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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09 05:2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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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同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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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着光亮那方

向着光亮那方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向着光亮那方作者:刘同排版:辛萌哒出版社:中信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4-01ISBN:9787508672885本书由北京水木双清文化传播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自序一路向往有光亮的方向

这些年,我遇到了一些人。

有的人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有的人留下了侧脸的记忆,有的人面对面相视了好几分钟,还有一些人一两年能见一次,剩下一些人一直在我看得见的身边。

有时候我想起他们,觉得很暖。

我想和你说说他们。

几年前,我在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和同学们面对面交流。怕离场时引发混乱,我让主持人继续活动内容,自己悄悄退场。事后,主持人跟我说,有个穿白色连帽衫的女孩,背着书包戴着眼镜,梳着齐刘海,知道我已经离开之后,她对主持人说:“哥哥,我能不能抱抱你?”

主持人问为什么。

女孩说:“你们站在台上的时候,那种自信给了我好多力量,我希望能够抱抱你们,让自己也成为这样的人。”

有人听到这些话,一定觉得很荒唐,难道抱一个人就能得到对方的力量?

然而主持人跟我转述这件事的时候,我却觉得心头一暖。

面对一个陌生人,要说出自己内心幼稚的愿望,不仅需要勇气,还要有真的想要变得更强的信念。

在常州。同学们提问环节的时候,一个坐在第三排的女孩怯弱地举起了手。她穿着粉红色小棉袄,表情很拘谨,不似其他同学朝气的脸庞。也不知道为何,我看到了她。也许是因为那一刻,我觉得,克服内心的怯弱恰恰是另一种光芒。

她拿起话筒,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说自己的故事。“我是职专毕业,成绩不好,老师对我妈妈说我毕业之后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最适合做的是相夫教子,家里对我也不抱任何希望。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那段时间看了《谁的青春不迷茫》,我就一直在想,一个人的人生是不是真的靠自己就能改变?病好了之后,我尝试着去考厨师证,我考到了。后来我又决定去考幼师证,也成功了。现在的我在一家幼儿园当老师,我跟同事说今天想来看看你,她们都抢着帮我代课。我就想当面跟你说一句谢谢。”

她说这些的时候,我在台上哭得特别惨。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勇敢,更大的原因是觉得自己还配不上她的“谢谢”。

我跟同事说了自己的心情之后,同事说:有时候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真的会有改变,无论对方是不是足够强大,只要这个人愿意去接纳,去寻找,去突破,人生就会有更多可能性。你总等着别人来救

你,只会坐以待毙。你主动伸出手去抓东西,也许能浮上岸。

四年前,我要去长沙出差两天。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来自湖南大学的邮件。我还记得写信的是刚读大一的辛同学,在信里她写了大学对她的意义,也写了她理想中大学的样子,文笔措辞很讲究,行文也工整。最后她提到希望我能再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多安排一场活动。几千字的邮件,初出茅庐的信心和掏心掏肺的诚意,让我一下就回到了当年读书的心境和模样,我给她回信说“好的”。

时间又过了一年。再次收到她的邀请邮件,依然是工整的行文,以及更为稳重和自信的语气。有了第一次的交道,第二次也就顺理成章了。

到了第四年,我带着电影《匆匆那年》到湖南宣传,又收到了辛同学的来信。她说她已经申请到了阿里巴巴的数字阅读部门的岗位,这是她最后一年带着学弟学妹们工作,她希望我们还能够去湖南大学。我说“好”。

那一次之前,活动都是匆匆忙忙,没有过多的客套,也不知道现场的工作人员彼此谁是谁。《匆匆那年》的活动结束之后,我突然想起这件事,就问同事,谁是辛同学。这时远远走过来一个女生,穿着长款的风衣,微笑着像个老朋友。

我祝贺她有了一份自己心仪的工作,也惊叹这四年就这么一晃而过。于她,四年一直在成长;于我,唉,感觉老了四岁。

2015年的4月,因为工作的需要,我又带着《左耳》到了湖南大学。前脚刚到就收到了一封邮件,信里写:今天去湖大了吗?虽然这次我不在那里了,仍然祝好。还能与岳麓山下的记忆安然相拥—发自坐标已变为杭州的脚下生风往前走的辛同学。

我没有回复邮件,却抑制不住满怀喜悦。

她曾在邮件里说:“第一年,因为‘信’的加场,那份感动带来的善意,在之后的日子里,给了我莫大的鼓励。那种感觉就像雾气弥漫的早晨,天八分亮,摸索着向前,迎面而来的车灯,穿过雾气带来惊喜—每念及此都极具画面感。而这就是我以为的,荡气回肠的勇气。”

看着一个人一直在变得更好,那种感觉比自己好起来,还要好。

还有小强。

偶然的原因,我去年去了一趟小强在西安城旁边的老家。小强的妈妈说:有一天,他突然在电视上看到了光线传媒的招聘,第二天就收拾东西说他要去找你,拦也拦不住。他身上的钱不多,只够买一张去北京的车票和几晚的住宿。他从未出过远门,我和他爸爸都很担心。

我想起第一天见小强的样子。本来面试是要提前预约人力资源部的,但小强背着大书包,提着大箱子直接到了前台,戴着眼镜,一副很认真的工科男的模样,刚好人力资源部的同事正在送一位刚结束面试的应聘者,问了小强几句之后,印象不错,他就破例得到了初面的机会。我不知道小强使了什么招让人事的同事当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最好亲自给他面试,因为他待不了两天。

刚好我那天临时取消一个会议,于是见了小强。我问他平时喜欢做什么,他说拍照。我问他拿什么拍照。他就从大大的背包里拿出了装备,说是自己攒钱买的。我要看看他的作品,他拿出电脑,每一次的拍摄都整整齐齐地分清楚了目录,电脑桌面很干净。我问他平时写不写东西,他说写,我说回头给我看看,他说我带了。然后打开箱子,拿出厚厚一叠作品。我笑了。他也笑了。

那一刻,我想和这个小孩成为同事。不是因为他热情或积极,而是因为他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哪怕我要让他现场给我做个蛋炒饭,他也许都能够立刻从箱子里拿出油盐酱醋炉灶来。

一晃几年,小强坚持认真地工作,偶有疏忽,我都会特别严厉地批评他。我总觉得一个人年轻时必须要吃很多亏,犯很多错,要被当成小孩很多年,才能够真正成为那种独当一面、被人依赖的人。我总怕他想事情不够周全,所以这些年任何事情都要用不同的方式交待好几遍。《谁的青春不迷茫》电影筹备那段时间,我每天焦头烂额,忐忑不安。面对别人的电影,我无所畏惧,一路往前。轮到自己的电影,突然就傻了。无论怎么做,心里都没底,很慌张。不知道怎么发布,也不知道受众会不会有兴趣,几次跟小强通电话,都忧心忡忡。小强大概也觉得自己帮不到什么忙,就只能每次安慰我说不要太焦虑了,大家都会来帮你的。

