊天动地的人才有的想法。事实上,张学良享寿百岁,“以后”的岁月还长,其大量阅读,其专题研究,其漫长思考,其生命与赵家四小姐的完全契合,都是在三十六岁之后展开的。

西安事变后,张学良遭幽禁,从浙江奉化开始,先后移监于安徽黄山,江西萍乡,湖南的郴州、沅陵,贵州的修文、开阳、桐梓和重庆,辗转流离,终于1946年11月2日被转至台湾,幽禁于新竹县竹东镇井上温泉。

张学良这天日记说:“今日迁移,但余始终不知去向何处。早六点一刻,由重庆白市驿机场起飞……八点四十分抵武昌徐家栅机场加油,十二点一刻抵台北松山机场,余始知是到台湾……下午二点一刻由台北乘汽车动身,约五点半抵新竹,宿于招待所。”

奉化之后、贵州之前的张学良,精神上陷于孤寂。从贵州始,赵家四小姐赵一荻追随到他身边,不离不弃,陪伴寂寞英雄。

张、赵由此开始了他们台湾幽禁阶段的早期生活。《张学良与赵一荻的清泉幽禁岁月1946—1960》一书中,有两幅相邻的照片。一幅是张学良在窗前读书,另一幅是赵一荻在用缝纫机缝制衣物。清净,安静,传递着二人日常家居生活的信息。这段时间里的记事簿、日记、信函、口述、照片……成为后人研究张学良的珍贵史料。

张学良被幽禁后,读书不辍,并有了研究明史的想法,且兴味日浓,不时托人从外面买书,还列出书单,请毛人凤帮助寻购。据说,宋美龄得知张学良的治史兴趣后,专门约请一位明史专家,到张学良的山中居所,行“伴读”之责。宋美龄还曾托信差转送给张学良大量书信。

1950年4月,张学良接连收到两封宋美龄的来信。其中一封说:“自我返国,我就一直安排和你见面,所以未给你写信,但每次要去看你时,总临时有事……但我向你保证没有忘记你……”她希望张学良“仰头振作”。

这一时期,张学良与外界的联系渠道,主要是书信,但不能直接寄达,皆须转交,即便家书也是如此。其日记中记得清楚——

1950年4月16日日记:“老刘交来蒋夫人亲笔信,言将来寓探视……”

1950年5月1日日记:“给凤至和孩子们写信,上蒋夫人一函,将信附去托转。”

1950年5月15日日记:“六妹来信……”

1951年4月26日日记:“上蒋夫人书,附家信三件……”

1951年5月5日日记:“上蒋夫人书,附对高山人之意见。”

……

从张学良上述日记影印件看,他并非逐日作记录,大概是觉得值得记的时候才记。紧接4月26日所记,就是5月5日的“上蒋夫人书”,可见在那段时间里,他唯一作记的就是书信往还情况。

其1951年6月14日日记说:“周先生由竹东同一专差,索要前上蒋夫人关于高山人意见书原稿,要立即抄交原人带回。由周抄,余签名,交来人当晚返去。”紧接该日文字的,是9月1日日记:“见报载蒋夫人感冒,致书问候。”所记者,还是书信。

1955年初,张学良感受到一种入台以后前所未有的寒冷。是年春,赵一荻因咽部出问题,不得不动手术。是年夏,她开始连续尿血,发烧时体温高至39.5度,四肢冰冷,颤抖,被送到台北中心诊所,检查结论是膀胱炎或肾盂肾炎。赵一荻为此住院两月之久,张学良一人待在井上温泉,开始了“两地书”。

当时的台北和井上之间,未通公路,音问不便。赵一荻托人带回的信,不能及时送达。中秋前后,张学良的一封信断断续续写了三天。10月15日,赵一荻出院回家,张学良手中积累了她写自医院的近三十封信。

张学良的日记里,记录了赵一荻病体逐渐好转的过程。

女主人回家了,他们与世隔绝、朝夕相伴的山居岁月继续绵延。

不知何人为张学良和赵一荻留下了他们在书房的多幅照片。自然光,构图工稳,人物闲适,气氛静谧。照片上的赵一荻,背后排列着大量藏书。那是她漫长伴读岁月的证明。其中一幅文字说明是:“赵一荻也老了,看书时也离不开老花眼镜了。”

