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不弃,且行且珍惜:林徽因传(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8-01 20:3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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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雯漪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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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离不弃,且行且珍惜:林徽因传

不离不弃,且行且珍惜:林徽因传试读:

前言

世间女子,纷丽多姿。唯独有她,哀艳如诗。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一个作家,一个建筑学者,一个传奇。

她是林徽因,最令人怀念的民国女子。

她美艳如花,风华绝代,但是她生命中的一半时间都在和肺病做斗争,中年以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出身名门,留学欧美,但是她有一个寂寞的童年,她是一个怨妾的女儿,二十一岁时父亲去世。

她可以在北京城豪华的“太太客厅”里优雅地谈笑风生,她也可以坐三等火车,住鸡毛小店,出没于荒郊野外进行考察。

她是三角恋的女主角。诗人徐志摩为她抛弃发妻,哲人金岳霖为她终身守候,建筑学家梁思成呵护了她一辈子。

她是家庭妇女,也是作家;她是两个孩子的慈母,也是建筑师;她是优雅的沙龙女主人,也是风餐露宿进行田野考察的学者;她是貌美如花、情感细腻的女性,也是四处奔走、理智刚毅的男性;她拖着病弱的身躯,却带给身边的人们无限的活力。

她真诚、热情、细腻、直率,同时也有几分自恋、自傲,她一生缺乏女性朋友,是有名的“刀子嘴,豆腐心”。

这就是我们要给大家说的林徽因,一个多面的、并不完美的林徽因,一个超越了绯闻女主角的林徽因。

很难说林徽因是幸运的,抑或是不幸。上帝关闭一扇窗,也许会为你打开一扇门;同样,如果上帝打开一扇门,也许就会关闭一扇窗。

大多数时候,生命或多或少,都会给我们暗黑的底子,有的人偏要把它涂成明亮的彩色,有的人却在黑暗中沉沦下去。林徽因是前者。

爱情,是大部分女性存在的理由。所以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庐隐嫁了有妇之夫,高傲的张爱玲在胡兰成面前,低到了尘埃里。

可是,爱情常常承受不起生命的重量,一些女子为了钟爱的男子,殉了情,殉了一生。

没有了爱情,生命的意义何在呢?

林徽因爱建筑,这是她十六岁就认定的梦想。她选了一个学建筑的丈夫,一同在这个领域探索。作为一个女人,她对建筑是纯粹的爱,她帮助丈夫撰写了《中国建筑史》而没有署名。

对于女子来说,爱情就是手中的沙粒,你拽得越紧,就流失得越彻底。你必须要寻找到另外的理由来充实生命,比如一份职业、一种爱好、一种生活状态。

当爱情不是生命的唯一,爱情之花,反而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次第开放。

人们都认为理智是爱情的天敌,其实它们是亲密的朋友。爱情是花,理智是阳光,没有阳光的沐浴,花儿会很快萎谢。林徽因理智地选择了梁思成,爱情的鲜花变成了婚姻的硕果,一生一世。陆小曼不理智地嫁给了徐志摩,爱情的鲜花残酷地萎靡在无聊的鸦片床上。

女性常常夸大自己的脆弱,认为自己是一株藤蔓,必须缠绕在一棵树上。

其实如果内心强大,女性本身就是一棵树。林徽因用脚去丈量,用心去写作,用病体去工作,在忙碌中她的内心变得更加强大,不管身边是什么样的男性,都不必去依附。她赢得了他们的爱和尊重一辈子。

从北总布胡同的“太太客厅”,到西南联大她与丈夫梁思成一起脱坯和泥筑建的屋宅,再到她患病时煎熬五年困苦闭封却依旧未曾懈怠建筑研究片刻的李庄生涯。林徽因,一步一步,走得铿锵、热烈,又哀艳、笃定,寸寸皆是庄严并令人钦佩。

她的人生不算长,可是经历了繁华与优渥,也历尽了贫困与疾病;收获了亲情、友情与爱情,也获得了圆满的婚姻。也正是因为这样,为林徽因立传,实在是一件美好的事。《不离不弃,且行且珍惜:林徽因传》将要叙述的,是她的才华,她的性格,她的信仰,她的苦难,她的事业,美丽之外的坎坎坷坷、灿烂与辉煌……让你邂逅一位真实的林徽因。

她是林徽因,最令人怀念的民国女子。

梦回江南烟雨中

3岁时的林徽因。

林徽因幼年时的照片留下的不多,大抵是由于年代久远不知失落在何处吧。有一张徽因大约3岁时的照片被保存下来: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站在庭院里,背靠一张老式藤椅,清澈的眼睛注视着前方。这老宅已有百年光阴,这藤椅亦默默守候了很多人的欢笑和泪珠。唯有这女孩尚不知人事,亦不知那遥远处会有怎样的期待和遭遇。

只是人从降生之日,便意味着远离纯然,追逐于茫茫世海,寻找所谓归宿。其实人又何来真正的故土,都只是暂将身寄罢了。咫尺天涯,还不就在转身之间,甚至念之一瞬。

林徽因是林家的第一个孩子,祖父母和父亲,自然视其为掌上明珠。她也是怨妾的女儿,与父亲聚少离多。人生就是这么悲喜交加。

然而人生又何来绝对的完美?悲观者说人生下来即为承担罪孽,繁华世间又何尝不是一杯毒酒,以为自己早已厌倦,却总想一醉贪欢。

而那被时光遗忘的欢颜,此时还在烟雨蒙蒙中等待着谁呢?

徽音,徽因

几场梅雨,几卷荷风,杭州城已是烟水迷离。

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恍若梦境的烟雨小巷,青翠掩映下的幽深庭院……它们静静地,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也许是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让这座古城更加风情万种。

微雨西湖,莲花徐徐地舒展绽放。

一座本就韵味天然的城,被秋月春风的情怀滋养,又被诗酒年华的故事填满。这是梦里才有的故园,让人沉迷其中,但愿长醉不复醒。

1904年6月10日,杭州。陆官巷如往日一样古朴安详,空气中飘散着栀子花的清淡香气。林宅的主人——太守林孝恂的长子,28岁的林长民此时并不在家中。他正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为自己的政治理想奔忙着,和热血沸腾的宪政名士来往,用笔杆子为他们的主张摇旗呐喊。他整日忙碌,极少过问家中事,甚至包括自己待产的太太。《诗经·大雅·思齐》云:“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遂名为林徽音。

忽然间,一声婴儿清亮的啼哭打破了这座巍巍官宅燥热的宁静。这一声啼哭在太守和妻子游氏听来犹如天籁——林孝恂的长孙女,长民的长女出生了。

这个小婴儿为沉寂许久的林宅带来了无限的希望和欢喜。尽管当时男尊女卑,尽管这是个女孩子,但也是上苍赐给林家的一份不早不晚的厚礼。弄瓦之喜嘛。

一个女孩子,又是长女,名字一定得精雕细琢了,取什么名字好呢?林老太爷是光绪己丑年(1889年)年进士,自然是饱读诗书,信手拈来。《诗经·大雅·思齐》云:“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长孙女遂名为林徽音。

无数诗词歌赋中有那么多美丽娇媚的名字,为什么给孩子取名为徽音呢?《诗经·雅大雅·文王之什》的全诗是:

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雍雍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

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不闻亦式,不谏亦入。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无斁,誉髦斯士。