过了一周,小强说:“同哥,我已经把各个微博群微信群的读者都组织起来了,大家都很期待,所以,你只管去做吧。”

然后小强把大家的对话纷纷截屏发给我。那时,我突然觉得多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我问小强:“你是怎么把大家组织起来的?”他笑了笑,啥都没说。

直到后来,我在微博上看见有人给我留言,附上了一张长图—那是小强写的一篇关于我的文章,好多细节我都忘记了,一个工科男居然记得那么清楚。那篇文章看得我泪眼婆娑,想到以前让他写个几百字的工作总结都得三催四请,再想到他自己一边哭一边写这几千字的文章,猛然发觉,他已经长大了,能对我说 “同哥,你先撤,我断后”了。

这些年,身边每个人面对生活都有挣扎、困惑、无助、委屈、不服,可每个人面对未来又无比的坚韧、

相信

、努力、坚持、奔跑。进入一群人当中,会有对比、失落、自卑、迷失,可抽身而出的时候,也能明确地告诉自己要的是什么,追的是什么,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我不怕我偶尔会难过,因为我很清楚道路还很长;我不怕我偶尔想放弃,因为我很清楚那只是自己一时的无力。

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先天优越的条件,没有养尊处优的环境,我们的每一天,都要靠自己的努力,逐日捱过。自漫长无涯的人生中,寻找些

微光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严寒的冬天里,哧地一声,一次次在燃起的火光中,看到温暖的炉火、喷香的烤鹅、美丽的圣诞树,还有最亲爱的奶奶,这未尝不是接近卑微的幸福的一种方式。

当每一根火柴点燃之后,汇聚成熊熊火光,我们就不会在寒冷中孤独离去,而是照亮温暖整个人生,前路与归途,光明一片。

当一个人需要

光亮

的时候,他是积极的;当一个人找到光亮的时候,他是

无畏

的;当一个人追逐光亮的时候,他是可敬的;当一个人给予别人光亮的时候,他是温暖的。

我想知道你,也想知道自己,在通往未来的路途上,是否能点燃那些微光,一直向着光亮的方向前行。

谁的青春不迷茫系列,

写到这里已经是第三本了。《谁的青春不迷茫》主题是迷茫,

那是我20岁到30岁成长的日记,

写给自己看,

没想到也让很多读者找到了共鸣。《你的孤独,虽败犹荣》主题是孤独,

北漂之后的生活,

常常是一个人待着,

待着待着就发现,

和孤独也能化敌为友。《向着光亮那方》主题是光亮,

是在茫茫黑暗中追逐希望,

是和固有的积习一刀两断。

为何是光亮?

想一想,我们人生中每天发生的故事总

是与一些关键词有关:

或不被

理解

或无法转弯。

或失去

原则

或从不相信。

或付出

代价

或抗拒

告别

……

在这些绝望的挫败的时刻,

我们以为自己完蛋了,没救了,

心灰意冷,等待命运的审判。

这本书里的17个故事,

时过境迁,回头再看,

自有悲伤,也自有荣光。

只要你不害怕,去接纳,

那些看似负面的关键词,

假以时日,

全是照亮人生的盏盏明灯。

这里没有皆大欢喜的药方,

只有隐约可见的启示。

谁的青春不迷茫,

迷茫背后是光亮。转弯

过不去的事要过去,放不下的情要放下。翻过一页,才能书写另一页,这样才能让人生慢慢成为一本书。事过境迁再阅读,才有往事繁花似锦,回忆温暖如初。

向前不难,只要学会转弯。

扛着梯子走的人

广州的天气湿热,出了机场,滚滚热浪。大口喘气,不像呼吸,像喝了一口温水。

我给小白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干吗?

收到回复:在等你的短信。

好贱的回答……还没反应过来,小白的短信又至:你在干吗?

我回:呼吸和想你。

立刻又收到回复:你好贱。

我说:那咱们,晚上见?

他说:好,晚上见。

我和小白不常见面,大学毕业之后,平均下来两年见一次。也许是当年见第一面便打下了基础,以至于多年之后,无论我们生活在哪个城市、相遇在哪种环境、周围有哪些人,我和他都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哪怕待在那儿一言不发,只要被人拿起,情景都能瞬间回到读书那几年,我们还是上下铺的日子。

大一刚进宿舍选铺位的时候,只剩我和他和一张上下铺。我看上铺的眼神有零点几秒的迟疑,他立刻用极其标准的普通话说:“同学,我睡上铺吧,这样您也方便些。”我本想谦让,显得自己懂事,但一开口还没有说出第一个字,便立马闭了嘴,接受他的礼让—普通话不好,连对话都显得那么没有底气。

哦,还有,我特别羡慕能够把“您”字说得自然的人,从小生活在湖南南部小城市的我,很少受到必须要说“您”的教育,以至于现在,只要有人把“你”说成“您”,我内心即刻肃然起敬。

第一次接触,小白自然成了我想成为的那种人—关心他人、大方得体,帮助别人的时候有种不容拒绝的权威。

他什么都好,在一群人当中,第一眼总是能占尽便宜。

除了普通话好,他还家教好、成绩好、字写得好、文笔好、皮肤比女生好、运动好、唱歌好,本来长得没有那么好,但碰巧那一年流行陈小春的“痞帅”长相—相当于这几年以《继承者们》里的金宇彬为代表的“丑帅”长相,于是他第一眼就占尽了便宜。

我和他恰恰相反,不是我什么都不好,而是我属于那种“第二眼才能捞回一些好感”的男同学。

大家一起出去玩,一开始听到的都是“小白,你好细心啊”,等聚会快结束了,发现我也准备了一些东西,这时才是“刘同,你也好细心啊”。

大家一起晨跑,开始听到的也都是“小白,你身体不错哦”,等到跑完了,就会有女生说“刘同,没想到你也不错”。

总之和他在一起久了,我习惯了“也”这个字。起码,因为有了他,我身上的某些优点自然也被发现了。一年下来,他顺理成章成为了“全年级最受欢迎的男同学”。而我,因为是他下铺,顺便成为了“全年级最受欢迎男同学的下铺”。

中学的时候,我属于极其腼腆的性格,任何事情都不敢越雷池一步,一个人在同一种环境中待久了,很容易说服自己就是某一种人。稍微想变得不太一样,先不提自己的感受,光是周围人的敏感与不适应,足以让你缩回十几年

不变

的藏身之处。

至今我有些后悔的两件事情就与这样的成长经历有关。

小学第一天,妈妈让我用普通话与大家沟通,我刚张口说第一句,其他小同学就用当地方言嘲笑我有病,无法独立面对暴风骤雨般嘲笑的我,第二句就变回了方言。这导致我读大学之后,学习普通话变得十分困难。

再有,我进大学之初,每个周三都去学校的英语角锻炼英文口语,回到宿舍与舍友们说英文,也被嘲笑脑子进了水。若是我再坚持,他们就会说我的英文口音实在与印度英文没什么两样。直到我终于放弃,这样的评价才会消失。