这类图片数量之多,支撑起“张学良台湾幽禁期间读书影像”专题章节。其中的照片连续看下来,给人手不释卷的强烈印象。这一章节,是他隐居生活中大量阅读的实况记录。其中说,每年元旦,张学良都会启用一个新日记本,写上当年的读书计划,一本本读来。有时在室内,借助桌上的一个斜面支架阅读;时常在室外,阳光下,或端坐于石凳、石阶,或仰卧于躺椅,单手持卷,读到入神。

随着时光延伸,当年少帅山中老。视力衰退,眼疾困扰,读书越来越不易。从照片看,张学良伏案的姿势越来越低,眼睛离纸面的距离越来越近。是光线原因吗?专题照片里,室外读书的场景多于室内。书上说:“散步时带着书,走累了,坐下看一会儿书。这是张学良的习惯。”

张学良的一生,在其三十六岁之后,还大有可说。陈布雷:一日写下十封遗书《陈布雷集》东方出版社2011年1月第1版

陈布雷有多重身份,报人、政要、文胆、名流等,本色当是文人。或说,作文人看,更近其真。目前能读到的陈布雷公务书信,写给政界中人的,多是短札,数行打住;写给学者、教师等人的,篇幅往往就长了起来。

1941年10月24日,陈布雷写信给钱穆,邀他往重庆晤谈。信中说:“古人有闻声相思之雅,弟自读大著《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窃见此作不但有内容,尤贵有断制,同学术之流变,阐近哲之深心,所以纲维世教者,思深虑远,诚所谓寸心千古者也。”信尾,陈布雷表示,蒋介石有“求贤之心”,“务望惠临陪都”。

是年,钱穆在成都教书,教职是齐鲁大学历史系教授,兼该校国学研究所研究员。他的弟子严耕望“自武汉大学毕业,到成都从宾四师继续读书”。一日师生一同散步,钱穆说:“中国人做学问的环境并不很好,在未成名前,找一碗饭吃都有困难,一旦成名,又必为多方面拉扯,做这样,做那样。你要切记,到那时,不要分心旁骛!”

钱穆说此话时,已“到那时”。他或把陈布雷之约也视同“拉扯”,大概没有去。1942年秋,蒋介石先后两次由陪都赴成都,自见钱穆,当面邀请他往重庆帮助干部培训事。

致钱穆信中,陈布雷说到自己,有“槖笔政枢,非其夙志”之语。但既入政治,不得脱身,也就只能暂存文心雅意。折冲樽俎间,每有机会与文人交往,便得些亲近、舒心,若有机会寄托情怀,更兼快慰。

1942年,陈布雷当年恩师张阆声寿及甲子。是年3月20日,陈布雷写《和风篇呈吾师张阆声先生》,回忆先生风采,引得学生课上目追神随,课下欲罢不能——“课罢谒先生,问业请益,辄见先生危坐群书中,丹铅杂施,一目数行下,劬而不瘁,学焉而有节,充乎内而愉乎其外,怡容霁色,常进诸弟子而询其所业,询其家世,询其好尚,又教之学问,教之德行,乃至教之以游艺,小叩大叩,靡不应之以当。”

当年教师与学生间,如此亲和有节,春风普度,是常情常景。可贵的是,陈布雷身在福中,知福惜福,三十五年后,言及青春求知岁月,仍然令人神往——“吾诸同学乃日夕沉浸游泳于此雍容和煦之气象而以成以长,如鸢之飞,如鱼之跃,当其涵濡呼吸,曾不知江河与天宇之惠为无限也。”

有其师,乃有其徒。陈布雷后来虽入政界高位,文心不泯。民初时节,为收集邹亚云存稿,他曾与叶楚伧、柳亚子一同署名,写给其弟一信,告“令兄在日有自由不死庐诗、文稿各一本,流霞书室杂纂若干册,此外小说、笔记均有存稿,请即向行箧检出,邮寄民立报社叶楚伧收”。

只忙政事,不存文化情怀,当不会有这份关注和搜求文人遗著的兴致。而能把政事和文心结合起来,相得益彰,或是陈布雷的理想。他对同学邵翼如的评价便是一证。

1944年12月14日,陈布雷在重庆参加“邵翼如君殉国八周年公祭”,有话如下:“他所给予我们同学的印象:第一,沉默寡言,落落不群。第二,持躬端谨,生活整洁。第三,文采照人,下笔立就……在民国新闻上,常常看到翼如的大作,觉得沉郁典重别有风格。听得有人说:我们的总理十分赏识他的文字,遇有需要撰写典雅凝重一类的文字,就叫翼如同志执笔……只觉得我们浙高同学有那么一位革命的实行家,同时又是一位革命的文士而引为自豪。”