这首诗的大意为歌颂周文王善于修身齐家治国。首章六句是对三位女性的赞美,即“周室三母”:文王的祖母周姜(太姜),文王的母亲大任(太任)和文王妻子大姒(太姒)。作者认为,周文王如此贤明,与这三位女性息息相关。文王的祖母、母亲和妻子都是贤良端庄的女性,文王耳濡目染,处在一个很好的人际环境中。诗作后半部分赞扬了文王作为圣人的行动和好结果:孝敬祖先,故祖先无怨无痛,庇佑文王;文王以身作则于妻子,使大姒母仪天下;做兄弟们的榜样,使兄弟温文有礼,整个家族和邦国都和平、温馨。

虽然时光倒流千年,儒家的先哲们对女性却并不存在偏见,他们承认女性在相夫教子中的重要地位并颂扬之。林孝恂明显继承了这一优良文化传统。并且,长子林长民把这一传统发扬光大,甚至更进一步。他把长女徽音当作儿子一样培养,送她读书,带着她出国游学。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孩子在未来不仅做到了相夫教子,更在男性占据绝对优势的领域争取到了一席之地,留名中国建筑史。即使是在力求两性平等的今天,这样的成就也足以令人赞叹,更何况她还是一名天赋禀异的诗人。

徽音改为徽因是20世纪30年代的事情了。当时她常有诗作发表,另一位经常写诗的男性作者名林徽音,报刊经常把他们的名字混淆。《诗刊》还专门就这件事发过更正声明。于是林徽因自己给自己改了名字。“我倒不怕别人把我的作品当成了他的作品,我只怕别人把他的作品当成了我的。”此后,林徽音正式更名为林徽因。

林徽因对改名字的解释,流露出她独有的傲气。她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不愿泯然于众人。从字形上看,徽因比徽音更男性化,似乎不太适合面容秀丽的她。但这恰好契合了她的性格。林徽因“人艳如花”的外表下,是不输给七尺男儿的坚韧。她短暂却耀眼的一生,诠释了一位女性是如何把坚强和美丽、风情和理智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她仿佛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一个筑在高高的崖壁上、在云间若隐若现的城堡中的梦。

庭怨深深深几许

那座古朴灵性的深深庭院,带着温厚的江南底蕴。只是不知道青瓦灰墙下,有过几多冷暖交替的从前;老旧的木楼上,又有何人凝注过飞入百姓家的堂前燕。

园内的栀子花还在不识愁滋味地开着,梁间的燕巢仍在,桌上的景泰蓝花瓶已落满尘埃。它们还不知道,这宅院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幸福宁静之下总是隐藏着苦涩的暗涌,就像花容月貌终将抵不过春恨秋悲的凋零。

这深深庭院,倒是适合上演这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前尘往事。

林徽因出身高贵,是真正的书香门第的后代。祖父林孝恂历任浙江海宁、石门、仁和各州县,他资助的旅日青年学子多参加孙中山领导的革命运动。父亲林长民1906年赴日留学,回国之后就读于杭州东文学校,后再次东渡日本,于早稻田大学学习政治法律。林长民气质儒雅,善诗文,工书法,翻译过《西方东侵史》,也是《译林》月刊的创始人之一。徽因的叔叔、姑姑们也是才华横溢。总之,林家人才辈出,风气向学,志在荡涤陋习,除旧迎新。在古朴灵性的庭院里,无法令人放松的母女关系成了林徽因一生的精神包袱。她与母亲彼此相爱,却又相互不喜欢。

只有一个人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那就是徽因的母亲何雪媛。

何雪媛是林长民的续弦。她来自浙江小城嘉兴,家里开着小作坊,属于典型的小家碧玉。林长民原配是门当户对的叶氏,两人系指腹为婚,感情淡薄。叶氏早早病逝,来不及留下一儿半女。何雪媛在这样的情况下嫁入林家,名为续弦,实与原配无异。对于一个小作坊主的女儿来说,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的喜事了。

但何雪媛并不幸福。她大字不识,又不会女红,脾气也不好。因此,她和丈夫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她也不理解林家上下那种读书人的作为:一家子聚在一起吟诗作对,讲历史典故,针砭时弊,激扬文字。她不懂,更没有兴趣,觉得他们很可笑。如果是算计升官发财的途径,也情有可原,可这些丝毫没有实用价值的行为有何用呢?

林家人也曾试图向何雪媛解释这一切,但很快发现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于是他们不再跟她费口舌,丈夫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她试图参与一些家务事,但那套小作坊带来的行事做派根本入不了婆婆的法眼。甚至连佣人也把她的指挥当耳边风,他们只听游氏——这个优雅干练,有文化的女人的话。

何雪媛就这样在书香门第中煎熬着,性格渐渐变得暴躁,喜怒无常。特别是女儿林徽因被公公婆婆带走教读书识字这件事更让她感到孤立无援。何雪媛常常无故冲小小的徽因发脾气,过后又后悔甚至哭泣起来。徽因战战兢兢地和母亲相处着,不知如何是好。

父母的言行势必会影响孩子日后的人生。何雪媛给了林徽因性格上负面的影响,至少急躁是其中之一。几十年后,林徽因为人妻为人母,仍然和母亲住在一起,两个急躁的女性处在同一屋檐下,冲突无可避免。她在给好友费慰梅的信中说:“我自己的母亲碰巧是个极其无能又爱管闲事的女人,而且她还是天下最没有耐性的人。刚才这又是为了女佣人……我经常和妈妈争吵,但这完全是傻帽和自找苦吃。”

林徽因爱着母亲,但无法令人放松的母女关系也成了她一生的精神包袱。徽因好友金岳霖写给费正清的信中如此看待林母:

她属于完全不同的一代人,却又生活在一个比较现代的家庭中,她在这个家庭中主意很多,也有些能量,可是完全没有正经事可做,她做的只是偶尔落到她手中的事。她自己因为非常寂寞,迫切需要与人交谈,唯一能够与之交流的就是徽因,但徽因由于全然不了解她的一般观念和感受,几乎不能和她交流。其结果是她和自己的女儿之间除了争吵以外别无接触。她们彼此相爱,却又相互不喜欢。

何雪媛和林徽因的关系,就像她和林长民一样,无话可说,说话必争吵。何雪媛就在这种“无话可说”“无事可做”的状态下,直到她八十多岁去世。她的一生中经历了两件大事情,一是给自己51岁的女儿送终,二是几年后给女婿送终。为她送终的,则是她女婿的续弦。

蔡官巷

人的性情多为天生,有些人骨子里即是安静,有些人生来便怀着躁动不安的因子。但后天之启蒙亦尤为重要,倘若一个沉静之人被放逐于喧嚣市井,难免不为浮华所动。而将一个浮躁之人搁置于庙宇山林,亦可稍许净化。我们都在潜移默化的时光中改变着自己,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

1909年,5岁的林徽因随家人搬迁至蔡官巷的一处宅院,在这里住了三年。时光短暂,但却给一代才女风华绝代的人生奠定了不可动摇的根基。徽因的大姑林泽民成为她的启蒙老师。林泽民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打小接受私塾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不落人后。就是这位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姑母教会了徽因读书识字。

最重要的是,林徽因由于林泽民的启蒙,爱上了书香。

拨开时光的雾霭,我们仿佛可以看到幼小的徽因手捧一册册书本,在月上柳梢头的夜晚,在暮色低垂的黄昏,在朝暮喷薄的清晨安静而沉醉地阅读着,用小小的心体会着。也许那时她还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美好的意象,也读不懂诗意的情怀和人情冷暖的故事,但她从此爱上了读书。