回想起这些,并不是抱怨当时的环境太恶劣,而是觉得当年的自己太没有自信。也许社会普遍规律之一就是—我们以为别人和自己一样,所以常常忍不住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同化别人。我们觉得奇怪,就阻止别人奇怪;我们觉得不妥,就阻止别人继续。当世界趋同为一样的颜色,我们才能理所当然地睡着。

好不容易从生活了十二年的环境脱离出来,我内心挣扎的欲望极其强烈。站在校园歌手大赛的报名广告牌前,我蠢蠢欲动。我不期望获奖,只是特别想试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胆量,看看自己在别人眼中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块校园歌手大赛的报名广告牌放在我们去教室的必经之路,每每路过,我都停下来,把细则默读一遍,算着截止的日期。

想报名,却没有必须参加的理由。想唱歌,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唱什么歌。想告诉别人自己的想法,却没有这样的胆量。那种纠结感,就像小工匠拿着一把小锉子,每日每夜不停息地把一座心里的神像活生生锉成了一块板砖,终于不忍直视,顺理成章劝自己放弃。

小白似乎看出了我丰富的内心戏,他说:“这个比赛好像蛮有意思的,对吧?”我点点头。

然后他说:“我蛮想参加的。”

我一听他想参加,心里就更泄气了,军训的时候我听过他唱歌,唱黄磊时文艺,唱朴树时洒脱,他若参加,我做啦啦队长最合适了。

我心里那个小人啪嗒双膝下跪,立刻说:“好啊,你参加,我负责帮你拉票,做宣传啦啦队。”小白看着我说:“别啊,你也参加,你唱得不错啊,咱俩做一个男子组合吧。”“啊?”我不太敢相信他的邀约。

做惯了配角,突然让我成为男主角,心里的各种顾虑不言而喻。只是,我意识到如果拒绝邀请,恐怕之后我很难再鼓起勇气了,那短短的几秒,我问自己为什么想参赛,为什么想唱歌,为什么想站在陌生的人群前,其实都是想让自己勇敢地迈出去一步而已。所以,即使小白再耀眼,在我心里,不过是老天给我打的一束面光,让我更好看一点儿。

这么一想,我就扬起那张已然僵硬的笑脸,对小白说:“你觉得我可以吗?”

他笑了笑:“只要你愿意,我们就一起。只要你做好了准备,我们就报名。你当然可以,更何况还有我。”

我说:“那,好啊。”

为了选一首合适的参赛歌曲,整个寝室的哥们儿都陪我们在KTV通宵练歌,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一个男子双人演唱组合叫无印良品,我和小白学会了他们的每一首歌,我们俩成为组合的第一支参赛曲目叫《掌心》。

从1999年至今,这十几年间,每每同学聚会,大家都要求我和小白唱这首歌。

歌词这辈子都是忘不了了。

摊开你的掌心,让我看看你,玄之又玄的秘密,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我有你。

其实,看透彼此,靠的是时间。

我们第一次在文学院的选拔赛上唱起这首歌,同学们热情的掌声让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一紧张我就跑调,一到小白他就把调拉回来了,那种怪怪的感觉不像在合唱《掌心》,更像在合唱《纤夫的爱》,小白就像纤夫一样,拉着我这么一艘漏洞百出的船……

结束演唱,回到后台,我自责了好久,我对小白说:“对不起啊,我太紧张了,所以跑调了。”小白说:“没有啊,伴奏的声音太大,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更别提你的声音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评委似乎没有被我的跑调影响,我们以文学院第二名的成绩挺进了学校的决赛,最后拿了一个全校二等奖。

后来

,学校好多活动,都邀请我和小白以组合的形式唱无印良品的歌,我再也没有那种站在报名广告牌下的小忐忑了,也不再跑调了,情绪一高还向同学们挥手,小白斜着眼看我:“你以为我们真的是无印良品啊。”

那个差一点儿就放弃报名的男同学,在最后的时刻被推了一把,站在了一群人面前。从那一刻起,我与小白不再是上下铺的关系了,那时没有“好基友”这个词,所以我们就成为了大家眼里的好兄弟。

成为好兄弟之前,我认为小白是一个做任何事都要交出一张漂亮答卷的人,关系好了之后,我才了解,他确实都能,但并不是都要。

比如,大学里很多女生没完没了地追他,但在他心里,高中有个人却一直放不下。他和女孩考上了不同城市的大学,相隔千里,每晚靠打电话缓解思念,入睡前他在打电话,醒来上洗手间,他还在窃窃私语。

我问他:“每天和一个人说一样的话,你不腻吗?”

他反问我:“每天有一个人陪我说一样的话,你不羡慕吗?”

过了好多年,轮到我也这样的时候,才明白这确实是个道理。

女孩也会在某个周末乘通宵火车来看他,跟我们想象中一样,大方、热情、知书达理,放在一起就很配,牵手走在校园里,惺惺相惜之情让人担心两人的甜腻随时会引发火灾。

他与女孩是高中的完美恋人,早就见了父母、订了终身,小白说毕业之后哪儿都不去,娶了女友回老家,陪双方父母,一切就如意了。

那时,大学里的我们连个目标都没有,小白却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巅峰,前路一目了然。

记得某天夜里,宿舍熄灯了,我们问他世界广阔,为何早早就要定了结局。他说这不是人生的结局,而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听完这段话,宿舍陷入一整片死寂……听不懂啊!!听不懂!!!听不懂这种成功人士对于幸福的哲学探讨啊!!!!“睡吧。”宿舍老大说。

我和小白不同。我觉得世界很大,想不停脚步到处看看。他觉得世界很小,遇见了命中注定的人就该趁早歇脚。可惜的是,那个我们都认为是他命中注定的女孩,在大三的时候,主动提出了分手。

怕小白太伤心,女孩给我打了电话,说她想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二十出头的我,轻而易举就接受了这样的理由,拿去劝小白的时候,他摇摇头,继续一个人抽烟喝酒,不甘大于愤怒,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之前的他每周有个固定的爱好,周末宿舍没有人的时候,他都会拿出稿纸,洋洋洒洒写一篇文章,状态好的时候会誊抄一遍用来投稿。失恋之后,再没有看见他写过任何东西。

后来我也谈过两场失败的异地恋,大致原因也是相同。只是到了最近才明白,并不是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而是你需要人陪的时候,我不在。你需要的只是用陪伴填补空白,而我需要的只是你。

对于小白来说,女孩是唯一;对于女孩来说,小白是陪伴。

一直颓,一直颓,失恋的那个学期,他鲜少笑容,不出门,一直躺在上铺,饿了让我们打几两饭。平时不上课,考试了就看几页书,不会做直接交白卷,就像一个人身体里的血液被抽干,换上了没有灵魂的蒸馏水。

女孩打电话劝他也没用,在电话这头,他装作比她还要洒脱,说自己一切好得很,不用担心。

直到某一天,女孩最后一次打电话,说要和新男友出国了。小白出奇地沉默,放下电话,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真,的,走,了。”

五个字,很简单,他使着劲说完,就像花了全身的力气。

他以为女孩只是短暂地玩一玩忘了回家。好多年后我在广州出差,他喝醉了,说起这件十年前的往事:“两个人吵架,一个人必须等着,如果我撑不下去也转身走了,万一她回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来了。”

空闻渔父扣舷歌,心若灰,萍藻满,无处祭奠。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分手的时候都没有。

彻底分手的第二天,小白起床特别早,把我们一个一个叫醒,说今天老子要重新做人。他翻出几乎没有打开过的专业书,对比着别人的课表,抄下上课的教室号码,早早出了门。还没有二十分钟,他又回来了,气急败坏地问:“浑蛋,这是上个学期的课表好吗?!”