陈布雷既欣赏邵翼如的才学、文章,更羡慕其气度、境界。他拿“两邵”作比说:“我们浙江高等学校有著名的‘两邵’:一是翼如,一是飘萍。若论才气横溢,飘萍自亦不弱;至于清正亮直,悃愊无华,那就要以翼如为不可几及了。”“不可几及”之言,出于陈布雷的虚怀。此后事实证明,论亮直之淳,殉国之烈,陈布雷均不在邵翼如之下。1948年尾,陈布雷在“严重之脑病”中决意了却余生,以免“偷生尸位”。11月12日当天,他一气写出十封遗书,向上峰恳求“谅恕”,对同人交代工作,向好友珍重道别,对家人嘱咐后事……

首先发现陈布雷已逝的,是秘书蒋君章。其祭文说:“从布雷先生遗书的日子来看,他决心绝命,是十一月十一日。”据陈布雷《临终遗夫人书》中所说,则是“自私自了……宛转寸肠,早已思量不止千百遍”。两相比较,陈布雷自述当然更切近真情。缘此,他才能一旦决断,遗嘱喷涌,把久已想定之事作逐一安排。

尤其是给蒋、金两位秘书的信,事分十项,公事皮包、铁箱、外交文件、存款簿、支票簿、新沙发、单背椅、新皮箱……分别交代处理办法,包括“为数不多”的存款以何数分送何人,一一吩咐。其从容,其安详,过去仅在傅雷夫妇作别人世那封书信中见过。皆绝唱,是双璧。曾琦:“理想的少年中国”《曾琦先生文集》“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3年11月第1版

曾琦天赋异禀,四岁就开始读书。后来他在成都高等学堂分设的中学就读,其“博闻强识,于书无所不窥,尤嗜中外历史”。博览之中,他非常喜欢读王船山、顾亭林、黄梨洲等人的著述,渐生经世致用志向,并在就职于《成都商报》《四川公报》《民国新报》等媒体时发为言论。

用曾琦自己的话说,这是他“厕身报界”的岁月。这段文字生涯,让他“屡感学问不足的痛苦”。1915年,曾琦北上京城,向章太炎、梁启超等请教,学业大进。

1916年,他东渡日本,在中央大学研究宪法及行政法,同时致力于国学,“读竟曾文正公全集,深服膺阳明学说”。是年,梁启超受命于段祺瑞内阁,出任财政总长一职。曾琦遂作《致梁启超书》——

琦留学异邦,了无善状。自公入阁,数月迄今,辱荷门墙之收,而无尺寸之报。盖初心于吾师之出山,原不敢谓然;特既已就职,则亦不欲多言,以阻贤者任事之勇。惟是窃窃私意,惧九关虎豹终不能使公挟国家以入坦途耳。向固为公言之,非武人跋扈之可忧,实官僚阴险之可畏,彼辈狼子野心,深根固蒂,如蠹虫之藏于巨树,非空其实而使之倾不已也……今则国事愈棘矣,官僚愈横矣;日美共同宣言发表,我国主权已潜移矣;军器同盟告成,敌人且制我死命矣。我公身在局中,而不能挽救,不知负疚如何?抱歉如何?不能救国而反与他人同蒙卖国之名,前途痴梦,亦可醒矣。

正大,庄严,沉痛。梁启超不能不动容。他回信给曾琦说:“得手书,字字悉如鄙怀,而所以匡其不逮者且无量。禹闻善言则拜,况闻而至再三哉!”

因对“官僚阴险”且根深蒂固有深入认识,曾琦曾有过“不作政治活动”的自许。但在留日期间,日本通讯社操纵东亚舆论、压抑中国国际地位之事引其愤慨,遂与唐有壬、易君左、张梦九等在东京发起成立华瀛通讯社,揭露日方阴谋。

此后,曾琦更是罢学归国,组织留日学生救国团,在上海创办《救国日报》,并与王光祈、李大钊、陈愚生、张梦九、周太玄等人一起,在北京发起成立少年中国学会,立志为国家复兴从事社会活动。

曾琦此举,诚如多年后闻一多在西南联大时所言:我们这些人,多少都有些政治上的洁癖,不愿过问政治。但现在是政治逼得我们不得不过问它了。

1919年7月26日,曾琦写信给胡适说:“我们的《少年中国》已出版,你看见了么?有工夫能为我们作一段批评的介绍,那更感激不浅。《每周评论》三十一号所登的大作,对于现在空发议论而不切实的言论家,痛下针砭,我是万分佩服。”