那些早早就映入脑海的或瑰丽或清淡的文字,在她成年后,幻化成一树一树的花开,幻化成忧郁的秋天,幻化成少女的巧笑倩兮和不息的变幻,成为中国现代文学的星空中最特别的那一颗星子。

但林徽因的童年并非单纯愉快,她的家庭注定了她不能用符合这个年纪的行事与大人们交流。

何雪媛由于得不到父亲的宠爱和家族的首肯,生出抱怨之心。那时候她跟母亲住在后院,每次高高兴兴从前院回来,何雪媛就会无休止地数落女儿。从那时候起,徽因的内心深处就交织着对父母又爱又怨的矛盾感情。她爱儒雅清俊才华横溢的父亲,却又怪他对母亲的冷淡无情;她也爱着给她温暖和爱的母亲,又怨着她总在怨怼中把父亲推得更远。

年纪小小的徽因背上了成年人强加的沉重。她既要在祖父母、父亲面前当乖巧伶俐的“天才少女”,又得在母亲面前做个让她满意的乖顺的女儿。多年以后林徽因写了一篇叫作《绣绣》的小说,说的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子绣绣生活在一个不幸的家庭,母亲性格懦弱、心胸狭隘又无能,父亲冷落妻子,又娶了二太太。绣绣整日夹在父母的争执中彷徨不安,最终因病死去了。绣绣还未成熟的心灵里深藏着对父母爱恨交织的情绪,爱莫能助的无奈。

这一切又何尝不是林徽因童年生活的写照呢。

徽因7岁上,祖母游氏去世。一直对婆婆怀有复杂感情的何雪媛在葬礼上失声痛哭。这个女人是她的“敌人”,也是她的偶像。恨、嫉妒、崇拜、感激(何雪媛结婚后多年未生育,游氏告诫儿子洁身自好不要急着纳妾)交织着她被抱怨占据的内心。现在,已成为林家女主人的何雪媛原谅了这个又爱又恨的“仇敌”。她变得平静很多,就算是抱怨也能做到心平气和,不像以前那样喜怒无常。

也许,徽因的父亲未必是个薄情之人,只是他与妻子之间无任何爱的交集。人总是在不断的错失中走过一生,相伴的人未必是曾经憧憬过的那个人,但仍然要努力地走下去。彼此厌烦并非罪不可赦,只可惜天意弄人,流水落花,造出这么多痴男怨女,不得尽如人意。与表姊妹合影,左起:林徽因、曾语儿、王次亮、林麟趾、王孟瑜。那些早早就映入脑海的或瑰丽或清淡的文字,在林徽因成年后,幻化成一树一树的花开,幻化成忧郁的秋天,幻化成少女的巧笑倩兮和不息的变幻……

大半生在与肺病做着抗争,尝尽人间冷暖的林徽因也清楚地了解这些吧。她生命中有据可查的感情,哪怕是和梁思成神仙眷侣,哪一段是真正意义上的圆满呢,哪能没有丝毫遗憾呢?就算风华绝代,也不过是个饮食烟火的平凡女人,也曾有过惆怅和踟蹰,只不过她终究做到了收放自如,并懂得如何取舍罢了。

妾的女儿

妾,又称姨太、陪房,主要指一夫多妻制结构中,地位低于正妻的女性配偶。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词。

可能很少有人知道,一代才女林徽因便是妾的女儿。

她是林家的长女,得宠,但林家人却吝于将这份宠爱分给她的母亲。

林徽因的生母,这个脾气喜怒无常,常常伤害尚且年幼的女儿的怨妾,也许并不知道,她的性格是如何影响了女儿一生对爱情的抉择。年轻时的林长民。

好日子就像薄薄的第一场冬雪,还没等把美景看个究竟就消失得无踪迹了。徽因九岁,林长民娶了二太太程桂林。作为大太太的何雪媛,是最后一个知道老爷要纳妾的。林长民禀告了老太爷一回,得了默许。林太守已是垂暮的夕阳,实在没有心力再来操心37岁大儿子的第三桩婚事了。那时候他们已经举家搬迁到上海。

何雪媛听到这个消息很平静,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丈夫终究是熬不住自己了。那个时代三妻四妾的男人多的是,甚至一些女性为了取悦丈夫,遇到纳妾的事儿比丈夫本人还积极,但何雪媛做不到。她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但也是家中老小,父母娇宠爱护。要她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是没办法的。

何雪媛对于二太太很是好奇。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性呢?一定很美丽吧,或者是个清丽的女学生,一个风情万种的交际花?她也会像林家人一样吟诗作对吗?会说洋话,识洋文吗?她会怎么看待这个大太太呢?

程桂林在何雪媛忐忑不安的期待中终于来了。何雪媛看她一眼就大失所望。她不年轻,不美丽,个头不高,勉强能赞一句娇小玲珑。而且听八卦的老妈子说,二太太也是个目不识丁的俗气女人。何雪媛终于松下一口气,看来这不是个值得防备的竞争对手。况且,程桂林对她还算友善,她也挑不出什么理,遂同样亲热相待。

但何雪媛很快就对二太太亲热不起来了。她原本以为依着林长民的性子,对程桂林八成也是不冷不热,没想到这个大字不识的女人把丈夫牢牢地绑走了。林长民每次归来,就直奔程桂林的房间。离家的时候,最多冷淡地和大太太打个招呼。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其实,林长民宠爱程桂林也是有原因的。程桂林虽然没有文化,但胜在识得眉眼高低,说话轻言细语,不像何雪媛那样漂亮话一句没有。她从来不会发脾气,最多嗲着嗓子冲老爷叫:“宗孟——你到底要怎么样嘛!”听得何雪媛掉一地鸡皮疙瘩。可是没关系,宗孟可是受用得很。

林长民被嗲声嗲气的程桂林哄得高兴,带着她去到处玩乐、出差,还新起了一个名号“桂林一支室主”。

何雪媛被气得头昏脑涨,但是二太太对大太太的怒气好像感觉不到一样,照样温言软语跟她搭讪。何雪媛没办法,只好另找途径发泄。猫呀狗呀,连仆人们都遭了殃。林长民偶尔来一趟也不得幸免,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了。

后来,程桂林像示威似的,接二连三地生下三儿一女。比起前院的其乐融融,何雪媛的后院彻底成了“冷宫”。何雪媛知道,自己一辈子只能是林长民的妾了。都说妻不如妾,这话对从妻的位子上退下来的何雪媛是何其讽刺呀!她永远不能堂堂正正地做她的林太太了。

以前,他不乐意,是她自己倔,不讨人喜欢;现在,他更不会愿意了,她要是扶了正,程桂林往哪摆呢?他可不愿意这么做。

因为二太太的到来和得宠,何雪媛对“太太”的名分彻底死心了。这个名分是何雪媛和女儿林徽因一辈子的心结,一辈子的痛楚。多年后林徽因拒绝徐志摩的追求,有人说最大的原因就是徐志摩当时已与张幼仪结婚,林徽因若是与他一起,必定是“小”;甚至徐志摩最终顶着压力离了婚,她也不肯回头,而是选择了梁启超的大公子。

林徽因的儿子梁从诫这么理解她的母亲的:

她爱父亲,却恨他对自己母亲的无情;她爱自己的母亲,却又恨她不争气;她以长姊真挚的感情,爱着几个异母的弟妹,然而,那个半封建的家庭中扭曲了的人际关系却在精神上深深地伤害过她。(《倏忽人间四月天》)

多年后林徽因又一次被推到一个旋涡的中心,始作俑者是三个爱她的男人。也正是这几段感情让她遭到非议。天意?人意?红颜已逝,谁说得清楚呢?