小白暗无天日那一长段时间,关心他的女生不少,坚持下来的不多。外语学院有个胖胖的女生,因为老喜欢背一个硬硬的黑书包,我们私下叫她“忍者神龟”。忍者神龟常常带好吃的来宿舍,帮小白买孙燕姿和黄磊的新专辑,说一些嘎嘣脆的笑话,看她笑得合不拢嘴而小白嘴角勉强上扬,看她买好吃的总把我们宿舍的兄弟放在心里,我对忍者神龟有了一些好感。

只是小白对龟妹的出现不拒绝,也不主动。我们都觉得只要过完这段时间,龟妹准没戏。所以我们也会对龟妹说:“常常只有我们男生会趁虚而入,没想到你们女生也会,到时失败了,我们还是好朋友。”龟妹嘻嘻嘻笑得合不拢嘴,说没问题没问题,我们还是好朋友。

转眼就是大四,我们都在为未来计划。娶到高中女友回老家结婚是小白一直以来的打算,而再问他有什么打算时,他说决定去部队当兵。大家哗然,他却觉得好,软趴趴了一年,总得为此付出些什么。

我们奔向工作岗位的时间不同,也刻意没有告别。想起相处的四年,人生就像连续剧一样,电影《涉外大酒店》里有句台词:任何事情都会有皆大欢喜的结果,如果没有,就证明还没有到最后。

我相信我们没有到最后,离开学校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走了,下次见。

他回了一条长长的:想起大学里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小小的,觉得有要照顾你的义务;现在的你,快快的,特别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特别希望你能一直这么下去,我也会好好的,再见。

听说龟妹去了广东的县城当老师,离开时她去见小白,小白避而不见。龟妹哭得稀里哗啦,那时没有人再去安慰。每个人都要学着长大,要明白总有一些事早就注定了结局,而你要的只是过程而已。

再见啦。所有的同学。

迎着风,总有再见的时刻。

大四的我们,一跃跳入水中,每个人都尽力憋住四年的那口气,久久地潜入水底,手脚并用,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别停,再坚持两秒。祈祷自己钻出水面的那一刻,景色真的会因自己的努力而变得有所不同。

离开校园之后,我和小白联系甚少,后来得知他去了太原的部队,刚好有同事要去太原出差做新闻采访,我把才领到的一千元出头的工资,慷慨地劈出了一半给他买了两条高级烟和一些辣椒特产,让同事帮忙带过去。我给他带的特产里夹了一封简短的信,大致意思是听说在部队很容易被老兵教训,万一被打了,还能拿烟做点儿人情什么的。又说现在的生活是他自己的选择,喜欢就继续,不喜欢就改变,无须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那个月的省吃俭用换回了他一封长长的信,字一如既往的潇洒,他说了自己在部队的生活,严肃规矩,有点儿怀念我们的大学时光。

他在信里说:“我怎么可能被打呢?长得那么乖巧,天生人见人爱的样子。唯一的不好是,没有人谈恋爱,没有人送温暖,哎,不得不承认,我居然有点儿想你。“哦,对了。下次给我寄几张你觉得好听的CD,在这边唱歌都是扯着嗓子吼,我都忘了怎么唱歌了。“上次听他们说你现在工作很辛苦,聚会常常参加不上,我很羡慕你能一直坚持和投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现在的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只是每多过一天,看到的事情无论好坏,心里就多踏实一点儿。虽然和想象的生活不一样,但是我努力在享受。“你若不忙的话,可以多给我写信,说说你的生活,电话打完就忘记了,信还可以来回多读几遍。“猴子,谢谢你哦。”

电话打完就忘记,信可以来回多读几遍。他以前还说,毕业时只能和不再见面的人告别,不然,就当毕业是一次短暂的别离好了。他是诗人,轻描淡写一个方向,轻描淡写一次选择,轻描淡写一场心碎,轻描淡写一种怀念。“猴子,谢谢你哦。”看到这几个字,我知道他是真的很想念我们大学的生活,现实不堪,他说幸好还有我们几块烂木头浮在浩瀚汪洋,救不了命,却能看到水面之上的光。这些光,能让他努力享受与想象不一样的生活。

那是我们毕业后的第二年。

再之后,他换了部队扎根,我换了城市漂着,被时间大浪打昏了头的那几年,我们断了联系。

我丝毫没有担心过我们渐行渐远,我深深地清楚,某年我们再见时,我们仍会像少年般面对面。不服老、不被命运打翻,就是对平凡本身最大的不

妥协

毕业第五年,他转业到了广州,进了政府某机要部门。

毕业第六年,他在广州买了房子,准备结婚。

那一年,我出差广州,他变胖了,从120斤的小伙子变成了140斤的伪中年。我问他:“你和谁结婚呢?”他说:“还记得‘忍者神龟’吗?”

为此,我连喝了十大杯啤酒。

敬当年瞧不起“忍者神龟”爱情的短浅。

敬现在满是唏嘘却又心满意足的幸福。

敬少年时刻骨铭心却不能相守相依的誓言。

敬现在低头看地抬头有你的相互理解。

敬用青涩一点点交换而来的轻狂。

敬回忆。

我们在广州最豪华的KTV,小白的老板朋友请客。他说:“想点什么点什么,点歌点酒点水果,点烟点人点按摩,哪里不会点哪里。”

喝了一杯酒,我靠近小白:“老实说,多没有品位的人才会选在这里消费啊。我真的高看你了。还跟我吹牛,说这里有多高级。”

他回敬了我一杯,低声说:“小声点儿,今天这个局压根儿就不是显摆这里有多牛,而是我那个老板朋友听说我最好的兄弟要来,非选了这里,我说你特别low,喜欢大排档,他恨不得拿枪指着我让我请你来这里,他觉得我们的感情配得上这里的金碧辉煌。这是尊重。”

虽然我不喜欢,但是我也懂尊重。

以小白最好兄弟的名义,敬了老板很多杯酒。

小白说:“猴子,你成长了哦。”

我说:“你是觉得我更世故了吧。”

他说:“换做以前的你,会把这当成交际,然后偷偷把酒都倒给我,今天的你会喝干,证明你内心真的接受了这件事情,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很重要,但我们如何对待不同的人更重要。”