这一年,曾琦实现了赴法国留学的夙愿。行前,他留下《致少年中国学会同志书》,其中说到自己曾写的《少年中国主义》一文,“文字浅俗,学理觕疏,实在不足阐扬本会之精神,最好由诸同志各撰一篇关于创造少年中国之论文……由本会之提倡,引起国内少年之赞同起而协力进行,吾侪‘理想的少年中国’,不难实现耳”。

曾琦思想所受梁启超的影响,从这里可以看得很清楚。在那样一个风云际会的大时代,“少年强则中国强”的信念,鼓起多少中国人的热血情怀?作为发起人之一,曾琦为少年中国学会的发展、壮大所付心血,在这一时期他写给朋友的书信中,多有真实记录。

1920年4月28日,曾琦从法国写信给少年中国学会评议部,谈吸收会员过程中注意纠正偏向的想法。他说:“本会章程既经规定‘本科学的精神,为社会的活动’,则以后取人,似不当偏于能为文化运动者,凡能了解本会精神,而从事于实际运动,如昔人所谓‘有血性而无俗气,少大言而多条理’之士,似不当以其朴质无文而少之,使不得与吾侪共同从事于‘少年中国之创造’。”

当年,曾琦连续写了多封书信给其好友左舜生,谈到了更深一层的问题。当时,少年中国学会成员“人虽不多,但是世界上重要都会几乎布满”,其影响已十分广泛。于是,曾琦在信中说:情势如此,“‘奋斗’两字,庶几无愧了,只是‘修养’上还须要大大的注意。不但是‘智识’要求进步,‘感情’也须要陶冶,意志更须要锻炼……从前满清时代同盟会诸人,虽则颇多椎鲁少文的,但他们的长处,在乎‘敢作敢为’,能置生死利害于不顾。智识虽嫌浅薄,感情却极热烈,意志也还坚强。如徐锡麟、彭家珍那样的实行家,如今哪里还寻得出?”

接下来,曾琦就“重公德不重私德”、“为目的不问手段”两种“谬说”直陈己见,剖肝沥胆,意在告诫会内同志,避免像“从前那班污烂政客做出许多寡廉鲜耻的事”。这些话,早已在曾琦心里酝酿良久。他在信末说:“这是我久蓄未吐的意见,以后还想作文痛说一番。请你先把这信在月刊上发表给诸同志看,以为如何?”

曾琦的“少年”心事随国运延续,直到抗日烽火连天时,仍旧澎湃在其书信中。1939年4月1日,他在重庆扶病写信给前线将士说:“你们和穷凶极恶的倭寇鏖战,已经二十个月了。这二十个月的成绩,可说是中国五千年来所没有的……这一战,把中华民族的精神表现了……到底泱泱大国,自有雄风,决不是三岛小丑所能征服的……这一战,把敌人的力量消耗了。我们已经把敌人从一等陆军国打成二等陆军国,从二等海军国打成三等海军国……这一战,已经把全国民众唤醒了。”左舜生:“不赞成则作堂堂正正之反对”《春风燕子楼——左舜生文史札记》学林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版《左舜生先生晚年言论集》(全三册)“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6年5月第1版

史家左舜生,有治学一面,有政治一面。《春风燕子楼》一书是其“文史札记”,其中涉猎很广。说李杜,谈苏家三父子,论《漱玉词》,评《红楼梦》……尚在文史范畴,说到盛宣怀、张謇、康梁、宋教仁……就涉及政治了。

当然,五十年、一百年前的政治,再过五十年、一百年,乃至更长时间,又会逐渐演化为后人眼中的文史。《左舜生先生晚年言论集》的内容,集中于他当年热心参与的政治。如今读来,已可作文史资料。尤其是其中收录的左舜生随笔、诗词、信札中,更多的人生见闻和感悟,更具个人色彩的政治话题,时常给人以更强的掌故感。

二十九通信札中,近一半是写给曾琦或李璜的。曾、左、李三人,曾在20世纪20年代初期一起发起创立中国青年党,以求抵消他们判断将要给中国文化带来灾难的某种政治力量。多年后,大概是出于同一目的,他们又以青年党核心人物身份参加中国民主政团同盟的创建,且在其中有重要地位。同时活跃在中国政治舞台上,左舜生与曾琦、李璜密切磋商,书函交驰,留下信札史料。其中首封写给曾琦的信,很有点“君子协定”的意思。左舜生说——