林家有女初长成

林徽因与父亲林长民。

我们各自带着使命降临人间,无论多么平凡渺小,多么微不足道,总会有一处角落将他搁置,亦会有一个人需要他的存在。有些人在属于自己的狭小世界守着简单的安稳,不惊不扰直到尘归尘、土归土;有些人情愿一生奔忙,亦要体会这世界的悲欢离合而不曾后悔。

心静则国土静,心动则万象动,若能懂得随遇而安,任何的迁徙都不会成为困扰,更不至于改变生活的初衷。每个人都于漫漫人生路努力找寻着适合自己的方向,不至于太过曲折,不至于在拐弯处过于彷徨。

不管童年的天真遗失了多少,时间的沙漏仍然静静地渗着,蔡官巷和西湖渐行渐远。林徽因懵懵懂懂地撞进了她的少女时代。十六岁的青春,将在伦敦的轻雾中绽放。

即便当得起风华绝代,林徽因也一定不会满足于小情小梦,守着一世清净了却此生。许多年前她就与江南告别,从此接受了迁徙的命运。这种迁徙并不仅仅是颠沛流离,而是顺应时代,是自我放逐。本是追梦的年龄,又怎可过于安静,枉自蹉跎时光。

父女和知己

他是林徽因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她是他血脉的延续,期望的寄托。他对她的爱是那样复杂,甚至又那样沉重。

她是那个畸形的家庭中唯一能与他交流的人,不经意的,他把不应该让她背负的沉重交予了她。

她一生的繁华和努力隐藏的酸楚,都与这个男人息息相关。

虽然林长民在家的时间极少,但他仍不失为一个好父亲。他心性开朗,特别喜欢跟孩子们在一块儿。在他这里,孩子们不分前院后院,前院的丫头小子,后院的两个丫头,都是他最爱的心肝宝贝。莫说是自家孩子,就是姑妈家的表姐表弟们,也少不了这位舅舅的宠爱。大姑姑对待徽因两姐妹,也同对待自己的孩子无异。

林徽因长到10岁时,祖父也去世了。父亲常年在外,大太太什么都放手不管,二太太弱不禁风,和老爷书信往来,伺候两位太太,照顾年纪尚幼的弟妹,甚至打点搬家的行装,家中大事小事,竟然都是这个十一二岁的大小姐自己承担。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出身名门的徽因,也早早地当起家来了。

林长民爱那一大群孩子,但最爱的还是长女林徽因。

林徽因早早被启蒙读书,天资聪敏,6岁就能识文断字,开始为祖父代笔给林长民写家书。林家保存了一批林长民的回信,最早的那一封是徽因七岁时写的:徽儿:

知悉得汝两信,我心甚喜。儿读书进益,又驯良,知道理,我尤爱汝。闻娘娘往嘉兴,现已归否?趾趾闻甚可爱,尚有闹癖(脾)气否?望告我。祖父日来安好否?

汝要好好讨老人欢喜。兹奇甜真酥糕一筒赏汝。我本期不及作长书,汝可禀告祖父母,我都安好。父长民三月廿日。

林长民特别喜欢这个长女,不但因为她天资聪慧,还在于她早早就领会了这个大家庭的人情世故。父亲眼里的林徽因“驯良”“知道理”,这当然让他高兴,喜欢。从成年人的的角度讲,家里有这样一个孩子实在是很好的。可是,对于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来说,这样的重视和赞美,是否有些残酷呢?原本应该和玩伴们肆无忌惮地争抢糖果玩具的年龄,由于成人有意无意的施压,必须要学会察言观色,努力用成年人的眼光看世界,甚至处理大人们之间的纷争。林徽因就在这样一个有点畸形的家庭环境中匆匆地成长着。就好像北方的植物一样,生怕错过短暂奢侈的温暖,一个劲地生长,让枝叶最大限度地靠近冰冷的阳光。

长辈眼中,她是林家的长孙女,天资过人,温良有礼;和孩子们在一起,她嬉笑打闹,无伤大雅地争抢零食和玩具。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林徽因呢?大人们选择忽略这个问题,他们只要一个讨人喜欢,明事理的林徽因就可以了。林长民有时甚至忘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书信往来之中对她吐露心声,把她当成了同辈的伙伴、知己。

本日寄一书当已到。我终日在家理医药,亦籍此偷闲也。天下事,玄黄未定,我又何去何从?念汝读书正是及时。蹉跎误了,亦爹爹之过。二娘病好,我当到津一作计□。春深风候正暖,庭花丁香开过,牡丹本亦有两三葩向人作态,惜儿未来耳。葛雷武女儿前在六国饭店与汝见后时时念汝,昨归国我饯其父母,对我依依,为汝留□,并以相告家事。儿当学理,勿尽作孩子气,千万□□。

徽儿桂室老人五月五日

对长女寄托殷殷厚望的家人们就这样不经意地拿走了林徽因的童年和天真。这个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童年时光的女孩子果然谨遵父训,一生都把澎湃的感情压制于庄重的理智之下。这是林徽因和同时代女性的最大的区别。

林长民对林徽因的爱是复杂的。林徽因把家务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心无芥蒂地爱护着异母的弟妹,对二娘尊重有加,固然让离家在外的林长民欣慰。但从另一方面理解这份父女之情,林徽因的文化修养也占了重要的部分。

林长民是一个文人,但不幸的是他的妻妾都是文盲。他和她们身处两个世界,他的满腹才情和济事救国的抱负对她们来说如同天书。林长民的内心是寂寥的,无人应和,他必须努力用最浅白的语言和妻妾交流,以免她们听不懂。只有这个从小跟随祖父母和大姑学习的长女能懂得他,可以用文人的语言与他对话交流。不知不觉中,林徽因成了林长民在这个半旧半新的家庭中的唯一的同类、知己。

林长民曾感叹:“做一个有天分的女儿的父亲,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你天伦的辈分,先求做到友谊的了解。”

林长民对林徽因的影响如此的大,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清奇的相貌”“清奇的谈吐”(徐志摩语)在林徽因的身上传承下来。父女双方都对彼此怀有复杂的情感,这样的情感对林徽因来说甚至成了一块石头。父亲的冷漠让母亲成了妾,她怨他——看《我们太太的客厅》,就知道林徽因一直在意着母亲妾的身份;刚刚懂事的时候,她留恋父亲给予的片刻温暖,再大一点,又开始同情父亲的寂寥。

一个过于理智的人,反而会在爱恨之间挣扎不断。毫无疑问的爱,却无法爱到忘记缺点,不能爱得忘我;那被恨占据了的爱,更没有让人心安的纯粹。成人后的林徽因在爱情和婚姻中也是这样理智着,清醒着。被有些人评论为“只爱自己”“自私”。

栀子花开

这个秀美灵慧的女孩子离开杭州古城,开始了她一段崭新的人生历程。她带走了江南水乡的灵秀,带走了小巷里栀子花的清雅,还有西湖水面的一缕薄烟。小小年纪的她,还不懂相忘于江湖,不懂迁徙意味着时光的诀别。这时候她还未到风华绝代的年龄,但已经能够好好打理自己的青春韶华。有那么一天,她的风采将倾倒这座皇城。

