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人(中小学生必读丛书)(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2 18: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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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赫伯特·乔治·威尔斯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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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人(中小学生必读丛书)

隐形人(中小学生必读丛书)试读:

译 者 序

赫伯特·乔治·威尔斯(Herbert George Wells,1866—1946)是一位在多领域有过优异表现的全才型人物。作为新闻记者,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参与了国际联盟活动,并前往各国访问,他的采访文章经常在世界范围产生较为轰动的影响;作为社会学家,他曾与英国著名文学家萧伯纳相识并结为密友,经萧伯纳介绍,威尔斯加入了倡导建立互助互爱社会服务的“费边社”,此外,威尔斯还在1920年和1934年访问苏联,受到了列宁和斯大林的接见;作为小说家,他一生创作了一百多部作品,涉及科学、文学、历史、社会、政治等领域,是现代多产作家之一……

威尔斯的作品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科幻小说,主要写于1900年之前;第二类是社会讽刺小说,写于1900年到1910年之间;第三类主要创作于1910年之后,通常被称为“思想阐述小说”。威尔斯最负盛名的创作莫过于科幻小说,包括《时间机器》《莫洛博士岛》《隐形人》《星际战争》等名篇。此外,威尔斯还创作了《基普斯》《托诺-邦盖》《波里先生和他的历史》《勃列林先生看穿了他》《恩惠》《预测》《世界史纲》等大量立足现实、思考未来的作品。对启迪人们的思想,反省自身行为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威尔斯的科幻小说常被拿来与法国作家凡尔纳的作品进行比较。被誉为“现代科幻小说之父”的凡尔纳善于在科学畅想的框架当中编织复杂、曲折离奇而又生动有趣的故事,带有浓厚的浪漫色彩;威尔斯的作品则一改乐观主义倾向,重拾了英国文学中那种对未来的忧虑和不安。不过,由于威尔斯个性中富有仁慈的气质,因此在其悲观的作品中总是伴有希望的光芒。

本书是威尔斯的科幻代表作之一,故事极富深意。一位身患绝症的优秀物理学家利用专业知识和杰出才能发明了隐形术,他将这种“魔术”成功地运用在自己身上,成了一名神秘人物。人们不见其形,却闻其声,都感到极为恐慌,于是设法抓捕和除掉他。他在被人们排挤的环境中变得越发残忍,企图建立一个属于隐形人的“恐怖帝国”。在制造了一系列罪恶之后,隐形人被众人围捕,他的生命也终结在自己疯狂痴迷的隐形术上。

小说中的故事虽然是虚构的,却反映了人类文明发展中的现实问题。当今社会,科学技术迅猛发展,不断推陈出新,各种新技术、新产品层出不穷,以其独特性和新奇性吸引着人们的眼球。但是,如何更好地、合理地利用这些技术,是人类需要面对并解决的问题。科学,只有投入到社会发展与人类进步方面,方能发光发热、造福社会;否则,只会危害社会、毁灭自我。人类对待科学技术的态度谨慎与否,直接关系到子孙后代的生死存亡。希望读者能从故事中得到有益的启示。

第一章 伊坪来客

二月刚刚开始,寒意一点儿也没有减退。在英格兰南部的高原上,本年度的最后一场雪依旧笼罩着整个大地。冒着纷扬刺骨的暴风雪,一个陌生人从布莱伯霍斯特的车站慢慢走来。他浑身上下裹得非常严实:头上戴软毡帽,除了光亮的鼻尖几乎遮住了整个面孔;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拎着一只黑色小皮箱,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积雪,就像是他落满白色雪花的胸口和双肩一样。他快被冻死了,踉跄地闯进车马旅店,顺手把皮箱丢在了地上。“给我找一间带火炉的屋子,我要烤火,就当作是在做善事!”他一边喊着,一边跺着脚将身上的积雪抖落,然后跟随霍尔太太到客厅里谈价钱。这便是陌生人的开场白,非常简单。讲好了价钱,陌生人丢出两个金镑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将炉子生好后,霍尔太太便让客人在客厅里暂时休息,她亲自下厨给客人做饭。很难相信在伊坪冬天也能接到客人,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好事,不过恰巧让霍尔太太碰上了,更难得的是这位客人非常好说话,不在价钱上斤斤计较。为了表明自己有资格享受这份好运气,她决定要好好表现。

霍尔太太将咸肉放在锅里在炉子上炖着,看见家里做事慢慢吞吞的女佣米莉,又是一顿唠叨责骂,因为她总是那样。随后,她拿着台布、酒杯和盘子去客厅布置。火炉已经熊熊燃烧起来,可是客人依旧把自己裹在衣帽里,背对着霍尔太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院子,窗外,雪一直下。这样的场景让她感觉非常奇怪。

他戴着手套背着手,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霍尔太太看见他肩上的雪花已经融化,顺着衣服滴在了地毯上。

她好心提醒道:“先生,要把您的衣帽放到厨房里烘干吗?”“不用了。”他站在那里回道。

好像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霍尔太太打算再问一遍。“我愿意穿着这个。”他回过头来坚定地对她说道。她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装扮:他戴着一副蓝色的大眼镜,两边还有侧光片,浓密的络腮胡子被衣领紧紧地兜着,看不见脸。“那您随意,先生,房间一会儿就给您烧暖了。”她说。

他没理会霍尔太太的话,回过头继续看。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识趣,霍尔太太很后悔在这个时候和客人搭讪。她将桌子上剩下的东西收拾完了之后就立马退了出去。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依旧杵在那里,像个雕像一样:佝偻的身姿前倾,雪水顺着帽檐滴答滴答往下淌,翘着的领子依旧死死地挡住耳朵和面孔。霍尔太太使劲儿把一盆咸肉炖蛋往桌上一放,高声叫道:“饭做好了,先生,请慢用!”“谢谢。”回了一句之后他继续杵在那里,直到霍尔太太把门关上他才转过身,急不可待地往桌子边凑去。

霍尔太太来到酒吧间的后面,往厨房走去。这时,她听见嚓嚓的响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来,正是汤匙在盆子里快速搅拌时发出的声响。“这死丫头……哎哟,都怨这磨蹭的丫头,我怎么把这事儿全忘了!”说着,霍尔太太便亲自去拌芥末,顺带又对米莉好一顿苛责,她动作慢得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咸肉炖蛋、摆桌子,这一切霍尔太太早就做好了,而米莉虽然也没闲着,但还是在慢悠悠地拌芥末。恰恰又赶上这位是新来的客人,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她把芥末瓶装满,又找了一个黑底描金的托盘,把瓶子仔细地放在托盘上,端着向客厅走去。

来到客厅门前,她敲了两声便推门走了进去,突然看见一件白色的东西在桌子后面闪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原来那是客人的身影,好像是在地上捡了什么东西。此时,客人已经把帽子和外衣都脱了下来,搭在了火炉前的一张椅子上,一双流着雪水的靴子正在火炉的钢架上烘烤着。“嘭”的一声,她把芥末瓶子放在了桌子上。为了不使她的钢架锈坏了,她毅然走上前果断地说道:“现在我可以把这些东西拿去烘干了吧?”“不要动我的帽子。”客人模糊地发出几个音节。她一转身,恰好碰见他抬头望着自己的脸。