所希望于兄者,今后一切行动,必奉中枢同志一致或大多数决议方式以行……一点一滴,对中枢负责同志必须彻底公开,不能认某事可与某甲谈,而独不可谋诸某乙……今后如有此类事实发生……弟必为堂堂正正之反对。

曾、左、李志同道合,同奉“天下为公”,亦不排斥私谊。在感性层面,私谊是人性之常。在理性层面,私谊应助于协力公务。故,左舜生在同一信中说:“弟个人愿与兄约者,今后任何行动,弟必以团体决议为依归……赞成则作坚持到底之支持,不赞成则作堂堂正正之反对。推而至于个人之私生活,弟亦愿对兄作坦白之公告,使兄随时有纠正我之机会(弟确认个人生活,亦有时影响团体)。”

左舜生是著名史家,历来书生本色。在抗战时期,其学术声望产生过政治影响,设立战时民意机构——国民参政会,即是他的动议。《近三十年见闻杂记》一书中,左舜生有段回忆文字说:“我本来是一个教书匠……一天,蒋先生约谈,其时抗日的言论已渐渐激烈,我提议成立一个类似的民意机关,以加强团结。蒋颇表同意,问用什么名义,我想了一下,觉得‘国民参政会’还可以。蒋要我拟一个名单……我提出了四十九个人的名字。”

曾琦、左舜生、李璜都被列为第一届国民参政会参政员。救国会领袖人物之一邹韬奋当时评价他们说:“‘曾左李’,这的确是一件凑巧的趣事。曾公善诗文,雍容雅度,沉着持重,对国事常能平心静气,把住症结而下恰当公平的结论。左公原为著名的历史教授……是一位极富有正义的朋友。李公是深沉的一流人物,思虑周到,不露声色……青年党的三杰,确有他们的特色。”

左舜生的“极富有正义”,在其书信中屡有流露。一封写给李璜的信中,他表示,愿以本来用于治学的时间和精力,为国事出力。“介公以诚意相召,弟等亦诚意相应”;“介公以礼义廉耻教国人,果吾辈同志只能于威迫利诱之下讨生活,则属无耻之尤,弟信介公相召之始意,固决不如此也”。

从政治理念讲,左舜生并不认同共产主义学说,一度与国民党合作密切。但出于正义感,他对共产党肯作客观评价。

1945年夏,为尽力促成国共和谈,左舜生和黄炎培、傅斯年、章伯钧、褚福成、冷御秋等国民参政员访问延安,会见中共高层领导。返回重庆后,黄炎培写了《延安归来》,左舜生也发表了公开言论。他说——

我回到重庆以后,曾经把我五天在延安的一切见见闻闻都向朋友们谈了,我尤其强调两点:第一,他们军人的素质要比文人来得好,依于组织的力量,军人可能接受文人的领导,决不是假的;第二,他们的党员和公务员的生活,相当的和老百姓接近,因此他们没有脱离群众……也是当时当地中共所表现的事实。就到今天,我也还是相信:军人万能,不仅不会有所谓自由民主,压根儿也不会有所谓政治;从事党、政工作的人员,如果不能结束奢侈和浪漫的生活,中国更不会有实现清明政治的可能。

这段话是说给共产党人听的,也是说给国民党人听的。在当时国共两党之间,民主同盟坚持中间立场,努力促“和”,斡旋其冲突,调停其矛盾,致力于妥协,尽最大努力避免以军力从事党争,导致内战。细察其过程,可谓曲折复杂,艰苦卓绝。

民盟领导人之一章伯钧说:“两个有力的党都在那剧变,形势实恐不容我们静观。国民党专政多年,优越感太浓……他们的一切筹策,还是保持一党专政。他们早已认定我们这些中间人都是左倾的……虽与中共合作,目的仅在造成制衡的力量,以为实现民主的必要条件,何尝是左倾呢?国民党失计,因此而加以左倾的罪名。”

救国会领袖沈钧儒说:“一方面政权在握,可以为所欲为;一方面已有地盘,更有枪杆,可以上山打游击。我们这些赤手空拳,为自由民主奋斗的人,恐将左右为难。”