林徽因9岁,父亲林长民居北京,全家则从杭州迁居上海,住在虹口区金益里,林徽因和表姐妹们一同进入虹口爱国小学读二年级。后来,徽因12岁上,全家又从临时落脚的天津迁往京城与林长民团聚。林徽因进入著名的北京培华女子中学上学,表姐妹们也与她一同入读了教会学校。

林徽因的大部分传记都取“就读培华女子中学”这一观点,并说这是当时的顶级名校。该校由英国教会创办,是一所教风严谨的贵族学校,培养出的学生皆具上流社会的气度风采。但有人考证,现今已寻不到培华女校的记载,林徽因就读的可能是“培根女校”,培华是培根的笔误、遂以讹传讹下来。

不过,这所学校是外国人创办的教会中学这点可以确证无疑。

1916年的某一天,开学不久,徽因和一同入读的表姐妹们穿着校服拍了一张合影。照片上姐妹四人出落得亭亭玉立,气质不凡,尤徽因更甚。她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和姐妹们嬉笑打闹的小女孩子了,这几年无论是世事还是家中都发生了大的变化。曾经在徽因姐姐膝下撒娇的小妹麟趾已安睡在另一个世界。家也不再是和母亲两个人的家,而是需要和更多的人分享。林徽因秀丽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抹不去的忧郁。

从氤氲的江南水乡来到这座尊贵的皇城,初晓人事的林徽因感到一种与历史相连的沧桑和沉重。自己仿佛是一粒微小的尘埃,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虽然敏感多愁,但也十分坚强,将自己和家都打理得干净漂亮。其实,在林徽因心中,自从祖父母相继离世,家已经变了,不再是往日安宁的归宿,而是一个需要时时小心的战场。在徽因10岁时去世的祖父,感受不到何雪媛和程桂林之间的波涛暗涌,但林徽因夹在中间却体验个明明白白。唯一能让她得到放松休憩的就是读书。这是属于她的世外桃源,在另一个世界里,她可以暂时忘记那些没有硝烟的你争我夺,放下林家长女的身份,只做单纯的林徽因。

1918年,林长民卸任段祺瑞内阁司法总长,不久之后就与汤化龙、蓝公武去日本游历。林徽因独自在家感到寂寞无趣,还想着给父亲一个惊喜,便翻出家中收藏的诸多字画,一件一件地整理分类,编成收藏目录。待到林长民归来,徽因兴致勃勃地拿给他看,满怀期望能得到嘉许。但林长民仔细阅读后指出了很多纰漏,让徽因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她在父亲写给自己的家书上批注道:“徽因自信能担任编字画目录,及爹爹归取阅,以为不适用,颇暗惭。”1916年林徽因(右一)与表姊妹在培华女子中学学习时合影。

林徽因就像一株新鲜的栀子花,给这座高贵沧桑的北方城市增添了诗意与柔情。栀子花清雅的香气徐徐飘散着,美丽着而不自知。有些人的美丽与生俱来,有些则要经历时光的沉淀方能绽放,林徽因是前者。高贵清白的出身,眉目如画的容颜,满腹诗书的才情,这样的林徽因注定有一个不平凡的人生开端。很快她就要漂洋过海,接受更绝美的绽放。

欧洲之旅

当乘上远航的船,面对烟波浩渺的苍茫大海,16岁的林徽因头一次深刻地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朵微弱的浪花。

在那个诞生无数传奇的年代,漂洋过海是一种时尚。大家闺秀的林徽因自是顺应了这潮流,任何的执拗都无法改变初衷。当乘上远航的船,面对烟波浩渺的苍茫大海,她头一次深刻地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朵微弱的浪花。

倘若没有那次漂洋过海,大约林徽因的生命轨迹会走向另一个方向。但无论怎样,以她的聪慧都能把握得很好。任何时候,任何境况,她都不至于让自己过于狼狈。

那时的她还未想过风云不尽,她还是个少女,只想在自己的空间里筑梦。

那是世界上最多情的蓝。

夹杂着全部光谱颜色的浪花,热烈地拥抱着布莱顿海湾。仿佛是分割了彩虹,独取那道靛青作为海的底色,即锋利又温暖,碰一下就能撞出脆响的颜色,没有人能说清那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蓝。

16岁的林徽因注视着这片海。

和祖父祖母一样,林长民对长女徽因寄予了厚望。他也理解这个时时令人窒息的家庭对徽因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女儿从未抱怨,但林长民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忧郁。林长民觉得有必要让这个孩子解放一下了。

1920年,林长民将赴欧洲考察西方宪制并在英国讲学,他决定携徽因同往。这次远行主要的目的是增长见识,接受更先进的教育和文化熏陶,其次是避开让人身心俱疲的琐碎家庭纷争。林徽因跟着父亲旅居国外一年半,这正是中国最传统的教育方式之一——游学。

我此次远游携汝同行。第一要汝多观察诸国事物增长见识。第二要汝近我身边能领悟我的胸次怀抱。第三要汝暂时离去家庭烦琐生活,俾得扩大眼光,养成将来改良社会的见解与能力。(1920年林长民致林徽因家书)

那时候漂洋过海也是一种时尚。1920年4月,林徽因跟着父亲登上法国Pauliecat邮轮,从上海出发前往欧洲。这一次远行让林徽因踏上了人生的新旅程,也意味着告别青涩的少女时代。她将看到一番新事物、新景致、新思想,对一个即将成长成熟的女孩子来说,这新奇将带给她鲜活、神奇的美丽。

虽然生于江南水乡,但海天一色、碧波万顷的风光仍然带给林徽因雀跃的欣喜。海鸥舒展双翼在船头盘旋着鸣叫,带着海水腥味的风吹起少女的长发和纱巾,朝阳落日把碧空烧出血来,又泼洒在海面,那是大自然铺展开的最壮美的油画。

林徽因在旅途中看到了一个与往日不同的年轻的、充满生气的父亲。父亲在家中时,虽然温文尔雅,对孩子们关爱有加,但总给徽因一种无法排遣的寂寥之感。而此时的林长民,却是如此满怀激情,热情善辩。“五四”纪念日,船上赴法国勤工俭学的100多名中国留学生举行“五四运动纪念会”,林长民登台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吾人赴外国,复宜切实考察。若预料中国将来必害与欧洲同样之病,与其毒深然后暴发,不如种痘,促其早日发现,以便医治。鄙人亦愿前往欧洲,以从诸君之后,改造中国。”(见《时事新报》6月14日刊载的通讯《赴法船中之五四纪念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冲破了乌云,宛如流水从绝壁上飞跃而下,溅起点点金色,将林长民笼罩于一圈光晕之中。林徽因注视着意气风发的父亲,倾听着她从未听过的掷地有声的语言,懵懵懂懂之间,她好像明白了父亲的期望,一股无可名状的勇气和热情,也仿佛要冲破年轻的心房了。

1920年5月7日,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Pauliecat邮轮平安抵达法国。那时欧洲的各学校正是暑假,于是林长民决定先带着女儿漫游欧洲大陆。林徽因跟随着父亲游历巴黎、日内瓦、罗马、法兰克福、柏林等地。她见识了巴黎浪漫优雅的风情,领略过显赫一时的古罗马帝国的庄严华美,她被异国那些从未想象过的美丽征服了。