她顿时愣在了那里,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就这样呆呆地面对着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言语。

他用自己的白丝巾将整个脸的下半部都遮住了,同时也盖住了下巴和嘴,所以才会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当然,如果仅仅是这一点的话,根本不可能会让霍尔太太如此地惊慌失措。她惊讶的是客人墨镜以上的部位——绷带几乎缠满了他的整个额头,其中一条还盖住了他的耳朵,他的整副面孔几乎都被遮住了,只有那个粉红的大鼻子还露在外面。与开始说的相同,他的鼻子是锃亮的粉红色。他穿的一件丝绒外套是深褐色的,有着黑色的麻布高领,而且倒翻过来围在脖子上。漆黑浓密的头发透过十字绷带的四面,向外肆意伸展着,有如各种怪异的犄角和尾巴。很难让人想象出他那副古怪的样子。他的头竟然是这样被包扎起来的,显然霍尔太太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所以不由自主地一愣神儿。

她发现他的丝巾并没有拿下来,而是被他用手捂着,捂着的手上戴着褐色的手套。虽然戴着墨镜,但是仍能感受到他目光透过墨镜射在她的身上。“不要动我的帽子。”他依旧隔着丝巾模糊不清地说道。

虽然刚才吓了她一跳,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她将他的帽子放了回去,搁在火堆旁的椅子上。“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她说道,“嗯—”她想张口,但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谢。”他望向门口,对着她冷淡地说道。“我立刻叫人去烘干你的衣服,很快的,先生。”言罢,她便拿着衣服走了出去。在出门的一瞬间,她又扫了一眼那死板一样的墨镜以及被白布包着的头,他依旧用丝巾蒙着脸。关上门,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而脸上的表情暴露了她此时惊恐的内心。她小声地嘀咕道:“罕见,实在是太罕见了。”便轻轻地走向厨房。当她已经到了厨房的时候,仍旧心事重重,至于米莉又在捣鼓些什么她更是无心过问。

客人依旧在那儿坐着,听着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抬头瞄了一眼窗外,然后取下丝巾,继续吃饭。他吃一口,便怀疑地向窗外瞄一眼,然后才吃第二口;突然,他站起身来,用丝巾挡着嘴走过去拉窗帘,直到把窗帘拉到最下面白纱布遮挡的窗格为止。房间立即变得昏暗起来,这样他才好像彻底放心,返回桌旁继续吃饭。“这家伙不是刚开过刀就是出了什么事。”霍尔太太说道,“那绷带可吓死我了!”

她加了些煤,便撑开衣架,将客人的衣服挂了上去。“戴上那副墨镜哪里还像个人?简直就是个潜水帽!”霍尔太太一边叨咕,一边在衣架的角上挂上围巾。“为什么总是隔着手帕说话?还一直用手帕捂着嘴?嗯……一定是他的嘴受伤了,一定是这样。”

突然,她转过身,好像想起了什么,高声叫道:“米莉!天啊,土豆还没煮好吗?”

在回客厅拾掇桌子的时候,霍尔太太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客人的嘴要么是破相了,要么是在事故中受伤了。虽然他嘴里叼着烟斗一直在抽烟,但始终没有扯下那块包住下巴的丝巾。她看到了,在他的烟斗里的烟丝熄灭的时候,他还会留意一下丝巾,所以这不可能是他的一时大意。他背靠着窗帘坐在一个角落里,或许是因为吃饱喝足不再那么寒冷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不似之前的那般暴躁。他的那副大墨镜也在火炉的火光下被染得红彤彤的,多了些前所未有的生气。“我有几件行李放在了布莱伯霍斯特的车站里。”他突然说道,并且向她询问应该怎么取回这些行李。她做出了答复,他微微点了点裹着的头,显得很是礼貌。他继续问,“能不能再快一点儿?明天可以吗?”“不能!”霍尔太太回道。这让他非常失望,只是心里在想:“真的就不能快一点儿吗?或许会有顺便的马车也说不定。”

霍尔太太很高兴回答了他的问题,紧接着便滔滔不绝起来:“先生,那条路在高原上是非常陡的。”针对马车的问题,她如实说道,并抓住一切可能与客人攀谈的机会,“一年以前,就有一辆马车在那段路上翻了。一位绅士和他的车夫都死在了那场事故里。事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谁能预料得到呢?对吗,先生?”

不过客人总是喜欢沉默寡言。习惯性地透过墨镜用冰冷而神秘的目光瞄着她,“对!”他隔着丝巾说道。“一旦受伤了就很难快速康复,对吗,先生?汤姆——我姐姐的孩子,只是在草地上被大镰刀割伤了胳膊就包扎了三个月,老天啊,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先生,我现在见镰刀还忍不住哆嗦呢。”“我能体会得到。”客人笑着答道。“先生,他当时伤得非常厉害,我们都以为他需要做手术了。”

突然,那个客人干笑了一声,声音宛如狗叫,就像是想要痛快地放声大笑,声音到了嗓子眼儿却被弹了回去。“是这样?”他说道。“的确,先生。当时,我的姐姐还有很多个孩子需要照顾,所以对他们来说很难抽出时间去照料他,于是我便担起了这个责任。先生,那绷带,既要扎又要解。所以,先生,我大胆地问一下……”“我的烟斗灭了,能帮我找几根火柴吗?”客人突然打断她的询问,说道。

霍尔太太啰啰唆唆地说了一堆,最后却被客人呛得戛然而止,真是没有礼貌。一时间让她有些心神慌乱,或许是想到了那两个金镑,她便赶忙去寻火柴去了。

霍尔太太将火柴找来后,他随口道了声谢便侧身望向窗外。很明显,他不愿提及有关开刀和绷带的话题。她最终也没有“大胆地继续追问”。不过客人的那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却是令她非常恼火,所以,米莉今天下午要倒霉了。

客人独自在屋子里一直待到了四点多,不让任何人进去。不过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静默。房间逐渐昏暗起来,他应该是坐在火炉的旁边抽烟吧,或者是打盹儿。

喜欢偷听的人可以清晰地听见客人给炉子添了几次煤,之后便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大概有五分钟左右,还兀自嘀咕着什么。最后,他又坐了回去,压得扶手椅“嘎吱”一响。

第二章 陌生人给特狄·汉弗雷先生的第一印象

天色已晚,四点钟的时候更是黑得浓郁。霍尔太太终于再次鼓起勇气,打算去问问客人是否需要喝茶,这时,钟表匠特狄·汉弗雷先生推门进了酒吧间。“天啊,这天气太糟糕了!霍尔太太,这天穿薄靴子应该是不行吧?”他说道,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霍尔太太很赞同他的话:“原来是特狄先生来了,”瞥见他正背着工具包,接着道,“你得帮我看看客厅里的那台旧钟,虽然也是照常走,能够敲起好听的声音,但是时针却指在六点不动了。”