左舜生对此也体会深入,他在写给民盟同人余家菊的信中说:“妥协难于硬干,弟本前知其当然……但弟知中国能否得救,实已届最后决定之时期,其机甚微,稍纵即逝,吾人惟有以极严肃之态度,各本现有之能力与地位,勉竭愚诚以求万一之补……”

他在信末表示,待到最后山穷水尽、最终绝望时,“决心以一死报国”。胡适:“时时要替别人想想”《胡适家书》金城出版社2013年8月第1版

1929年,胡适长子胡祖望十岁,将离家求学,远赴苏州。胡适觉得这是儿子独立做人的第一站,写信嘱咐说:“你现在要和几百人同学了,不能不想想怎么样才可以同别人合得来……合群有一条基本规则,就是时时要替别人想想……‘假使我做了他,我应该怎样?'‘我受不了的,他能受得了吗?我不愿意的,他能愿意吗?’你能这样想,便是好孩子。”

与人相处,巨细百端,胡适独挑出“替别人想想”作交代,应是护根办法。一个孩子,从十岁上就能学着将心比心,推己及人,自然不用为他的人品及是否合群担忧。

儿子离家求学,是独立起居的开端,也是社会生活的起始,还是自我管理的初期实践。胡适看重起点上的基本规则,这是大处。同时,他也留意小处,引导儿子培养好习惯,例如收、寄家信,他嘱咐儿子:“你寄信给我们,也须编号数,用一个簿子记上,如下式:家信苏州第一号, 0月00日寄;苏州第二号,0月00日寄。你收的家信,也记在簿上:爸爸苏州第一号,八月廿七日收;爸爸苏州第二号,0月00日收;妈妈第三号,0月00日收。”《胡适家书》中,他写给母亲的信多有编号。1915年“第三号”信中,胡适向母亲说到了韦莲司——“……韦莲司夫人者,其夫为大学地文学教师,年老告休。夫人待儿甚厚,儿时时往餐其家,亦不知几十次矣……韦夫人之次女(即吾前廿五号所记之韦莲司女士也)为儿好友。女士在纽约习美术……儿在此邦所认识之女友以此君为相得最深。女士思想深沉,心地慈祥,见识高尚,儿得其教益不少。儿间与谈及吾母为人,女士每赞叹不已,嘱儿问母安好。”

胡适很希望母亲能写信给韦莲司母女,这大概即出于“替别人想想”的心理。他能想象,若能收到胡适母亲的信,“韦夫人必甚喜也”。

与女性交往,胡适在一己感受之外,还有自觉的社会责任感。他留学归国后到北京工作,曾在家信中告诉母亲:“我在外国惯了,回国后没有女朋友可谈,觉得好像社会上缺了一种重要的分子。在北京几个月,只认得章行严先生的夫人吴弱男女士。”他从一己之缺看出社会之缺——与“外国”比,吾国吾民欠缺男女自由交际、平等交往的文化环境。

胡适比较看重这些,曾在给母亲的信中说到一次餐叙。同桌有一对教授夫妇、陶孟和与其女友、一位同学的聘妻,“大家都是熟人,很可谈谈”。胡适认同并欣赏这样自然、自由、平等的交际。为此,他在同一封信中向母亲表达期待说:“我很望冬秀能早些来,因她已经三十岁了,若再不出来受点教育,要来不及了。我的妻子,在外边不能不和朋友们的女眷相见往来,这一层很要紧。至于我个人的方便,还是第二层。”

自己的方便放在第二层,妻子的方便则在第一层,正属于“替别人想想”。

胡适赴美求学期间,于1911年4月22日生平首次写信给江冬秀,就有劝学之语。当时胡适称江冬秀为“贤姊”,信中说:“前曾于吾母处,得见姊所作字,字迹亦娟好,可喜,惟似不甚能达意,想是不多读书之过。姊现尚有工夫读书否?甚愿有工夫时,能温习旧日所读之书。如来吾家时,可取聪侄所读之书,温习一二。如有不能明白之处,即令侄辈为一讲解。虽不能有大益,然终胜于不读书坐令荒疏也。”

此后的往来通信中,胡适还曾为江冬秀一一改正错别字,并表示对其文字进步的由衷喜悦,鼓励她有更多的长进。应该说,处处都是替她着想。

三年后,1914年4月28日,胡适写信告诉江冬秀:“顷得了书,喜慰无限。来书词旨通畅,可见姊近来读书进益不少,远人读之快慰何可言喻!”信尾处,胡适又说:“近来尚有工夫读书写字否?识字不在多,在能知字义。读书不在多,在能知书中之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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