父女二人的第一站是日内瓦湖。

这是一个无法划分国籍的湖。它地处阿尔卑斯山区,在瑞士占地140平方英里,另有84平方英里在法国境内。湖面海拔375米,平均水深150米,最深处可达310米。湖水流向从东往西,形状略似新月,法国便与月缺部分衔接。湖水呈湛蓝,清澈又神秘的气质倾倒了众多艺术名流。亨利詹姆斯称之为“出奇的蓝色的湖”;在拜伦笔下它是一面晶莹的镜子,“有着沉思所需要的养料和空气”;对于巴尔扎克来说,它是“爱情的同义词”。

林徽因看着在湖面戏水的天鹅,在湖畔徜徉的白鸽,著名的人工喷泉在阳光的照射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彩虹,从未体验过酒香的女孩醉了,沉思了。某个瞬间,她好像身处小时候在故事里才能看到的仙境。

所谓诗酒趁年华,青春不挥霍也会过去,何必将自己持久地困于笼中?世间百态必要亲自品尝,世间美景也必要亲身置于其中,方能领略生命之珍贵。而漫漫长路,唯有亲自丈量,才能知晓它的长度与距离。每个人从拥有这份生命开始,若可扬帆天涯,万万无需回避。一旦融入茫茫沧海,亦无需渴求回头。

1920年9月,林长民带着林徽因抵达伦敦。他们先暂时入住Rortland,后来在伦敦西区阿尔比恩门27号安顿下来。林徽因入读St.Mary’s College。

虽然林徽因在国内已经接受了英文教育,但一下子置身于全英文的陌生环境,还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当父亲去欧洲大陆开会时,十六七岁的少女不得不独自推过,想法子打发从早到晚的孤单。也就是在这段日子里,林徽因阅读了大量书籍,名家的小说、诗歌、戏剧她都一一涉猎。在伦敦时,林徽因也经常以女主人的角色加入父亲的各种应酬,由此与众多文化名流都有过接触。这对她后来的文学创作奠定了深厚基础。她有过游学经历,又得著名学者点拨,因此她在文坛上的起步高于同时代许多女作家。

与建筑结缘

终生纷繁,有人过得迷糊,有人生得清醒。有人一生寻找,怅然若失着,有人早早认定今生挚爱,永不放手。跟父亲游学时的林徽因,1920年拍于英国。

世界如此之大,能与挚爱相逢已是不易,有缘相处更是极其珍贵,所以我们都应当懂得珍惜。纵然如此,一路行来,还是太容易与缘分擦肩而过,所拥有的也渐次失去。并非由于不懂珍重,只是缘分的长短大抵已被注定,玩不住的终究是刹那芳华。

布莱顿海湾的沙滩是柔软的金色地毯,一把细沙过手,掌上便灿然闪烁着无数金色的星星。卖海鲜的小贩都是些十来岁的孩子,篮子里放着煮成金红色的蟹和淡紫色的小龙虾。他们苏格兰民歌一样的叫卖声穿梭在遮阳伞之间。不远处,拖着修长影子的华美建筑是皮尔皇宫。这座阁楼式的皇宫建于大帝国摄政时期,神秘的东方韵味使其成为这座小城最豪华、最漂亮的海外休闲别墅。

林徽因跟着柏列特医生一家来到布莱顿度暑假。

布莱顿是英国南部的一座小城,面朝英吉利海峡,北距伦敦约80公里。早在11世纪,这里就是一个航运发达、鱼市兴盛的地方。如今布莱顿已经成了一处绝好的度假胜地,据说这里的海水有治疗百病的神奇功效。差不多每家观光旅馆都竖着一块“天然水,海水浴”的招牌来招揽生意。

头发花白的柏列特医生站在浅水处,一边往身上撩着水,一边招呼着女儿们下水。他是林长民的老友,50多岁,个性幽默亲切。他有五个女儿:吉蒂、黛丝、苏珊、苏娜、斯泰西。吉蒂20岁;苏珊和苏娜是一对双生子,面貌几乎一模一样;黛丝和林徽因同龄,最小的妹妹斯泰西还是个小学生。五个亭亭玉立的花样女孩加上东方美人林徽因,立刻吸引了众多游人的注目。

吉蒂和柏列特医生很快游到远处的深水区去了。黛丝留在浅水区教林徽因游泳,一边照应着三个妹妹。黛丝给徽因做着示范动作,徽因伏在橡皮圈上按照黛丝的指点划着水。黛丝一边纠正动作一边鼓励她:“别怕,菲利斯,这海水浮力很大,不会沉下去的。”

菲利斯是林徽因在英国的教名,柏列特的女儿们都这么称呼她。

小妹妹斯泰西用沙子堆起一座城堡,快完成的时候,一下子又塌了下来,她又努力了一次,仍然失败。“来!工程师,帮帮忙。”她冲躺在遮阳伞下休息的黛丝喊道。

黛丝很快就给妹妹建起一座漂亮精致的沙子城堡。林徽因问:“为什么叫你工程师?”

黛丝说:“我对建筑感兴趣,将来是要做工程师的。看到你身后那座王宫了吗?那是中国风格的建筑,明天我要去画素描,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顺便也给我讲讲中国的建筑。”“你说的是盖房子吗?”林徽因问。“不,建筑和盖房子不完全是一回事。”黛丝说,“建筑是一门艺术,就像诗歌和绘画一样,它有自己独特的语言,这是大师们才能掌握的。”

林徽因的心弦被拨动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

第二天,黛丝就领着林徽因去皮尔皇宫画素描。这座建筑的设计完全是东方阁楼式的,大门口挂着两个极富中国风情的八角灯笼,里面的飞檐、梁柱、窗棂都是中国式的,让林徽因想起杭州的老宅,异常亲切。黛丝如获至宝,兴致勃勃地到处参观着,不停地写写画画,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一星期后,林徽因收到林长民的来信:

得汝来信,未即复。汝行后,我无甚事,亦不甚闲,匆匆过了一个星期,今日起整理归装。“波罗加”船展期至10月14日始行。如是则发行李亦可少缓。汝如觉得海滨快意,可待至九月七八日,与柏列特家人同归。此间租屋,14日期满,行李能于12、13日发出为便,想汝归来后结束余件当无不及也。9月14日以后,汝可住柏列特家,此意先与说及,我何适,尚未定,但欲一身轻快随便游行了,用费亦可较省。老斐理普尚未来,我亦不欲多劳动他。此间余务有其女帮助足矣。但为远归留别,姑俟临去时,图一晤,已嘱他不必急来,其女九月梢入越剧训练处,汝更少伴,故尤以住柏家为宜,我即他住。将届开船时,还是到伦敦与汝一路赴法,一切较便。但手边行李较之寻常行李不免稍多,姑到临时再图部署。盼汝涉泳日谙,心身俱适。8月24日父手书。

获准继续住在柏列特家,正是林徽因求之不得的,因为她已经被“建筑师”黛丝迷住了。黛丝领着林徽因走遍布莱顿的大街小巷,一座桥、一条路、一栋房子、一根柱子、一扇窗,在黛丝的讲解下,忽然都像变戏法似的,变了另外一副令人着迷的样子。林徽因从未知道,这些习以为常的建筑竟然还蕴藏着这么多的魅力。