就这样,霍尔太太领着特狄先生来到了客厅的门前,敲了敲便走了进去。

一开门,她便瞧见客人正坐在火炉旁的扶手椅上打盹儿,包满绷带的头向一侧歪着。通红的炉火是屋子里唯一的亮光。放眼望去,她看见的所有东西都反射着红光,给人一种模糊、幽深而昏暗的感觉。她将酒吧间的灯点亮,一进屋,眼睛便有些恍惚,她好像看见了客人的嘴,一张非常大——大到几乎可以占满整个脸的下半部分的嘴。头依旧被绷带包着,那张大嘴配上那副诡异的墨镜让人感觉十分别扭。他身子一动,站了起来,还活动了下胳膊。将门完全打开后,屋子才变得亮堂一些,她也借此看清客人是用毛巾在遮着脸,就像之前用纱布遮着一样。原来,刚才屋子黑,她错把遮在脸上的毛巾看成客人的嘴巴了。“先生,让这个人进来修一下钟可以吗?”他问道。她已从刚才的错觉中恢复过来了。“修钟?”他捂着嘴,睁开尚未清醒的眼睛来回瞟着,紧接着,好像更清醒了一些,“当然。”他回道。

霍尔太太转身出去取灯,客人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灯光照亮了屋子后,特狄·汉弗雷先生便走了进来。一看见这个满脸绷带的人,汉弗雷先生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吓死我了!”后来他自己形容说。“下午好!”陌生人说道。据汉弗雷先生后来的描述,陌生人戴着那副锃亮的墨镜,“就像是一只大龙虾!”“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汉弗雷先生抱歉地说道。“没关系!”陌生人说道,但紧接着便对霍尔太太说,“我想,现在这个房间的使用权应该在我这儿。”“是的,先生,只是这钟,我想您也……”霍尔太太继续道。“那是自然,不过,我习惯了一个人待着,不希望被人打扰。”陌生人打断她说道。

他背着手转身背向火炉待着,张口道:“等会儿修完了钟,我想喝点儿茶。记住,要在钟修好以后再上。”

霍尔太太便打算起身出去。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聊天,很可能会在汉弗雷面前丢了面子的。但是客人却不管这些,喊住了她,并询问她是否已经将搬运行李的事情交代好了。她告诉他,她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邮差,搬运夫明天就能把行李运过来。“确定不能再早一点儿吗?”他问道。

霍尔太太继续表示了肯定,只是这次态度冷漠了许多。“刚才饥寒、疲惫交加,没来得及解释,我是一名科学家,做实验的。”他补充性地说道。“是吗,先生?那真是不错!”霍尔太太顿时变得非常尊敬起来。“我做实验的器具都装在行李里。”“是的,先生,那些都是有用的东西。”霍尔太太说道。“我想继续我的科学研究,所以心里会很着急。”“我理解,先生。”

紧接着,他慎重地说道:“所以,我之所以会来到伊坪,是因为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不希望有人打扰到我的工作。当然,不仅仅是工作,还有一次意外的事故……”“我早就想到了。”霍尔太太寻思着。“所以我必须要休养一段时间。还有,我的眼睛时常会很累、很痛,因此,我不得不找个昏暗的房间,让自己在那里待上几个小时。经常会这样,不过现在还好。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的惊扰或者是陌生人的闯入都会令我莫名地烦躁……还望多担待些。”“没问题,先生,只是我想斗胆问一下……”霍尔太太顺着话茬儿忍不住说道。“暂时就说到这儿吧。”陌生人说得很坚决,一副不容反对的样子,很明显,结束谈话的主动权由他掌握着。霍尔太太不得不收起她的同情心和好奇心,只有在合适的机会下再问了。

据汉弗雷先生后来所讲,霍尔太太离开了房间,而陌生人就一直站在火炉的前边,静静地看着他修钟。干活儿的时候,汉弗雷先生需靠近灯火,绿色的灯罩几乎将光全集中到了他的手上、机芯上和齿轮上,而室内的一些其他地方则被黑暗所笼罩。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只看见一片花花绿绿的颜色在跳动着。他生来就比较好奇,所以打算再在这里逗留一会儿,为了找机会和这位客人聊上几句,他把零件拆了下来——这显然是在拖延时间。只不过客人始终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这样静默的气氛让汉弗雷先生感到莫名地紧张,仿佛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一样。他抬头看了一眼客人,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身形有些朦胧,头仍旧被绷带包裹着,大大的墨镜,镜片上涂满了一层化不开的绿色迷雾,而一双眼睛就在镜片的后面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汉弗雷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们俩竟然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分钟之久。最后,汉弗雷先低下了头。这样的情景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于是他便试图找一些话题,可是又该说些什么呢?他要不要说说这鬼天气,一年里数这个时候特别冷呢?

汉弗雷抬起头,准备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今天的天气……”他开始找话题。“活儿干完了,为什么不快点儿走?”陌生人在一旁直挺挺地站着,燃起的怒火仿佛快要搂不住的样子。“只是把时针装到轴上这么简单的事,真不知道你在瞎捣鼓些什么!”“是这样的,不过还要稍等一会儿,先生。是我大意了……”汉弗雷先生赶紧站起来,做完之后就马上退了出去。

不过他还是非常愤怒的。汉弗雷先生一边冒着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外走去;一边兀自地嘀咕:“该死!看来做事的时候还真应该分清火候,不过……”“那个丑八怪,难道看一眼都不让吗?”他接着自言自语道。然后又说道,“好像不能看似的。如果警察来了,看你还能不能包得那么严实!”

在格里森街的拐角处,他遇到了霍尔,霍尔的新婚夫人就是那家住着怪异客人的车马旅店的老板娘。他是在伊坪驾驶马车的,有时候,应客人的需求,他会驾驶马车送他们到希德布里齐车站,现在他正是从那里回来的。他现在的样子一看就是酒后驾驶,可以肯定他在希德布里齐逗留了一会儿,喝了点儿小酒。路过汉弗雷身边,他寒暄到:“特狄,近来可好?”“你家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特狄·汉弗雷说。“此话怎讲?”霍尔勒住缰绳,然后和气地问道。

特狄·汉弗雷激动地说道:“我的天哪!在你那‘车马旅店’里,住进了一个古里古怪的人。”

然后,他就生动地对霍尔夫人的这位古怪的客人进行了描述。“很像是伪装的,不是吗?如果我家来了一位客人,我肯定要弄清楚他的长相的。”汉弗雷说道。“但是女人就是容易轻信于人,哪怕对方是个陌生人。霍尔,他在你家住下,却连个名字都不报。”“是这样的吗?”霍尔有些后知后觉地说道。“的确,我想至少在一个星期内你赶不走他。他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明天还要搬进来许多行李。这都是那人自己说的,但愿箱子里装的不是石头。”然后他告诉霍尔,在黑斯廷斯,他的姑妈就曾被一个陌生人用一个空箱子给骗了。他的这番话让霍尔半信半疑。“驾!快走,马儿!”霍尔对着马吆喝了一声,撇下一句话,“我得先搞清楚具体情况。”