我说:“快别说了,我明天就帮你录一张光盘,放在机场教人成功学。”

他说:“摊开你的掌心,让我看看你,玄之又玄的秘密,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我有你。”“快快快,点一首《掌心》。”

那个环境里,房地产老板点歌时只听《北国之春》《乌苏里船歌》,他们不知道谁是无印良品,不知道《掌心》,我点了满屏幕的歌,他们说这些歌都没听过。

很多事,与多少人懂没关系,有人懂就行。

送我走的时候,他说:“你以后最好少来,你每次一来,我就现出原形,你回去之后,我要很久才能恢复现在的生活。”

我问:“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他说:“喜欢啊,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这么无聊的生活,一想到现在的生活是从未经历过的,就觉得开心。”

……他一定看不到我在心里为他写了四个字:超级贱货。

然后时间就到了文章的开头,我和他互发短信,约好了晚上相见。这时距我们上次相见,又过了两年。

这两年中,他成了两个孩子的爸爸,他说现在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生活,白天工作,晚上加班,周末打算睡个懒觉,忍者神龟就会把他叫醒说要带孩子去参加各种户外家庭建设。他说四个老人家都搬到了同一个小区,每天在一起吃饭。他说他都不知道幼儿园老师哪来那么多一套一套子女不能缺失父爱的理论,他说他父母也没怎么陪他,他一样长得“山高水长”。

那天晚上,我们俩坐在大排档,我基本上没怎么说话,只听他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说。

好几次,我想插嘴,想问他那种煞风景的问题: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但有什么可问呢?

我想了想,他的大三,人生最重要的规划坍塌,也许那时他就懒得再多做规划。选择了,就尽力去享受,不做逃兵。

听得出来,小白当兵时,应该被老兵教训得挺厉害,他却说自己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试过之后发现原来真的跟传说中一样呢。

听得出来,转业了,他每天坐办公室也挺无聊的,他却说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特别认真听讲,与同事的关系融洽,只要不犯错误,每年年底都能拿到奖状和一笔奖金。

结婚了,那个一直陪伴他的龟妹辞职了,专心在家做家庭主妇。也听得出来,他的压力挺大的,挺无聊的,他却说:“怎么说呢?感觉自己金屋藏了一个娇,虽然挺胖的,但性格挺好的,能养一个女人,被传出去还是很潇洒的。”

成为了一个孩子的爸爸,还没反应过来,又成为了第二个孩子的爸爸,他不再开玩笑了,好像身上的压力一下子把他压到了水底,难以呼吸。

他持续说了两个小时,我没插嘴。说完之后,他好奇地看着我,问:“你怎么不讽刺我?”

我说:“以前我觉得你能翻身,所以才刺激你。今天我觉得你这辈子完蛋了,翻不了身了,就不刺激你了,你这样下去挺好的,混吃等死吧。”

他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说:“时间不早了,开车送你回家吧。哦,我的车很大,不要羡慕哟。”

然后一辆七人座的面包车停在我面前。“加量不加价,每周我都是开着这辆车载着全家出去玩的。”

回酒店的路上,他一直在问我的工作状况,我如实汇报,他说真好。

快到酒店了,他车速放慢,很认真地对我说:“我打算辞职了,准备去一家公司做人力资源。薪水不多,但能过活。祝福我吧。”“啊?”

他看我一副完全茫然的样子,又解释了一句:“以前我还年轻,觉得自己还能熬一熬。现在已经三十好几了,再熬就熬没了,所以只能拼了。”

这句话乍一听好像挺有道理,可细想,觉得说这话的人真的好傻。

他问:“你觉得怎么样?给我点儿鼓励。”

我看着他,想起这些年的那些事,想起他把下铺让给了我,想起他因为失恋放弃了写作,想起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而去当了兵,想起他重拾与龟妹的感情,想起他只有跟我在一起才有的轻松,想起他是两个孩子的爸爸,想起他说他最爱的是跑车却开了一辆商务面包车,好像很多选择,都是先去考虑别人。可他又与其他“考虑别人的人”不同,他总用自己的幽默化解尴尬,再不济再不堪的事,被他一调侃,好像也就没那么糟糕了。

别人上不去了,他把梯子给别人。别人觉得他被架在那儿下不来了,他自己给自己放了把梯子。对,他就像那种随身扛着一把梯子的人,跟他在一起,上得去,下得来。“猴子,我问你话呢?!”

我想起大学那次我想报名唱歌比赛的情景,他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就一起;只要你做好了准备,我们就报名。你当然可以,更何况还有我呢。”

于是我也说:“只要你愿意,我就支持你;只要你做好了准备,我们就一起。你当然可以,更何况还有我呢。”

下车,隔着车窗看他向我挥手告别。

好骄傲,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能肯定地对所有人说:“我们几乎没有变。”

唯一变的是小白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又变成现在的四个人,以及他的体重从120斤变成了170斤,而已啊。后来

我告诉小白,我在写一篇关于他的文章,但是用了化名。他说为什么,他想用真名。我说我怕别人看出来这是你,有一些真事对你来说不太好。他说没关系,你给我看看,如果对我有负面影响的话,你就把我的名字改成另外一个同学的名字就好。

这篇文章他看过了,给出的评价是:“呵呵,我哪有170斤……168斤好不。”

经过时间的沉淀,每个人的人生里都有一两个这样的朋友,在外人面前是“死铁”,但彼此说起话来从不会考虑对方的任何感受。这个人做什么我们都能理解,因为见过他们最好,也见过他们最差,知道他们配得上更好,也无所谓他们是否过得更差。

当评价一个人已经不再用“过得好不好”时,证明你们的关系已经足够好了,至于其他,哪比你和我的关系更重要。

而我和小白今天也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跟对方说。总之就是,好吧,反正还有我呢。告别

某些希望的破灭其实也是好事,起码不用再每天带着傻傻的期望,能够立刻死心去投入新的开始。

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在门卫室做一个登记,穿过两扇大铁门,直走五百米,眼前就是一大片平房住宅区。住宅区被纵横交错的小道分隔成一小块又一小块,从眼前正中的小道走进去,快到第二个小十字路口时,能听到一阵狗吠,然后左转,再径直走到第二个小十字路口,再右转,迎面一株很大的开着灯笼花的树,树的后面就是继承的家。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我都记得去他家的那条路。

小学时去他家老迷路,出来时也会把自己绕晕。四年级的某一天,继承给我画了一张去他家的地图,标出了各种十字路口,在地图右下角的空白处写了一首“诗”方便我背诵:

迎面小路一直走,经过两个小路口,左转那家有条狗,不用害怕继续走,又是两个小路口,右转那家没有狗,我家就在大树后。

我念了几遍,笑得直不起腰。我问:“这哪里是诗啊?”