林徽因领悟能力过人,她独特的审美也让黛丝称赞不已,她惊异于这个东方少女的聪慧:“菲利斯,你对建筑很有感觉,你在审美方面有不可思议的灵感,你一定很适合当一个建筑师!”“是吗?可是,我就要回中国去了,未来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归期将至,未来会以什么面目迎接这个初长成的女孩子呢?林徽因感到一丝迷茫。

海风一下一下地推着浪花,把它们推到少女的脚边,片刻后又退下去,仿佛也洞悉了这一颗不安的年轻的心。

几天后,林徽因又接到了林长民于8月31日写的信,催她提前回去,因为他已经安排好女儿9月6日参观泰晤士报馆,所以希望她5日赶回去。不管有多么不舍,离别已经近在咫尺了。

1921年10月4日,泰晤士河出海口被清晨的阳光涂成了猩红色,海面如同一块玛瑙静静地在前方闪耀着华贵的光泽。雾气渐散,汽笛悠然拉响,“波罗加”号就要起航了。地中海的信天翁展开细长的双翼从船舷旁掠过,海风吹拂着一面面彩旗,如同船舷上的女客挥舞着纱巾。

林徽因和父亲站在甲板上。她着一袭湖绿色连衣裙,亭亭而立,清新又娇艳,在一群金发碧眼的男女中格外引人注目。她磁白的面容上有一朵淡淡的红晕,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忧郁和不舍,注视着送行的人群中另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叫徐志摩。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徐志摩说:“我这一辈子只那一春,说也可怜,算是不曾虚度。就只那一春,我的生活是自然的,是真愉快的。”

林徽因大抵是不能苟同的,如若她亦像陆小曼一样,是个爱情至上者,就没有后来梁思成和金岳霖的故事。

那时年少,因为她一句话,他把建筑作为一生的事业,他娶了她,却没得多少安稳,在贫病交加中过了许多年。他是梁思成,中国著名的建筑学家,因车祸落下终身病患,第一部中国人的建筑史,是他用玻璃瓶垫着下巴支撑着身体完成的。

1931年,在新月派诗人徐志摩的引荐下,他见了她,从此一眼万年,他追随她几十年,不告白,终身不娶,她去世时,他写的挽联被传诵至今。他是金岳霖,哲学家,将逻辑学引进中国的第一人。

到底是何种风情,令三个最优秀的男人为她倾倒?

更何况她是个理智甚至冰冷的女人,爱情于她,大概只能算是点缀。

那是最坏的年代,也是最好的年代,大时代下的风情和浪漫从此再不会有。那时的爱情故事也就凝成了传奇。林徽因,徐志摩,梁思成,金岳霖……那些人的魂魄或许早已散落于红尘。是谁惊艳了时光?又是谁温柔了岁月?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每每提起感情,或者谁又与谁相遇,谁又与谁相恋,总会与缘分纠缠不清。有缘之人,无论相隔千山万水,终会聚在一起,携手红尘。无缘之人,纵使近在咫尺,也恍如陌路,无份相牵。

也只有康桥才能配得上那倾城之恋。

康河的雨雾,从来无须约定,就这样不期而至。异国的一场偶遇,让他们仿佛找到了相同的自我。沉静的心不再沉静,从容的姿态亦不再从容。1920年,林徽因在伦敦。

只是人本多情,多情才无情,所有结果亦只能独自承担。他遇上她,无论是缘是债,是苦是甜,都得学会尝试,学会开始,学会终结。

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镇沙士顿,正处在一年中最生动的季节。妖艳的罂粟三朵两朵摇曳在青草黄花之间,苹果已经红了半边脸庞。高高低低的农舍被栗树的浓荫遮盖着。由于年代久远,农舍的墙壁呈现出斑驳的灰色。

这里的一切都有着中世纪英格兰最具古典意味的情调。

靠近村边的一间农舍的篱笆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高瘦的中国青年推着自行车走出来。他眉清目秀的妻子同样年轻,站在门口目送着他推着自行车消失在通向剑桥的小路的尽头。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些忧郁,不太符合她这个年纪,但是青年看起来心情颇好,路过镇子上的理发店他停了下来,他不是去剪头发,这间理发店兼做邮亭,门口挂着一个简陋的造型古怪的邮箱。肩负信使职责的是个五短身材,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名字叫约瑟,喜欢喝酒,随身的酒壶里永远装着土酿威士忌。他身背一个羊皮邮袋,每天在镇子上巡视三次,投送收取沙士顿的来往信件。这个爱唱英格兰民歌,爱喝酒的大胡子是沙士顿欢乐和悲伤的使者。

中国青年差不多一两天寄一次信,同样隔个一两天就又来取信了。和他通信的人住在并不远的剑桥,是个17岁的中国少女。

青年把一封信交到约瑟手中。约瑟的脸上漾出难得一见的笑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称赞着他年轻的妻子。

中国青年装在信封里的信就像他此时的心迹一样,忧郁、热烈:

——如果有一天我获得了你的爱,那么我飘零的生命就有了归宿,只有爱才可以让我匆匆行进的脚步停下,让我在你的身边停留一小会儿吧,你知道忧伤正像锯子锯着我的灵魂……

如果没有那一次登门拜访,就不会有今日这份甜蜜又痛苦的思念和挣扎了吧?

1920年9月24日,这个24岁的中国青年跟着在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留学的江苏籍学生陈通伯来到阿尔比恩门27号,接待他们的是个相貌清俊、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陈通伯向这个男人引荐中国青年:“这位叫徐志摩,浙江海宁人,在经济学院师从赖世基读博士学位,敬重先生,慕名拜访。”

阿尔比恩门27号的主人林长民是被派到欧洲“国际联盟中国协会”任理事,并对各国政治动向进行考察的。实质上已经远离了国内的实权派,可谓官场失意。但文人本质的林长民也乐得摆脱政坛困扰,回归本色,吟诗作对,泼墨书画,更兼呼朋伴友,结交青年学子,倒也过得潇洒愉快。

恰好林长民曾在海宁度过童年,和徐志摩也算老乡了。异乡相逢,又都是性情中人,两人一见如故,经常促膝长谈,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徐志摩就是在这里邂逅了林长民的千金,是年16岁的林徽因。徽因第一次见到高高瘦瘦,戴着一副玳瑁眼镜的徐志摩,差点脱口而出喊他叔叔。虽然只比徽因长8岁,但他已经是个3岁孩子的父亲,看起来老成不少。

每天下午4点,是林家的下午茶时间。这是典型的英国式的生活方式,也是林家祖上的习俗。英国人对茶的喜爱有300多年的历史了,茶的英文即其故乡福建方言的发音。林家的下午茶完全是英式的,但所用茶壶是传统的中国帽筒式,用来保温的棉套做成穿长裙的少女的样式。

林长民聚会的时候,林徽因就给客人泡茶,准备甜点,陪客人聊天,有时也会代替父亲接送客人。客人们谈兴正浓的时候,徽因清丽的身影会时不时出现,恰到好处地续上茶水,端来刚出炉的美味点心。极少数的时候她会好奇地插言。在这个纯男性的世界,她不是主角,但在徐志摩的眼里,不知不觉就只能看见这个文静又不失大方的美丽少女了。