直到此时,特狄·汉弗雷才感觉到轻松,便接着向前走去。

霍尔想要“搞清情况”的想法很快就熄灭了,因为他在希德布里齐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刚到家就被自己的妻子臭骂了一顿。他尝试着心平气和地向妻子询问具体情况,但是无奈妻子的脾气太暴躁了,回答也是驴唇不对马嘴。虽然在妻子那儿碰了钉子,但是特狄的话却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女人还真是什么都不懂!”霍尔先生说道。此后,他一有机会便想方设法地去查客人的身份。陌生人上床睡觉是在九点半左右,这时,霍尔先生便像是找碴儿似的闯入客厅,像是宣布他在此地的主权;紧接着,便是对妻子的家具进行了仔细地打量,然后目光落在了陌生人留下的一张数学计算表上,他拿起来不屑地瞄了一眼。晚上睡觉之前他又再次嘱咐霍尔太太,那个陌生人的行李明天送来的时候一定要多留心一下。“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办,不需要你瞎操心!”霍尔太太说道。

此时她自己的内心也是乱成一团,对陌生人完全没有把握,很想痛快地骂霍尔几句顺顺气。很显然,这个陌生人是一个超乎寻常的怪异客人。晚上,她做了噩梦,梦见许多白萝卜似的脑袋在后面追她,这些白萝卜脑袋仿佛长在一个特别长的脖子上,而且上边还有一双黑色的大眼睛。她很快被吓醒了,不过她足够明智,知道不应该让霍尔知道其实她心里也很不安。于是,她换了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第三章 数以千计的瓶子

二月九日,大地开始慢慢化冻,那个怪异的客人好似从天外降临一般,就是在这一天到达了伊坪。第二天,路上的积雪化得很快,他那些与众不同的行李也送到了。他的行李也和一般旅行的人差不多,有两只皮箱;此外,还有一箱书,这些书很大,看上去很笨重,甚至有几本书连上面的字都很模糊;剩下的是十几只柳条筐、纸箱和木箱,里边的东西都是用草包好了的。出于好奇,霍尔顺手把草扯了下来,原来都是些玻璃瓶子。这时,霍尔正闲着没事,与人唠嗑,就打算帮忙搬一下这些行李。很快,那位怪异的客人急匆匆地朝弗伦赛德的车子跑来,他浑身从上到下都包得非常严实。出大门时,他并没有注意到弗伦赛德的狗正趴在那里,懒懒地望着霍尔的腿。“我等得真是够久的了,快把箱子搬进来吧!”古怪的客人说道。

他走下台阶,来到车子尾部,好像要伸手去搬那个稍小一些的箱子。

但是弗伦赛德的狗发现他之后,便狗毛倒竖,冲着他狂吠起来。他刚一冲下台阶,那狗就跳起来直扑他的手。“快!赶紧打它!”霍尔一边喊一边向后躲,他向来是很怕狗的。这时,弗伦赛德也喊了句“趴下!”,说着就抄起鞭子。

狗向怪异的客人扑了过去,不过幸好没有咬到客人的手。狗被客人一脚踢了个趔趄,扭头就咬到了客人的腿上,只听“刺啦”一声,客人的裤子便被咬开了个口子。虽然弗伦赛德很喜欢他的狗,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拿鞭子去抽它。受到了主人的惊吓,狗很快便躲到了车轮子后边。这一幕发生得非常快,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儿。场上的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言语,只是此起彼伏地大喊大叫。客人的手套和裤子都被咬破了,他往两处瞅了瞅,似乎是要伸手去摸受伤的腿,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大步流星地跨上台阶向旅店奔去。通过他的脚步声人们判断出他是向卧室跑去了,中间还有踩踏楼梯的声音(楼梯上没有地毯)。“这个畜生!”弗伦赛德吼道,他拿着鞭子从车上跳了下来,而他的狗则是隔着轮子瞄他。“还不给我滚过来!”弗伦赛德再次吼道。

霍尔站在那里有些发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客人被狗咬了,我得去看看他。”于是赶紧顺着客人的脚步追去。在走廊里,他碰见了霍尔太太,便甩了句:“他被车夫的狗给咬了。”

他顺着楼梯一直走了上去,为了急切地表现自己的同情心,看见客人的房门虚掩着,便不顾礼节地闯了进去。

房间的窗帘已经被拉上,屋内显得非常昏暗。他一眼瞥见一样非常古怪的东西,好像是一只没有手的胳膊朝他眼前挥舞过来,此外还有一张白脸,上面有三个模糊不清的圆圈,活像一朵浅色的三色紫罗兰。这东西太怪了,他从来没见过。突然,他的胸部承受了一记猛击,不由得蹬蹬倒退几步,房门也迎面“砰”的一声关上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下。只是隐约觉得有个看不清楚的东西从眼前一晃,便打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站在昏暗的楼梯口,他还在极力地想象刚才看见的是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他便再次回到车马旅店前的人群之中。弗伦赛德再次描绘了一遍客人被狗咬的全过程。霍尔太太对他的狗咬了她的客人感到非常不满;对面杂货铺的老板霍克斯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铁匠桑狄·瓦吉斯正在评论谁是谁非;孩子和女人们也都吵吵个不停:“我敢肯定,如果是我的话,他肯定咬不到我。”“这样的狗怎么能养呢?”“那狗为什么会咬他?”

他们依旧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霍尔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想到刚刚在楼上看到的那怪异的一幕,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不过他的言辞有些贫乏,不知该怎么来表达此时自己内心的感受。

当霍尔太太问起他的时候,他只是说:“他说他不需要帮忙。”“我们还是先把行李搬进去吧。”他补充道。“应该马上烧一下伤口,如果发炎的话,更得烧一下了。”霍尔说道。“要是我,我非打死这畜生!”人群中一个女人高声叫道。

那只狗突然再次吼了起来。“快点儿,快点儿搬!好让我高兴点儿。”门口站着的人非常生气地说道,说话的正是那位扎着绷带的怪异客人,翻竖着领子,把帽檐压得很低。他身后一个在场的人说,他的裤子和手套都换了。

弗伦赛德赶忙上前:“先生,没伤到您吧?真对不起,刚才那畜生……”“没事,皮都没伤到,快把行李都搬进去吧。”陌生人说道。

后来,据霍尔先生所讲,客人当时非常着急。

依照客人的吩咐,第一个箱子被搬到了客厅,客人便抢过去急不可待地将它打开了,弄得满地毯都是稻草,不过他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急急忙忙地将许多瓶子从里边拿了出来:有小圆瓶,里面装着许多药粉;有细长的瓶子,里边装着乳白色或者五颜六色的液体;有蓝色的细长瓶子,上面标着“有毒”的标识;有长颈圆体的瓶子;有绿色和白色的大玻璃瓶;有盖着玻璃塞的、标签模糊的瓶子;有盖着软木塞的瓶子,软木塞非常精致、漂亮;带木盖的、有塞的瓶子;酒瓶子和装生菜油的瓶子等。这些瓶子放得哪里都是——炉架上、衣柜上、书架上、靠近窗口的桌子上,甚至是地板的四周。就算是布兰赫斯特药房里的瓶子都没他的多,也就是他的一半。这确实壮观得很。一箱连一箱的,全都是这些瓶子,六个箱子被掏空之后,桌子上的稻草已经堆积如山。除了瓶子,箱子里还有一些经过精细包装的天平和一些试管。