他脖子一梗,说:“我爷爷说,只要是七个字,又押韵,能把事情说清楚,就是诗。”

那时我对很多东西都没有概念,每当问出一个问题,只要有人能煞有介事地解答,在我看来都是值得信任的。继承就成了我理解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桥梁之一。

小学时,玩得好的有四个男同学。每次放学后,我们都会坐在学校操场的双杠上,四个人整整齐齐排成一排,把书包挂在上面,看着放学的同学、接送的家长,还有缓缓下沉的夕阳。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我们才各自回家。

我父母是医生,工作太忙,没人来接我。

继承跟爷爷住一块,爷爷每天要做饭,接不了他。

另外两位同学是小土和小黄,双胞胎,父母都做生意,懒得接他们。

每次放学都是我们四个孤零零地一块儿走,一开始是小土小黄相依为命,然后他俩发现了继承,继承发现了我。

就像一个在海面上漂流了很久的人,终于被打捞上岸,来不及感谢,只庆幸原来这无边无际的海面上,还有几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对我而言,在认识继承、小土、小黄之前的每次放学,都像是世界对自己的一次孤立,和他们相识之后,学校的每一次放学就成了我们对世界末日的一次成功逃离。

我人生的第一群朋友,因为落寞而相识,说起来好像挺心酸,但恰恰是因为那时我们对世界一无所知、满是疑惑,以至于我们遇见彼此之后,可以聊各种想不明白的问题,而继承努力用他的方式为我们一一解答。无论答案正确与否,好歹我们有了一个答案,所以对于未知的一切,反而比同龄人多了一些底气。“继承,为什么每次我和同桌多说几句话,其他人就会特别大声地嘲笑我啊?”“嗯,我爷爷说,如果你在做一件自己问心无愧的事,但是别人很不友善的话,应该是他们妒忌。”“继承,为什么隔壁班的王铁牛那么喜欢欺负班上的同学呢?”“因为他们班没有人敢还手,你让他来我们班试试。”“继承,如果我考不上重点初中怎么办?”“那就考重点高中啊。”“继承,为什么《圣斗士星矢》里面那些圣斗士,总是打也打不死,打死了又有新的圣斗士会出来?”“如果一下全死了,你每周还买什么漫画书?”“继承……”“继承……”“继承……”

每个问题都跟他无关,甚至我们都不一定想知道答案,但每次问出来,继承总尽力给我们一个好交代,我从心底特别佩服他。“继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因为,我有一个爷爷啊。”“我也有爷爷,但为什么我爷爷也没教我什么东西?”“因为我和爷爷一直住在一起,这些问题我也老问他,他都是这么回答我的。”“啊,好羡慕你能和爷爷住在一起,那你爸妈呢?”

“……”

继承的情绪突然像被摁下了开关,上一秒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这一秒突然漆黑一片人去楼空。“我们回去吧,不早了。”说完,继承从双杠上直接跳下去,将书包顺手甩在右肩上,径直往前走。

剩下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小土小黄小声对我说:“你不知道继承从小跟爷爷长大啊?”“我知道……”“那你干吗还问他父母去哪儿了?”“我就是想知道他父母去哪儿了……”“你是不是蠢啊?”

小土小黄也从双杠上跳下去,拿着书包去追继承,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儿,倒不是因为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而自责,而是突然发现原来如继承这样什么都懂的人也有他所不知道的答案,一个连他爷爷都无法给出的答案。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继承是怎么度过的,我一个人在阳台上站了很久,我妈问:“你在干吗呢?”我说:“我有一个同学没有爸妈,我在想如果你和我爸不在的话,我会怎么办?”

我妈说:“你肯定特别开心。”“……哦。”

我妈没明白我的意思。但我明白了我妈的意思。

这世界上最好的关系是两个人互相理解,其次是两个人互相不理解,最差的关系是一个理解一个不理解—我从小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也是那么多人喋喋不休说了一通之后,对方会说“哦”的原因。

第二天上学,远远看见继承,我硬着头皮给自己穿了一身“盔甲”,上去打招呼,从书包里掏出四个鸡蛋,“喏,你俩,我俩。”

他伸手接过,往自己头上一磕,剥了蛋壳就吃,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说:“对不起。”他说:“啊,我爷爷说,我爸妈都在忙他们的工作,等忙完了,就会回来了。”这个答案像是在说服我,也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过了一会儿,继承又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忙完,但每次我问这个问题,都会让爷爷心情不好,所以就强迫自己不问了。不然爷爷会觉得我和他在一起不开心。你说是吧?”

那时的继承11岁吧,已有了成年人的心智。“你鸡蛋吃完了吗?”吃完两个鸡蛋的继承问我,我掏出剩下的一个给他看。“那你赶紧抄昨晚的作业吧,别吃了,这个我帮你吃得了。”继承把自己的作业本拿出来递给我。

自从我和继承成为好朋友后,每天早上我都会在进学校之前抄他的作业,他在等我的空当顺便帮我把还没吃完的早饭给吃了。“你爷爷不给你做早饭吗?”“我不想他起得太早,所以跟他说晚上我吃得很饱。”“哦,这么回事。”

后来

,我总装出长身体很饿的样子,让我妈早上煮很多鸡蛋。

那天抄完作业,鬼使神差地,我跟他提议:“继承,你有想过要找到爸爸妈妈吗?我们帮你一起去找他们吧?”

这个念头原本是他成长的草原上的一点点星火,我的提议就像是平地刮起一阵狂风,迅速将火势蔓延成一片。火光将我们的脸映得通红。他说:“这个周末,你们去我家,帮我引开我爷爷,他有一个带锁的抽屉,里面好像有我爸妈的东西。”

那个星期,四个人都坐立难安,想着要干一件那么大的事,就觉得既忐忑又充满了力量。“如果没有消息怎么办呢?”“不会的,我爸叫继文峰,隔三差五爷爷都能收到他的信,总是背着我不让我看到,看完之后都锁在抽屉里。”“那你妈妈呢?”“找到了爸爸的消息,自然就知道妈妈的消息了。”“如果真的找到了他们的消息,你会去找他们吗?”

“……”

沉默。

花开的季节,少年无忌。

起身寻觅,却遍寻不见。

现在回想起来,十岁出头的我们也只懂得在沉睡的盛夏里,恣意地冲往想去的目的地,不计较事件的后果,甚至从未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

跟着继承到了他家的院子,穿过铁门,路过弯弯曲曲的小径,听见狗叫声,第一次看见灯笼花。

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热情的爷爷。端出了米花糖,洗了各种水果,把我们当成很重要的大人,还倒了茶。我想着我们今天要来完成的任务,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总暗示小土小黄先说话。

继承给爷爷介绍了我们三个人分别是谁,爷爷乐呵呵地和我们一个一个握手,他的手掌大而有力,特别温暖。小黄看着爷爷的手发出惊叹:“哇,好大的手啊。”继承得意地说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手大,连长说拿炮弹不会脱手,所以被选去当炮兵,参加了朝鲜战争。“小黄,你握过的手,拿过上百颗炮弹哦。”我们仨特别羡慕地看着爷爷,完全忘记了要拖住爷爷的任务。“爷爷,要不,你给他们讲讲你当炮兵的故事吧。说那个你怎么算出来敌人的距离有多远,你一颗炮弹把敌军的车干掉的故事。我先去上个厕所。”这种时候,还是继承的脑子好使。