到底是她纯真率性的谈吐吸引了徐志摩,还是她的翦水双瞳中暗藏的忧郁和寂寞叩开了年轻诗人的心门呢?徐志摩相信没有人比自己更懂得忧郁的滋味。

徐志摩是海宁富商徐申如唯一的儿子,但他并非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他在求学之路上不曾懈怠。他在麻省的克拉克大学读过历史,在哥伦比亚大学读过经济。为了追随偶像罗素,远渡重洋来到伦敦,不想罗素已经离开。学习金融是父亲的期望,但他不确定那是否就是自己真实的心意。已经是个3岁孩子的父亲,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恋爱。张幼仪嫁给他的时候和林徽因同岁,张家也是江苏宝山的名门,他们的婚姻是张幼仪二哥,中央银行总裁张嘉撮合的,但他不爱她。尽管张幼仪端庄贤惠,但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他不快乐,一天一天地熬着日子。

直到见到林徽因。

他遇见她,爱上她,好像如梦初醒一般,明白了谁才是与他相配的那个人。他们有太多共同语言,而不是跟张幼仪那样相对无言。他谈自己的求学经历,政治理想;他们讨论着济慈、雪莱、拜伦和狄更斯,丝毫不觉得时间飞逝。时间于他们,或者说于他来说是静止的。他期望时间静止,这样就能待在她身边不离开了。

那些日子,伦敦的雨雾好似特别在为徐志摩和林徽因营造一种浪漫的气氛,若有若无地飘散着,笼罩其间的剑桥仿佛少女湿漉漉的眼睛,看不真切却无限动人。这对年轻人漫步在康河畔,听着教堂里飘出的晚祷的钟声,悠远而苍凉。三三两两的金发白裙的少女用长篙撑着小船从叹息桥的桥洞下穿过,青春的笑声撞开了雾和月光的帷幕。“我很想像那些英国姑娘一样,用长篙撑起木船,穿过一座座桥洞,可惜我试过几次,那些篙在我手里不听摆布,不是原地打转,就是没头没脑往桥上撞。”徐志摩说。

他们走上王家学院的“数学家桥”时,徐志摩又说道:“这座桥没有一颗钉子,1902年,有一些物理学家出于好奇,把桥拆下来研究,最后无法复原,只好用钉子才重新组装起来。每一种美都有它固有的建构,不可随意拆卸,人生就不同,你可以更动任何一个链条,那么,全部的生活也就因此改变了。”徐志摩(中)热烈地追求林徽因(左),不惜抛弃妻子张幼仪(右),最终坚定地与原配离了婚。但林徽因理智地选择了拒绝,因为那份违背伦理道德的爱,她实在是承受不起。

这话应和了徐志摩自己的人生。他更动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链条,使三个人的人生发生了巨变。他把那封信投入了沙士顿唯一的邮筒,就像交付自己唯一的一颗真心。

终于有一天,张幼仪从邮差约瑟那里接到一只信封,她无意中拆开,没读完便觉天旋地转。那是林家大小姐的亲笔信。

时至今日,那封信的内容已经无从知晓,有人说是这么写的:我不是那种滥用感情的女子,你若真的能够爱我,就不能给我一个尴尬的位置,你必须在我和张幼仪之间做出选择……

直到最后,张幼仪仍然是那个温顺的张幼仪,她没有和变心的丈夫吵闹,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她孑然一身去柏林留学。幼仪离开的那天,沙士顿田野上开满了太阳花,金色的火焰却温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善良的大胡子约瑟,从远方飘来一首歌伴她上路。她的眼中噙着泪水,离开了这个给过她温暖和痛楚的小镇。

真的令人难以想象,在妻子怀有身孕的时候,徐志摩能弃她而去,和她离婚。有人说,你守得住一个负心汉,却守不住一个痴情郎。徐志摩到底是专情还是无情呢?别说什么要听从自己的心,人都是自私的,听从自己的心,就要伤了别人的心。远在异国的张幼仪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她不恨他,可是她结了茧的心,再也抽不出丝了。

那么对于女儿和有妇之夫的交往,林长民的态度如何呢?实际上林长民也是个潇洒开明的人,他欣赏徐志摩的浪漫诗情,认为女儿可以与他恋爱,但需要适可而止,且不可论及婚嫁。因为徐志摩已有妻儿,况且他已与好友梁启超有口头之约,将来要把女儿许配给梁家的大公子。

年少的林徽因夹在这样两个男人中间,何去何从?也许她无意破坏徐志摩和张幼仪的婚姻,也许就像林长民给徐志摩的信中说的“徽亦惶恐不知何以为答”。不管怎么说,徐、林二人最终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他们交会时互放的光芒耀眼而又短暂,仿佛是流星刹那划过天际。从林徽因跟随父亲回国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背他而行了。在徐志摩余下的生命中,林徽因成了他的挚友、知己。这位一生都在追求自由和真爱的诗人曾说:“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的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执子之手

学生时代的林徽因。

1918年,林徽因14岁,在教会女校读中学,日子过得平静如水。

有一天,一个叫梁思成的少年到林家拜访。他戴着眼镜,有着坚毅的眼睛和端正的面孔,只是神态有些局促不安,这让林家大小姐觉得很有趣。之前父亲林长民告诉过她,这个少年是他的好朋友,大名鼎鼎的维新派领军人物梁启超的长子。林徽因就像接待其他的来客那样礼貌而周全地招待了他。

梁思成走后,二娘程桂林对徽因打趣道:“宝宝,这个梁公子怎么样?你爹打算招他当女婿呢。”徽因立刻羞红了脸,低头跑开了。

二娘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的。林长民和她亲近,必然跟她提起过什么。可是从那以后。父亲好像忘了那个面目端正的少年来拜访的事儿,梁思成也就此从林徽因的生命中淡出了。

三年之后,已经是个花季少女的林徽因才重遇梁思成。

1921年10月14日,结束了一年多的欧洲游学,林徽因和父亲乘坐“波罗加”号邮轮从伦敦转道法国,踏上归国的旅程。林徽因又得和父亲分开生活了,父亲留在上海,她回到北京的教会女中继续上学。梁启超派人来接林徽因,然后,梁思成出现了,他是专门来拜访林徽因的。

梁思成是年20岁,在清华学校(今天的清华大学)上学,美术、音乐、政治都是他的追求。他在学校广受欢迎,颇有名气。小小年纪便有丰富阅历的林徽因和他相谈甚欢,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他们谈起各自的理想,梁思成笑言:“我啊,跟父亲一样,样样都爱,样样都不精,也许,我以后会和他一样,从政?”

林徽因并不以为然:“从政需要磨炼,也需要天赋,古往今来,把政治之路走得顺风顺水的不多,即使我的父亲,也许还有尊驾——不好意思,唐突了,不过这不是我操心的,我感兴趣的是建筑。”

梁思成感到惊讶:“建筑?你是说,盖房子?女孩子家怎么做这个呢?”“不仅仅是盖房子,准确地说,是archite-cture,叫建筑学或者建筑艺术吧,那是集艺术和工程于一体的一门学科。”林徽因对他解释道。

回到家,梁思成告诉父亲梁启超两件事:第一,他要把建筑作为终生的事业和追求;第二,他想要约会林家大小姐。

梁思成女儿梁再冰在《回忆我的父亲》中讲述了她的父亲母亲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父亲大约17岁时,有一天,祖父要父亲到他的老朋友家里去见见他的女儿林徽因(当时名林徽音)。父亲明白祖父的用意,虽然他还很年轻,并不急于谈恋爱,但他仍从南长街的梁家来到景山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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