刚刚打开这些箱子,怪异的客人便坐在窗口进入了工作状态。至于熄灭了的火炉、成堆的稻草和书籍,还有已经搬上楼来的其他箱子和行李,他都不在意。

霍尔太太去送饭,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仍旧全神贯注地往试管里滴瓶子里的液体;看见地板上乱七八糟的样子,她清理掉桌子上的稻草便把盘子重重地放在了上边。听到响声,客人才注意到霍尔太太来了。他侧过脸,但立即又转了过去。她看见他没有戴墨镜,墨镜被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虽只望了一眼,但是却看到他的眼窝很深,甚至深得有些离谱。客人重新戴上墨镜之后,便转过身来与她对视。面对地上乱七八糟的稻草,她正要一吐心中不快,但是他先开口了。“怎么不敲门就进来?我希望你下次不要这样。”听这语气,显然又是搂不住火儿了。“我确实敲了,不过……”“就算你敲了。但是在我正进行研究的时候,坚决不能有任何打扰。这些研究非常重要,容不得继续耽搁了。房门一响,请你务必……”“是的,先生。不过你把房门锁上不就得了?这样随便你选什么时候。”“是个好主意!”陌生人说道。“您别怪我多嘴,先生,这些草……”“行了,停!如果这些草让你很麻烦就记账上。”说完后他的嘴巴里还嘟囔了几句,像是在骂人的样子。

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一手拿着试管,一手拿着瓶子,看上去非常怪异。这让霍尔太太着实吃了一惊,不过她是个爽快的女人。“先生,您这样说,是打算出……”“一先令[1],一先令够不够?记账上。”“当然可以,只要您满意。”霍尔太太说着,便着手往桌子上铺台布。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坐了下来。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锁着门工作,而且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默无言的,这与霍尔太太预料中的一样。但是有一次,震动的声音与瓶子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就像是有人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把碎玻璃使劲儿摔在地上一样,紧接着,又是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她害怕发生什么事,便走到门口去听动静,不过她并不想敲门。

他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喊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实在忍受不了再这样下去了!30万,40万,太多了!这是要耗尽我毕生的精力啊!被骗了……忍耐!不得不忍耐!笨蛋!笨蛋!”

霍尔太太似乎听上瘾了。不过这时候酒吧间传来了铁鞋掌在砖地上走动的声音,她只能离开,任他一个人兀自嘀咕去了。她走到了客厅门口,里面也静了下来,偶尔传来几下瓶子的响声和座椅的声音。一切恢复正常,陌生人又开始工作了。

给他送茶的时候,她瞥见了墙角凹镜下的一堆碎玻璃,还有一摊黄色的斑迹没有擦干净。她马上提醒他。“全记在账上,”他非常恼火地说道,“看在老天的分儿上,别再来打扰我!如果我弄坏了什么东西,就全记在账上!”说完,他便又把目光转移到面前的练习本上,然后在一张表上点来画去。

天马上就要黑了,在伊坪森林的小啤酒店里,汉弗雷和弗伦赛德正说着什么。“告诉你一件事情。”弗伦赛德状似神秘地说道。“什么事情?”特狄·汉弗雷道。“你说的那个家伙,让我的狗给咬了!天哪!他竟然是个黑人。不管怎么说,他的腿绝对是黑的。”“我是从他手套和裤子的裂缝儿里看到的。可能你以为我看到的是跟我们的肤色相同的,对吧?但是,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全黑的,就像我戴的帽子的颜色一样。”“我的天哪!”汉弗雷说道。“不对啊?那他的鼻子为什么是粉红色的?红得像胭脂一样。”

弗伦赛德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告诉你,应该是这样的。特狄,这个人有黑有白,是个花斑色。他肯定是怕难堪。他一定是个混血儿,只是肤色没混合均匀,最后弄得深深浅浅、斑斑点点的。我以前就听说过这个。你看,大家都知道,马就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

[1]先令:一先令约等于0.7元人民币。

第四章 库斯先生对陌生人的拜访

我对陌生人来到伊坪后的诸般怪异表现的大量描述,就是为了让读者对他怪异的表现更加清楚地了解。也正是因为之前这两件偶然事情的发生,使得他在圣灵降临节以前再不能安稳地在伊坪逗留了。他和霍尔太太经常会为一些屁大点儿的事吵起来,不过每次他都是付点儿钱就把她打发走了,但这都是在他出现手头经济危机以前,四月底,他第一次在经济上出了问题。对于这个客人,霍尔是非常不喜欢的,有时候,他还会壮起胆子跟太太讲最好赶紧把他撵走。我们可以感觉到,霍尔一直将他的不满掩藏在了心底,尽可能地避免见到这个家伙。“夏天吧,等艺术家们光临的时候。”霍尔太太像煞有介事地说道,“虽然他是嚣张了些,而且目中无人,但他毕竟没欠过账,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陌生人从不上教堂,所以对他来讲礼拜天就和平常的日子一样,甚至到礼拜天的时候,他连衣服都不会换。霍尔太太认为他的工作规律简直就是一团糟。有时候,他会起得很早,忙起来没完没了;但有时候他也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一天中,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在房间里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或者是坐在火炉旁的椅子上抽烟、打盹儿。他就像和村子以外的世界隔绝了一样。他的脾气始终是难以捉摸的;从他的一些言行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好像是在忍受着一些难以忍受的刺激和折磨,甚至有时候会突然暴走,发了疯似的将东西扯破、折断、毁坏或者捣碎。他低声兀自言语的习惯愈来愈严重了。霍尔太太曾试图仔细听过,但是仍旧不知所云。

他出门大都是在天色渐渐昏暗的时候,白天基本不会出门。他总是把自己包得非常严实,似乎与天气的冷暖无关。走路的时候,他总会挑那些山坡和树木下最阴暗的路,或者是那些极为偏僻的小道。他的头上依旧缠着绷带,戴着墨镜,还把帽檐拉得很低,就像是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鬼,经常会吓到一些下班回家的工人。有一天晚上,大概九点半左右,特狄·汉弗雷从红衫酒馆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一开门,便有灯光从酒店射了出去,恰巧照在了陌生人的头上,由于帽子被他拿在手上,所以看起来活像个骷髅。特狄吓得魂儿都飞了。孩子如果在傍晚看见他,一定会梦见怪物。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到底是他讨厌孩子更厉害一些,还是孩子讨厌他更厉害一些,总之,他们彼此是非常排斥的。