我因为心思被继承牵着走,爷爷说的故事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小黄和小土显然已经把今天来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了,看我听故事走神,还不停提醒我:“你听到了吗?爷爷可以用一个拇指丈量就算出敌人有多远耶,好厉害。继爷爷,你可以教我们吗?”“当然可以。”继承的爷爷也很投入,完全没有注意继承已经消失十几分钟了。“你看啊,每个人手臂的长度是从左眼球到右眼球距离的十倍左右,你现在闭上左眼,用拇指指向你想测量的目标……看清楚了吧,现在睁开左眼,再闭上右眼,有没有发现你的手指离刚才有一个距离,然后看一看手指移动的距离……也就是所看物品的宽度,再乘以十……就是你和对方的距离,然后就可以调整炮弹射程了……你看,窗外远处是不是有一辆车,我比一下啊,手指移动了大概两辆车的宽度,一辆车大概两米,那么我们离这辆车就是四十米。懂了没?”

或许是担心继承,爷爷讲的我一点儿都没有听懂,甚至觉得比老师上课还要无聊。可小土小黄不停点头,伸出手指开始比画。我觉得他们的演技好浮夸。虽然我只听懂了继承爷爷说的四十米,但是我立刻站起来说:“爷爷,我跨两步是一米,我要跨八十步才能到,我们去测试一下吧。”

爷爷跟我站起来,朝屋外走。出门前,我瞟了小土和小黄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鄙视,大概的意思就是—你们两兄弟真是给一块臭骨头就能跟人跑的流浪狗。

所有人演技大爆发的那天,继承看完了他爸爸给爷爷寄的信,看到了爸爸妈妈的离婚证,看到了妈妈从国外寄回来的汇款单。

事后,他特别云淡风轻地跟我们说:“原来我不是在这个城市出生的,我爸和我妈原本在另外一个城市,生了我之后我妈和我爸离婚,去了国外。我爸觉得丢人,也怕我影响他的生活,想托人把我送到福利院,爷爷知道了,特别生气,把我接了回来,再也不让我爸来看我们了。”

帮继承找父母之前,我原本以为继承能得到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那样最后全家人都能团圆的幸福结局,没想到继承的故事比电影更狗血。

以我当时的年纪,说不出任何安慰继承的话,只觉得羞愧得想立刻躲起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多希望时间能倒流,回到我们坐在双杠上那天,我没有问出“你怎么什么问题都知道”,这样他就不会回答“因为我有一个爷爷”,我就不会再愚蠢地提出之后的问题,然后就不会再有然后了。“你不是问如果我找到了他们的信息,我会去找他们吗?我想了想,我不会去找他们的。早知如此,我宁愿以为父母都死了,或者,我好希望自己从来就没有被生下来。”

隔了一会儿,他又自言自语地说:“我不能不被生下来,不然爷爷该怎么办。”“是啊,我们都好羡慕你有这样一个爷爷,装了上百发炮弹,还能用拇指算距离……”这样的安慰其实根本没用,只是起到一个假装的作用,我们假装继承没事了,继承假装自己没事了;我们假装生活没有真相,有的只是自己的态度;我们假装自己忽略了,一切就自然会结束了。

后来,我们再也没提过继承父母的事。无论我们如何打闹、如何玩笑、如何逃课放学抄作业、被老师批评罚站课后擦黑板,我们总能极其自然地绕过类似于“父母”、“爸爸妈妈”这几个词,在我和小土小黄的心里,这些与之相关的词语就像被设了一道与现实的界限。这种界限就是少年之间的心照不宣,而这种心照不宣后来成了我们与其他人交往中最值得珍惜的一种感情。长大之后,看到一句话,大概能解释当时我们的感情—所谓的了解,就是我知道你心里最深的痛处、痛在哪里。

五年级升六年级那个暑期,继承被爷爷带回老家看一看。那个暑期是我和小土小黄过得最辛苦的一个假期,所有的暑期作业都需要自己完成,哪怕一个人完成三分之一也要绞尽脑汁。早知如此,就应该让继承先把作业做完给我们,再让他跟爷爷回家的。

跌跌撞撞地,我们总算过完了小学最后的那个夏天。

开学第一天,继承没有来报道。第二天,也没来。第三天我们忍不住问老师继承怎么没来,老师说继承生病了,等恢复健康之后就来报道,让我们不用担心,最后还不忘教育我们要升学考试了,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

嗯嗯嗯嗯。确实要加倍努力才行。

一个星期,继承没来。一个月,继承还是没来。

小黄提议我们去他爷爷家看看他,我立刻拒绝了,我想如果继承身体好了肯定会来的,不来肯定是没有好,去了也是打扰。我的理由说得很坚定,小土也同意在学校等他就好。小黄悻悻然,不停嘟囔:“我就是怕继承的病万一很严重……”“别说了!不可能!等他回来!”我怕小黄说出我内心最最深处的焦虑,于是特别迅速又大声地截断了他想说的话。

小土小黄被我的语气吓到,什么都不敢再说。

一个多月过去,继承依然没来。我每天都带四个鸡蛋,吃两个饱了,再逼自己吃一个,最后一个实在吃不下,但又担心带回去被妈妈看见,第二天不给我四个鸡蛋了,于是就索性把每天剩的鸡蛋扔到学校的水沟里。扔了一个,扔了两个,扔了三个,扔了四个……

四个人,变成了三个人,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但好像缺了四分之三。

放学后,即使三个人走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渐渐也不约在一起走了。即使是早起上学,我忘了写作业,也突然不想抄其他人的作业,哪怕写错了,也要自己写。

一天放学,老师让大家留下来,说有事情要宣布。

我表情木讷地看着老师,放缓了所有的心跳、表情,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在耳朵上,因为我知道老师要说的事和继承有关。“下午,继承的爷爷打来电话,说继承同学不能与我们一起读六年级了,他生了一种叫红斑狼疮的重病。这个周末,我会带几个同学去他家看他。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好了,放学。”

我不知道红斑狼疮是一种什么病,但老师说是重病,老师说他不能跟我们一起读六年级了。我拽上书包,疯了一样跑出教室,朝家里冲,我爸是医生,我想第一时间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

跑回家,看到爸爸,突然我就不想问了。连我自己都没有确认的事情,为什么要问他呢?我也不想让他知道继承得了这种病。

我把自己关进爸爸放满医书的房间,他的书里有关于这种病的介绍与治疗。

红斑狼疮是一种全身性、慢性进行性、反复发作和缓解的自身免疫性疾病,会导致全身各个脏器免疫系统缺失,存活率仅为30%。

其他的话很难再看下去,我只是知道继承得了一种绝症。

脑子嗡的一声,全乱了。

继承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吗?

他知道这是绝症吗?

这种病要花很多钱吗?

爷爷该怎么办?