像伊坪这样的村庄,一个举止和外貌都如此诡异而有特色的人,一定会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谈论的焦点。人们开始猜测他的职业,看法各不相同。对于这一点,霍尔太太表现出了少有的敏感和谨慎。一旦有人问起,她都会说他是一个“实验家”,而且说话的时候非常谨慎、小心,像是害怕说错了什么似的。有人不明白什么是实验家,便会追问她;这时,她会一改之前的谨慎小心,换上一副傲慢的姿态,说如果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是不会明白这些东西的,然后做出解释,说他是“搞发明的”。接着,她补充说客人曾经经历了一次事故,脸和手的颜色暂时都变了;由于客人是个很敏感的人,所以他不愿意让大家看到这些。

事实上,背地里有很多人都是另外一种看法,只是霍尔太太不知情罢了。他们认为他是一个逃犯,为了逃避罪责,便把全身都包扎起来,以躲过警察的追查。这种想法是特狄·汉弗雷先生臆造出来的。但是自二月中下旬以后就没有发生过任何案子,无论大的小的。国民学校的见习教员——古尔德先生为此更是伤透了脑筋,不过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完整的桥段,他认为这个陌生人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他现在正乔装起来准备造炸药。古尔德先生的闲散时间很多,所以便把这看作一份侦探工作。出于这个目的,每次陌生人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都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时候还会向那些从没有见过陌生人的村民们去询问一些线索。他这都是徒劳无功罢了。

还有一些看法是迎合弗伦赛德先生的,他们有的是完全接受了他有关混血儿的推测,有的是在此基础上略加修改。例如,塞拉斯蒂根曾断言:“如果他不惜在集市上将自己展览一下的话,他一定会一夜暴富。”塞拉斯蒂根名义上是一位神学家,他用《圣经》里一个不会赚钱的人来形容这个古怪的客人。还有另外一种看法,就是认为这个古怪的客人是一个疯子,不过不会造成危害。所有的疑问都会根据这种观点解释清楚。自然,也有很多人不知选择哪种观点合适,便取了个折中的意见。迷信似乎很少存在于苏塞克斯郡的老百姓心里,不过四月初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使得村子里开始有人迷信起鬼神之说来。当然,那时候也只有女人才会相信这些。

不过一提及他,伊坪的人们都没有什么好感。他的性格、脾气暴躁无常,这是让性情温和的苏塞克斯郡村民非常惊讶的,或许也只有那些从事脑力劳动的城里人才会理解吧?他们经常会被他嚣张、目中无人的举动吓到。天黑之后,他会出现在某个偏僻的角落,步伐匆匆,向着他们迎面走来,对于那些好奇和妄图试探的人,他都予以无情的打击。他整日大门紧闭、灯火全息,貌似很享受这昏暗的日子。没人能忍受得了一直这样。每当他在村庄走过的时候,人们都自觉地为他让路,等他穿过了人群,一些喜欢开玩笑的年轻人便开始模仿他——拉下帽檐、领子一翻,然后故作神秘地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当时,有一首非常流行的歌曲——《怪人》,那是萨切尔小姐在一次学校演唱会上唱过的,是为了给教堂募捐买灯钱而作。自此以后,一旦陌生人出现,只要有那么几个人在场就会用口哨吹起这首曲子的某个片段,不过这音调肯定是与原来的样子不同了。也会有孩子跟在他后面大喊一声“怪人”然后撒腿就跑,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

库斯是一名医生,对于这个陌生人,他也很是好奇。绷带仿佛勒住了他的职业病;他听说古怪的客人那里的瓶子数以千计,这让他既尊敬又嫉妒。在整个四月和五月,他都期望能与这位客人进行一下交流。圣灵降临节马上就要到了,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便找了个借口——村里需要募捐请一个护士——然后拿着募捐单前去拜访。然而,霍尔先生竟然连这位客人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一点让库斯大吃一惊。

这时候霍尔太太开始胡诌:“他说过,只不过我没有听仔细。”显然,她也觉得不知道客人的名字实在是有点儿太扯了。

库斯只是敲了一下房门便走了进去。他非常清楚地听见了里面的斥骂声。“抱歉,打扰您了!”库斯道,之后房门便关上了,霍尔太太便很难听清后边的谈话了。

她听见的只是一些低声的对话,大约过了十分钟,一声惊叫从里边传了出来,紧接着便是扔椅子的声音、跺脚的声音以及一声干笑;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着门口奔来,是库斯先生;他脸色煞白地侧望着一旁,不关门,也不理她,兀自大步流星地穿过门厅,向台阶下走去。他手里攥着帽子急匆匆地走着。霍尔太太站在酒吧间的后面,愣愣地看着酒吧间那扇打开的门。她听见了古怪的客人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的声音,时不时地还会发出轻轻的冷笑。站在那里,她看不清他的脸。“砰”的一声,门关上了,一切归于平静。

库斯径直跑到了本村牧师——班廷的家里。

进了简陋的小书房,库斯张口就道:“我疯了?难道我疯了吗?”“怎么了?”牧师说着,随手把菊石压在了布道的演讲稿上。“是车马旅店的那个古怪的客人……”“怎么回事?”“先给我口喝的。”库斯坐下来说道。

白葡萄酒,价格低廉,是好心的牧师仅有的饮料。一杯白葡萄酒下肚,库斯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便向牧师讲述了他刚刚会见古怪的客人的整个经过。

他一边喘一边说:“我走了进去,说我们要聘用护士,请他捐款资助。进去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他往椅子上重重一坐,一直用鼻子吸气。我问他似乎对科学很感兴趣,他只是回了声‘是’,便继续用鼻子吸气。鼻子发出的声音不断,一听就知道是得了重感冒。怪不得他会把自己裹成那样。紧接着,我又把话题扯到了聘请护士上,我一边说一边瞪大眼睛环顾四周。药品、瓶子、插着很多试管的架子、天平等,摆得到处都是,还散发着月见草的味道。我问他能捐吗?他说可以考虑。然后我非常直接地问他是不是在搞研究。他回答说是。长期研究?我试探地问道。他说,这是个久经艰难困苦、已经长得不能再长的研究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恼火。我‘哦’了一声。他便开始抱怨起来。或许他本来就已经搂不住火了,我的询问只是让他更抑制不住地爆发出来。他说他以前得到了一个配方,那配方是最值钱的。我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治病用的。‘烦不烦!打听这个干吗?’我马上道了个错。他吸了下鼻涕,动作十分夸张,还咳嗽了一声。紧接着,他又说道,那张方子他看了,里面有五种成分。当时他把方子放下了,回头的时候,一阵风从窗户吹了进来,纸都被吹到了空中,‘呼啦呼啦’地响着。他说,工作间里的壁炉是没有任何遮拦的。只见火苗一蹿,那张烧着了的纸便冲着烟囱上边飞去。他立刻冲过去抓,而纸也正好飘起来。讲到这里,他为了使他的故事更加生动,便把胳膊伸了出来。”“然后呢?”“那是一只空袖子。没有手。老天啊!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残废呢!我还以为他装了个假肢,只是现在卸了下来。但是仔细想想又完全不对。如果那只袖子是空的,那他是怎么让那只袖子抬起来,又撑得鼓鼓的呢?听到了吗?我说袖子里什么都没有!一直到上边的关节,全是空的。他的衣袖上有个破洞,微弱的光从那里照进去,我可以一直看到他的胳膊肘。我忍不住喊了声‘老天’,他便停了下来。透过那副死气沉沉的墨镜,他愣愣地盯着我,然后又瞅了瞅他的袖子。”“后来怎么样了?”“这时候,他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干瞪着眼,然后赶忙把袖子插回了口袋。然后接着道:‘刚刚我说道方子烧起来了,是吧?’他咳嗽了一声问道。我说:‘太奇怪了,你是怎么让一只空袖子动的呢?’‘空袖子?’‘是啊,是一只空袖子!’我接道。“他立马站了起来,‘空袖子?你是说这是一只空袖子?’这时我也站了起来。他向我这边慢慢走了三步,靠得很近。他使劲儿地用鼻子吸着气,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恐惧,我可以肯定,如果那个满脑袋绷带、戴着墨镜的家伙向你慢慢逼近,一定会把你吓个半死!”“‘你是说,这是一只空袖子?’他再次问道。‘是’我回道。我想,你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盯着一个不戴眼镜和面具的人,任凭是谁都会感到非常别扭。慢慢地,他把袖子从口袋里拉了出来,然后向我举起了手,像是要让我一睹究竟。他的动作非常缓慢。我就这样盯着。像是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一样。‘看到了?’‘里面是空的!’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承认,当时我已经开始害怕了。我能够一直看到袖筒的深处。他将袖子慢慢地向我伸直,就像是这样,最后,袖口离我只有六英寸[1]的距离。真奇怪,一只空袖子竟然就这样向你伸了过来,然后……”“然后怎么样了?”“然后有个东西捏住了我的鼻子,就像是两根手指一样。”