合上书,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如果继承在,他肯定能帮我回答这些问题,只是现在的他也许躺在家里,也许躺在医院,不知道他生病后是昏迷还是醒着,是痛还是怎样,胳膊上会不会都是针眼……

如果他真的那么狼狈,他会想见我们吗?

隔天,老师问有哪些同学想去看继承,我迟迟没有举手。

我不知道自己见到他第一面,应该说什么。

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或许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万一我哭了怎么办?

如果继承说不出话了,我该怎么办?

我能握着他的手给他安慰吗?

或者这一次我不跟大家一起去了,单独叫上小土小黄一起去?可是我又怕这一次继承看不到我们会很失望。

想到这儿,我把手举起来,报名和大家一起去。

表面镇定,心里却想好了不下二十种开场的方式。

跟在老师的后面,提着班费买的水果。突然就觉得提礼品看病人是世界上最惺惺作态的事,提了水果就能表达温暖了吗?心里真正挂念一个人时,你根本就不敢迈进去;心里真正挂念一个人时,你根本就不愿意离开。

在门卫那儿做了登记,老师带着我们在住宅区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继承家,我带着大家回到了原点,默念着继承写的那首诗,右转到了继承家门口。

门开了,爷爷开的门。看见我们,爷爷表情舒缓了一些,还是像上次一样的热情,看不出异样。他回头说:“继承,老师和同学们来看你了。”

咚咚咚咚,穿着鞋跑出来的声音,然后一个人站在了我们面前。

只是我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继承了,仔细看,眼神和表情,就是继承,可他整个人胖了两圈,脸也胖了。演练的所有方式突然都用不上了,我愣住了。

继承察觉到了我的眼神,就说:“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胖啊?吃你妈煮的鸡蛋都没吃胖,最近两个月每天一把一把地吃药却吃胖了,也是没有想到哇。”

我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发现他换了一双布鞋,脚似乎也比之前胖了,他漫不经心地解释:“这双鞋挺舒服的,就拿来穿了。”

他越是风趣越是无所谓,我越像是有把锁卡在喉咙。眼看就要忍不住了,我说我去看灯笼花,转身出门,跑到有灯笼花的拐角,靠在墙上就哭了起来。

哭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憋着很多心事,哭出来心里好受点儿。

回到屋内,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坐在一群同学和老师旁边,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是应该谈笑风生,还是应该说出自己的担心。胖了的继承就像没事人一样跟老师聊天,跟其他同学问东问西,也许他看出了我的窘迫,也就心照不宣般地忽略了我。

告别的时候,我努力挤出一丝笑,那时的我还没学会伪装,也不知如何对最好的朋友撒谎,挤出一丝笑后,依然是沉默。

此刻的沉默不是没有话说,而是太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继承拍拍我的肩膀:“记得常来看我,不会的题我能帮你做,我在家也看书的。”爷爷也说:“你要常来,继承可惦记你们几个了。”

回家后,我问爸爸:“红斑狼疮这种病治得好吗?”

爸爸说:“彻底治好有点儿难,一种病引起另一种病,能挺多久要看治疗的效果。为什么你问这个?”“我的好朋友得了这种病。所以他会死吗?”我问。

爸爸不想说出那个字,愣了一会儿说:“不一定。”

不一定,意味着随时会;意味着我们每见一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小土小黄因为父母的生意,六年级转学去了外地,走的时候,小土小黄什么都没有说,光知道哭,他们不敢去跟继承告别,让我去看继承的时候代为道歉,让我替他们多看看继承。

四个人,剩下三个人。三个人,只剩下一个人。人生交往的第一群朋友分崩离析,不可抗拒。

每次去见继承前,我都把学校发生的所有事情更新一遍,哪怕学校食堂的猫终于生了崽,路上看见哪个男同学和女同学多说了一句话,都要转述给他。就是一个目的,万一出事了,起码继承没有不知道的事情。

我把事情理解得太简单了,但我能尽力的似乎只有这些简单的事情了。

其实真正难办的,并不是我能跟他说什么,而是看着每一次变化的他,内心却无能为力。

我记得有一次去看他,他刚吃了一大把药,他用“肿”这个字形容自己,那一刻我知道了他的胖并不是胖,而是浮肿。

我记得有一次去看他,爷爷帮他去医院拿药了,他躺在床上,下不了床,我们隔着窗户聊天。

我记得有一次去看他,他已经穿不上布鞋了,爷爷只能把家里所有球鞋藏起来,换成大码的拖鞋。

我记得有一次去看他,医生给他扎针,因为太肿和淤青,扎了半个小时找不到血管,继承把嘴唇咬破了也没有叫出声。

每一次去看继承,满怀着好转的希望,却总看见每况愈下的他。继承的照片放在他的床头,看看照片,再看看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没有人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然后有一天,继承让爷爷把照片收起来。

当过炮兵、会用指头丈量出敌人距离的爷爷,紧紧抱住相框走进自己的屋子,靠在门框上狠狠地抹了抹眼泪。

多年以后听到罗大佑的《你的样子》,其中一句唱道: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潇洒的你,将心事化进尘缘中。

歌里唱的是我,也是继承。

每次告别,从他家出来,他都会趴在窗户口看我,直到我转弯不见。

后来我每次转过墙角,都会靠在墙角等几秒,再偷偷地把头探出去,看见继承依然趴在窗户上,一副失落的样子。我便用手扯扯和我一样高的灯笼花,引起他的注意,于是继承整个人立刻又亮了起来。

再见。

再见。

我们互相挥挥手。

没想到便是诀别。

考完六年级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同学们开始写毕业纪念册,我带着自己还有其他同学的二十多本纪念册去看继承,我想如果他状态还好,就能帮每本纪念册写一句话。

敲开门,不是爷爷开的,是位三十出头的阿姨,一脸的憔悴,我说:“我找继承。”

阿姨说:“你是他同学吧?我是继承的妈妈,你稍等一会儿。”

门虚掩着,客厅椅子上还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本是垂着头,因为我的到来,他看了我一眼,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瞬间即逝,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压抑。

继承妈妈拿出一本毕业纪念册,她说:“继承在睡觉,这是他让我给你的,说是给你和小土小黄的。”

我心里默念了一遍继承妈妈的话。她的意思是,因为要毕业了,继承自己准备了一本毕业册,没有让我们给他留言,而是自己写了话送给我们。

毕业册不是要自己留着吗?为什么要送给我们呢?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丝疑惑和忧虑。

继承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现在想起,也许是在权衡是否要跟一个孩子坦诚自己儿子的病情,接着,她说:“继承身体不好了,刚刚医生来过家里,他吃了药还在昏迷中,救护车一会儿就来。所以……”

话没说完,便止住了。

我俩都没说话,几秒钟的留白,却显得如此漫长。

留白是情绪是爆发,也是答案的明确。“好的,我会让大家写的。”我佯装镇定收下了纪念册,放进满满当当的书包里,对她笑了笑。“阿姨再见,希望继承能尽快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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