班廷大笑起来。

库斯叫道:“里边什么都没有!”“里边”两个字从库斯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音调都变了。“你就笑吧,但是我告诉你,当时我可是害怕极了,我在他袖口上重重地碰了一下转身就向外跑,赶紧离他远一点。”

库斯停下来不说了。仍旧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看起来没有半分装模作样的样子。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身子转了过来,拿起令人尊敬的牧师拿来的廉价饮料,又喝了一杯。库斯又补了一句:“告诉你,我碰到他的袖子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碰在胳膊上一样。”“但是里边根本就没有胳膊,甚至是胳膊的影子都看不到!”

班廷先生盯着库斯,略微思考了一下,心里也是疑惑重重。“有这么诡异的事情?”他说道。从他身上,我们看到了足够的聪明和冷静。经过了仔细的思考之后,班廷先生很认真地说道,“这件事真的是太诡异了。”

[1]英寸:一英寸约等于2.54厘米。

第五章 班廷牧师家遭窃

他们家遭窃的具体情况是牧师和他的夫人告诉我的。事情发生的时间是星期一,圣灵降临节的午夜,大约在一两点,这一天对于伊坪的人们来说就是一个聚会的日子。天亮之前,最寂静的时候,班廷太太醒了过来。她感觉卧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了,这种感觉非常明显。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惊动丈夫,只是自己坐在床上听动静,紧接着,她便非常清楚地听到了啪啪的脚步声,于是赶紧把她的丈夫——班廷牧师叫醒。牧师也没有点灯,他只是披了夫人的睡衣,戴上眼镜,趿上拖鞋,走到楼梯口听动静。很明显是有人在他楼下的写字台找东西,这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还听到了一个很响的喷嚏声。

他连忙跑回卧室找了一根烧火棍,随后便悄无声息地摸下楼去。这时,他看见太太也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无边的夜色到了四点便开始慢慢散去。大厅里也逐渐亮堂起来,只有敞开的书房门口,始终被一片漆黑所笼罩。四周非常寂静,只有楼梯上班廷先生挪动脚步的声音和书房里传出来的非常细微的声响。突然,出现一声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抽屉被打开了,还清晰地听见了翻动纸张的沙沙声,紧接着便听到里边有人骂了一声,并划着了火柴,昏黄的光照亮了整个书房。班廷先生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大厅,透过门缝儿,他看见了被拉开的抽屉,桌子上还放着一根蜡烛。唯独不见小偷儿的影子。站在大厅里,他有些不知所措。随着丈夫的脚步,班廷太太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的脸色煞白,表情十分紧张。不过班廷先生就没那么胆怯了,他可以断定,小偷儿一定是本村的居民。

硬币相互撞击的声音响了起来,很明显,小偷儿找到了他们家的藏金库。他家一共有两镑十先令(都是半镑一个的金币)。这声音一响,班廷先生便忍不住激动起来,握紧烧火棍便向房内冲了进去,班廷太太也连忙跟了过去。

班廷先生进屋就是一声厉喝:“不准动!”他惊呆了,屋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但是,刚刚肯定有人在房间里走动,他们完全可以确定。他们站在那里缓了口气,随后班廷太太便穿过房间径直向屏风后面走去,班廷先生也没闲着,发挥他聪明的一面,把桌子底下查了个遍。班廷太太翻了翻窗帘,然后看了看装废纸的篓子;班廷先生先是检查了一下烟囱,并且用烧火棍往里边探了几下,然后又将煤箱的盖子翻开。最后,他们再没了动作,只是面对面地站在那里发愣。“我发誓。”班廷先生先开口道。“对,蜡烛,谁点着的蜡烛?”班廷先生说道。“抽屉!钱也不见了!”班廷太太说道。

她匆忙地向门口走去。“这世上还真是怪事连连。”

走廊里响起了打喷嚏的声音,声音很大。他们赶紧冲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厨房的门关上了。“快把蜡烛拿来!”班廷先生说道,便走在前面引路。接着他们又听见了门闩被拉开的声音,声音显得很匆忙。打开了厨房的门,他便隔着洗漱间看到后门正被徐徐打开。在黎明的微光下,花园里显得漆黑一片。他可以肯定并没有人从门口溜走。大门开了,但紧接着又“砰”的一声关上了。班廷太太正好手拿着蜡烛,从书房赶了过来,烛光闪闪,摇摆不定。站在厨房的门口,他们足足待了一分多钟,随后才走进厨房。

厨房里依旧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们将后门重新锁好,然后给厨房来了个地毯式检查,接着又向地下室走去。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寻找,依旧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天已大亮,蜡烛依旧在流淌,只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这对夫妇还站在楼下,装束非常滑稽,脸上凝固着震惊和疑惑。“这世上还真是怪事连连。”牧师始终重复着这一句话,估计说了快有二十次了。“亲爱的,苏赛下楼了,我们还是等她进了厨房再偷偷上去吧。”班廷太太说道。

第六章 家具也疯狂

星期一的早晨,也就是圣灵降临节这天,霍尔夫妇起了个大早。他们悄无声息地爬出被窝儿,也没有给米莉分配任务,一边小心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向地下室走去。是的,他们准备去办一件事情,不过这事情有些见不得光。他们试图在啤酒的成分上做些文章。

他们刚到地下室门口,霍尔太太便想起一件事情来,她忘记带制造啤酒沫的金刚藤水了。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干了,而且每次动手操作的主力都是她,所以像上楼拿瓶子这样的活儿自然就由霍尔先生干了。

霍尔走到了楼梯口,发现陌生人的房门是虚掩着的,感觉很是怪异。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按照霍尔太太的描述找到了那瓶金刚藤水。

再次下楼的时候,他发现前门的门闩没插着,甚至可以说那扇门只是稍微关了一下。顿时,他就想起了楼上的陌生人和特狄·汉弗雷先生的对话。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是他拿着蜡烛照着,霍尔太太亲手把门闩拉上的,他的脑袋瞬间感觉有些不够用了,于是他拿着瓶子又重新跑到了楼上。他在陌生人的房门上敲了几下,发现没有反应,又敲了几下便推门走了进去。

原来真和自己想的一样,床上和房间都没有人。虽然霍尔脑子不太灵活,但是面对这样的情景他的好奇心便越发浓重起来。陌生人经常穿的那件唯一的外衣,还有绷带,都在卧室的床上和椅子上扔着,他的那顶大帽子也在床柱上歪歪地戴着。

霍尔待在那里有些发愣,这时,地下室霍尔太太的声音叫醒了他。她已经等得非常烦躁了,便将说话的尾音提高了喊道:“乔——治,你还没找到我要的东西吗?”苏赛克斯郡西部的村民在急躁的时候经常会这样喊话的。

他马上转身向楼下跑去,脚步很是匆忙。

在地下室的台阶上,他隔着栏杆对霍尔太太叫道:“珍妮,汉弗雷的看法非常对。那古怪的客人不在房里,前面的门也被打开了。”

一开始,霍尔太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之后,她便决定到陌生人的房间看个究竟。霍尔一边抓着瓶子在前边带路,一边说道:“虽然他本人不在这里,但是衣服还在啊?他是光着身子出去的吗?那太奇怪了!”

当他们刚从地下室上来的时候,都好像听到了前门开关的声音,只是他们看见门依旧关得好好的,又没看见别的东西,所以就没再理会这件事,而这些也都是他们在事后才确定的。走廊中,霍尔太太跑到了丈夫的前面,率先上了楼梯。这时,楼梯上有人打了个喷嚏。霍尔太太和霍尔在楼梯上一前一后,相隔六层阶梯,所以都以为是对方在打喷嚏。霍尔太太将房门推开,站在门口向房间里面望去。“奇了怪了!”“感觉身后有鼻子吸气的声音,她便转过身来,却发现霍尔刚走上楼来,离他还有十多英尺[1]远呢,这就让她更奇怪了。很快,霍尔便走了过来。他们一齐来到床边,霍尔太太弯腰摸了摸枕头的上面,又摸了摸衣服的下面。“凉的,他肯定早就起来了,而且至少有一个钟头了。”霍尔太太说道。

这时,非常诡异的一幕出现在他们面前。床单无人自动,然后聚在一起向上飞起来,凸起的地方一头向床边的护栏扎去。这种感觉很像有人故意抓起床单的中间用力向上扯一样。下一个自己动起来的是陌生人的帽子,它跳下床柱画了个圈儿冲着霍尔太太的脸砸去。紧接着,脸盆架上的海绵、椅子上面的衣服和裤子连同椅子都动了起来,同时,还传来椅子的笑声,那一声声干笑极像古怪的客人。突然,椅子自己飞了起来,四条腿对准霍尔太太紧逼过来。霍尔太太尖叫一声,掉头就跑。椅子只是慢慢跟着他们,直到把他们赶出门外。然后,猛关房门的声音、落锁的声音以及屋内床和椅子吱吱呀呀类似庆祝胜利的声音,连成一片。折腾了好一段时间那个房间才安静下来。

霍尔站在楼梯口,霍尔太太在他的怀里差点儿就晕死过去了。米莉也醒了,显然是被这些嘈杂声吵醒的。她很快就跑了过来,连同霍尔一起费了很大劲才把霍尔太太抬到了楼下,并且给她服用了镇静剂(通常都是这样做的)。“鬼,肯定是鬼!桌子、椅子会跳舞……我在报纸上见过。”霍尔太太说道。“药水会让你很快振作起来的,珍妮,再喝一口吧。”霍尔道。

霍尔太太继续说道:“快把他锁在外面,不能让他进来!我知道了……这样一个整天蒙头遮眼的人,还从不去教堂做礼拜。瓶子比谁都多,多得都让人数不清。一定是他把鬼放进了家具里,我早就该想到的。那家具可是我的传家宝啊!那把椅子是我小的时候我亲爱的妈妈经常坐的。刚才它竟然飞起来要打我……”“珍妮,你太紧张了,快再喝一口。”霍尔道。

此时是早晨五点钟,大地在金色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们已经派米莉去请桑狄·瓦吉斯先生了,他是个铁匠。

应主人们的意思,米莉问候了瓦吉斯先生,并把家具作怪的事情告诉了他。不过瓦吉斯来不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桑狄·瓦吉斯先生是一个广见博识的人,这件事难不倒他。他本身也对这件事非常重视。他曾表示:“我以性命担保,这绝对是妖术。”然后非常关切地说道,“马蹄铁是对付他这种妖术的最好武器。”他们一再要求他带着大家到楼上的房间里看看去,不过瓦吉斯先生似乎总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在走廊里谈话似乎是他的最爱。对街的霍克斯特的学徒们刚出门把烟草橱窗的遮板卸了下来,此时正被他们拉来一起讨论。没过几分钟,霍克斯特先生也凑了过来。这群人的表现,就像是盎格鲁-撒克逊人在议会中治理国家的时候一样,都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在解决之前,我们该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桑狄·瓦吉斯始终固执己见,他说道:“我们必须要确定我们破门而入的正确性。虽然不破的门是可以捅破的,但是这门一旦被捅破了,它就真的破了,再回不到当初。”

突然,楼上的房门自己打开了。他们抬起头来,一脸震惊。是古怪的客人,他依旧是那副衣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戴着那副大得离奇的墨镜,一边盯着大家,一边从楼梯上走下来,那种阴森可怕的感觉比往常更甚。

他的步子有些僵硬,瞪眼似乎成了他的招牌动作;慢慢地走下楼梯,穿过走廊,最后停下脚步,他始终盯着大家。“你们看那是什么?”他说道。人们按照他指的方向望去,是那瓶金刚藤水,正放在地下室的门口处。接着他便进了客厅,“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关门声最后的回响结束后也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吃惊而呆傻地相互望着。“实在是太奇怪了……”瓦吉斯的话只说了一半。

瓦吉斯转而对霍尔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就找他去问清楚,讨个说法。”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霍尔终于鼓足了勇气。他走过去敲了敲客厅的门,然后走了进去说道:“很抱歉。”“滚!赶紧滚,把门关上!”里面传来古怪的客人严厉的斥责声。

于是,这次会面就这样匆匆地画上了句号。

[1]英尺:一英尺约等于0.3米。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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